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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月破刀     枭雄之明末争霸txt下载     枭雄之明末争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杀戮之日(下)

    王雷刚进小巷,就是一具倒卧的尸体,王雷手中的倭刀出鞘,在尸体的后颈上一戳,确定是死了。

    再往前几步是两滩血迹,看起来是有人受伤后逃跑了。

    王雷没有兴趣追捕受伤的人,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先找商会成员-复成公货栈的掌柜吴为,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对商会有个交待。

    前行几十步,又是一具尸体,半个脑袋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溅了一墙。

    也就是跟在王雷身后的这些堡丁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不然早就瘫软在地了。

    王雷眼神冷冽,看不出来啊,这位复成公掌柜身手不错啊,在柳氏木行门前,王雷就发现了吴为带来的两名护院的尸体。

    那么逃入小巷中的就只有这位年轻掌柜一个人了。

    就一个人一口刀就已经杀二人伤二人了,王雷自信不仅做到,还能做得更漂亮。

    但问题在于,王雷出身于世袭武官之家。简单的说,就是砍人如吃饭一样平常。自王雷记事起,他就开始接受包括技击在内的职业军官训练,所以今天的王雷才能自信的说,放眼太平堡,自己绝对能排入前十之列。

    但这个复成公的掌柜,居然也有这样的身手?

    有点意思。

    越往前走,厮杀的痕迹越多。

    又是一具尸体,胸膛上插着一把八宝方纹镡柳叶腰刀!

    王雷眼中精光暴闪,他当然认得这口长二尺四寸的腰刀。伸手从尸体上拔出后,放在眼前细看,方形刀镡正面纹饰为错银八宝,背面是二龙戏珠,确实是吴为经常佩带在腰间的那口腰刀,只不过,此时的刀刃已经严重损毁,如果不重新打造,基本上就是一把废刀。

    从这把刀刃的损毁程度就可以看出之前的战况的激烈程度。

    尸体手上没有武器,王雷猜测是吴为拿走了。

    这掌柜的身手可以啊!

    把这口柳叶腰刀扔给身后的家丁,就算是吴掌柜的死了,好歹也是个陪葬品或是纪念品。

    此时的王雷也已经明白吴为的逃入小巷的原因,这条小巷最多只能容纳下三人同行,如果想要挥舞武器,那就只够一人出手。也就是说,不管多少人追杀进来,吴为每次都只需要对付一人而已,而且这些伏击者明显没有携带弓箭一类的远程武器。

    想到这里,王雷不由一阵冷笑,这些江湖武夫,只会拿刀砍人,拿枪戳人,却不知道弓箭的妙用。要是自己布置伏杀,先用10名弓箭手或是十名鸟铳手来一轮齐射,就算那个吴为武艺再翻一番,照样被射成筛子!

    从这里开始,激战的痕迹越来越多,喷溅到地上、墙上的血迹,新鲜的断手,沉重的血腥味已经让王雷身后的家丁有些想吐。

    王雷却毫无反应,他是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血腥场面根本不算什么。

    他注意到的是地面有一串断断续续的血迹,不多,但很有连贯性,显示受伤的人一直在持续奔跑、博杀。

    难道是吴成受伤了?

    实际上王雷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从巷外的脚印来看,追入小巷中的伏击者可能超过了十个。

    十打一,吴为身手再好,想要一点伤都不受就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但从血迹来看,这伤也太轻了,难道吴为还在身上内穿了一件软甲之类的东西?

    这个掌柜身上秘密越来越多了。

    再往前三十余步就是小巷的尽头了,这是一条死胡同,前面是一户人家的高墙,一个年轻人手持短矛站在墙下,矛尖和一部分矛身居然没入了夯实的土墙中,显见这年轻人出矛之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只可惜,他刺中的仍只是一堵墙,鲜血不停的从他肋间的伤口涌出,已经在地上积了一滩。

    王雷一眼可知,这人没救了。

    另一个年轻人瘫坐在墙角,手中短矛矛杆被人硬生生从中砍断。这一刀是如此凶悍,不仅砍断了矛杆,还把年轻人的脑袋削去了一半!

    王雷甚至可以想像,使刀之人一记力劈华山,持矛年轻人仓促之下举矛迎击,却被连人带矛砍死在此。

    可吴为和那些袭击者呢?

    看着眼前的实际并不高的高墙,王雷点点头,伸手在家丁点了几个,“你们几个跟我来,剩下的人从巷子外边绕。”

    自己是按军队去训练的这三十名家丁,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具备徒手翻越这堵丈余高墙的能力,找梯子是来不及了。

    至于说王雷自己,这丈余高的墙自然难不住。

    稍往后退几步,脚下发力,在土墙上连踏三步,左手一搭,人就已经跨坐墙头,翻身跳入院中后,王雷就是一皱眉,院中有两具尸体。

    这是一座太平堡最常见的四合小院,一个汉子倒卧在正屋门口,致命伤在胸口,应该是被枪矛一类的武器所杀。一个妇人尸横于正屋台阶下,后心处有剑伤。

    快速的检查了一下尸体,王雷暗骂一句,提刀就从已经被人破开的院门冲了出去,他身后跟着的是四名家丁。

    出了院子,就是相对宽敞的街道了。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了,警锣响起,行人就要就近躲避,各家商号也要紧守各自门户,这是太平堡商会订下的规矩。

    王雷在这里见到了吴为,此时的吴为已经被人扶着靠坐在街道旁的一个栓马柱上,左手下垂,有鲜血顺着手指滴哒而下,名贵的皮袍就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却是一件编织细密的铁网甲,只是这件名贵的铁网甲的左肩部被砍出了一道大口子。他右手还提着一把刀刃几乎崩毁的圆镡雁翅腰刀。

    吴为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却对着王雷嘿嘿一笑:“王甲头,王老爷,你来的有点晚了啊。”

    王雷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吴为身上,他注意到的是站在王雷身边的六个年轻人,全部穿着太平堡商号伙计常见的灰布夹袄,但从布料、灰布颜色、裁剪和袖标来看却不是出自同一家商号,更不是复成公货栈的伙计。

    这六人神情冷漠,二人身上带伤却毫不在意,每人手中都提刀拿剑,站在吴为身边一人更是拎着一条重量超过八斤的虎尾三节棍。

    地上有一具尸体,从吴为的表情来看,死的应该是那些伏击者。

    快速把周边情况扫视了一遍,王雷直视吴为的双眼:“吴大掌柜,咱们都是聪明人,就不用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那些袭击你的人呢?还有被你抓走的人,也请吴掌柜交给我。”

    地上有着明显的交战痕迹,尽管已经被匆匆打扫过了,但事实上,还是非常明显的,明显到王雷都能看到其中有人被拖走时形成的特有条形拖痕。

    更何况,王雷根本不相信吴为只有身边这六个年轻人,这六人看着身手不错,气度沉稳,但绝对谈不上是什么一流高手。也就是站在吴为身边的,手提虎尾三节棍的年轻人算是准一流高手,毕竟江湖上能用这种奇门兵器实战的,不是高手就是蠢货。

    按王雷的估计,在这里接应吴为的,起码得有十人以上,而且其中必然会有一名以上的一流高手,不然吴为不会如此轻松的脱身。

    吴为同样直视着王雷,他心中确实没把这个太平堡的武甲头放在眼里,但考虑到他毕竟代表的是商会,自己现在还不到和商会直接翻脸的程度。事闹大了,商会再派人把少东家叫回来,那就是大麻烦了。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实话实说:“他们往东跑了,四个人,打头的是一个白头发老头,很厉害。”

    然后扭头给身边站着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马上返身跑入不远处的小巷,不一会儿,一辆独轮小车被几个年轻人推了出来,车上装着的一人已经被绑成棕子,连嘴都塞住了。

    王雷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吴掌柜不介意我派人进去看看吧。”

    吴为一笑,没说话。

    王雷一偏头,身边的两名家丁马上快步走向小巷,吴为的人没有阻拦。

    王雷心中一叹,看来里面的人已经被运走了。

    很快两名家丁就空手而归。

    傻子才会相信吴为会把所有被俘的袭击者交给商会。天晓得这些人为什么会袭击吴为,到底是针对王家在内的太平堡四大姓还是仅仅针对吴为个人,现在除了吴为以外恐怕没人说得清。

    但好歹交了一人,自己对商会就算有了交待。剩下的事就让商会会长去头疼吧,毕竟吴为背后是太平堡四大姓中的山西王家,自己不过是一个武甲头,没必要过多的参与其中。

    只是此时的王雷还想不到,他今天这个要人的举动,却拉开了四大姓貌合神离的虚伪面纱,几乎引发了四大姓之间的内战。

    “你俩过来。”王雷把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家丁叫过来,“你们二个带五十人,把这人押回商会,交给马会长,然后赶到钟鼓楼等我命令。”

    二人抱拳行礼后,转身快步跑向已经集结在街道远处的二百余堡丁。

    此时已有堡丁将王雷的马牵了过来,王雷翻身上马,对着吴为一抱拳:“吴掌柜不需要我派堡丁护送您回商号了吧?”

    吴为一笑,轻轻摇头示意不用了。

    这一举动看着轻松,实际上却让吴为疼的差点跳起来骂娘。杀千刀的老东西,下刀真狠。

    看着王雷带着五十骑马堡丁直奔东方而去,吴为第一次希望这个武甲头更能干一些,把那个老家伙和他带来的人全部解决掉。

    他当然认得那个使厚背雁翅刀的银发老翁,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口错银八宝卷草纹厚背雁翅刀,那可是劈挂刀陈家的传家宝之一!整个陈家,能使这口腰刀的不过三人而已,老刀陈森就是其中之一。

    吴为确实没想到已经年过六十的陈森能亲自带人跑到这苦寒的塞外草原来杀自己,要不是自己习惯了每天出门都内穿一件铁网甲,就刚才那凶猛一刀,能把自己砍成两半!实际上,虽然穿了铁网衣,可吴为此时的伤势还是不轻,不仅铁网衣被砍开了个大口子,肩膀上也皮开肉绽,就是骨头都有可能被那沉重一刀伤及。

    现在自己坐在这里,就是要等着追魂剑魏老六等人的消息,不等到陈森的下落,他连睡觉都不安心。

    再说了,王雷猜的一点错都没有,他此时身边的这些人中确实没一个一流高手,魏老六不回来,吴为确实也不敢离开。

    刚才一直在拼命搏杀,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后怕,现在想来,自己今天能逃出生天,六成是靠自己的本事,四成靠的是则是运气。陈家擅长用刀,不喜用暗器,也素看不起使用暗器之人。如果今天伏击自己的人中有一二人会使飞刀之类的暗器,那么自己就绝对无法逃出生天。身上的铁网衣只能护住上半身,却保护不了双腿和要害。

    更让吴为感到奇怪的是,伏击自己的陈家人只有陈森一个一流高手,剩下的人不过是准一流或是二流,特别是与自己交手的那几个年轻人,离准一流水准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按说陈家人能远赴塞外来伏杀自己,就算不把家中精锐全部派出,起码也要有五个以上的一流高手坐镇才行。试想如果自己冲入小巷内时,有一名陈家一流高手在,那么自己绝不逃不出生天,这也是吴为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掌柜的,我送您回去养伤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把吴为从沉思中唤醒。

    吴为抬头一看,是车把式老于,这才感觉到浑身压力为之一松。

    老于头自然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流高手,就算是陈森重新杀回来,面对老于头也只能说打个平手。

    身边的年轻人把吴为扶上轿车,老于头驾车,十二名年轻人各提刀枪在后跟随。

    一路上行人纷纷让路,又止不住要多看几眼。

    轿车中吴为无声的苦笑,自己一向低调,现在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要是影响到了自己偷运金条回内地的计划,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太平堡东侧是匠人聚集之地,平时这里人来人往,各种打制器物的声音和刺牌的烟气让大多数人不愿在此久留。现在这里却异常安静,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无法关闭门户的,也有壮实的伙计手持各种能充当兵器的家伙什在门口守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街角的一幢小院,一刻钟,一伙人手持武器风一般的跑进小院,一路上不仅撞开了街上的行人,还在地上洒下了大片的血迹。

    这伙人跑过去后不久,又有一伙人紧随其后冲到小院跟前,其中一人刚要翻墙进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从墙头滚落。

    其他人马上开始用刀剑破门,没想到木门异常结实,这十余人砍了好一会才也没能把门破开。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爆雷般的马蹄声和一阵紧似一阵的锣声。

    堡丁到了。

    站在门外已经急出一头汗的魏老六长叹一声,自己这次要辜负东家的期望了。手中长剑一挥,众人扶起受伤的人,快速退入不远的小巷中。

    东家多次说过,尽量不要让商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等王雷率堡丁赶到时,魏老六一伙已经遁走了。

    此处自有商会的眼线将王雷等人引到小院前,王雷看着结实的木门,冷冷一笑,挥手示意堡丁准备破门!

第四十七章 大义与小节

    王雷手下的堡丁是按明军士兵的要求训练的,虽然还远远达不到王雷的要求,但至少对于破门这事确实比吴为手下的江湖高手更加擅长。

    他们很快就从旁边的匠户那里推来了一辆大车,车后跟着一个笑容猥琐的中年人,他满脸堆笑的对王雷道:“王老爷,这车您随便用,用坏不用赔的。”

    王雷根本就没有正眼看他,“商会会给钱的,你躲远点,小心伤了你。”

    笑容猥琐的中年人讪笑着退了几步,但仍没有走远。

    王雷也没空理他,手中倭刀一挥,十名身强体壮的堡丁大吼着推起大车,猛冲向小院大门!

    “嘭!”一声巨响,即使经过加固的木门也经不起一辆十人推动的马拉大车的冲击,在车辕折断的同时,木门也被撞成了碎片。

    就在木门破碎的同时,十名手持弓箭的堡丁就向院中射出十支梅针箭,紧接着二十名手持圆盾和腰刀的短兵手跃入院中,在他们身后是手持一丈四尺长枪或是长叉的长兵手,三十人一进院就列出了一个半圆形的步阵。

    看着这个整齐的阵形,王雷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他本意是想训练出一支能摆出戚家军鸳鸯阵的精锐,可惜接手的这支堡丁素质太差,自己的练兵计划又受到四大姓的干扰和牵制,历时一年有余,也不过练出这么个四不像的鸳鸯阵。

    不过,王雷脸上浮起一抹冷笑,这种阵形对付蒙古人可能是白给,但对付一般的江湖人是足够了。

    和他想的一样,木门破碎的瞬间,就有三人持刀从正屋内跃出。

    可惜没等他们呼喝出声,十支梅针箭就已射到眼前。

    习惯于江湖搏杀的武夫对于这种战阵杀法可以说毫无防备,从正屋中跃出的三人既没有穿着任何护甲,手上也只有一口单刀。

    结果自然毫无悬念,二人当场身中数箭而亡,另一人运气略好,只被一支箭射中了肩头。

    此人到是悍勇,用力掰断箭杆后继续挥刀前冲,迎接的他是从不同角度刺来的18个铁枪头和2个铁叉尖。

    仅仅几息后,身中数枪的他就浴血倒地。

    就在此时,又一人从屋内窜出,身形狡捷,贴地飞掠,手中雁翅刀直砍前排短兵手的大腿。

    这些堡丁虽然经过一年多的训练,但实战经验太少,乍见一人滚出,刀光闪现之时都有些惊慌,有的举盾下击,有的抽身就退,一人腿部中刀,惨叫倒地,结果阵形大乱。

    使雁翅刀的大汉见状更喜,狂吼一声扑入短兵手中队形中,他手中的厚背雁翅刀沉重且锋利,用力一刀能将木制圆盾砍开,更能将堡丁手中的枪杆砍断。

    转眼前就被他砍倒了三人。

    王雷脸上没一点表情,只是喊了声,“散!”

    前排的堡丁闻令马下向四面散开,使雁翅刀的大汉一见站在门口的王雷像是像是个领头的,狞笑一声:“可敢与你家爷爷一战么?”说着就大步流星直奔王雷而来。

    王雷根本就没看他,两支戚氏快枪就从他身侧伸出,铳手同样狞笑着用冒着青烟的火绳点燃了火门中的黑火药,一楼青烟从火门中窜出,紧接着就是两声响亮的铳声!枪膛内5钱重的火药推动着4钱重的铅弹从枪口喷射而出!

    手舞厚背雁翅腰刀的壮汉前冲的身形猛的一顿,两颗铅弹毫无阻滞的贯入他的胸膛,击碎厚实的胸肌、胸骨、肺部和心脏后,从后背穿出。

    壮汉身形缓缓倒地,在失去意识前,他手中的厚背雁翅刀用力插入大地之中,让他的身形保持着拄刀而跪的姿势。

    王雷举手制止了另两名戚氏快枪手的射击,火药是很宝贵的,不值得浪费到一个濒死者的身上。

    四名长兵手快步进前,四支长枪的锋刃刺入了宁死不屈者的身体中。

    王雷提刀从他身边走过时,缓缓的说道:“大兄弟,时代变了。”

    尸体缓缓倒地。

    “那把刀给我留着。”扔下一句话后,王雷在六名短兵手的保护下走入正屋。

    正屋中满是冲鼻的血腥味,屋角放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屋中坐着一个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的少年。

    手持圆盾的短兵手把王雷围在中间,避免这位武甲头被暗箭所伤。

    王雷盯着少年被白布包着的右腕,少年右手不见了,尽管手腕处包着厚厚的白布,但还是快要被鲜血浸透了,看来他就是小巷中那只断手的主人了。

    可惜了,这么英俊的少年。王雷摇了摇头,这么重的伤在太平堡基本上是没救了。就算勉强救回来,也会死于商会的酷刑之下。

    王雷示意堡丁进屋搜查,尽管指望不上能找到什么,但起码的样子还是做做看的。

    少年用左手从桌子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王甲头,你不用想着抓我去邀功了。”

    王雷眯眼一笑:“你服毒了?”

