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是警察!
尽管要被六倍的敌围杀,但达阳脸上没一点惧色,身陷危局的他反而迅速冷静下来,现在已经没有安然脱身的机会了,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力战到底,要么等到胡德尔金等人前来救援,要么就战死此地。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努力让对手付出更多的鲜血和生命。
完全冷静下来的达阳就好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每次出刀都力求动作最小,给对手造成最大的伤害,甚至是不求杀敌,只求伤敌。身边的二名蒙古亲卫也全力掩护着他的身侧。
但是人数差距实在太大了,很快右侧的蒙古亲卫就被一枝欺胡大长标枪刺中小腿,吃疼之下步伐稍有杂乱,就被一名白摆牙喇兵趁隙而入,一柄蒙古重剑直接刺入他的心口,就在白摆牙喇兵想要抽剑而退时,垂死的蒙古汉子却一声不吭,右手死死攥住剑刃,左手往前死命一探,双指竟然插入了白摆牙喇兵双眼之中!
白摆牙喇兵确实凶悍,受此重创之下,还不忘用力转动手中重剑,在那蒙古汉子心口绞动了几下,这才双手捂眼,惨叫着就地翻滚。
失去一人后的达阳形势更加恶劣,左侧的蒙古亲卫虽然奋力搏杀,但不一会儿就被几名卡伦兵围住,乱刀砍成数段,虽然死前掷出手中的马刀,与一名卡伦兵成功换命,但对于达阳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18人围杀还是14人围杀,对达阳来说,都是一样的。
通过8倍镜旁观这场血腥肉搏战的穿越三人组都有些目瞪口呆,就连号称见过不少死人的张亦隆都觉得毛骨悚然。尽管看过不少书,但亲眼所见还是让张亦隆感叹,古人生存着实不易啊。相比之下,之前处理过的混混街头斗殴还真是如小孩过家家一般。
失去所有掩护后的达阳果断变换战术,那个娘娘腔的杨大乖曾经说过,一旦单人陷入围杀,原地厮杀是取死之道,一定要寻机逃跑,利用敌人体能的差异,形成对自己有利的单打独斗局面,这样不仅能杀死敌方体能最好的,也能有效的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达阳猛的向前虚踏一步,唬的对面袭击者稍一愣神,然后拔腿就跑。
正在一旁包扎伤口的呼塔布一见达阳要跑,马上大喊着:“赶紧追!别让他跑了!”
所有人立刻发足狂奔。
达阳一边跑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耳中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判断敌人离自己有多远。
他没注意到,自己奔跑的方向正是穿越三人组隐蔽的方向,命运在他不知不觉间对他露出一丝微笑。
敌人近了!达阳右脚用力踏地,以此为轴,身形迅疾一转,手中马刀顺势斩出,他只能大概判断出敌人的位置,所以这一刀只求伤敌。
刀光一闪,追的最近的一名白摆牙喇兵躲闪不及,直接被这一刀劈斩在胸口之上。达阳用的可不是普通的蒙古马刀,而一柄由太平堡名匠耗时近一年打造的精钢宝刀,切开铁制锁子甲不比切开一块木板更加费力。
只这一刀,就切开了这名白摆牙喇兵的皮网甲和发达的胸肌,创口直达胸骨!
达阳也不看一刀的效果,转身继续狂奔。
又一名袭击者追了上来,达阳这次左旋转身,刀斜下斩,直取那人小腹要害,那名袭击者已经有所防备,手中重剑护住了胸前,却没想到这一刀如此下流,下腹直接被豁开个大口子,内脏流了一地。
短短三百步内,达阳已经两次转身出刀,重伤一人,杀死一人,这让其他袭击者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眼看达阳就要钻入小树林中,顿巴希猛的醒悟了过来,自己一伙是有弓箭的,追什么追啊?射死他不就行了!
顿巴希停步大叫着:“谁有弓箭,快射他!”
身后跑来二名气喘吁吁的卡伦兵,摘下角弓,抽出梅针箭,稍一凝视,对准正在狂奔的达阳就要放箭!
达阳听到身后没了脚步声,略一偏头,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就被冻结了一般凝固了,40步开外,二张角弓和二支梅针箭正对着自己!