    少年微笑着点头:“不然我现在早就痛的满地打滚了。还怎么坐在这里和王甲头聊天。”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吴为?”王雷问这话只是例行公事,不指望会得到答案。

    “为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少年又喝了一口茶水,却被呛的连连咳嗽,脸上泛起了一片病态的潮红。

    王雷从旁边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六名短兵手依然围在他身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好,那我问一句,小巷尽头墙后的那家人,他们欠你们什么钱了?杀你们什么人了?”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怎么知道人不是吴为杀的?”

    王雷冷笑连连:“小子,我没把你当白痴,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吴为的腰刀遗失在巷中,肯定是他杀人夺刀了。小院内的夫妇一个被枪扎死,一个后心中剑,请问,吴为从哪儿变出来的长枪和长剑?肯定是你们在小院中说了什么,正好被出屋查看的夫妇听到,所以你们才杀人灭口,对不对?”

    少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想不到王甲头除了能带兵打仗还有当捕快的本事。”顿了顿,可能是腹中的毒药开始发作,他的面庞开始有些扭曲,“王甲头,你要知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这次都死了多少人,谁还会在乎一对夫妇?”

    “啪!”王雷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直接把这张硬木茶几拍成了两半,“放屁!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江湖有江湖的道义,江湖有江湖的规律,你们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滥杀无辜,就凭这点,落在我手里就让你们生不如死。”

    少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股紫黑色的血沫从他口中喷出,摆了摆手,“王甲头,我一个将死之人了,你和我说不着,你们快离开吧,地坑里摆了三十罐羊油,现在应该快要烧着了。”

    王雷一下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一名堡丁从后院疯跑了过来,“大人,后院着火了!”

    王雷怒喝一声:“你们这帮蠢货!”劈手夺过身边短兵手的腰刀,飞掷而出,将少年正缓缓软倒的尸体钉在椅子上。

    “我们走,赶紧敲锣,让大家救火!”王雷看着后院正屋已经窜出屋顶的烈焰,不由得骂自己大意了。

    不用敲锣,周边看热门的匠户们就发现了小院起火了。

    “走水啦!快救火啊!”众人从看热闹的瞬间就变成了被人看的热闹。周围的房子都是木结构的,又有不少易燃物,这要是让火势扩大了,把整个太平堡东侧化为灰烬都是有可能的。

    众家掌柜伙计马上提着水桶、短斧,扛着沙袋、长钩、梯子,赶来救火。

    几个大匠行的伙计还推来了好几辆唧筒车。

    王雷叹了口气,看这火势,自己是走不成了。

    凤来仪是太平堡东边最大的酒楼之一,三层木结构的酒楼就是在整个太平堡内也是数一数二高大的建筑物了。

    听到三长一短的火警锣声,正在据床高卧的女掌柜喵小小从绣床上一跃而起,差一点就要穿着个主腰就要冲出闺房了,好在她在最后一刻想到了这点,身形一旋,伸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交领姜黄夹祅和一条柳绿马面裙,三下五除二的穿好后又套了一件貂皮对襟短袄,连钩扣都没扣好就冲了出来。

    她一边快步小跑一边大吼着:“都聋了吗?听不到附近有走水吗?赶紧准备救火啊!”

    凤来仪的伙计听到掌柜的怒吼声,赶紧扔下手中的活计,聚拢到酒楼后院。

    喵小小一把抓着一大堂官的耳朵,用力一拧,把个七尺汉子疼的直接跪在地上,“老娘要你们这帮饭桶有什么用?听不见这附近走水了吗?还不赶紧滚出来准备救火?”

    大堂官吴东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是辩解道:“朱爷已经带了十个兄弟和一辆唧筒车过去了,他让我们都先忙自己的,等他的信。”

    “小朱已经过去了?”听到自己店里最得力的领座人已经去了,喵小小这才悄悄平息了下怒火,想了片刻,“老吴,你再带十个兄弟,准备好扒房的工具,万一火烧到了后院附近,就给我扒!所有损失我来处理,懂了?”

    吴东成揉着都被拧红的耳朵,点了十个精干的伙计,带着长钩、长杆、短斧和梯子爬到自家院子的后墙上。

    只不过有人看到这些伙计手中的扒房工具恐怕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例如长钩头部除了铁钩外还装了一个好像是枪尖的东西,长杆头部干脆就是个枪尖,短斧斧刃闪着耀眼的寒光。

    把吴东成派出去后,喵小小看着院中其他伙计,又是一声怒吼:“赶紧滚回去干活!中午不开张了?”

    伙计们马上做鸟兽散。

    想来想去,喵小小还是觉得不放心,就自己走到前厅一楼,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正在擦桌子的伙计赶紧给掌柜的泡上一壶好茶。谁都知道这时候的掌柜正在气头上,得罪不得,找打不是?

    喵小小当然是化名,她的真名现在在长沙府六扇门里还能值五百两白银!而且上面还特别注明了死活不论!估计再过个一年半载,知府大人还得再加个百八十两。这还是官赏,要是加上城内几个大户人家的私赏,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漂亮姑娘起码能得个七八百两银子。

    好在在这太平堡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人们只知道她是带着重金来塞外开酒楼的,烧一手好菜,与四大姓相处的都不错,却也没有明确依附哪一家,这本身就是本事。

    只有酒楼里的兄弟们才知道,喵小小不仅烧的一手好菜,还耍的一手好剑,别说不会武功的糙汉了,就是一般的练家子也轻易靠近不了她。更何况,她还会使用火器,这就非常吓人了。

    大堂官吴东成,北直隶悍匪,背着十几条人命跑到太平堡,照样被喵小小驯的服服帖帖。

    至于说领座儿的朱爷,更是当年名震塞外黑旋风朱家唯一的后人,现在照样老老实实在酒楼里打工。

    想到这里,喵小小就眯眼一笑,只要不烧到她的酒楼,她不会去管外面是不是洪水滔天。

第四十八章 救人还是不救

    一碗茶还没喝完,喵小小就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了,正要派伙计出去打听一下消息,一个矮壮的黑胖子就如旋风般的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喵小小对面的椅子上,抓起茶壶就往嘴里倒,然后就被烫的直翻白眼。

    喵小小冷冷的说了句:“你要敢把茶水吐出来,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凤来仪的二楼,知道这茶叶多少钱一两么?”

    矮胖子好不容易才把滚烫的茶水咽下去,召唤伙计给掌柜的重新沏一壶,看到喵小小眼睛一眯,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这一壶茶钱记我帐上。”

    喵小小一直等到新茶沏好,这才问道:“外边怎么样了?”

    矮壮的黑胖子就是凤来仪酒楼的领座儿-朱大常,什么是领座儿?就是客人进了门,领座儿就要负责把客人安排到适合的座位上,根据客人地位高低安排座次,然后给客人介绍本店特色酒菜,既要让请客的主人有面子,又不能让主人多花冤枉钱,真正做到主悦宾欢。

    更关键的是,不管是后厨大师傅还是跑堂伙计,只要出了纰漏,就得由领座儿的出来打圆场,甚至要给客人下跪,挨客人的拳脚。

    只不过,没人敢在凤来仪玩横的,朱大常的斧子在太平堡能排进前五十。试想,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能把一柄宣花短斧舞出朵花儿来,谁还敢在凤来仪玩横的?

    当然,朱大常也是讲究人,领座该讲的规矩都会讲,而且讲的极好,虽然没有给客人下跪,但是道歉打拱的事,还是会做的。

    领座这活儿不好干,可干好了就是一座酒楼的半个门面,俗话说的好,坐官入了阁,酒楼领了座,可见能当这领座的,必须是八面玲珑的机灵鬼。当然,拿分红时,领座的和大厨都能拿大份。

    朱大常这话儿就干的极好,所以喵小小也就没把他那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放在心上,不然,朱大常的三条腿早就变成两条了。

    太平堡内不缺骟牲口的好手,自己的老乡兼好友鼠爷就是个中高手,真正的一流高手,一刀齐根!

    朱大常简单的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下,有人袭杀吴为,不成,逃到了这边郝老九的房子里,王甲头带人围攻,听说杀了四人,然后里面就起火了。

    这火着的很猛,就朱大常来看,肯定是添了油,不过好在王甲头指挥得当,扒了五间房子,现在没啥大事了。

    最后朱大常笑着说道:“我就是怕掌柜的担心,这才提前跑回来报个信,十个兄弟和那辆唧筒车还在那边忙活着呢。”

    喵小小听完,又让朱大常把几处细节重复了一下,这才点头道:“做得不错,那壶茶算赏你了。”

    朱大常赶紧让帐房先生把刚才那笔欠帐销了。

    喵小小对这场风波没啥兴趣,她当然认识吴为,复成公掌柜嘛,一个看似满脸笑容,实则性格阴鸷的年轻人,没少照顾凤来仪的生意,可以说是一掷千金。

    只是没想到这位吴掌柜还是个身手了得的一流高手啊,不仅一人一刀就破了十余人的围杀之局,连杀对方多人,更悄悄隐藏了一股势力在各家商号内,这就有意思了。严格来说,这是很犯忌讳的事,可见当时吴为也真是急眼了。

    想到这里,喵小小问朱大常,“咱们这边没有吴为埋下的人吧?”

    朱大常憨厚一笑,“有过,半年前走了,听说在草地上迷路了,最后喂狼了。”

    “听说?”喵小小秀眉一挑,“听谁说的?”

    “我。”

    喵小小就没再问什么,朱大常办事还是很可靠的。

    既然火也灭了,也没她什么事了,自有朱大常和吴东成他们去料理生意,老娘还是回去睡个美容觉比较好。

    刚要起身,一个把守后门的伙计仿佛火烧了屁股一般冲进大堂,看到朱大常在,脸上一喜,马上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朱大常脸色马上变得极其凝重,挥手让他先回去。这才把声音压到只有他和喵小小听到的程度:“喵爷,后院伙计在料房里发现了一个身负重伤的姑娘。”

    喵小小有二个称呼,酒楼内的伙计和熟客可以叫掌柜的,也可以叫小小姑娘。但只有极少数真正的自己人才能叫喵爷,对于朱大常来说,叫喵爷就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喵小小双眼中精光一闪:“身负重伤的姑娘?难道说……”

    朱大常一点头,“我刚才悄悄问过堡丁中的眼线,伏击吴为的人,至少逃了三个受伤的。堡丁打听到的消息是有一个是女的,受了重伤。商会肯定会悬出重赏……”

    喵小小用足以杀人的眼神看着这名心腹,“怎么?你还想着要商会的赏金?要不要你再跑趟长沙府啊?”

    朱大常浑身肥肉一哆嗦,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要是不改肯定要倒霉,马上就把话头转了过来,“咱们谁能看得起商会那几个破钱?我就是说有这么回事。”

    “大常啊,”喵小小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跟着我时间最长的领座了,要珍惜,知道不?挖坑是个麻烦事,懂不?”

    朱大常冷汗直流,掌柜的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是改有二心,就挖坑把自己活埋了,就和之前的几个领座一样,人间蒸发。

    他嘴唇发抖的表忠心:“喵爷!我对您的忠心可签日月啊。您要三思而行啊。”

    喵小小挥手让这个恶心的家伙滚远点,自己快步走向后院料房。

    朱大常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这掌柜的万一真对自己有了怀疑,自己保证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料房,理论上是酒楼堆放各种调料的房间,但在凤来仪酒楼这边,料房里不只是放调料,通常还会放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例如几支三眼铳啊,几个装满火药的牛角啊,一袋子铅子什么的。

    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重伤的姑娘?喵小小越发对这个神秘的姑娘感兴趣了。

    料房门口站着刚才来禀报的伙计,见了喵小小和朱大常过来,赶紧侧身让开道。

    喵小小随口问了一句:“这事没别人知道吧?”

    “回喵爷,没人知道,就我一人看到了,您放心。”伙计一边回答一边警惕的向四周看着。

    “好,回头你找帐房先生要赏钱去。”说完,喵小小就推开料房门,走了进去。

    料房里弥漫着各种调料混合后形成的奇异香味,喵小小越发觉得这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就连一向以嗅觉灵敏自傲的自己也没闻出血腥味。

    一直走到料房深处,喵小小和朱大常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姑娘斜躺在一个装满菜椒的麻包上。

    黑暗中姑娘的脸白的吓人,但真正引起喵小小注意的是那柄深深插入她肋间的攘子剑!

    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喵小小快步走过去,蹲在清秀姑娘身边,胸前诱人的曲线直接把没扣好的钩扣崩开了。

    尽管很不合时宜,但站在不远处的朱大常和料房伙计还是一起暗暗咽了下口水。

    喵小小直接打赏了一个滚字,二人立刻抱头鼠窜。

    飞快的检查了一下眼前这姑娘的伤势,喵小小不由得一声长叹,能挺着逃到凤来仪已经算是奇迹了,自己虽然擅长医术却不擅长治疗刀枪伤,而且放眼整个太平堡也只有一人能够施以援手,可是现在这个肯定已经被商会严密监视起来了。

    清秀姑娘任由眼前这个艳光逼人的女掌柜检查自己的伤势,没有反抗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喵小小检查完后,姑娘这才艰难的说了句:“给掌柜的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本来是想跑的更远一些的。”

    喵小小摆摆手,示意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自己也坐在一个调料包上,伸手从贴身衣袋里掏出小药瓶,“都是江湖儿女,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伤的太重。我不敢施救,不动的话,还能坚持个一时三刻,这是瓶云南白药,能管多大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现在商会肯定把堡内几个大夫都看起来了,特别是擅长治疗刀枪伤的神医。”说着就要拔出瓶塞。

    “掌柜的,不用了,我这伤势,吃什么药都没用了,别浪费了。”清秀姑娘自然知道这一小瓶云南白药在这塞外草原是什么价。

    “大常啊,送碗温水进来!”喵小小没有理会姑娘的反对,对着料房门轻喝了一声。

    “好嘞。”不一会儿,朱大常就端了碗温水送进来,不敢多停留一息半刻,放下水碗转身就走。

    喵小小直接拔出瓶塞,把小半瓶云南白药倒入温水中,拔下头上的金簪在水中搅拌着,“姑娘,你现在待在凤来仪,就得听我的,浪费不浪费我说了算。再说了,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赶紧喝了,你不喝才是浪费。”

    姑娘见药粉已经化开,自己不喝确实是浪费银子,这才苦笑着让喵小小帮着喂了下去。

    过了片刻,姑娘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缓了一些。

    喵小小这才松了口气,人是暂时没事了,可自己和凤来仪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太平堡确实是个无法无天的法外之地,但也不是毫无秩序。由四大姓控制的商会就是太平堡事实上的内阁,商会中重要商号的东家和掌柜就好像是朝廷中的大员,是能随便袭杀的?

    吴为掌管的复成公货栈是山西王家在太平堡最大的商号,在王家人不在太平堡时,吴为就是山西王家的代理人。这样显贵的身份使得他的遇袭变成了对整个太平堡商会的公然挑衅。

    现在不只是王雷率领的堡丁已经全部出动展开地毯式搜查,包括吴为在内的四大姓也会派出自己的护院和各自的私兵全力缉拿受袭击者,说是掘地三尺也不过分。

    自己的这座凤来仪酒楼当然有办法能把这个姑娘藏起来,毕竟在太平堡里谁家没点小秘密?

    问题是,值得吗?万一自己私藏这姑娘的事暴露了,凤来仪百十号人恐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所以喵小小现在需要一个让自己值得付出这种代价的理由。

    她看着脸色有所好转的姑娘,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不管你们是谁,我只问一点,你们为什么要杀吴为?”

第四十九章 不讲规矩魏老六

    可能是因为人之将死,清秀姑娘选择了如实相告:“我是受雇于北直隶劈挂刀陈家,吴为是陈家奸师姐伤师傅的逆徒。不说江湖道义。仅是陈家出的那五十两黄金订金就让我无法拒绝。师娘重病需要辽参配药,师父带着武功更好的师妹去张家口购药一直未归。师娘病情越来越重,我必须拿到这五十两黄金,师娘才能活到师父购药归来。”

    喵小小看着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这五十两黄金是要用你的命来换的?”

    姑娘无声的笑了,“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女,没有师父一家,我会是什么下场,小小姑娘应该也能想像。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赚到这五十两黄金。”

    喵小小双眼轻眯,一缕淡淡的杀气从她身上飘出:“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们潜伏在太平堡中已经二十天了,堡内各个势力的大致情况都了解过了,不只是小小姑娘你,刚才进来的那个黑胖子是旋风斧朱大常吧?”清秀姑娘多说了几句,牵动了伤势,脸庞有些许扭曲,“让我把话说完,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喵小小对着门又叫了一声:“大常啊,水!”

    朱大常麻溜的送了碗温水进来,然后又麻溜的出去了。

    喵小小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一颗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小红丸,扔进温水里,等它慢慢化开后,给清秀姑娘灌下去:“今天晚上我看能不能把堡里的神医请来,我医术虽好,却不擅长治疗红伤,你能不能支持到那个时间,看命吧。”

    清秀姑娘一脸震惊的看着喵小小,她好歹也是江湖儿女,自然知道那一粒小红丸的价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说着:“我们一共十七人,到达太平堡后,由一个姓李的负责把我们带到太平堡西侧的一幢房子里,一直住到今天。”

    “你们是用什么名义进入的太平堡?”喵小小敏锐的抓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年后传来蒙古左右翼可能开战的消息后,商会就严令堡丁检查入堡的人员和物资,生怕混入蒙古左翼的谍子,凡是生面子的人要想进入太平堡都需要找相应的铺保。

    “我们扮做镖师和趟子手分几批进来的,我是跟着东兴记酒庄的人一起进的堡,也是他们出的铺保。不过,我当时化成男装,堡丁不一定认得出来。”清秀姑娘的脸色看起来又恢复了一些,说话也更加连贯了:“据我所知,陈家这次算是下了血本,派出的不只是我们这一队,还有一队是由陈家本家的地趟刀陈博带队,听说俱是高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等到他们。最后只能由我们这十七人去袭杀吴为。说来可笑,除了带队的老刀陈森以外,我们中竟没有一个一流高手。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是被人利用了,只不过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利用你们?”喵小小有些吃惊了,从这姑娘之前的话中可知,袭杀吴为就是单纯的江湖恩怨,与吴为现在的身份和太平堡的情势都没有关系,这怎么一下子跳到被人利用这个话题上了?

    “因为我怀疑实际上出钱雇佣我们的是太平堡商会的马东仁。”清秀姑娘这话一出,喵小小的脸色瞬间变得没有一点血色,不比身边姑娘的脸色好一点。

    马东仁,太平堡四大姓中辽东马家家主,现任太平堡商会会长。

    虽说现在辽东马家是四大姓中势力最弱的一个,但想要灭了自己的凤来仪不会比吃一顿手把肉更麻烦。

    平静了一下心情,喵小小这才问道:“你怎么会怀疑是马东仁雇佣了你们?”

    “七天前,我晚上腹疼睡不着,又不便起来,就假意蒙着头睡。后半夜听到院中有声音,我潜至窗前。听到有人对陈森说,马先生已经等不及了,姓吴的随时可能逃出太平堡,如果再不动手,马先生答应的千两黄金就不给了。陈森提出要再付三成,那人说堂堂太平堡商会会长怎么会拿不出区区三百两黄金,让陈森第二天听他的信。”姑娘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喵小小,打住了话头。

    喵小小自然知道她是觉得自己惹不起辽东马家的家主,是惹不起,但能躲得起,喵小小努力挤出微笑:“你接着说,我还不至于被个马东仁这三个字吓死。”

    是没吓死,只是吓个半死而已。

    “第二天下午,陈森就让他最亲信的弟子回了口内,说是要问一下陈博那一队人的行踪,但我知道,他是让弟子把黄金送回了口内。”

    “三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他是怎么运出去的?”虽然知道太平堡的各种检查都形同虚设,但想要把三百两黄金偷运出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此后的陈森显得很是焦躁,但直到今天动手,我们还是没等到陈博那一队人,所以我今天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只是不甘心!”说到这里,姑娘双眼充满了血丝,“我竟然连吴为一招都接不住!清风剑派的脸面都让我给丢光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把你藏在什么地方比较好,下午我让大常去把堡内最好的妇科圣手请来。”喵小小安抚了一下情绪突的变得激动起来的姑娘。

    “妇科?!”姑娘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喵小小站起身来,见姑娘涨红了脸,不由得掩嘴娇笑:“放心,那家伙说是妇科圣手,实则是堡内最好的红伤大夫,只是他这人脾气比较怪,不是特别熟的人坚持不承认自己会看红伤。正巧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如果商会看得不死,让他来给你看看。”

    出了料房,朱大常一脸贱笑的凑了过来:“喵爷,怎么说?”

    喵小小把凤来仪能藏人的地方通通想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个,低声吩咐朱大常:“把她藏在二楼夹层里,一定要多垫羊毛毡,千万不能让血滴下来。店外的痕迹处理了没?”

    “喵爷,我办事您还不放心?”朱大常就差把胸脯拍的啪啪啪响了。

    喵小小布置完了就慢慢走向大厅,商会的堡丁和四大姓的私兵肯定要来搜查,只有自己能在前面拖延一点时间了。

    这还得感谢那场走水,不然堡丁早就冲到后院开始翻箱倒柜了。

    刚在大厅里坐下,让伙计重新泡上壶好茶,麻烦就上门了。

    不过,当喵小小看到走进凤来仪大厅的众人时,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惊异。

    不是王雷手下堡丁,不是辽东马家的首席护院武师夏候介,而是六安居酱菜园的掌柜-魏老六。

    只不过此时的魏老六从头到脚没一点像酱菜园掌柜的地方,他内穿着紧身夹祅,外罩了一件牛皮软甲,手里提着一口足有三尺一寸有余的错银龙纹圆镡长剑,剑已出鞘,寒光闪闪。在他身后是六名穿灰色夹袍各提刀剑的年轻人。

    “哟,这不是六安居的魏掌柜吗?”喵小小娇笑一声,扭身而起,一边款款走向魏老六,一边上下打量着他,“魏掌柜,您这是怎么了?这是要拆了我的凤来仪?”

    魏老六看了一眼这个走起路来风情万种,艳光四射的绝色女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小小姑娘,见谅,我是奉东家之命过来看看。”

    “哟,魏掌柜,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就是没有东家的命令,您也能随时来看看啊。”喵小小轻扭腰肢,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位进来喝杯茶,我们慢慢聊。”

    就这一扭,魏老六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这位妩媚的女掌柜了。

    “好好,咱们坐下聊。”魏老六都觉得自己再不找个椅子坐下,就要骨软倒地了。

    让伙计给魏老六上过茶后,喵小小这才单手托腮,把上半身倾向桌面,柔声问道:“我看魏掌柜这杀气腾腾的,是奉了哪位东家之命啊?”

    魏老六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的眼睛从桌子上移到喵小小脸上,实在是太壮观了,就算是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境的魏老六都差点控制不住了。

    努力收敛心情后,魏老六干笑了几声:“小小姑娘,我已经不是六安居的掌柜了,现在我是复成公货栈的首席护院。我的东家就是吴为,吴掌柜。”

    “哎哟,看不出来魏掌柜还是高手啊。”喵小小一脸崇拜,只不过这种崇拜没一点真诚就是了。毕竟魏老六是提着口出鞘长剑进的凤来仪。

    魏老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干笑了几声:“小小姑娘,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我也只是看看,魏老哥别误会。”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朱大常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一现身,魏老六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因为朱大常右手拎着那柄赖以成名的短柄宣花斧,左侧则拿着一块比儿臂粗的磨刀石。

    在魏老六等人的注视下,朱大常抓过来一条长凳,把磨刀石放上一放,旁边有伙计赶紧端了碗水过来。

    一碗水直接泼到磨刀石上,朱大常手中的短柄宣花斧舞出个斧花后就开始在磨刀石上认真的磨起斧子来。

    单手就能把一柄8斤重的短柄宣花斧耍出花儿来?不说别的,就这臂力,魏老六就自愧不如,自己手上这口错银龙纹圆镡长剑在剑中算是长且重的了,重达一斤八两,可真要与朱大常手上这柄短柄宣花斧碰上,不是断就是飞。

    当然,魏老六真不信自己的剑就能磕到朱大常的斧子上,剑走轻灵,自己七岁学剑,现在已年过五旬,行走江湖四十余年,剑下又不是没斩杀过这种擅使重兵器的家伙。

    “哎,魏师父,您别介意,我家大常是个粗人,不太懂规矩。”喵小小又换了个姿势,诱人的曲线更加突出。

    站在魏老六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股鲜红的鼻血喷射而出,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哎呀,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了?最近火气这么大啊?快来个伙计,给这位兄弟沏碗下火茶。”喵小小好像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躲,点手把远处的伙计叫了过来。

    魏老六老脸一红,低喝一声,“没出息的东西,滚出去!”

    那个年轻人捂着鼻子,狼狈的跑了出去,凤来仪的伙计们给了他一个哄堂大笑。

    等到伙计们止住笑,喵小小雪白的小手往前一伸,“拿来。”

    魏老六自然知道喵小小要的是什么,他一摇头:“小小姑娘,你是知道的,我只复成公的护院武师,没有虎牌给你。”

    “那我只能让魏师父看看大厅了,您随便看,我绝不阻拦。”喵小小一脸真诚的笑容,只是眼睛深处闪烁着冷漠。

    “这……”魏老六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毕竟能在鱼龙混杂,堪称无法之地的太平堡开酒楼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是普通人。

    更何况凤来仪也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不然自己不会坐在这里。

    “魏师父,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商会的规矩,我也不敢违抗,您说是不是?”喵小小始终在保持着微笑,但话里的态度却越来越强硬。

    魏老六收起了所有戏谑的表情,手中长剑轻轻点着硬木地板,“小小姑娘,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说明商会的规矩可能不那么管用了。你是知道的,我在成为复成公首席护院之前,是六安居酱菜园的掌柜。六安居是哪家的产业不用我说了吧?”

    喵小小漂亮的双眼笑眯成月牙,只是眼睛深处早就没了一点笑意,:“我知道啊,六安居是山东陈家的产业。所以魏师父就是小隐于市的高手喽,只不过这种隐身于别家商号的行为本身就已经坏了商会订下的规矩。这么说来,魏师父的意思是你不想讲规矩了?”

第五十章 不讲规矩的代价

    魏老六发出一声尖厉的冷笑,没有回答喵小小的话,只是继续用手中的长剑轻点着地板。

    喵小小同样收起了笑容,魏老六每一次轻轻一点,锋利的剑尖就会轻松没入硬木制成的地板一分有余!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的臂力可以啊。

    只不过想凭这个就吓住喵小小却也是不可能的。或者说,就凭这点本事还不足以让魏老六在凤来仪不讲规矩。

    喵小小换了个坐势,身体舒缓的靠在椅子上,尽展诱人的身材,“魏师父看来是打算玩硬的了?”

    魏老六嘿嘿一笑,还是没说话,他本来就不擅长言语,要不是眼前这个女人足够的漂亮,他今天进门都懒得多说一句。

    见魏老六没说话,一直在磨斧子的朱大常抬起头来,看来这老小子是不想好好说话了啊?

    出身塞外惯匪之家的朱大常也就是来了凤来仪后才算收敛了一点自己火爆的脾气,要是放在几年前,就眼前这老小子的态度,早就挥着宣花斧砍过去了,哪里需要和他费话这么多?

    他当然看得出这个六安居酱菜园前掌柜身手不错,自己的斧子在对付更加灵活的长剑时也会比较吃力。但是俗话说的好,拳怕少壮,自己年方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耗也能把这老小子耗死。

    喵小小也没急着表态,只是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最先耐心的还是魏老六,他手中的长剑重重往下一顿,剑身竟悄无声息的没入地板达三寸!“小小姑娘,我是粗人,咱们就别绕弯子了,今天我一定要看看凤来仪,不管你乐不乐意。”

    听到这话,朱大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老小子是要反天啊?

    喵小小没有理会朱大常,只是认真的盯着魏老六:“魏师父,你想清楚了?一定要看?”

    “一定!”

    “好吧,”喵小小站起身来,伸了个风情万种的懒腰,“老吴,你带着魏师父到处看看。我去看看昨天的帐。大常啊,你跟我来。”

    说着轻扭腰肢,飘进了一旁的帐房。

    大堂官吴东成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客气的说:“魏掌柜,哦,不对,是魏师父,咱们里面看看?”

    说话很客气,但吴东成手里提着的一柄闪着寒光的月牙护手钩却清晰的表达出他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魏老六连看都没看吴东成手中这柄月牙护手钩,这种奇门兵器用好了可以说非常厉害,可要是用不好,还不如一口单刀的威胁大。眼前这个大堂官也就三十出头,就算他从娘胎里出来就练,也就三十年而已,对自己没多大威胁。

    吴东成在前带路,魏老六在后跟随,除了他带来的六名手下以外,还有五名手提刀剑的凤来仪伙计也一起跟着。

    凤来仪从来就不是一间单纯的酒楼,能在这里面当伙计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毕竟每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不是白拿的。

    跟着喵小小进了帐房后,朱大常一提手中的短柄宣花斧:“喵爷,就这么让他进去了?”

    喵小小眼中闪出一丝寒光,“别急,看看再说。魏老六敢公开进来说不管什么商会的规矩,怕是有所依靠。我还不想和山西王家直接翻脸。”

    帐房先生赶紧起身,搬过来一张太师椅让喵小小坐下,又沏上一杯茶水,这才重新回到桌前打着算盘。

    喵小小感觉喝到嘴里的茶水没一点滋味,她不是担心那个姑娘会被魏老六发现,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凤来仪是什么地方,除非魏老六能把这酒楼拆了,否则是别想找到人。

    她担心的是要变天了。魏老六敢公然说商会的规矩不管用了,自然是有山西王家和吴为给他撑腰,不然一个武夫敢在太平堡里这么说,肯定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问题是,这种公然违抗商会规矩的行为背后是吴为或是王家要与商会公开对抗?还是说只是因为吴为的遇袭而做出的临时决定?毕竟吴为身后是四大姓中的王家,只要王家事后出来给予商会中其他三姓一定的补偿,那么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喵小小冷笑了几声,自己的凤来仪是太平堡中消息最灵通的,没有之一。

    四大姓中的山西王家,自八年前老族长因病离开太平堡后就一直再没有如其他三姓一样由族长或是嫡子直接控制口外的生意,而是指派了一个子侄辈来这里充当代表,却没有给予其必要的权限,这就是造成了其他三大姓在商会议事时都不把此人的话当回事,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人在得到老族长许可之前,是做不出任何决定的。

    只有每年这人从山西探亲返回后,商会里的三大姓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因为此时的他带来的是王家老族长的意见。

    实际上喵小小连这人叫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是一个有些书卷气的年轻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年前,此人返回山西后就再也没有重返太平堡,王家也没有再派人来太平堡主事,而是把生意全部委托给了吴为,此后吴为每两年就回山西给王家报帐一次,然后在家住三个月就会回到太平堡。

    根据凤来仪搜集到的情报,王家之所以做出这种诡异的决策是因为现任族长王天柯一向身体不好,一年中竟有三四个月要卧床休养。王天柯的两个儿子和日常主持王家各项事务的叔叔王天勉经常发生冲突,导致谁也不敢远离王家大院,就怕万一王天柯病亡时,自己不在身边就要被架空或是流放了。

    至于说为什么要把王家最重要的口外生意交给吴为一个外人,听说是因为吴为每两年就给王天勉的儿子送上一份重礼,辽参十斤,上好貂皮一百张,羔羊皮五百张,白银五百两。这还不算王天勉儿子在复成公货栈内占的一成干股每年上万两白银的分红。

    每次喵小小看到这份情报都要恨得咬牙切齿,这帮该死的有钱人!

    只可惜王天勉就想不到一点,那就是吴为每两年就能给他上贡这样一份重礼,吴为自己又该从王家的生意上捞了多少钱呢?

    喵小小虽然也不知道吴为每年私吞多少钱,但她知道这种私吞的金额一定极其惊人,因为自三年前开始,先是复成公的帐房先生,然后是司帐、执事、伙计,失踪或是横死之人多达十五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吴为在杀人灭口。喵小小只是好奇,王家就一直没想着要派人来查查帐?

    现在来看,如果那个身负重伤的姑娘没骗自己,那么事实的真相就已经算是揭开一半了。吴为不仅私吞了王家大笔金钱,还打算把这些钱带回口内。

    马东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吴为藏有巨款,又查出了他底细,这才不惜花费上千两黄金引北直隶壁挂刀陈家来太平堡暗杀吴为。如果成功了,马东仁就会以商会会长的身份暂时接管包括复成公货栈在内的王家产业,就算他一点歪脑筋不动,老实等着王家派人来善后,也能把吴为私吞的巨款悄无声息的弄到自己手中。如果暗杀不成功,就算那些刺客指认他是主凶,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天底下哪有跪在堂下的平民却能告倒坐于堂上之官的道理?

    而且喵小小绝对相信,马东仁肯定有办法从吴为那里把自己花出去的千两黄金弄回来的,例如用自己手上吴为私吞黄金的证据来敲吴为的竹杠。

    吴为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惜破坏商会订下的规矩,启用了自己事先潜伏在别家商号中的高手,例如魏老六来保护自己。

    喵小小甚至可以想像,就在陈森带人袭杀吴为时,马东仁派出的人可能就在旁边等待机会,只不过马会长没想到吴为的身手那么好,自己派出的人马始终没找到机会,在看到吴为叫来了魏老六等高手,自然也就选择溜之大吉了。

    所以现在魏老六敢公然说商会的规矩不管用了,就是利用马东仁暂时不好与吴为翻脸的时机,争取最快抓到袭杀吴为的刺客,把脏水泼向马东仁。

    看来吴为确实是想着要尽快离开太平堡了。

    想通了这些脉络,喵小小也自然也就有了选择,你吴为黑够了钱打算一走了之,问过我喵小小同意了吗?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朱大常看着柳眉倒竖起来的喵小小,兴奋感一下涌上心头,看掌柜的这意思是要砍人了?

    喵小小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品着茶,一身杀气缓缓收敛。旁边的朱大常不由自主的就小退了一步,此时的喵小小才是最可怕的。

    半个时辰不到,魏老六一行把整个凤来仪转了一遍,除了喵小小的绣楼没上以外,可以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却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这当然也在意料之中,魏老六也没啥可说的,只要盯住城内几个红伤大夫,看他们有没有走进凤来仪就行了。

    喵小小带着朱大常站在帐房门口,微笑着看向魏老六。

    魏老六赶紧一拱手,“小小姑娘,多有冒犯,回头我东家自会补偿一二。”说完扭头就要走。

    “等一下,补偿什么的就算了,没必要。”喵小小轻踏莲步,婷婷款款的走向魏老六,可以说是一步三摇,“只不过,魏师父……不留下点什么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魏老六缓缓的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了一点笑容:“小小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

    “魏师父一看就是绝顶高手,不留下一招半式的,就这么出了凤来仪的门,说不过去嘛,”喵小小在魏老六10步开外站定,娇笑连连:“不过我也不能耽误魏师父办正事,这样吧,就三招,如何?”

    魏老六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挑,“我再让一招,四招,哪位过来?”说着眼睛就看向了吴东成和站在喵小小身后的朱大常。

    “我来吧。”没想到的接话的却是喵小小。

    不等话音落地,喵小小身形就开始快速旋起!裙摆甩开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因为就在身形旋起的瞬间,二口柳叶飞刀已经电射而出,直奔魏老六的胸口。

    “来得好!”魏老六到底是老江湖,虽有惊异,手中长剑却没一点迟疑,“唰唰”二剑点出,轻松就把二口飞刀击飞。

    一击得手的魏老六却脸色大变,因为这两口飞刀看似声势惊人,实则却是个幌子。在它的掩护下,三枚枣核镖已经悄然飞到自己身前,直指自己腰间要害。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魏老六在侧身闪躲的同时,手中长剑划出一个大圆,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就变刺为圆,魏老六确实不愧一流高手之名。

    “丁当”声连响三次,长剑总算及时把三枚枣核镖磕飞了出去。

    剧烈的变招让魏老六略微有些气喘,他手中长剑直指喵小小,“还有两招。”

    身形已经不再旋飞的喵小小已经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一脸鄙夷的看着魏老六:“魏师父,人要服老,岁数大了就要及时进补,不然身上多了点东西都不知道,多丢人啊。”

    魏老六闻言一愣,此时才感觉到左大腿根处有一点刺疼,低头一看,一枚半寸的袖箭不知何时已经钉入了自己的大腿根部!