本身就是神箭手的达阳知道,在这种情况上,对手是绝对不会射偏的,无论是想躲还是想格挡都是不可能的,对方甚至不用考虑射死自己,只要自己受伤了,等待着的就是必然的死亡。
达阳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马刀,既然死亡不可避免,那就让它来得更有价值吧。
狞笑同时爬上了呼塔布和顿巴希的脸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即,一句大吼从达阳身前传来:“我是警察!别动!把武器放下!”
达阳惊呆了!他不知道这个一身奇怪黑色衣服的胖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的汉话听得懂,但是理解不了,警察是什么?
以呼塔布和顿巴希为首的袭击者也惊呆了!这个黑衣胖子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说的是汉话,但是没人听得懂。
张亦隆和胡新明也惊呆了!他俩做梦也想不到,于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突然吼出这句看似没错,但实际上错到太阳系的警告!
于硕自己也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跳起来,为什么会吼出这话?
多年以后,面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于硕都解释不了当年那惊人的一跃和堪称流芳百世的吼声。
宁静,死一般的宁静!刚才的厮杀和呼喝仿制瞬间远去。微风吹过草原,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名的宁静和不知所措之中。
打破宁静的是一张角弓,一名卡伦兵维持不住拉弓的姿势,手指一松,“啪”的一声轻响,一支梅针箭照着黑衣胖子的胸口激射而去!
这个不知名的卡伦兵差一点就创造了历史,如果这一箭射中的话,那么就不会有后来名震天下的威远军炮营,更不会有名动中原的一代炮霸!
可惜的是,这一箭没射中。因为胡新明的反应比这箭更快,弓弦一响,胡新明浑身一震,马上反应过来,直接一脚踹在于硕右膝后方。
于硕“哎呀”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右侧倒去,那支梅针箭几乎是擦着他的左肩头飞了过去。
弓弦响声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所有人的开关!
另一名卡伦兵手中的弓箭刚瞄准已经跪地的黑衣胖子,就被早有准备的张亦隆一枪放倒!
甩开斗篷的张亦隆单膝跪地,左手托握住EM-331狩猎步枪的下护木,左肘略过左膝盖,枪、左小臂、左小腿呈同一垂直面上,右手握住小握把,大臂自然下垂,上身稍向前倾,双手正直向后用力,枪托确实抵肩,自然贴腮。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眼睛、照门、准星三点呈一线,快速指向下一个正在大呼小叫的家伙,手指轻扣板机。
伴随着“叭”的一声清脆枪声,一枚国产56式7.62毫米步枪弹弹头以735米/秒的初速飞出枪管,准确命中了顿巴希的胸口。
重达8.05克的被甲钢芯弹头轻而易举的就穿透了和纸片没任何区别的软皮甲,穿过肌肉、击碎胸骨,贯穿肺部然后后从顿巴希的背部射出!
顿巴希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柄烧红的长矛从胸口直捅而入,然后透体而出!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的生命力使他都没力气去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伤了自己,死亡的黑幕就彻底掩盖了他。
在生命最后一刻,顿巴希非常后悔自己在袭杀前发下的誓言,没想到这么快要兑现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张亦隆根本没有理睬那个中弹的家伙,100米之内被56式步枪弹打中躯干部位的人不可能生存下来的,就算他中弹的地方是三甲医院的急诊室门口,结果也是一样,必死无疑。
轻移左脚和右膝,张亦隆保持跪射姿势不变,右手快速推拉枪机,新一发枪弹立刻上膛,再次瞄准,击发!
又一名要持刀前冲的白摆牙喇兵腹部中弹,惨叫着缓缓倒地。
他的惨叫着彻底让袭击者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他们不是没见过明军的火器,但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火器,一缕轻烟,一声脆响,就仿佛冥府判官的大笔一勾,一条人命就没了?!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害怕这种死的不明不白的情况,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他们是魔鬼!跑啊!”
所有人,包括呼塔布在内,掉头就跑,各自扑向离自己最近的战马,什么军令,什么砍头,都无所谓了,只要离这些魔鬼远一点!