    看到魏老六中箭的部位,朱大常叹息了一声:“掌柜的,你这袖箭还是偏了一点,要是再正一点……”

    喵小小掩嘴娇笑:“我说大常啊,人要知足,魏师父是绝顶高手,我能打到就不错了。”

    魏老六感觉到伤口处隐隐传来一阵阵麻痒,马上意识到这枝袖箭可能带毒!他铁青着脸对着喵小小一拱手,“今天多有得罪,我改日必定登门道歉!就不打扰小小姑娘作生意了,先行告退。”

    改日登门是真,只是不是来道歉的,而是砸场子的。

    “哟,魏师父,您这话说的太生分了,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开的是店,迎的是客,来的都是财神爷嘛!欢迎魏师父常来坐坐。”喵小小抛给魏老六一个媚眼,“等下次魏师父光临凤来仪,我请魏师父吃我家秘制的炖大骨,算是小女子的赔罪了。”

    炖大骨一样是真的,只不过炖的是谁的骨头可就两说了。

    魏老六冷哼一声,匆匆带人离去,他现在必须马上找人帮自己解毒!

    见魏老六一行出了门,朱大常这才拎着短柄宣花斧凑了过来,“喵爷,你这是?”

    “这叫不守规矩的代价,要是让姓魏的就这么走了,以后凤来仪在太平堡就别混了,还开什么店?”喵小小冷笑着对着魏老六的背景说道:“我还是看在王家的份上,没用三才箭呢。”

第五十一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很快,中箭的魏老六就被手下用马拉轿车送回了复成公货栈,因为这里此刻云集了太平堡内最好的几位红伤大夫。

    当三位红伤大夫剪开魏老头的左腿裤管后惊讶的发现,仅仅是过了一刻钟,魏老六的左腿已经肿大了一圈有余。

    老大夫夏良洪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实际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的袖箭取了出来,“当”的一声扔在手边的铁盘里,然后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魏老六的伤口和渗出的黄色脓水。

    “你中的是毒箭,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烈性毒药。顶多也就是让你的腿麻木几天。”夏良洪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边的二名同仁。

    二人也一起点头。

    魏老六此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腿,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夏先生,我的腿都肿成这样了,而且没一点感觉,你还说不是烈性毒药?”

    夏良洪看了他一眼,“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吧,怎么中箭后都没想着扎住经脉?要真是烈性毒药,等你回来早就毒气攻心了。”

    魏老六无言以对,自己当时确实是一门心思想着那个绝色的女掌柜了。

    “来,”夏良洪把魏老六的几个手下叫过来,自己先用一条牛皮带扎住魏老六的大腿根,然后让这几个壮汉轮流下手把魏老六腿上的脓水挤出来,一直挤出鲜血,这才罢手。

    撒上药粉,再用白布把伤口包好,夏良洪扔下一句:“没事了,十日之内卧床静养。”转身就走了。

    吴为的手下受伤的人不在少数,比魏老六伤重的也有几个,只不过现在是他的地位最高,所以只能先救他。

    魏老六本来还想问问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看到脚步匆匆的夏良洪,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只是在心中狂骂着风来仪的女掌柜。

    现在东家正是用人之际,自己这一受伤,人手就更缺了。

    得到手下禀告的吴为确实是气的半死,他躺在羊毛软榻上,气的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现在复成公明面上最能打的就三个人,自己,老于头和魏老六。

    自己就不用说了,经夏良洪的检查,实际伤势比看起来严重,骨头没断,只是裂了。虽然用不着静养三个月,但至少眼下这十天半个月左手是完全指望不上了。这样一来,不影响日常生活,但想要与人搏命厮杀却纯属是去送人头。

    老于头身手足可称一流,但多年以前老于头就说过,只是为了报当年吴为的救命之恩,替他卖命一次,然后就再无关系。现在要不是看到吴为受伤的份上,老于头早就收拾行李走人了。

    现在最能打的魏老六又受伤了,这就逼的吴为不得不兵行险着了。

    人手不是没有,而是不能随便动用。

    太平堡虽然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法外之地,却有着自己特殊的运行秩序和规矩,自己之前让魏老六等十余人潜伏在别家商号内已经算是非常犯忌讳的了,事后需要自己给予这几家商号足够的补偿。

    现在还要动用自己更加隐蔽的力量,只会更加犯忌。特别是自己要启用的是潜伏在成武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而成武镖局背后是山西吴家,这就意味着自己要和吴家半公开的对抗了。

    犹豫了足足半个时辰,吴为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定,必须启用这股隐蔽的力量了。

    就算自己不和商会公开对抗,恐怕商会中的某些人或是势力也不会放过自己,这次袭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自己被陈家人追杀这个不奇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而已。

    奇怪的是,这十余人是怎么进入的太平堡,自己居然没一点消息,事先没一点防备。好歹吴为自己也是太平堡商会四大姓中王家的议事代表,在太平堡诸多事务中是有着足够的发言权。

    如果没有同为四大姓的商会要人帮助,这些人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太平堡,潜伏多天后对自己实施袭杀?

    太平堡自年后已经进入了外松内紧的状态,对于生面孔的人进堡盘查极严!但这些人还是悄悄进来了,而且是各携刀枪兵器。

    这还是在太平堡内,如果未来自己要把一万余两黄金运回口内的时候,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会不会出更大的狠招?

    吴为认为肯定会的。

    尽管他有足够的自信确定在太平堡内没人知道他到底私吞了多少金银,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就能做到天衣无缝,肯定会有人知道自己私吞了属于王家的钱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数额。

    那么会不会有人已经猜测到了那是一笔巨款?很有可能,吴为这样告诉自己,毕竟持续时间长达五年,期间有意无意卷入此事的各色人等多达百人以上。虽然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将其中关键的几十人灭口了,但确实不可能把所有知情人都杀了。

    其他三大姓中肯定已经有人知道了自己私吞金银并企图偷运回内地的计划,躺在软榻上的吴为恨恨的想着,这次伏击只不过是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加恶劣的举动,自己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把这些威胁解决掉。

    他不在乎杀多少人,或者死多少人,只要能让自己带着这些黄金离开太平堡,安然回到口内,那么一切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自己五年的心血不能就此付之东流!绝不能让任何人影响到自己光明的前途!

    就在这一天,依仗着王家在太平堡的影响力和自己多年的布局,吴为做出了一个最符合他利益的的决定,那就是启用自己潜伏在各个商号中的人手,全力找出是谁悄悄把陈家人带进了太平堡。

    不把这个威胁解决掉,吴为连觉都睡不好,更何谈进行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运金大计?

    既然在最危急的时刻已经启用了包括六安居掌柜魏老六在内的一批高手保护自己,那么就一不做二不休吧。

    当然,吴为也不是疯子,凭自己一已之力对抗整个商会明显是在作死,所以他一方面派出魏老六一行人到太平堡西侧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逃脱的那个负伤少女,吴为还真就不信了,她挨了自己足以致命一剑后还跑上天不成?

    另一方面派出了自己的心腹赶赴山东陈家所在东山别馆,找到代表族长在此主事的陈家长房嫡子陈树煦,以让出自己在复成公货栈二厘身股为代价,换取陈树煦在商会议事时支持自己,由吴为自己处理这起袭杀事件,而不是按商会的旧例由武甲头负责出面调查。

    吴为和陈树煦很熟,他知道这个人虽有大智善于经商却贪图小利,复成公货栈掌柜二厘的身股可不是个小数字,要知道,吴为作为掌柜,也不过拥有二分身股,一分身股不过十厘而已。

    以去年为例,二分身股就能分红一万多两白银,就算年份不好的时候,也会有六七千两出头的分红。一年能白得二厘身股的银钱,吴为相信陈树煦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更何况吴为提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毕竟在太平堡历史上,还没有四大姓的族长或是议事代表被袭击的先例。

    虽然根据四大姓当年共同订立的协议,堡内的治安和守卫是由武甲头负责,但事实上历任武甲头掌握的堡内武装只有六七成,无论是包括四大姓在内的众多商号护院还是四大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都不归武甲头管辖,他们只在太平堡遇到围攻之类的极端情况时才会临时由武甲头指挥。

    幸运的是,在太平堡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件。

    那么吴为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身为商会议事代表,却在太平堡内公然遭遇伏击,这种同样罕见的情况就应该成为一次特例。

    吴为不相信王雷,他不相信商会中的任何人!

    至于说找出这个幕后黑手后如何?到时候再说,如果对方势力大,吴为不在乎破财消灾,毕竟现在破的只是王家的财,消的却是自己的灾。

    要是对方势力不够或是胃口太大,吴为不介意与对方火并一场,自己能掌握的力量又不只限于这个小小的太平堡。真要是有人想要杀人劫财,吴为就有把握让他人财两空!

    让丫环把自己扶起来后,吴为把执事牛五叫了过来,递给他一块玉牌,“你拿这个玉牌去成武镖局,找丁镖头,就说我有一个暗镖让他保。”

    牛五不敢多问什么,拿了玉牌转身就走。

    吴为缓缓的靠在羊毛毡枕上,开始闭目养神,心中在默念着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五十二章 小小姑娘

    崇祯元年三月二十日,吴为在柳氏木行门口遇袭,血战始得脱。

    同日,太平堡商会宣布全堡封堡三天,禁止任何人进出!同时全堡实施宵禁,这也是太平堡建立以来的第二次。

    封堡令和宵禁令在午时发布,一队队堡丁一边在堡内各处巡逻,一边由队伍中的一名书办高声宣读着上述命令,保证堡内所有人都能明白无误的理解这二道本就简单的命令。

    街道两侧众多商号很快就开始挂门板关店,封堡令一出,也就相当于切断了太平堡对外商贸的血脉流动,所有的货栈、牲畜行]、皮毛店在三天内都不会有任何生意,只有关门了事。

    只有客栈、酒楼和匠户们不受封堡令的影响,但宵禁令对他们的影响就是致命的了。要知道在这个堪称法外之地的太平堡,从来就没有什么夜禁,越是夜色之中,太平堡就越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现在天黑就要宵禁,酒楼和那些能让人流连忘返的灯红酒绿之处自然也就没了生意,就算是凤来仪也是一样。

    喵小小一边无聊的翻着帐本,一边望向街道,她在等人,等一个堡内传奇,妇科圣手。

    午时之前,喵小小就派了吴东成去请堡中最好的妇科大夫,神医孙捷。

    这人是那个身负重伤姑娘唯一的机会。

    整个太平堡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孙捷除了是一流的妇科大夫以外,还是堡内排名第二的红伤大夫,仅就其医术而言,只比夏良洪略逊一筹。

    只不过此人生性惫懒,很怕麻烦,又喜欢天天在家里和妻妾们厮混,不是真正的熟人是请不动他的。

    好在喵小小是他在太平堡内少数真正的熟人,而且还是能出得起堪称天价诊金的那种熟人。

    平时用骡车去接神医也不过就是一时三刻的事,现在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吴东成还是没有回来,这让喵小小有些心急。

    那姑娘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自己连着给她服下了三剂止血药,勉强止住了出血,人却陷入了沉睡之中。

    说来也难,喵小小与这个姑娘非亲非故,却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

    可能是这个姑娘的身世与自己有着某种程度的重合吧,喵小小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把这么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藏在凤来仪,确实有些自私了。

    纤手一点,不远处的朱大常就快步走了过来,“喵爷,有事?”

    “大常啊,”喵小小的眼睛看向门外的街道,却仿佛没有什么焦点,恐怕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想看到什么,“我今天的决定是不是太自私了?”

    朱大常楞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喵小小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救个人嘛,喵爷,你想多了。”

    喵小小用尖尖的下巴指着门外来回巡逻的堡丁和时不时就传入耳中的封堡令和宵禁令,声音压得很低:“救这个人意味着我们可能要与整个太平堡商会为敌,你想过那样的结果没有?”

    朱大常嘿嘿一笑,一脸的无所谓:“那又如何?喵爷,不说那些打下手的,就拿我们这些伙计来说,谁背后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有这座凤来仪,我们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好说呢。既然享受了好日子,也就要有付出同等代价的准备。别人不好说,我和老吴这些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皱一下。”

    说是说,朱大常的眼睛还是瞟向了喵小小纤细的手指,“就是连喵爷的手都没摸到过,这要是死了,真是……”

    喵小小眯眼一笑,手指转动间,闪过一丝寒芒,“来,别客气,手给你摸。”

    朱大常讪笑了几声,脚下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没等朱大常想出如何应答合适,楼外就传来了熟悉的骡马挂脖铃声,朱大常扔下句:“肯定是老吴请先生回来了,我去接。”

    确实是吴东成用骡拉轿车接回了堡内著名妇科圣手孙捷。朱大常快步走了过去,把孙大夫扶下轿车,连声说着:“孙先生,辛苦了,辛苦了。”

    孙捷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岁,身高五尺以上,略显瘦弱,穿了件光面羊皮夹袍,脸上总是一副很冷淡的表情。由着朱大常把自己扶下轿车,正了正衣冠,这才迈着方步走入凤来仪。

    朱大常则从轿厢内提出孙大夫的药箱,跟在身后。

    一进凤来仪的大厅,孙捷就是一愣,吴东成说是请自己来给喵小小看病,结果现在这位美艳的女掌柜正站在柜台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喵小小丢给他一个眼色,自己转身往后走去。

    孙捷眼神一亮,马上跟了过去。

    喵小小带着他一直来到了自己的绣楼上,此时已有伙计把那个重伤的姑娘抬到了绣楼上。

    看着软床上这个身上还插着把攮子剑的姑娘,孙捷的眉头马上就拧成了一团,他快步走到姑娘跟前,飞快的给她检查起了伤势。

    见孙捷正要解开姑娘的衣襟,喵小小赶紧把朱大常等人赶了出去,让他们烧锅热水。

    孙捷检查的很快,刚一检查完就伸手要过药箱,从里面取出几根银针,飞快的扎入姑娘的几处要穴。

    沉睡中的姑娘呼吸瞬间平缓了几分。

    孙捷示意喵小小到外面说,两人走到闺房的外间。

    喵小小用焦急的眼神看向孙捷。

    这个一向有着神医之称的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伤的太重了,剑尖已经伤及内脏,肯定是没救了。不过幸好你及时帮她止了血,我一会儿给她个续金丹,能让她有力气交待个后事。”

    喵小小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感到有些心痛:“真的没办法了?”

    孙捷再次摇头:“如果她当时刚受伤就送到我那里,我有二成把握,现在过了起码半天,神仙没救了。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喵小小点点头,转身进了闺房,旋即走出,手中多了一根五两重的小金条,“我知道你那续金丹不便宜,你来我这里更是要冒很大的风险,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孙捷确实没客气,伸手接过金条,“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新收的那个通房丫头这几天正缠着我要个戒子呢。”

    喵小小眼神古怪的看着他,“据我所知,你这个堡内最好的妇科大夫不缺钱吧?”

    孙捷笑呵呵的把金条收入药箱的夹层之中,“这个你就不懂了,又不能只给新收的打戒指,要雨露均沾,不然哪有家宅和睦嘛。”

    喵小小点点头,这家伙现在就已经有了一妻二妾,听这话的意思最近还新收了个通房丫头?这算起来他一次就要打四只以上的金戒指,确实是笔不小的开销。

    把金条收好后,孙捷从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里倒出两颗朱红色的丹药,让喵小小帮着把姑娘的嘴撬开,把药丸灌了进去。

    片刻后,姑娘长咬出口后转醒了过来,孙捷冷淡的对她说道:“我给你用了最好的止疼药,你大概有二刻钟的时间,有什么话赶紧说吧。”然后扭头对喵小小说:“我在楼下等你,有事叫我。”

    姑娘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喵小小,喵小小轻轻托起她的头,把她抱在自己怀中,让她躺的更舒服一点,“他就是我说过的妇科圣手,太平堡内最好的红伤大夫,他已经给你看过了,对不起。”

    姑娘笑了笑,“没事的,还能有二刻钟,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们素昧平生,本来不该麻烦你的,但现在我也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小小姑娘,麻烦你用心记一下。”

    喵小小认真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二刻钟,姑娘不仅说了自己的身世和师承,还特别交待了日后肯定会有人来口外寻她,就把一张自己贴身藏好的绢布交给对方,上面是自己用师门秘语写下的遗书。

    喵小小有些不太确定这话的意思,“我怎么知道是谁来寻你?”

    “我师门里没什么人了,师傅岁数大了,又要照顾师娘,能来寻我的只有我师妹沐之秋了,她是云南沐氏后人。”

    喵小小惊讶到:“是黔宁王的后人?”

    “没错,我怀中暗藏有一个香珠挂饰,是她送我的,师门里无人知晓,你日后挂于腰间,她看到了自然就会来找你。”姑娘此时心神已经消耗殆尽,声音越来越低,“我怀中尚有剑术通记一册,就赠予小小姑娘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世报答了。”

    喵小小一直抱着这个苦命的姑娘,直接她停止了呼吸。

    按她的遗言,喵小小把香珠挂饰和绢布遗书收好,想了想,又把那柄攮子剑从尸体上取下,最后取出那本薄薄的犹带有姑娘体温的剑术通记,放入自己贴身的暗袋中,这才转身下楼。

    孙捷在一楼喝茶,看到喵小小下楼后,没再说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包递过去,“这个可以掩盖尸体的味道,我估计封堡也就三天的事,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处理尸体吧。”

    喵小小沉默的接过药包。

    孙捷知她现在心情不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双手抱拳后就要离开,刚走出几步,忽的想起一事,转身对喵小小说道:“万一有事需要高手助你一臂之力,你去柳氏木行,找帐房先生柳万科,他实际上是柳家嫡长子,本身的功夫也算一流,他欠我一份人情,你去找他,一定会帮你。”

    喵小小点点头,缓缓的施了个万福。

    趁着天色尚早,吴东成赶紧用骡拉轿车把孙捷送回家中。

    天刚擦黑,太平堡内所有的大小商号和住户都紧闭门户,堡丁们开始提灯在堡内巡逻,除非得到商会的特别许可,否则任何违反宵禁的人都要被抓回商会关入地牢,等待马会长发落。

    所幸一夜平安无事,直到第二天天亮后,商会发出火牌,邀请商会议事会的九名议事人在官厅开会,包括受伤的吴为也不能例外。

    说是邀请,实际上发出了火牌,形同强制,这也是马东仁接任会长以来第一次发出火牌。

    为了保护吴为,马东仁指示武甲头王雷派出足足一百名堡丁,他们和复成公货栈的护院武师们一起负责护送吴为安全抵达商会官厅。

    由于吴为声称自己受伤较重,行走不便,商会特例允许他坐着软床出席会议。

    当吴为躺在马车轿车中由上百人严密保护着走过太平堡街道时,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了,这明显就是马东仁给自己挖的坑,在自己运金大计接近尾声时,却突的成为了太平堡全堡的焦点和核心,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吴为本来想着借口受伤,先避开第一天的议事,以免自己成为议事的焦点。毕竟自己昨天启用潜伏于各个商号内的高手确实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自己一旦出现在商会议事厅就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靠着这些年来建立的人脉和昨天新收买的陈树煦,吴为完全可以保证自己今天不出现,商会议事也不会出现对自己不利的结果。

    但现在马东仁以商会会长的名义下了召集令,那么就算是吴为伤的更重,只要他的神志是清醒的,就会被抬到商会议事厅。

    这让吴为不得不开始考虑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自己遇袭与马东仁这位商会会长有着某种联系。

    但现在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自己手下抓到了两名袭击者,其中一名被王雷要走,剩下的一人已经被送到了车福原那里,但拷问仍然没有结果。

    不管吴为愿意与否,他现在都只能被人抬着进入官厅,去面对面色不善的八名同仁。

    和他想的一样,在软床被抬进官厅后,迎接他的是道道如刀剑般的冷峻目光,只有陈树煦和属于王家的二个商号掌柜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吴掌柜,实在不好意思,事情太大了,我不得不把你请来议事。”坐在上首的马东仁一脸假笑的对着吴为拱了拱手。

    “没事。”吴为示意车福原把自己扶到椅子上,同样用一脸假笑回应了马东仁。

    官厅内暗流涌动。

第五十三章 百户级枪骑兵

    与太平堡的云谲波诡相比,穿越三人组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幸福了。自一丈红离开营地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在经过了一天完全无所事事后,穿越三人组都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了,眼看着秋天林丹汗的大军就要到了,时间这么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但现在身处蒙古部落中又没办法训练步卒,穿越三人组讨论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向达阳提出能不能先看看蒙古骑兵的战法,毕竟之前的了解都是纸面上的,万一后世写书的人不靠谱那就麻烦了。

    达阳答应的很痛快,既然要合作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他把胡德尔金叫过来,先是调了一百名骑兵演练了一次如何进攻。

    为了提高这些临时借调来的骑兵的士气,达阳当众宣布,只要自己身边的三名安答说个好字,每人就赏羊一头!三箭齐中者,赏马一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只是一次演练,又不是真的去战场玩命,所以可以说是人人奋勇争先,光是从这300骑兵中挑出100人就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

    进攻在一处平坦的草原上展开,达阳带着穿越三人组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已经集结好的100骑兵。

    随着号角声吹响,100名悍勇的蒙古勇士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喝声,100骑兵排列成两队,呼啸着直奔三百步外立下的几十个木桩冲去。这些木桩上钉着三四张毛毡,每个毛毡大小和人的躯干差不多,马马虎虎能当个靶子用。

    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动,张亦隆对着身边的两位战友感叹道:“这才区区100骑,如果是1000骑或是5000骑,那些没经历过实战的步卒恐怕连阵形都维持不住。”

    于硕一边在手中摆弄着一柄铜首铁柄战锤,一边点头:“所以在真正与林丹汗厮杀之前,一定得让他们练练手。只有杀了敌人,见了血,才能面对着占有绝对优势的蒙古骑兵保持必要的士气。”

    胡新明没有说话,他举着17式单兵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蒙古骑兵们的动作。

    蒙古骑兵的队形保持的非常好,所有人都专注着不远处的目标,紧握着手中的顽羊角弓,直到战马距木桩五十余步时,从撒袋中抽出梅针箭,左手持弓,右手控弦,搭箭于弓身右侧,身形随着战马的奔驰而起伏,手中的弓箭却稳稳的指向前方。

    三十步!第一排的蒙古骑兵齐齐发出一声大喝,拇指一松,弓弦震动的“嗡嗡”声仿若蜂鸣,五十支梅针箭呼啸射出!

    箭刚一射出,骑兵就各夹马腹的,控马向左右散开,为第二列骑兵腾出战场,第一列骑兵则一边围绕着木桩飞旋,一边继续抽箭开弓。

    由于只是演练,每人只能各射三箭。尽管如此,箭镞破空声和命中木桩的啪啪声还是让穿越三人组脸色大变,尤其是拿着17式望远镜观察命中率的胡新明脸色更加难看,他粗略算了一下,每名蒙古骑兵至少射中了一箭,至少有三成骑兵射中了二箭!

    胡新明扭头看向于硕,“于哥,你的新玩具的最大射程至少要达到100步!不然……”

    不然,就算给他们穿戴了更好的盔甲,也会有人在这种密集的箭雨下中箭受伤或是死亡,万一其他人因身边战友受伤或是死亡而士气低落,步卒阵形就有可能因箭雨覆盖而崩溃,一旦阵形崩溃,再精锐的步兵也会变成骑兵的餐桌上的菜。

    张亦隆看着已经射完箭,正在整队的蒙古骑兵,感叹一声,“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岳飞要组建自己的骑兵了,只有步骑配合,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看来我们不能光有步卒,还要有自己的骑兵。”

    于硕轻挥手中的战锤,发出呼呼的风声:“我们不仅要有自己的骑兵,还必须得是重甲冲击型骑兵。”

    身边二人同时看向他,于硕用手中的战锤指着远处已经完成整队的蒙古骑兵,“你们看,从射完箭到他们整队好,大概需要五分钟,这还是只是100骑。如果是1000骑呢,他们至少就要花十几分钟来重整队形。这时候他们是没法射箭的,只要我们能有一支重甲骑兵型骑兵,就能在他们整队之时驱散他们,等他们在远处整队好了,再冲过来,我们的步卒就有了新一次攻击机会。”

    胡新明有些不解的说,“为什么整队,他们难道就不会一直围着步卒方阵放箭?”

    这次回答的是达阳:“胡大哥,那样是不行的,每个骑兵和战马的速度都是不同的,列阵冲击时还能保持队形。一旦打起来,他们要么放慢速度保持队形,要么就要提高速度却无法保持队形,加上还会有人被步卒射倒,一般射个三五箭就要撤下来整队了。”

    说到这里,达阳看向张亦隆,“不过这并算是什么缺点,因为蒙古骑兵数量足够,可以多队轮流冲击,不停放箭,步卒方阵最终肯定是要崩溃的。除非他们装备了大将军炮和战车,那样就比较麻烦了。”

    张亦隆一摇头,“组建那样的步卒耗时太久,成本也高了。我想的是让步卒骑马,临战时下马作战,不然步卒根本跟不上你们蒙古骑兵的行军速度,就算是装备了战车,那些车辆也是用来装载大炮的,不是装人的。”

    看着远处胡德尔金正在统计每人射中的箭数并当场发下赏赐,达阳问了一句,“三位安答还要想看什么?”

    于硕指着达阳身后的亲兵说道:“让他们演练一下如何用马刀等兵器冲击,我心里就有数了。”

    “好!”达阳把新任的亲兵头叫过来,让他挑出30骑示范一下如何用马刀、战斧、战锤等近战兵器冲击步卒方阵。

    只派这么点人马真不是达阳小气,而是经历了伏击后,达阳带来的亲兵大多带伤,挑出全须全尾的30骑已属不易。

    很快,30骑就在山坡下列阵完毕,号角声一起,同时放开前冲,不过与射箭时稍有不同,这次骑兵奔驰的速度明显加快,手中马刀高举,刀身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夹杂其间的几柄战斧和战锤反而显得更有杀气。

    穿越三人组仔细看着这30骑呼啸着穿过那些中箭的木桩,手中的兵器狠狠的劈斩或是砸向那些不会反抗的木头,断木四处横飞,有如被砍下的人体。

    于硕点点头,达阳的亲兵确实达到了冲击骑兵的要求,只不过数量太少了。而那些在远处围观的别部蒙古骑兵对于如此悍勇的冲杀也感受到了震憾。于硕注意到有些骑兵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可见这些所谓的骑兵恐怕平时很少训练近身肉搏。

    张亦隆没有多看达阳的亲兵,而转头看向一直守护在杨大乖身边的周洪新等人。

    杨大乖注意到张亦隆的视线,问了句:“张先生有何指教?”

    张亦隆笑着点手示意周洪新过来,周洪新看向杨大乖,后者微一点头。周洪新这才策马来到张亦隆身前,抱拳施礼:“不知张大人有何吩咐?”

    张亦隆摆了摆手,“我不是什么大人,你叫我张先生就行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如果达阳的亲兵不用弓箭,你们双方各许肉搏,你能打几个?”

    此话一出,达阳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这话里话外是说自己的亲兵在一对一时肯定打不过周洪新这几人了。

    这当然是真的,早在穿越三人组出现之前,杨大乖就曾经让周洪新等19人与两倍数量的蒙古亲兵演练一场马上肉搏战,结果周洪新等人相当轻松就击败了比自己多两倍的蒙古亲兵,达阳一直把蒙古亲兵的人数增加到80骑,双方这才算是打成平手。也就是说,周洪新等人在马上可以以一敌四。

    只可惜这几年下来,杨大乖的19名汉人亲兵先后亡了四人,现在只剩下15人了。

    听到张亦隆单刀直入的问题,周洪新出现了瞬间的犹豫,再一次看向杨大乖。

    杨大乖都气笑了,“哎,张先生是达阳台吉的安答,他问什么,你据实回答就是了,不用事事问我。”

    周洪新这才老实的回答道:“只要对方不放箭,我们差不多能打四个。”

    张亦隆用下巴一指插在鞍旁的长骑枪,“用枪?”

    周洪新没想到这位张姓安答如此专业,不由得点头称是。

    张亦隆双手抱拳,“谢谢周老弟了。”

    周洪新也抱拳回礼,刚要回到杨大乖身边,忽的想到一个问题,略一犹豫还是问了出来:“张先生是想要训练一支使用长枪的骑兵?”

    张亦隆点头不语。

    周洪新更加犹豫了,这次他沉默了好几息,好像是需要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才道:“可是张先生知道训练一名合格的长枪骑兵要多长时间吗?”

    张亦隆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要的只是能使长枪的骑兵,又不是周大人这样能干的百户,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听闻此言,不仅是周洪新脸色大变,就是不远处的杨大乖也一脸惊异。

第五十四章 大明百户

    张亦隆却没理这两人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周洪新一人:“周大人,我想请您表演一下骑枪术,可以吗?”

    周洪新脸上的惊讶表情被他迅速收起,很明显,这人有着非常好的自控力,“我已经辞官多年了,自然不是什么大人。既然张大人想看,我等自然尽力。”

    说着,周洪新对着杨大乖身后的十四名亲兵比了个手势,其中四人马上策马赶到他身边。

    他没有否认张亦隆口中的百户称谓,看来此人还真曾经是明军百户。

    达阳则让乐木吉把五条毛毡挂在远处树枝上,勉强能当个靶子。达阳指着毛毡:“周兄弟,只要你们能刺中毛毡,而毛毡不落地,我就一人赏羊二头。”

    然后达阳转头看向张亦隆,“当然,这羊得由张大哥出。”

    张亦隆微笑点头。自己三人现在好歹也是坐拥一万五千头羊,就算五人全部刺中,也不过区区十头羊而已,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想这里,张亦隆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有钱人的感觉这么爽啊。

    周洪新等五人在马上对着达阳行了一礼,这才一起转向挂着毛毡的树枝。

    五匹战马开始缓缓加速,慢跑,快跑,五支长达一丈二三尺的长骑枪被他们夹持在腋下,枪身平举,柳叶型的枪尖微微颤动。

    五马整齐的从树枝旁掠过,五支长骑枪闪电般的刺出,缩回,再刺出,再收回!

    五条毛毡只要微微飘动,确实没有被枪尖带下来。

    一息之间就能刺出二枪?!还能枪枪命中?!

    穿越三人组脸色齐齐大变,这就是大明百户的实力?!

    可有着这样实力的百户怎么会跑到这塞外草原给一位公公当亲兵。

    想到这里,穿越三人组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正面带微笑的杨大乖,这位杨公公到底是什么来头。

    待五人驰回,已有亲兵去检查所挂毛毡,并把毛毡带回禀报达阳,每条毛毡上都有一二个枪洞。

    达阳哈哈大笑,下令五人去乐木吉处领羊,也可以等回到部落后自取。

    于硕让亲兵取过一条毛毡,检查了片刻后对身边二位战友道:“这位周大人,骑术枪法俱是一流,在奔驰的战马上能刺中随风飘动的毛毡,刺击有力,收枪迅捷!难怪敢自夸以一敌四。”

    张亦隆看向他手中的战锤,“你行不行?”

    于硕回瞪了一眼:“都是大老爷们,什么行不行的?伤感情啊。我就算一打四差点意思,一挑二还是有把握的。”

    张亦隆嘿嘿一笑,不再理他,策马走到杨大乖处,“杨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坐在轿车上车辕上的杨大乖一笑:“哟,张先生,你是达阳大人的安答,我是达阳大人的下属,什么求不求的,您只管吩咐就是了。”

    张亦隆到也真没客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求说来简单,就是让周洪新帮着自己训练20名枪骑兵,要求不高,达到能夹枪冲锋就行了。如果能达到刺中毛毡一枪而毡不掉那就更好了。

    杨大乖有些奇怪的问道:“这要求确实不高,只不过,张先生,区区20骑是不是太少了一点?”

    “不少了,”张亦隆看向远方的草原,“这20骑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帮助我们在太平堡站稳脚跟的。当然,如果能比20骑再多点,那就更好了。”

    “帮你们三位在太平堡站稳脚跟?”对于张亦隆的答案,杨大乖非但没有明白,反而更加糊涂了。

    “太平堡是财富之源,但是商业太过发达,而且恐怕已经被各方势力渗透的不像样了,真正想干点事情很容易被各方侦知,所以我想着要在太平堡外再建一堡,专门用于练兵,这样一来,我们就需要一支能够快速机动的骑兵。但在我们真正掌控整个太平堡之前,我们又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20骑是个比较理想的数字。”

    当然,张亦隆没有把话说全,在他的计划中,20枪骑兵只是快反部队的一部分,至少还要配合20弓骑兵或是火枪骑兵,这样就能稳压太平堡的堡丁或是四大姓的护院武师一头,保证让他们生不出非分之心。

    杨大乖把周洪新叫了过来,问他训练20骑需要多长时间。

    周洪新估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张亦隆有些吃惊的时间,两个月。

    二个月就够了?张亦隆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周洪新。

    周洪新很明显是误会张亦隆的意思了,他解释道:“张先生,两个月时间确实是长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可能不太了解,想在草原上找会骑马的人很容易,之所以需要两个月是要训练他们能整齐的列队冲锋,而且还要让他们习惯使用长枪,时间不太再少了。”

    他这么一说,张亦隆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问他需要什么。

    周洪新对于这个问题早就胸有成竹,提出了一个详细的章程,除了人、马、枪这三项以外,还重点提了要求,那就是达阳得同意让他在整个大成部内挑人。当然,他不会跑到达阳的亲兵中去募兵。

    张亦隆听到需要在整个大成部内招募时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达阳是大成部的台吉,而大成部又是土默特十二部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区区20骑兵需要从上万人马中招募?

    周洪新看出了张亦隆的吃惊,无奈的道:“张先生有所不知,”说到这里,他特别压低了声音:“蒙古人喜欢骑射,素来不喜欢近身肉搏,尤其是讨论排成一队挺枪冲杀,之前我们不是没想过要大量训练枪骑兵,只是根本招不到足够的人手。也就是您只要20骑,我勉强还能凑出来,您要是要100骑,我就直接拒绝了。”

    张亦隆就更加奇怪了,“喜欢骑射和讨厌长枪,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之处?”

    周洪新还是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现在的蒙古人喜欢轻骑劫掠,弓箭和标枪更好用一些,您想啊,弓箭在三四十步外就能射出,标枪也能抛出一二十步。不仅自己省事省力,战功还大。可要是拿着长枪冲杀,既费力费时,又容易和被劫掠者同归于尽,得不偿失啊。”

    张亦隆点头表示明白,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周洪新说是招募个二三十人问题不大,也算是勉强达到自己的要求了。剩下的事就要先到太平堡看看再说了,如果顺利能开矿炼铁,那就直接上火枪骑兵,要是不顺利,那就先从达阳这里借点蒙古骑兵也能凑合一下。

    一直在旁听二人对话的杨大乖这时插了进来:“张先生,我提个小小的要求。”

    “您说。”

    “如果未来三位先生真的能顺利控制太平堡,也能顺利的组建起符合三位标准的军队,那么我希望到时候三位能允许我派周洪新等人去招募些汉人充当枪骑兵吗?”杨大乖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个条件,“到时候训练出来的枪骑兵,我们双方平分就是了。”

    “好。”张亦隆答应的很痛快,先不提平分枪骑兵的收益,就是这个要求本身也要等到自己三人掌控太平堡之后,对于未来才需要付出的成本,张亦隆自然无所谓。

    不过张亦隆现在已经非常肯定,周洪新肯定不是出身锦衣卫,他必然出身一支擅长野战的明军,而且这支明军还擅长骑兵作战,实际上这个范围就已经缩小很多了。考虑到现在是崇祯元年,那么周洪新的出身很可能是蓟辽精骑或是宣大劲旅,问题是这样的出身怎么会和东厂的太监参合在一起?