只是这些魔鬼还不想放过他们。
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于硕,一边嘴里低声骂着什么,一边打开AKMS自动步枪的金属折叠托,同样是跪射姿势,胖子发挥出了自己特有的优势,靠着体重稳稳的据枪瞄准,只是失去了准星后的AKMS只能来个二点一线了。
“叭”,枪响,人倒。
就算是没有准星又如何?于硕毕竟是受过中国人民解放军最严格军事训练的退伍兵,而且他是炮兵出身,当兵时用的就是这种制式型号为56-1式冲锋枪的武器。
百米之内,指哪打哪儿还是有把握。
张亦隆也毫不客气的把弹匣内剩余的三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这才伸手按住于硕的胳膊,“好了,别浪费子弹了。”
一轮射击后,除了还呆立原地的达阳以外,能跑的只有6人了,于硕一共开了五枪,打倒4个,也算是一流射手了。
此时的6人已经跑出了百米以外,对于张亦隆来说,他们已经不值得浪费子弹了,现在这些子弹可是打一发少一发啊。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算是神经强悍如钢铁的达阳也呆立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第十七章 马匪?女的!
达阳也只敢问这一句,因为对面三人中的小个子,手中乌黑的铳口正对着自己的胸膛。达阳不喜欢什么火器,蒙古勇士还是更喜欢弓箭和马刀,但作为土默特部的小台吉,他当然知道明军惯用的火铳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开的。更何况,他刚才亲眼见识过了这三人手中自己从没见过的火器是如何犀利的消灭了那些追杀自己的金人。
杀人如宰羊!
张亦隆却没理会达阳,他的目光一直追踪着那三个已经跑出百米开外的金兵,张亦隆不在平这几个人能跑到什么地方去,他们采用伏击而不是更有把握的正面袭杀,就说明脚下这片土地目前还不在后金的控制范围内。就算他们跑回去,说碰到三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用奇怪的火器杀死了剩下的人,会不会有人信都是问题。
现在张亦隆只希望他们快点离开,越远越好,别看自己三人刚才威风八面,杀人不眨眼,可一旦子弹耗尽,那谁杀谁可就不好说了。
想在这里补充弹药纯属是幻想,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呼塔布也想要尽快逃离这些魔鬼,作为白摆牙喇兵的戈什哈,他不仅在战场上见识过明军的各种火器,自己身上甚至还有明军三眼铳打出的伤痕,但那些火器都不能和这些魔鬼手中的相提并论。
当时,呼塔布坐在远处包扎伤口,他能看到的只有魔鬼手中的神秘火器火光一闪,就有一个自己人倒下,特别是顿巴希,那个仿佛是精铁打造的汉子,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呼塔布甚至没看清是什么样弹丸穿透了顿巴希的身体,太可怕了!
顾不上大腿处穿来的钻心疼痛,呼塔布拼命扑向一匹战马,这九匹战马都是由那个土默特部内应准备的,除了比他们骑来的马匹有更好的体力以外,其中的三匹马背上还膡特殊的“礼物”。
刚才为了保证伏击达阳成功后能快速逃跑,他们把九匹战马都用暗桩拴住,谁知道万无一失的伏击,最后还出现了意外。
现在他只求这九匹战马中最好的三匹不要再出任何意外了。、
幸运的是,九匹战马虽然因为枪声有些躁动,却没能挣脱拴马暗桩。
呼塔布二话不说,解开一匹带着特殊“礼物”的战马,飞身上马,朝着东北方一路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紧跟的是最后幸存的2名红摆牙喇兵,所有的白摆牙喇兵已经全部战死了。
三名卡伦兵的反应速度稍慢了一点,顿巴希的死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使他们在转身逃跑时,忘了去骑被栓住的战马,而是选择了追逐那几匹被枪声惊跑的马匹,直到天边再次出现扬尘,他们才反应过来,重新扑向被栓住的战马。
但此时,呼塔布三人已经跑的快没影了,三名最后的卡伦兵仿佛没头苍蝇一样,一人选择跟着呼塔布,另二人却选择了向正北方逃跑。
张亦隆接过于硕递来的望远镜,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来的至少是一百骑以上,现在暂时还看不出来服装,但应该是和眼前这个蒙古汉子是一伙的。
张亦隆犹豫了一下,还是用纯正的普通话问了出来:“你懂汉语吗?”