    把这个疑问抛在脑后,张亦隆抱拳谢过杨大乖后,转身回到于胡二人身边,一边向简单介绍了一下百户是多大的官。

    大明的军制是卫所制,京师以外全国各地分设卫所,一般每个卫所约辖有兵5600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每千户所辖兵1112人,每个千户所下又有10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辖兵112人,百户之下是二总旗,各有50人,总旗之下是10小旗,每旗10人。

    百户所的长官就是百户,分百户和试百户两级,前者正六品,后者从六品。别看这个品秩不算低,比七品县太爷还要高一品,但由于明代重文轻武,实际上百户只能算是明军中的中下层干部。

    不过看周洪新年不过三十,辞官前就已经是百户之职了,可见其很有可能是出身军人世家。

    当然,此时的张亦隆只是单纯的照本宣科,他还没了解到明末军制会败坏到何种程度,各个卫所此时早就没有纸面上那么多人马了。

    于硕感叹了一句:“不说这正六品是多大的官,就说这带兵人数,相当于一个连长了,妥妥的上尉啊。”

    胡新明也点头,“此人应该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而且待人接物极为老练,这样的人才怎么就变成了公公的跟班了?”

    当然,这句话的声音小到只有穿越三人组能听到。

    张亦隆微笑着没说话,他心中一直在感叹,这样能打能练兵的人才,大明却留不住,只能任其流落草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五十五章 骑兵战!

    老实说,周洪新露的这一手确实是把穿越三人组给震住了。

    于硕看着周洪新的背影,不自觉的感叹道:“只要给这家伙2000枪骑兵,他就能冲垮一支上万人的蒙古骑兵。”

    “没错,”达阳意外的表达了同样的看法,“只不过想挑出2000枪骑兵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张亦隆和胡新明同时点头,这不仅是因为训练枪骑兵本身就比较复杂,更因为现在他们身处的是塞外草原,就算是强大的右翼三万户事实上也很难维持一支数量庞大的专业化军队。

    这当然不是说草原经济就维持不了一支专业化军队,而是在失去了农垦文明提供的粮食、铁器等物资之后,只靠游牧经济是很难支撑起一支数量庞大的专业军队,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是非常大的。

    而且就算是勉强维持起一支专业化军队,其作战能力会呈现断崖式的下降。这里有一个很好的例子,那就是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正是通过不断从金朝劫夺各种物资和匠人才变得越来越强大,毫不夸张的说,正因为有了农垦文明提供的物资才使得蒙古骑兵拥有了一支令世界惊惧的重甲骑兵。

    到了元末,被大明北伐军赶回草原的蒙古各部却因为物资的匮乏迅速的退化回了轻弓骑兵,到了明末更是变成了少数精锐带着一大堆武装牧民出来打家劫舍,离专业化军队是越来越远了。

    关于此事,穿越三人组私下讨论过不只一次,找出了不少理由,例如没有足够的物资武装一支脱产的军队,再例如蒙古骑兵已经不习惯正面列阵作战,再再例如于硕就发现蒙古军中缺粮,从三人到营地一直到今天,饮食待遇和达阳一样的,餐餐奶制品花样翻新,手把肉顿顿有,昨天还宰了头牛,炖一大锅喷香的牛肉。但是,主食却只有一种,炒米,也就是炒熟的糜子米,古称为黍,在穿越三人组所处的时代,它被称为黄小米。

    没有大米,没有面食,主食不仅单一,而且数量还不多。

    当然,作为达阳的安答,穿越三人组吃多少都行,但在张亦隆和于硕职业化的观察之下,营地内大多数人每天得到的炒米都是定量的。特别是那些仆役,每人每天早上只能分到一碗炒米。张亦隆大概估算了一下,也就三四两的样子,这就是他们或是她们一天的主食了,而这些人要负担整个营地最繁重的劳役。

    接着就是蒙古亲兵和胡德尔金借来的别部骑兵,他们每人每天能分到差不多六七两炒米,如果晚上要巡夜警戒的话,还能再加个二三两。

    对于这点主食够不够吃的问题,张亦隆和于硕还有过一次小小的争议,于硕认为差不多够吃了,因为这是在草原,不是极度缺乏奶食和肉食的中原地区,所以主食吃的少一点也没什么,热量可以靠着奶茶、酸奶油和少量奶豆腐来补充。而且就算是最底层的仆役,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羊下水或是羊蹄一类的肉食。

    至于说蒙古骑兵就更不用提了,每天晚餐时,六人分食一羊,用于硕的话说,那就是你都抱着一条羊腿在啃了,还要什么主食啊?

    但张亦隆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这种饮食模式只能适合现在这样带着营地缓慢行军,真要是转入战时,是很难带着一大群牛羊行军和作战的,所以还是得回到旧有模式,那就是带着现成的风干肉、奶酪和炒米行军打仗,一路上还得不停的狩猎和劫掠,这样才能保证部队在交战前不会因为饥饿而崩溃。

    这种作战模式就决定了蒙古各部只能在秋高马肥时发动大规模战争,而且还会带上大量的牧民来保证后勤供应。形象点说,那就是需要带着一个移动的后勤基地作战,这和当年那支靠着有限补给就横纵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在张亦隆看来,要想切实提高土默特部骑兵的作战能力,每人每天至少要保证一斤主食,肉食则变为以干肉为主,辅以奶酪和奶茶,这样不仅可以极大提高土默特部骑兵的持续作战能力,扩大作战范围,还可以在除冬季以外的其他三个季节集结足够的兵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达到以少击众的目的。

    听完张亦隆这套理论,于硕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他用手中的小刀轻敲着自己面前的矮脚桌,“我说张哥,你算过没有,一名蒙古骑兵一天要一斤主食,一万骑兵一天就要一万斤,我算一下啊,折合下来是83石,看着不多,可这才是一天,再乘个30,那就是将近2500石。整个土默特部能动员三四万骑兵,这一个月下来,你去哪儿找那么粮食去?”

    张亦隆一边慢喝着奶荼一边从一大块奶酪上切一点下来扔进奶茶碗中,尽管已经穿越到草原上多天了,但他对于奶酪之类的奶制品还是兴趣不大,“我也没想着让所有的蒙古骑兵都享受这待遇,这应该是一支脱产或是半脱产的职业军队,兵贵精而不贵多,有个一二万人马就差不多了。”

    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三人讨论的达阳这时问了一个问题,这样一支军队能干什么?

    “打乱敌人的战争准备,提前把他们拖入战争,必要时抓住机会突击敌方主帅。”张亦隆一脸真诚的笑容。

    “这不就是当年李大人在辽东的战术吗?”杨大乖奇怪的看向张亦隆,这家伙不是号称来自极北嘛,怎么对大明的事那么熟悉。

    感觉到了身边两人投来询问的目光,张亦隆就顺着杨大乖的话稍加解释。所谓的李大人就是去世没几年的辽东前总兵宁远伯李成梁,他在镇守辽东时,就频繁采用精骑主动出击的“捣巢”战术,多次击败蒙古土蛮汗和建州女真部,终其一生可以说是压的辽东蒙古和女真各部喘不过气来。

    不只是他本人,他在大儿子李如松在抗倭援朝作战时也玩出了三千精骑直捣汉城的战术,虽然在碧蹄馆大战中未能击败占据绝对优势日军,但仅就双方伤亡来看,李如松毫无疑问是胜利者。

    说到李如松,于硕想了一事,这人不是因为轻骑出击遭遇蒙古大军围攻而阵亡了吗?

    杨大乖点头称是,李如松于万历二十六年战死于抚顺是当年震惊朝野的大事,距现在不过三十年,他当然知道。

    张亦隆放下茶碗,表情认真的给在座的四人分析了一下,李如松之所以战死,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过于轻敌冒进,说白还是性格问题,李如松一贯骄横,前一年刚刚升任辽东总兵官,急于立战功给皇帝看看。

    实际上以他当时辽东总兵的身份和实力,完全可以不用如此亲身冒险,就算是要率精骑深入捣巢,起码也要进行必要的侦察,同时还要给自己留个后手。这点上他在朝鲜就做得很好,自己率三千精骑直捣汉城时,还留了杨元率2000骑在后方作为支援。

    所以在张亦隆看来,精骑捣巢战术不是不能用,只是不能浪。事先要侦察敌军的动向,自己出击时仍要保持高度警惕,还要留有足够的预备队,一旦战局不利就要果断撤退。

    更关键的是,要组建一支能在骑兵战中击败敌军的精锐骑兵!

    对于这一点,张亦隆给出一个提议,那就是强化土默特部骑兵的近战能力,如果蒙古骑兵不习惯合作长骑枪,那么就要让他们习惯用马刀去砍杀!用战锤去砸碎敌人的脑袋。

    从现在开始,就要在土默特部的骑兵中有针对性的进行训练,而自己三人会在到达太平堡后马上着手为骑兵打制更好的盔甲。

    在张亦隆看来,蒙古各部现在主流的铁网甲无论是对弓箭防护力还是对刀剑的防护力都是不够的,传统的铁札甲是更好的选择。

    听到张亦隆的话,杨大乖都笑出了声,“我说张大哥,你知道打造一副铁札甲要多少铁料吗?就太平堡贮备的那点铁料,打个几百上千副铁网甲还将就,要是打铁札甲,能不能凑出二百副都是问题。”

    张亦隆再次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个就不用杨先生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说实在的,张亦隆没好意思和在座的达阳和杨大乖吹嘘,自己心中想的可不是什么铁札甲,而是防护能力更强但重量更轻的钢扎甲,甚至是小个子皇帝的最爱-胸甲。只不过这种好东西要是真能制造出来,那也不会给蒙古骑兵用,好东西还得自己留着用。

    虽然一直说着要组建一支能克制蒙古骑兵的新式步卒,但实际上,张亦隆心中明白,正如同后世军事家所言,只有坦克能克制敌军的坦克,也只有自己的骑兵能真正克制敌军的骑兵。

    只不过林丹汗不会留给自己组建一支强悍骑兵的时候,这个任务现在只能交给达阳了,自己三人要专心组建一支以新式火器为火力核心,以重甲为特点的新式步卒,而且这支步卒一定要具备可以和蒙古骑兵比肩的机动力。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到自己三人抵达太平堡才能开始,这让穿越三人组对于太平堡的期待越来越高了。

第五十六章 习战

    期望值高是好事,但万事万物都得从脚踏实地开始。在经历了三天清闲的营地生活后,穿越三人组正式开始了明末乱世的适应性学习。

    说是学习,但就其强度和内容而言,更准确的说法恐怕应该是改造。从身体到心灵的改造。

    经历了三天共同的营地生活和草原行军后,杨大乖直截了当的指出了三位安答现在的状态去了太平堡恐怕就是送死,出于对盟友的负责精神,三位安答需要利用有限的时间强化自己在草原上的生存能力。

    当张亦隆问出什么是在草原上的生存能力时,杨大乖伸出两根纤细如少女的手指,说出了答案:“骑射。”

    骑马与射箭,这是两项在草原上生活所必需的技能,而穿越三人组在这方面存在着明显的短板。例如张亦隆的骑术只相当于蒙古十二三岁的少年,甚至还不如一些天赋好的。于硕骑术不错,但是却不会开弓放箭,也不会使用任何投射兵器,这样万一被扔到草原上会活活饿死。胡新明除了不会使用投射武器以外,还有着体重较轻的缺点,在马上与敌人近身厮杀时就会陷入九死一生的窘境。

    针对三人的缺点,杨大乖给出了针对性的建议,张亦隆就不用了,老实从骑马开始学起,同时要学习如何在马上开弓放箭。

    于硕不想学骑射,他的肚子确实也妨碍了其在马上使用弓箭时的灵活性,那么杨大乖给出的选择就是要么标枪,要么学习扔布鲁棒子。最后于硕作出了成年人就有的选择,都学。

    胡新明除了学习骑射以外,杨大乖建议他学习周洪新的骑枪术,这种骑枪虽然略显沉重,在刺击时不需要太大的力量,用好了也无须与敌人进行近身肉搏。

    但考虑到事有万一,杨大乖还是让三人各选了一件近战兵器。

    于硕毫无悬念的选择了战锤,

    张亦隆在马刀和战斧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了更易学习的马刀,不过对战斧也没放弃,胡新明则答应等到了太平堡就给他设计一柄独特的战斧,到时候再决定最终的马上兵器,反正这二者在使用上也有共同之处。

    胡新明出人意料的选择了长剑,不过不是蒙古骑兵惯用的中型重剑,而是更适合刺击的长战剑,看得出来,胡新明对这柄剑并不十分满意,自称到了太平堡要重新设计。

    兵器选好了,剩下的就是重复千百遍的练习了,对于军旅出身的穿越三人组来说,这到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其中的艰辛还是让三人叫苦不迭。首先是张亦隆,每天必须骑马三个时辰以上,屁股开花都是小事了,哪一天不从马上跌下来个五六回就不算完。幸亏张亦隆是侦察兵出身,底子打得好,会摔,摔的浑身青紫却也没有真正的伤筋动骨。只是这个屁股上每天上药就不得不麻烦那名高个子侍女了。

    除了骑马,还要学习射箭,先从最基础的步射开始,由于达阳此行没有携带步射用的长弓,只能先用较短小的顽羊角弓练习。

    一开始张亦隆没把这个练习射箭当回事,不就是一手持弓,一手拉弦加搭箭吗?但真的上手练习了,就头大了。

    光一个搭箭的动作就换了三次,第一次试射时张亦隆是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箭尾,结果没想到尺寸不大的顽羊角弓,开弓所需要的拉力却不是一般的大,结果没等张亦隆做好准备,手指就捏不住箭了,“嗖”的一声,一支无头的梅针箭就飞上了半空,吓得不远处的蒙古人如鸟兽散。

    一旁目瞪口呆的达阳苦笑着走了过来,递给张亦隆一个铜板指,然后给这位张大哥示范了什么是正宗的“蒙古式射法”,他用戴着扳指的拇指勾住弓弦,食指和中指压着拇指,双臂一较劲,弓弦被他拉成一个锐角,拇指一松,“嗖”,一支无头梅针箭就准确的命中了40步外的草扎箭靶。

    别看达阳表演的毫无难度,抡到张亦隆自己练习就问题百出了,不是拇指勾不住弓弦就是食指和中指压不住,逼的达阳不得不派了10名亲兵举着盾牌站在箭靶后方,防止流矢伤到别人。

    于硕刚开始还在笑话张亦隆,等到他自己开始练习马上投标枪和布鲁棒子,马上就傻眼了。在地上扔标枪不算啥难事,但想在奔驰的战马上把标枪准确的掷向目标那就另外一回事了,腿、腰、臂、腕要同时发力才行,投掷几十次以后就是腰酸背疼腿抽筋了。问题是,练习完投标枪,还不算完事,还要再练习投掷布鲁棒子。

    所谓的布鲁棒子是蒙古人常用的小型投掷器,材质多样,有木制的,也有金属制的,形制也多种多样,因人而异。教于硕使用布鲁棒子的是乐木吉,老管家可以说是个中高手,他曾经为穿越三人组演示过一次,掷出的布鲁棒子凌空打中了一只从草地上振翅飞起的小鸟!

    乐木吉认为于硕身壮力大,木制的布鲁棒子不太适合他,就把自己年轻时用过的一根铜制布鲁棒子借给于硕用,这根布鲁棒子直柄曲头,看着像没刃的镰刀,也有些像曲棍球的球棍,这根布鲁棒子还在头部内灌了铅。据乐木吉说,这根布鲁棒子只要打中了,别说兔子和野鸡了,就是野狼的头颅都能被它直接砸开花。

    于硕对于这根沉重到令人发指的布鲁棒子非常满意,认为其手感绝对一流,就是练习的过程有些痛苦,想要掌握这种异形投掷器的手感,没有成千上万次的练习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当于硕在晚餐时感叹要不是自己的右手苦练过十几年,现在恐怕连小餐刀都拿不稳了的时候,张亦隆和胡新明同时向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到是胡新明让大家都眼前一亮,他第一次从周洪新手中接过那支长一丈二尺的骑枪时,就显得毫不陌生。在手中掂了掂以后,右手后左手前双手持枪,全身以右脚为轴,身体半面向右转,左脚向前迈出一步,脚尖对正前方,双脚间距稍宽于肩,双腿微屈,上身微向前倾,长枪斜向上方。

    可能是感觉到姿势不太舒服,胡新明又把双手稍稍变换了一下握住枪杆的位置,气沉丹田,这才猛的大喊一声“杀!”,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双手的推力结合在一起,使他的向前向前,左脚顺势向前踢出一大步,身枪合一向前猛刺而出!

    枪尖破空之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除了张亦隆以外,没人想得到这个微形不高略显瘦弱的年轻人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周洪新也收起了略带轻视的表情,换了一副凝重的神色。周洪新本人就是用枪高手,他最知道这一枪真正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出枪速度快,而是把快、准、狠结合在了一起,也就是准头略差一点,但对于一个明显是第一次接触长枪的新手来说,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天才二字了。

    胡新明也发现了这次出枪准头差了点意思,凝神沉思了片刻,又看向一旁面带微笑的张亦隆。胡新明知道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张亦隆能看出这次出枪的根脚所在,于硕都不行,因为他是炮兵。

    张亦隆自然也明白,所以双方比划了个长度。

    胡新明点点头,再次摆出同一姿势,但这一次双手的位置再次改变,长枪略微往下压了压。

    又是一声“杀!”