达阳同样犹豫一下,他听得懂,却无法理解汉语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糊的回答:“我听得懂汉话。”说的却是山西口音。
呼塔布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天边的烟尘,他当然知道那是来增援达阳的土默特部骑兵,好在自己胯下这匹战马是内应精心挑选过的,又没怎么耗费马力,就算是那些土默特部骑兵紧追自己,想要在天黑之前赶上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只要天黑了,自己就有了一丝生机。至于说以后怎么办,现在的呼塔布根本顾不上去想。
回大金是不可能了,回去也是挨一刀,还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战死好了。大汗不会亏待英勇战死者的家属,至于说自己,呼塔布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就和这马鞍后的“礼物”。
身后的二个家伙,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如果不是,没关系,呼塔布自信只要找到机会,杀掉那二个红摆牙喇兵并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逃命,呼塔布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不惜马力的疯狂奔驰了大半个白天,直到身后再也没有追兵的一点影子,身下的战马也开始因为过度疲劳而开始打晃时,他才放慢了速度,四处张望,寻找着可以休息的地方。
很快,一条闪着银光的小溪就出现在不远处,呼塔布召呼一声,二名部下赶紧跟了上来。
三人三马来到小溪边上,呼塔布滚鞍下马,一头扎进清凉的小溪中痛饮起来,直喝到甘甜的溪水都要从嗓子里溢出来,这才抬起头来。
喝饱了水,肚子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呼塔布伸手在怀里掏了掏,牛皮袋里只剩下一条干奶酪,把干奶酪扔进嘴里嚼着,呼塔布走到战马旁,把神秘“礼物”从马鞍后放下来,扔在一边。
又在鞍袋里翻找了一通,那个内应确实很得力,看来在他身上,乌哈图没少下功夫。鞍袋里不仅放着风干牛肉,装着马奶酒的水袋,烙好的烙饼,足够一个人三天吃喝的了。可惜就是没有武器,不过呼塔布也无所谓,自己腰间有马刀,唯一可惜的就是慌乱之间没带上弓箭,不然靠着射猎也可以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最后呼塔布走到被粗布包着的“礼物”前,抽出小刀割开捆着粗布包裹的羊皮绳。随着呼塔布略显粗鲁的动作,一个被包在粗布包中的少女露了出来,长时间被布堵着嘴,加上在马背上近一天疯狂的奔驰,少女已经昏死过去了。
呼塔布伸手摸了一下,还有气,从溪水里舀出水来直接泼在少女脸上。
受到凉水刺激的少女悠悠转醒,看着眼前那张狞笑的脸庞,想要惊叫却因为嘴被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呼塔布用小刀轻轻刮着少女娇嫩的面庞,心中却在感叹,可惜这少女只是土默特部普通的侍女而不是那些舞姬,不然随便找个蒙古部落就能换来一大笔钱,足够自己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了。
不过嘛,毕竟是伺候台吉的侍女,这少女的容貌已经算得上中人之姿了,只能留着当自己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呼塔布用略显生硬的蒙语说道:“你老实一点,给你点水和吃的,别乱吼乱叫,小心我刮花你的脸蛋!”
见到少女点点头,呼塔布这才把她嘴里的布条取出来,给她喂了一碗清水。
身边二名部下也各自从马背上取下同样的“礼物”,只不过其中一名少女在嘴中布条取出后放声呼救。
呼塔布三人一起放声大笑,其中一个红摆牙喇兵更是笑的差点掉进溪水里,“在这草原上,你就是喊破天去也没人来救你。”
“是吗?你怎么这么肯定?”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结结实实把三人吓了一跳。
三人齐齐抽刀在手,扭头看去。
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一匹健壮的蒙古矮马上端坐着一名蓝衣骑士,曲线玲玲的身形和面纱后如晨星般明亮的双眸让人可以清晰的判断出她的性别。
呼塔布发出一阵大笑:“原来是个娘们啊,怎么?看中哥哥这健壮的身材了?来来,过来一起……”
女骑士脸上没一点怒容,反而笑眯起了眼睛,“我就喜欢胆大的男人,你们的心肝吃起来才最有味道!”