    又是一记凶猛的刺击,手中的长枪迅疾刺出,枪尖划出一道略微带弧的直线,准确点中了充当枪靶的木板,本就不够结实的木板被这势大力猛的一枪直接打成了碎片。

    张亦隆点头微笑,竖起了大拇指。确实没看出来,这个认识没几天的预备役士官居然有着如此深厚的刺枪术功底。

    不过想想也正常,胡新明是什么出身?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步兵。

    这是一支打赢天下无敌手的步兵,这是一支曾经在冰天雪地的极端恶劣环境中,靠着世界一流的轻步兵战术,就把当时世界最强大的美军从中朝边境打回到了三七线,最终让不可一世的美国人老老实实坐在了谈判桌前。

    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的看家本领是什么?步兵五大技术:刺杀、射击、投弹、爆破和土工作业!一支靠着刺刀见红精神打赢过美军、苏军、印军和越军的步兵,培训出如胡新明这样优秀的士官,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知道,小胡现在展示的刺枪术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无数次的肉搏战中总结出来的杰作!可以说每个动作都已经简化到了极致,更能充分调动全身每一块肌肉,真正的人枪合一不过如此!

    接下来的一分钟,可以说是小胡的个人表演时间,左转,刺击!右转,刺击!后转,刺击!最后用一个精彩的垫步突刺结束。

    足足有三息时间,周围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直到达阳长呼出口气,大赞了声:“胡大哥!好枪法!”

    杨大乖则看向了周洪新,周洪新轻轻摇头。

    杨大乖是在无声的询问,一对一有把握吗?

    周洪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位胡安答展现出的枪法,有着惊人的杀气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不是江湖上用来斗枪的枪法,而是真正能上战场的枪法,一枪点出,立分生死。周洪新相信,就算是穿了铁网甲,身上要害被这一枪点中,非死即重伤!

    一时间,周洪新竟然有些技痒,要不要和这位胡安答比划两下?

第五十七章 斗枪

    于硕一边鼓掌一边看向张亦隆,用汉语问道:“PLA的单兵刺杀?”

    张亦隆点点头:“解放军步兵五大技术就是这么牛气!就问你服不服?”

    只不过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

    于硕咧嘴一笑,他曾经听老兵说过,六十年代的解放军步兵进行刺杀表演,可以做到用56式半自动步枪的三棱刺刀刺穿挂在树枝上的纸条,他当时还以为是老兵在吹牛,今天看到小胡的精彩表演,于硕第一次发现原来传说是真的。也就是小胡对手上这支长枪还不够熟练,要是真让他练熟了,刺个纸条和玩儿一样。

    胡新明长呼出口气后把长骑枪还给了周洪新,这玩意儿和自己惯用的56式半自动步枪和81-1式自动步枪还是有很大区别,这支长骑枪比较轻,却更长,要想控制它准确的刺击确实有些难度,不过难不住经过专业刺杀训练的自己,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胡新明自信可以在步战中击败包括周洪新在内的用枪高手。

    至于说能不能在马上击败他们就另说了,毕竟就算是穿越三人组中骑术最好的胡新明和这些天天和马打交道的蒙古人比起来,也只是个弟弟。就算和周洪新这样的汉人亲兵相比,也相差甚远。

    只要看看周洪新那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罗圈腿,穿越三人组就能知道这家伙每天需要骑马多长时间了。

    接枪在手的周洪新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正要走开的胡新明道:“胡先生,我想请你指导一下我的枪法。”

    胡新明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周洪新,指导你的枪法?开什么玩笑,自己虽不懂什么武学,但从周洪新展示出的精湛骑枪术来看,此人的枪法造诣极深,非自己这样的外行可比。

    周洪新双手抱拳在胸,诚恳的说道:“胡先生,我六岁起学枪,自认为到现在也算是学有所成,可是刚才见胡先生之枪法,却深感自己距人枪合一之境还有着不小的距离,我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

    胡新明看向张亦隆,张亦隆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成年人了,自己决定。毕竟这是周洪新以武人的身份在发出邀战,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说三道四的。

    胡新明看了看眼前这个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比自己大出一圈有余的家伙,在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不远处的那个张大哥真是太鸡贼了,如果自己猜测的不差,那家伙的刺杀技术不比自己逊色多少,而且他有着更好的身体条件,由他来和周洪新对抗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胡新明并不惧怕这突如其来的挑战,先不说这只是一次无关生死的比试,就算是生死之战又如何?自己身上背负的可是解放军步兵刺刀见红精神的威名,怎么能让一个明末武夫就把自己吓住了。

    “指点谈不上,咱们俩比划一下是可以的。”胡新明同样双手抱拳。

    “那胡先生稍等一下。”周洪新把自己的一个手下叫过来,让他去准备二支比试用的长枪。

    这时候,一个谁也没想到声音出现了,“我开个局,”于硕一脸坏笑,“一头羊而已。”

    达阳、胡德尔金和乐木吉明显对开局这个词没什么概念,齐齐望向杨大乖。

    杨大乖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对着于硕点头道:“那我押周洪新胜。”

    土默特部三人马上就明白了,都随声附和道:“那我们也押周洪新胜。”

    于硕扭头看向张亦隆,张亦隆一耸肩,自己还能怎么选,只能选押小胡赢。

    于硕自己则又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吃惊的话:“我赌他俩会是平手。”

    此时,周洪新的手下已经拿来了二支用牛皮包了杆头的长枪,这是一种专门用于练习枪术的长枪,也叫槌枪,只不过军用和民间练习用的槌枪是在枪头处安一木球,现在周洪新手下拿来的槌枪只是用牛皮包了毛毡装于枪头上,没有那么专业的木球。

    胡新明和周洪新都接枪在手,各自后撤数步,站定,两枪遥遥相对。

    胡新明还是刚才的起手式,只是这次他据枪的姿势更低了。

    周洪新则摆出上平枪式,此式又称指南针式,攻中有守,擅破其他枪式,特别适合对付从高往下的刺击。

    胡新明对此可以说完全无知,既然对手已经摆出了架势,那么就来吧。

    随着一声“杀”,胡新明手中的长枪往前突刺而去,没有什么花样,没有多余的动作,从脚到腕,一力贯通,手中长枪如游龙般直击周洪新的面门。

    “来得好!”周洪新同样是一声低喝,手中的长枪向前点出,目标却是胡新明持枪的左手,这样一来,不等小胡的长枪击中自己的面门,自己就能把他的长枪打脱手。

    胡新明这一枪本就是试探,没想着一枪就能分出胜负,所以出枪之时就已经留了四分力,见周洪新持枪欲击自己左手,马上就变招。

    左手持枪后拉,右手向前稍向下推枪,以枪身格挡,同时以左脚跟为轴,右脚掌用力一蹬,身体快速向左旋转90度,正好躲过来枪,反手紧接着又是一个突刺!

    周洪新虽已经料到了小胡的行动速度会很快,但没想到真到了实战之时比刚才表演时还能更快,心中惊讶,手中枪势再变,身形往下一伏,右腿屈膝,左腿用力蹬地,右手高左手低,手中长枪直刺小胡的下盘,正是苍龙摆尾式!

    小胡见是枪刺下盘,自然而然就摆出了防下刺的姿势,左手稍向前用力推枪,右手则用四指和手腕同时向上带动枪杆,以双手合力,使枪杆快速抽向周洪新刺来的长枪。

    周洪新确实没料到还有种防御技法,微一分神,手中长枪就被小胡的枪杆抽了个正着,别看二人的身高和体重都有不小的差距,但小胡是双手合力,又是横向抽击,一下就把周洪新的长枪磕了出去。

    趁着周洪新中门大开的好时机,胡新明马上来了个垫步突刺,长枪直刺周洪新胸膛。

    如果今天站在胡新明对面的不是周洪新,而是他手下的随便一人,此时胜负已分,毕竟小胡这一枪,无论是气势还是速度,都足以让人心生畏惧,弃枪认输了。

    但周洪新不是,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有着异于常人的神经,又浸染枪术二十余年。

    所以尽管已失先机,但还是迅捷起身,双脚一错,手中枪势不变,仍是右手高左手低,用枪杆中段猛的往外一弹。

    “当”的一声轻响,周洪新险之又险的将小胡的长枪格了出去,自己赶紧滑步后撤。

    小胡也因这次垫步突刺没有留力,长枪被格开后自己空门大开而赶紧后撤了一大步。

    仅仅三息之间,双方就已经交手了三招,真如电光火石一般,围观众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只有张亦隆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于硕。

    张亦隆看得出来,这场斗枪肯定会以和局结束。小胡的身高和体重远不及周洪新,只能靠着先声夺人,在三五招内拿下后者,否则转入持久战后,就会因体力不足而渐落下风。现在来看,周洪新明显拥有更为丰富的实战经验,小胡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他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是周洪新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小胡更不可能,一方面是小胡根本不会被他的各种虚招所诱,此次比试对于小胡来说,几乎没有输的可能性,靠着扎实的刺杀功底,无论周洪新的长枪是从上中下哪路刺来,小胡都能以简洁的防突刺格档出去。可以说,在小胡体力耗尽前,周洪新几乎破不开他的防御。

    另一方面,之前小胡的二次精准迅捷的刺击也让周洪新不敢轻易全力出枪,他根本摸不清小胡枪法中的虚实变化,所以出枪只敢用七八分力度,这怎么可能破开小胡的防御?

    只不过,于硕这家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他是解放军炮兵出身,刺杀肉搏应该不是他的长项啊?

    于硕没有理会张亦隆询问的目光,他只是看着场中进入到互相试探阶段的二人,自己平白得到四只羊,虽然不多,但这是白来的啊。

    果然,双方双各试探了一枪后,同时收枪抱拳行礼。

    于硕哈哈大笑着:“平手!一会儿记得给羊啊。”

    区区几只羊,土默特部三人中没有人当回事。只是他们和张亦隆一样,都惊讶于这位于安答准确的预测,看不出来啊,难道此人也是高手?

    于硕走过去伸手一拍有些许气喘的胡新明,语重心长的说道:“小胡,你这体力还要加强阿,今天哥哥请客,让他们给咱们弄个烤羊,改善一下。”

    胡新明把槌枪扔给周洪新的手下,又对着周洪新抱拳感谢,他确实没想到对面这人的反应会如此之快,看不出来啊,居然还是个灵活的胖子,自己有些轻敌了。

    不过听到于硕说是要烤羊,胡新明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你千万别让他们用牛粪烤羊啊。”

    于硕嘿嘿一笑,“哥哥我一会儿亲自带人去砍松树,再配上我秘藏的调料,放心吧,你给咱们仨露面了,哥哥不能让你白辛苦嘛。”

    相比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人,周洪新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真要论起来,是自己输了。

    对面这位胡安答在之前已经练过一套了,多少也算是消耗了些体力,自己以全盛状态还没能破开他的防御,确实是让周洪新有些气馁。

第五十八章 烤羊与刀剑错

    于硕今天明显心情非常好,他说到做到,叫了七八名亲兵和十余个奴仆,驾了两辆牛车就去远处的松林砍松木去了。

    乐木吉对于这位于安答能烤出什么样的羊来也非常好奇,还有秘藏的调料?在听到于硕的吩咐后,也派了几个得力的奴仆去掏羊,一定要按于安答说的,挑肥羊。不过羊选好了,先不能杀,要等于硕回来。

    蒙古人杀羊亦称掏羊,以杀羊不见血为上,杀羊时只用手伸入其胸腔内,将大动脉勾断,羊即断气。然后就杀羊人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羊皮剥下,然后就清理内脏,将各种脏器取出待用,最后一步是把小刀把羊按羊节剔开方便煮肉。

    只不过今天于硕说是要烤羊,剔羊这步就算了,但却多了一个制作烤架的任务,实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由于营地里没有现成的烤架,张亦隆最后是找了四根长标枪杆子临时客串了一下,虽然之前没试过,但好歹从各种视频中没少看,大概也能凑合用一下。

    半个时辰后,于硕坐着牛车,牛车上驮着大捆的松木回来了。

    当看到张亦隆用来当烤架的四根长标枪杆后,于硕吃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行吗?”

    张亦隆已经用苏制军锹快速的挖出了一个标准的军灶坑,只是为了烤全羊没挖烟道,听到于硕的惊讶,就用下巴指着正在搭蒙古包的营地,“你自己去找个铁制烤架出来?”

    于硕没去看营地,只是看着这四根不算粗的木杆,心中盘算了一番,也只能凑合将就了,他扭头对身边站的一个仆役说道:“你去和乐木吉管家说,让他可以杀羊了。”

    说完又把和自己一起去砍松木的亲兵们叫了过来,从中挑了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出来,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把松木砍成大小合适的木块。

    只见于硕拎起一把磨得飞快的斧子,轻喝一声,手起斧落,干净利索的把一块松木劈成了比砖头大一些的木块。

    张亦隆连连点头,可以啊,这手露的不错,除了要有足够的力气以外,还要对斧子有着熟练的掌控能力,可见于硕平时应该也用过斧子,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一连劈出六块样品来,于硕掏出硕大的绵布手巾擦了擦汗,指着松木块说,“看到没有,就劈成这样。”

    他说的是蒙语,那几个亲兵自然听得懂,只是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于硕以为他没说清楚,正要重复一遍,张亦隆伸手拍了拍他,问了句,“你是不是让他们照着你的样子砍啊?”

    于硕点点头。

    然后张亦隆就从身后变魔术一般的取出了一样东西,一样让于硕吃惊的差点钻进已经挖好的灶坑里的东西,锯子。

    张亦隆把锯子递给一脸震惊的于硕,“我说小于,你不会以为现在连锯子都没有吧?”

    “我……”于硕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现在明白那些蒙古亲兵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了。能用锯子,为什么非要用斧子砍呢?

    于硕把锯子扔给亲兵们让他们赶紧把松木按自己要求的尺寸锯出来,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坑边,盯着张亦隆,“你小子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张亦隆一脸的真诚,“我也没想到你要用斧子砍出松木块啊,你去林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乐木吉要到锯子了呢。”

    于硕明知道是眼前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但这次自己出的洋相实在是不宜继续多说,不然一会儿全营地的人就都知道了。

    可惜,张亦隆没打算放过他,又在他的伤口处狠狠撒了把盐,“放心吧,一会儿这些亲兵就能把这事告诉那些姑娘们,然后全营地就知道了。”

    看到于硕脸色一黑,张亦隆赶紧补了一句:“不过,我都想好怎么帮你圆这事了,就说你是要给蒙古亲兵展示一下你精湛的用斧技能。”

    于硕长出了口气,打算把这事翻页了,“说起来,你选了腰刀当短兵器,你之前学过?”

    张亦隆扫了眼四周,附近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什么出身你不知道?解放军陆军的侦察兵怎么可能学习用腰刀呢?我是没得选,好歹当年在军校的时候,选修过武警的警棍盾牌术,当时用的警棍是768防暴警棍,差不多有半米长,我看他们用的腰刀一般也就是七八十厘米长,多少算是有些相通之处吧。不过……”

    “不过?”

    “不过,警棍盾牌术中的警棍术以攻击为主,简单实用,我估计问题不大。但是防御时基本上就全靠盾牌了,我试过他们用的那种圆盾,重量沉就不说了,锻炼一下还是能克服的,但是天天带着个圆盾出门就太奇怪了。”

    “嗯,让我想想。”于硕一边盯着亲兵们快速锯开松木,一边在脑中快速的思考着着。

    当他的眼光扫过手中的利斧时,一个想法跃入脑海中,“张哥,你可以试试把圆盾换成斧子。”

    “斧子?你不是开玩笑吧?”张亦隆看着他手中的圆刃斧。

    “当然不是这个了,”于硕轻轻的在手中旋转着圆刃斧,“我在达阳身边的亲兵中见有过有人在腰带上插了六把飞斧,就是那小号的宣花斧,我看那个尺寸,应该是用来投掷的。”

    “你是说要我用飞斧?”张亦隆就更奇怪了,自己缺的是防御,不是远射兵器。

    “不是让你用飞斧,我是想,你能不能用个类似飞斧的东西来当格档武器。”于硕好像想到了什么,举手示意张亦隆不要说话,反而用手一指眼前的灶坑。

    张亦隆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帮着把已经锯好的松木块摆在灶坑中。这可是是个技术活儿,既要保证摆放整齐,火力充足,也不能堆放过密,使空气不能充分流通,燃烧不完全,毕竟于硕要的是烤羊,不是烟熏羊排。

    等张亦隆把几十块松木整齐码好后,于硕已经想明白了某事,点手叫过来个亲兵让他取火过来,还有就是把收拾干净的羊送过来。

    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于硕把刚才自己思考结果告诉了张亦隆,“你最近抽空试验一下,一是我说的用飞斧当左手武器,好处是必要时可以掷出伤敌,缺点是左手用起来可能不那么灵活。”

    张亦隆点头,自己担心也正是这个,毕竟自己不是左撇子,左手能不能很好的使用飞斧确实是个问题。

    于硕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给出了第二个选项:“刚才我想起了我看过的一部片子,好像是西班牙和其他国家合拍的,片名叫《佣兵传奇》,说得是活跃于十七世纪欧洲的佣兵们的故事,里面有着非常精彩的剑斗镜头。影片中的佣兵多是右手持长剑主攻,左手持短剑用于防御。我后来还专门查过,当时欧洲确实流行这种名叫侧环的格档匕首。你可以试试右手腰刀左手短剑这种方式。”

    张亦隆非常认真的听着,于硕说的这部电影自己也看过,只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看来需要好好回忆一下了。

    不过现在暂时还没这个时候,随着火种和收拾干净的羊送过来,于硕承诺的烤羊开始了。

    于硕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调料还在蒙古包里,赶紧跑回去拿,只留下十几名亲兵和仆役帮着张亦隆把两只肥羊串在四根长标枪枪杆上之后,斜插在灶坑上方,然后把燃烧的牛粪放在松木块之间,又扔了几把干枝过去,剩下的就事就可以交给于硕了。

    这种不中不洋的烤法实在是无奈之举,张亦隆只能希望这种斜插的烧烤方式可以保证让木制的标枪杆子不被火焰烧断。

    火刚烧起来,于硕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高个子的侍女,她手上则端了一个木盆,盆里是大把的食盐。

    放下盐盆后,高个子侍女又跑回营地给二人送来了奶茶和炒米,这才跪坐在一边伺候着。

    现在照顾火的任务交给了于硕,张亦隆则盘膝坐在一旁,一边从侧后方欣赏着姑娘浑圆之处,一边在脑海中想着刚才于硕的建议,右腰刀左短剑么?