一名红摆牙喇兵拉过战马,翻身而上,高呼一声,“让我来!这娘们归大人,马我要了!”
女骑士仿佛看不见那匹正在冲向自己的战马和马上舞刀的男人,一双秋水长眸盯着呼塔布,一丝浅笑爬上了她清秀的面容,这家伙应该很值钱啊。
被当成空气的红摆牙喇兵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污辱,爆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腹,战马加速冲上小山包。
眼见着就要够着马刀劈斩的距离了,这名红摆牙喇兵却出现了瞬间的犹豫,真要把这个漂亮娘们一刀劈了,回去怎么和呼塔布大人交待啊?想到这里,他手腕一翻,刀刃变刀背,想着敲晕了抓回去多好。
就在同一瞬间,一道宛如秋水的匹练剑光突然在他眼前乍起!
不等他稍有反应,就觉得自己仿佛变得身轻如燕,一飞冲天!
只是低头看去,一具无头尸体正从奔驰的战马上栽倒。
“咦?那具尸体看着很眼熟啊。”这是飞上半空的人头最后的想法。
呼塔布吃惊的差点把手上的马刀扔了,自己那名精通肉搏的部下刚冲到那女子身前,挥刀斩出,却被那女子在马上轻松闪开,同时一道在夕阳下都亮的耀眼的剑光在那女子手中亮起!
只一剑,人头就飞上半空!这是何等惊人剑术,何等惊人的宝剑?!
小山包上的女骑士轻轻一甩长剑,好像是怕刚才那人的鲜血污了自己的好剑。左手向呼塔布勾了勾,示意他自己来。
呼塔布毫不犹豫的纵身扑向一旁正低头吃草的战马,他不想和这个女恶魔肉搏,别说现在自己打了一夜,跑了大半天,只喝了一肚子水,就是吃饱喝足,呼塔布也没把握在马上战胜她。
那一剑,已把他的心胆都吓得稀碎了。
他身边的另一名红摆牙喇兵也是同样的动作。
小山包上的女骑士皱了下眉,这二个看着挺精壮的男子怎么也是这样?真是中看不中用嘛。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从小山包上直冲而下。
呼塔布见她手上只有长剑,心下稍安,等她冲到近前,自己早就上马狂奔了。
只可惜,他此生的好运气已经在之前找马时全部用光了。
女骑士左手在鞍袋中一探,抽出一物,手腕一旋,直甩而去。
呼塔布眼前一花,感觉好像有东西飞过来,刚要想躲,一枚系着软索的飞钩就击中了他右肩,飞钩头部如打磨锋利的船锚直接穿透了呼塔布身上的软皮甲和锁子甲,钉入肩头足有三寸深。
呼塔布惨叫一声,手中马刀落地,不等他用手拔出飞钩,那道剑光就如秋水长汯般在自己眼前亮起!
“原来剑光是这么好看啊。”带着此生最后的感叹,呼塔布的人头飞上了半空。
女骑士轻拔战马,避开无头尸身喷溅出的鲜血。
最后那名红摆牙喇兵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不顾一股暖流顺腿流出,爬上战马直冲小山包。
等那女恶魔拔转马头,自己已经越过小山包一跑了之了,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在他越过小山包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小山包后整整齐齐排列了一百多人马,所有人马都悄无声息的看着这一人一马前来送死。
不等这名红摆牙喇兵做出什么反应,队列最前的一名骑士,轻夹马腹,往前一纵,手中长柄眉尖刀轻挥而出,红摆牙喇兵的上半身就斜飞出去,半截尸体也栽倒马下。
身后几人轻声一句:“二当家的好刀法!”
那人微笑转头,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小山包那侧的女骑士根本没去管剩下那人的死活,因为没必要,山包后是自己一百多手下,要是让这么个蠢货跑了,那他们就都没活着的必要了。
翻身下马后,挥剑斩断捆着少女们的细绳,微笑着说道:“没事了,你们安全了。”
呼救的少女痴痴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是长生天派来救我们的吗?”
女骑士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长生天派来的?不是,我是马匪,女马匪!”
第十八章 我是讲规矩的女马匪
三名少女被这阵银铃般的笑声彻底笑懵,她们不明白,当马匪是件值得这么高兴的事吗?
但是,很快她们就发现了,当女马匪可能真的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统领一支由上百名精壮汉子组成的马匪队伍就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了。
看到三名少女呆萌可爱的样子,清秀的女骑士,不对,是女马匪好半天才止住笑声,“你们三个就没听过这附近草原上活动着一支女人当家的马匪?”
三名少女中最镇定那个的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叫声来:“我听台吉大人他们说过,叫什么一丈红,必须有?”
老实说,她之所以能记住,就是因为这个绰号实在是太奇怪了,想忘记都难,而且这个绰号用的是汉话而不是蒙语。她记得当时杨大乖大人还专门纠正了达阳台吉的发音。
“没错,就是我!”女马匪收剑归鞘,看了看两具无头尸体,“你们三个能站起来吗?”
面对着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现实中砍人如宰羊的女马匪,尽管三名少女已经吓得筋酥骨软,但还是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一丈红正要把她们叫到身边问几个问题,突然双眼一眯,远处又有一匹战马奔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拔转马头就跑,她眉头微皱,轻轻打了个呼哨。
一匹健马驮着一名矮壮的蒙古马匪就从小山包上直冲而下。
一丈红用手一指远处那人马,用纯正的蒙语说了句:“抓回来,要活的!”
马上的蒙古汉子二话不说,双腿狠夹马腹,手中的马刀轻抽马臀,健马轻嘶一声,电射而去。
这时小山包上又跑下来三骑,马上全是清一色穿青衣戴面纱的年轻女子,她们快速的把二匹无主的战马带开,就在溪水边开始就地生火。另有四名少年则把二具无头尸体拖到一边,剥了个净光,还有一名少年用篮子把二颗人头装好,放在一旁。
等一丈红身边的篝火点起来,一百多人马这才绕过小山包过来汇合,把三名少女吓得抱成一团,如果不是看到一直带着微笑的一丈红和那三名忙着生火煮奶茶的年轻姑娘,她们三个恐怕已经吓得昏死过去了,每一个蒙古姑娘都知道,落到这些马匪手中是什么下场。
一丈红看她们实在太紧张了,微笑着主动招呼她们坐在火边,此时,一只肥羊已经被洗剥干净架在了木制烤架上,火舌舔着羊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先让她们三人每人喝了二碗奶茶,又扔给她们每人一个装满了马奶酒的牛皮水袋后,一丈红这才挥手示意手下各自找地方起伙做饭。
别看是一百多人马的马匪,却没有太多的嘈杂之声,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各自忙碌着,有二十骑分散向四周去探查敌情,有十几个少年把所有的战马都牵到溪水下游开始卸鞍、饮马、刷洗马匹,下马的马匪们则十几人一伙围坐在刚点燃的篝火旁开始喝酒聊天,等着火上的烤羊熟了就要大快朵颐了。
这根本就不像是马匪,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队啊,这是当时三个少女共同的想法。毕竟她们三人虽是普通牧民家庭出身,却没少见阿斯嘎大人训练亲卫的场景,在三名少女看来,那些彪悍的亲卫们并不比眼前这些马匪更有规矩。
先了热呼呼的奶茶,又喝下了几口酸甜可口的马奶酒,少女们逐渐镇定下来,开始好奇的打量起这帮奇怪的马匪,一丈红直到此时才开始问她们是从哪个部落来的?抓她们的金人是哪儿来的?要去哪儿?部落里还有没有家人?