    脑海中,一个小小的张亦隆一手持直柄曲刃腰刀,一手持一柄精悍短小的利剑,右手腰刀从警棍盾牌术中的左右劈击开始,再到侧挂平斩、上架下戳、垫步前戳、上撩下砍、右挂下扫。一招招的过,反复思考着自己左手中短剑应该如何防御。

    这种思维模拟一直持续了几十,上百遍,张亦隆不停的在脑海中变换着左手剑,力图与右手腰刀形成良好的配合。

    片刻之后,张亦隆脑海中出现了第二个小人,面目模糊,却手持一口长剑,直刺自己面门。

    小小张亦隆等到对方剑至身前,左手短剑猛的往外一带,剑身贴剑身,以横力破对方直刺之力,只需要三分力就能将敌方刺来之剑带向一旁,对方中门大开。

    这就是机会,张亦隆右手腰刀狠狠一记右劈击斩出。

    一刀两断!

第五十九章 中西合壁烤全羊

    这种脑海中的模拟交战,张亦隆从进军校的时候就已经不只一次用过了,效果好坏参半,好处是可以快速完成学习,并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无数次的模拟战。缺点就是,很多模拟战需要得到实战检验,否则就是空中楼阁。再一个就是容易在训练和执行任务时走神,所以早在军校时就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越苦越好。

    可惜穿越到了明末,别说是在这塞外草原上,就是在京师,也找不着咖啡,所以张亦隆带来的那点冻干咖啡,现在根本就不敢拿出来。

    好在天天有奶茶和砖茶,勉强也能凑合着提提神。

    等到羊肉特有的鲜香味传入鼻腔中,张亦隆已经在脑海中与自己模拟交战了数百次,效果还不错。但问题不是没有,主要是张亦隆对于明末的技击之术的了解完全停留在纸面上,想在脑海中模拟出来如何防御基本上就是纸上谈兵。

    长叹一声,看来以后还是得实战啊,起码也要找个耍刀的高手比划一下。

    等张亦隆从走神状态恢复后才发现,于硕已经忙乎半天了,一头大汗啊,正抓着一把盐撒向两只正在往下滴油的烤全羊。

    “我得送你个新的绰号了,”看到于硕撒盐的姿势,张亦隆差点笑出声来,“你可以当个草原撒盐哥了。”

    “去,去”于硕现在真是名符其实的忙的一头大汗,根本没空理会张亦隆的调侃,毕竟他一个人要照料两只烤全羊,确实是非常辛苦。

    张亦隆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刚才坐在不远处的姑娘,只好问了一句,“那个姑娘呢?”

    “说是回去端奶茶了,我估计是被你吓跑了。”说着于硕又是一狠狠一把盐撒出去。

    张亦隆一头雾水,“被我吓跑了?”

    于硕连头都没回,直接扔过来一句:“你一直盯着人家姑娘背后的某个部位看,看了快了小半个时辰了,人家姑娘的脸都红的快滴血了。”

    “我……”张亦隆这下哑口无言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正在脑海中模拟着生死搏杀,能看到什么啊?

    再说了,穿着个长蒙古袍,又能看到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高个子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端着热气腾腾的奶茶走了过来,一边倒茶,一边问于硕需要帮什么忙。

    可张亦隆总觉得这姑娘时不时在用眼角的余光看自己,可当自己看向她时,却只看到了一张略带微红的俏丽侧脸。

    于硕和姑娘要了块新的棉布手巾擦了擦汗,又让她去弄盆干净的清水过来,自己要用冷手巾盖在脑袋上降温。

    张亦隆有意没看姑娘的背影,只是换了个姿势,蹲在于硕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一把把的撒盐,不由得问了句:“你不怕把我们咸死啊?”

    于硕直接说了句:“闭嘴,你一会儿吃就行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真是让张亦隆大开眼界,高个子姑娘一会儿一趟的用木盆给于硕端来清水,给他不停的换冰好的毛巾,后来可能是觉得这一趟趟的太烦了,就让二个仆役直接拎了二个水桶过来,直接往里面泡了三四条毛巾。

    于硕则顶着松木块燃烧发出的热量和烟气,来回翻转着烤羊,还要不停的给木杆上淋点水,时不时还要撒上把盐,可以说是忙到飞起。

    看了好一会儿,张亦隆总算看出点门道来了。别看于硕撒的盐挺多,但大多数盐实际上都滑落到火里了,看于硕那么忙,张亦隆也就没多问。不过看得出来,还是有不少盐粒混合着羊油从羊身上滑过。

    难道说,这家伙是用这种办法代替了腌制和刷盐这二个环节?

    这也行??

    这也敢叫烤全羊?

    于硕根本没空理会张亦隆的惊讶,他抽出小餐刀,从已经变成金黄色的羊身上切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嚼着。

    旁边的张亦隆和高个子侍女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于硕眯眼细品,片刻后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个大号的塑料罐,用自带的刷子开始小心却快速的把罐中的调料粉末刷到烤全羊身上。

    微风徐徐,一股带着孜然独有香气的烧烤味也随风飘过,今天确实是一个适合烧烤的好日子。

    等到于硕把一只烤全羊都刷上调料后,他让高个子姑娘去请达阳等人过来。

    不等高个子姑娘起身,达阳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于大哥,你这好手艺啊,香味都飘到营地里了,我们都坐不住了。”

    杨大乖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是用了安息茴香?”

    “安息茴香就是孜然,”张亦隆知道于硕肯定不知道安息茴香指的就是孜然,扭头对杨大乖笑着说:“杨先生的鼻子真好,这里面确实有安息茴香。”

    杨大乖更加好奇了,他认真的看着于硕刷着烤全羊,直到他把另一只也刷好,这才要过装调料的罐子,用小餐刀挑出一点,闻了闻后又放入嘴里尝了尝,一脸惊讶的看向于硕:“于大哥,你这调料里有什么香料?怎么这么鲜?”

    于硕嘿嘿一笑,“杨先生,这可就是我家乡的不传之秘。”

    杨大乖有些失望的把塑料罐还给了于硕,也正是因为这种失望情绪,使得一向谨慎的他没有注意到手中这个容器奇妙的触感。

    于硕这么说也有自己的苦衷,他该怎么解释这种神秘香料中真正的精髓大多是化工合成的结果呢?又该怎么解释味精?

    如果于硕没记错的话,中国自产味精时连大清都完蛋超过十年了。

    不过怎么说,两只烤至金黄,飘出诱人香气的全羊已经呈现在几人面前,四根临时客串的长标枪杆子也很给面子,居然没被烧断,毕竟这种烤全羊方式,无论是张亦隆还是于硕之前都没尝试过。

    于硕指挥仆役们把烤好的两只全羊剔开关节,分成几大块,这才邀请所有人入席。没有桌子,大家就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摆上一张矮脚桌,每个人都可以挑选自己最中意的部位,由仆役切好后送上来。

    达阳、胡德尔金和乐吉木毫无悬念的选择了羊腿,一个个下刀如飞,吃的满嘴流油,连声称赞。特别是达阳,他完全想不到,这样烤出来的羊肉居然如此鲜美。

    之所以出现如此场面,于硕烤的全羊味道确实鲜美,特别是粗盐和羊油混合之后顺着羊身流动所带来的奇异鲜味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但小胡的贡献却也不可忽视,很明显,小胡之前就吃过不只一次烤全羊,在他看来烤全羊确实好吃,只是其味道很难渗入到羊肉深层,所以在于硕烤全羊时,他则把蒙古人惯吃的粗盐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金属盐罐磨成了细末,再加上一点于硕的烧烤料,制作出了简单版的沾料,现在烤好的羊肉沾着干料吃,可以说每一丝羊肉的鲜味都能发挥到极致。

    穿越三人组没有选择肉多的羊腿,而是选择了烤的更加入味的羊背和肋条。老实说,这天天两顿手把肉,三人多少都有些吃腻了,就算是最爱吃肉的于硕和张亦隆都想着要换换口味了。只不过,现在三人的身份还是客人,就算是营地里上至达阳下到最普通的仆役,都把穿越三人组当成了达阳的安答,但三人还没有把自己真正当成土默特十二部之一大成部台吉的安答。

    于硕把一条瘦肉从肋条上削下来,沾着干料扔进嘴里,边嚼边说:“小胡,你可以啊,这种西式盐罐你都带着,厉害了厉害了。”

    胡新明笑着回了句:“我习惯在背囊里扔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己都是昨天整理背囊时才注意到居然还带了这东西。”说到这里,指着放在不远处已经剩下个底儿的盐盆说道:“到是于哥你能想到用这种粗盐烤全羊,我是服气的。”

    张亦隆也看向盐盆,脸色却有些凝重。

    于硕和胡新明互相吹捧了几句,也注意到了张亦隆的表情,“怎么了?张哥,有什么问题?”

    张亦隆点点头,用下巴指向盐盆:“从这盐来看,草原上手工业退步的可真厉害。”

    于胡二人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张亦隆的意思,达阳作为土默特十二部之一大成部的台吉,营地里携带的却是这种未经加工的大粒盐。

    胡新明却表达了不同的意见,他压低声音:“我们吃的精盐是现代化工业发展后才出现的吧,就算是崇祯皇帝,现在吃的恐怕也是这种盐吧。”

    张亦隆一摇头:“我当然说的不是精盐,我是说,好歹他们也应该把这种粗盐加工一下吧,比如说像小胡你做的那样,磨细一点。就算是他们多是在奶茶里加盐,大粒小粒没区别,但这也太……”

    “张大哥说的是对的,”杨大乖的饭量明显不及三个蒙古人,特别是在吃肉这一点上,所以他是对面四人中最早放下小餐刀的一个。

    不过虽然他是最早放下小餐刀的,可也已经把一条羊前腿吃进去大半了。

    他刚才就注意到对面三人的谈话,虽然没能全部听到,但顺着三人的目光也大概能听明白了三人对话中的意思,所以他把话题接了过去:“草原上的工业确实退步很严重,在俺答封项之前,草原上的手工业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发展期。”

    在杨大乖的讲述之下,穿越三人组这才了解到,一代雄主俺答汗在位之时,很重视蒙古各部手工业的发展,他注意从内地逃民中挑选出工匠,给他们设立专门的板申,严令禁止蒙古贵族侵害这些工匠的利益,并经常给予赏赐。

    在他的支持之下,草原上出现了多个专门的手工业板申,别说是制造兵器刀箭一类了,甚至可以铸造佛寺用的铁钟,可见其技艺之高。

    但随着俺答封贡和开通互市,大量中原的手工制品涌入草原,迅速就把脆弱的草原手工业打得溃不成军。此后随着俺答汗的去世,蒙古各部又一次陷入了内部争斗,在这种情况之下,几个手工业板申迅速就衰败了,现在也就是太平堡还保留了一些手工业。

第六十章 白莲教

    最后,杨大乖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虽然这些板申已经衰败了,但实际上还是有人居住,只不过其产量已经远远不及当年,更多的是为了同住一个板申的农民打造些农具之类的。

    张亦隆笑眯起双眼,“杨先生对草原可真熟悉。能不能再给我介绍一下其他板申的情况?”

    杨大乖自然清楚张亦隆想要什么情报,他细品着高个子侍女为他特意磨制的奶茶,想了好一会儿才对穿越三人组说:“张先生,我大概猜得到你是想从这些板申中招兵,想法是不错。但是,很难。”

    “哦?”

    “在归化城附近的各个板申中,少说也有七八万汉族百姓,但是这些人既不愿意帮着蒙古右翼打仗,也不愿意接受蒙古右翼的管辖,只愿意按租交粮。”杨大乖看着对面三人,“当年通贡互市后,历任宣大总督每年都要发免死牌,让口外的汉人回去,可惜一共也就回去三千多人,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回去。”

    张亦隆眼睛一亮,不算太平堡,这里竟然有七八万汉人?这确实是意外之喜啊。

    可惜,杨大乖马上就泼了一瓢凉水过来,“别高兴的太早了,从这些人中招募士兵是非常危险的。”

    于硕把一根削的干干净净的肋条扔到远处等着吃骨头的狗群中,却引来了牧羊犬们愤怒的眼神,好歹也给我们剩下点肉渣啊?

    于硕没理会这些忠诚牧羊犬们的愤怒,他更关心杨大乖话里话外的意思,“杨先生,招兵是非常危险的?有什么危险?”

    “这要从这些板申住民的来源说起。”杨大乖再次给穿越三人组进行了一次详细的科普。

    根据杨大乖的讲述,这些散居在八个板申中的汉人居户来源有三,一是自动投来的,以宣府、大同和偏关三镇的兵士和军屯屯户为主,这些人目前是八个板申中人数排第一的,由于其大多接受过较为专业的军事训练,所以他们不仅是农民,还是各个板申中主要的军事力量。二是因犯罪等原因从口内逃亡到草原的人,除了杀人、大逆、造妖书妖言、犟盗等罪犯以外,主力是白莲教众,虽然他们人数排第二,但比较团结,是各个板申中比较难打交道的群体。三是被掳来的人丁,多是山西雁门关以南的百姓,由于他们的归乡意愿更强,所以是人数最少的,但他们也是文化水平最高的,其中有不少是儒生,是数个板申的主事人。

    穿越三人组听完后,各自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于硕才说道:“我知道那些逃到口外的兵士、军户中有不少人是多年老兵,不好对付,但这算不上非常危险吧?”

    这时已经吃完了整根羊后腿的达阳及时给出了正确答案,“是那些白莲教众,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可没有你们蒙古右翼三万户的庇护,他们在这草原上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啊,”胡新明快速在脑海中检索着关于白莲教的一些记载,特别是明中期以后,白莲教众开始与蒙古上层的合作,很快就有了收获。

    “当年隆庆和议时,俺答汗不是已经把白莲教头目赵全送到回了大明吗?赵全好像还被千刀万剐了。”胡新明看向杨大乖,这事他应该比较清楚。

    杨大乖点头笑道:“赵全确实已经被送回了大明,也确实是被处以磔刑,但问题是,俺答汗没有及时把白莲教教众一并送回大明,结果现在就是这些人全部转入了地下活动,就算是右翼三万户也很难掌握他们的规模,我们目前只知道他们的头目叫何仲德,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亦隆这时才恍然大悟,“杨先生是说,如果我们在这些板申中招兵,那么就有很有可能把这些白莲教众招进去,然后他们就会在我们的军队中发展自己的组织?”

    “对,”达阳语气极其冰冷,“右翼三万户之所以没从这些板申中招兵,除了确实很困难和招来没大用以外,也有怕他们获得大量兵器,谁知道那个时候他们会干什么?攻破边墙去大明境内造反?或者是把向右翼蒙古复仇?只有长生天知道。”

    “那太平堡为什么就不怕白莲教?”于硕干过治安警,自然知道在一个社区内如果出现一个成规模的邪教组织会是什么后果。

    “太平堡是一个商贾发达的板申,又有四大姓组成的商会,白莲教就算有渗透也形成不了气候。更何况,太平堡四大姓中有二姓就是山西过来的,他们对于山西白莲教这一支有着一定的了解。再说了,太平堡的武力只有武甲头手上的500堡丁,剩下的全部控制在四大姓和几个大商号手上,是典型的外松内紧。真要有人私下频繁联系,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自然就被清理了。”杨大乖微笑着说道:“事实上,白莲教在几年前曾经大举向太平堡派过人,结果前后损失了一百多骨干,还被当时的商会会长顺藤摸瓜,找出了一个重要头目,直接在草原上活着喂了狼。自此以后,白莲教基本上就不敢打太平堡的主意了。”

    张亦隆别有深意的看向杨大乖,此事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重要头目喂了狼就能让白莲教上下心生怯意?那就是把造反当饭吃的白莲教了,能让白莲教上下都感觉到恐惧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血腥的屠杀。

    如果自己想的没错,那么事实的真相就应该是太平堡和土默特部联手对敢把手伸到太平堡的白莲教众进行了血腥的报复性屠杀。肯定会杀的人头滚滚,甚至有可能把某个板申杀的十室九空,只有这样才能让白莲教上层认识到渗透太平堡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故而自愿放弃。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杨大乖为什么说从板申中招兵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军中混入了白莲教众,又让他们掌握了这支军队,那么不仅自己三人的脑袋必然要搬家,就是达阳、杨大乖等人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张亦隆甚至可以猜得出,当年太平堡抓到白莲教徒后,肯定是由杨大乖负责拷问,在他那堪称变态的拷问手段之下,白莲教徒必然会供出上线和同伙,然后就由达阳亲自率领土默特部精锐骑兵,如旋风般扫荡了几个白莲教众居多数的板申。

    没错,这就解释得通了。

    既然有这样的风险,张亦隆只好暂时放弃了从板申中招兵的想法,等到自己手中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后再考虑从各个板申中招兵会是一个更加明智的选择。

    “杨先生,听你这么一说,我想我们暂时是不会在几个板申招兵了,那么对于我们的兵源,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现在的杨大乖已经算得上是盟友了,所以张亦隆问出的问题也就更加简单直接。

    杨大乖好像对这个早就有了答案,他放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银碗,“确实是有个建议。”

    “在下洗耳恭听。”

    “去年秋末,从口外逃来三百多户山东人,他们到达太平堡后,始终没有进堡,也没有依附四大姓中的任何一家,特别是没有依附山东陈家。”杨大乖伸出一根堪比姑娘的纤细手指,“张先生,你猜是为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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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之明末争霸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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