一堆问题砸的三名少女又有些迷糊,最后还是由三人中最镇定的那个名叫乌仁娜的姑娘回答了一丈红的提问。
听着她的回答,一丈红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按乌仁娜的说法,她们三人是土默特部小台吉达阳的侍女,之前在远方一个营地里迎接来自应绍卜部的贵宾,贵宾好像叫乌哈图。在乌哈图离开后,她们几个就在营地后方收拾吃剩的东西,突然就听到有密集的马蹄声,还有阿斯嘎大人高声叫着敌袭,然后就被人从脑后敲晕了,直到刚才被人从粗布包里放出来,至于说谁袭击了营地,达阳大人现在怎么样了,她们就完全不知道了。
这些信息太少了。一丈红示意她们继续喝酒,还扔了三把小刀给她们,方便她们一会儿吃烤羊肉,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她当然知道土默特部的小台吉达阳,也知道乌哈图是应绍卜部的小台吉,是附近草原上有名的“草原之狐”。问题是,这二个家伙碰面的内容是什么?乌哈图不远千里跑到土默特部境内,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谈,但乌仁娜只是一般的侍女,她是不可能知道会谈内容的。
作为马匪大当家的,一丈红必须清楚的了解草原周边部落的动向,一旦这几个部落真要形成对马匪的围杀之势,自己就要马上率部远遁了,钱财虽好,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她开始后悔没尽早在土默特部上层安排几个眼线了,看来此事要抓紧了。
至于说后面的营地遇袭,肯定是这些金人发动的,这些人应该不是普通的金人,而是金军中的精锐。
这就更加奇怪了。据她手下的探报,那个所谓的大金朝廷远在辽东,怎么敢派精锐深入到土默特部境内袭击达阳?他们是怎么通过察哈尔部和应绍卜部的?谁给他们提供了人吃马喂的东西?谁给他们带路绕过草原上的两部的哨探?
她感觉有些头疼,现在只希望刚才那个拔马就跑的家伙能说出点什么了。
正想着,马蹄声传来,蒙古汉子已经把那个逃跑的家伙抓了回来。一丈红抬头一看,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吓得对面三名少女又要抱成一团。
原来是那名粗心的蒙古汉子是用套马索把那个从马上套下来,却没有及时把人绑起来放在马上带回来,而是就这么用套马索拖着跑了回来,自己空出的左手牵着那匹战马,此时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见到一丈红冷冰的眼神后,全身一颤,不敢再笑了。
一丈红站起来,脚步轻快的走向那个还不知道闯下大祸的莽汉,只扔下句:“二当家的,去看看。”
旁边火堆旁早就跳起来一个与阿斯嘎身高不相上下的壮汉,就是他刚才轻轻一刀就把那个逃跑的红摆牙喇兵砍成了两截!
壮汉快步走到那个被套马索拖回来的家伙身上,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这才对一丈红摇了摇头,“死了,死透了。是勒死的。”
一丈红的脸色更加难看,右手往旁边一伸,早有心腹女护卫从她的鞍袋里取出一卷盘成圆形的牛皮长鞭,递到她手上。
一丈红用鞭子一指那个早就滚鞍下马,此时已是体若筛糠的蒙古汉子,“规矩你懂的吧?”
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麻利的解开上衣,露出肌肉虬结的脊背,低头不语。
一丈红手腕一抖,牛皮长鞭瞬间甩出,“啪!”正抽中那汉子脊背,鞭已到,声才响,鞭速竟是超过了音速!
牛皮长鞭带起一串血线,篝火旁的三个少女这才明白,什么叫:一丈红,必须有!原来是每一鞭下去,都必须见红啊!当然,此时三少女不知道,这只是一丈红绰号来源的一半。
三鞭过后,那个蒙古汉子已经趴在地上,虽然疼的浑身打颤的快要昏死过去了,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敢吭。
一丈红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牛皮长鞭扔还给护卫,自有人去清洗和保养。扭头对身边比她足足高出二个头的壮汉说道:“二当家的,赏他壶酒,再教他一遍规矩,告诉他事不过三,过三就要掉脑袋!”
“好嘞!大当家的放心。”尽管身高马大,但二当家对于一丈红有着明显的敬畏,听令后挥手让手下过来把这个快要昏死过去的家伙架到一旁去上药,等他伤好了,自己还要再教训他一顿,确实得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了。不然下次再惹大当家的生气,就不是三鞭的事了,要是牵怒到自己头上就更加不妙了。
一丈红重新走回篝火旁,笑吟吟的坐下,手腕一翻,亮出柄锋利的解腕尖刀,把已经烤的七八分熟的羊腿切下来,扔到三名少女面前的木盘里,笑着说道:“看到了吧,我可是很讲规矩的马匪,嗯,女马匪!”
第十九章 我们是好人
几乎就在一丈红亲手教育手下要讲规矩的同时,达阳也在为自己的生存做着努力。
不需要回头,他就能从大地的震动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马嘶声中判断出应该胡德尔金带着援兵赶来了,听声音,至少在百骑开外,但那又如何?
眼前这三个衣着奇怪的家伙只要动动手指,自己就要去见长生天了,别说还远在天际线上的胡德尔金,就是他在百步之外,自己都照样会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他努力挤出这二天来最真诚的微笑,用略显生硬的汉话说道:“三位……大哥,我是好人的,真的。”
张亦隆保持端着EM-331狩猎步枪的姿势没变,右手拉开枪机,然后从腰间的弹匣挎包里依次抓出五颗子弹,飞快的压进固定弹匣内。旁边的于硕相信张哥此时一定非常想念桥夹装弹带来的快感!
装好子弹,恢复战斗力后的张亦隆这才撇了一眼这个穿着打扮堪称华丽的蒙古人,“你是不是好人,咱们另说,背后那些人马是你的?”
达阳见矮个子手中的铳口对着自己晃了晃,赶紧用更加真诚的语气说道:“是我的部下,他们是来救我的。呃……你们救了我,更是我的恩人。”
听到恩人两个字,于硕马上两眼放光:“看远处那些人马,你这官儿不小啊?”
也真是亏得达阳平时与杨大乖没少聊天,知道这个汉话里的官是什么意思,他马上回答道:“我是土默特部的小台吉,算是大官了。”
于硕更加兴奋了,刚要继续问下去,旁边的胡新明就冷冷的说了一句:“于哥,你先看着点他,我把弹壳收一下。”
于硕愣了一下,手中的AKMS折叠托自动步枪马上指向了达阳,AK就是好,30发弹匣只消耗了5发,还不到换弹匣的时候。
尽管按照胡新明的话做了,但于硕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小胡,你捡弹壳干什么?”
胡新明一边在草地上费力的寻找着只有39毫米长的弹壳,一边没好气的说:“那你觉得我们在这个时代去哪儿找子弹呢?”
于硕再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是穿越三人组中最后一个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身在古代了。
好一会儿,于硕才反驳了一句:“我们找不到弹药补给,那你捡弹壳有什么用?”
这次回答他的是张亦隆:“你是炮兵出身可能不太懂这个,步枪弹是可以复装的,当年抗日战争期间,八路军和新四军都大量使用了复装子弹。”
于硕看了看眼前这个身穿精致皮网甲,却一脸真诚笑容的蒙古汉子,猜测着现在应该是哪个朝代,他对于古代军人的盔甲之类的没啥了解,但看得出来,应该是宋元或是之后的朝代了,所以他反问了一句:“那可是上世纪40年代,就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复装子弹?”
张亦隆已经有些轻微的不耐烦了,他只说了一句:“复装子弹最难的就是用制造弹壳和底火,其他的都好办,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于硕小声咕噜了一句:“现在还有正事?”
张亦隆没理这个思维还停留在现代社会的家伙,认真的问了一句:“你说你是土默特部的小台吉?”
达阳连连点头,他已经预感到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刻快到了。实际上,也由不得达阳这么想,自从朱元璋派大将徐达、常遇春等率军横扫北方,将元帝国赶加草原之后,明蒙双方就陷入了二百多年的死斗。
大明强则大军扫北,深入草原,杀得蒙古人哀鸿遍野,狼狈北遁数千里,蒙古强则入关劫掠,不仅曾经兵锋直至明帝国首都北京城下,更在土木堡创下俘虏大明皇帝的辉煌战绩,可以说自明帝国创建以来,明蒙双方就没有停止过互相杀戮。
也就是一代天才俺答汗与明帝国达成了互市通贡之后,这才让双方稍微有时间放下刀剑,开始想着做点生意。
眼前这三个奇装异服的人,虽然有着极短的头发和奇怪的头盔,但毫无疑问是汉人。而且有可能是那些深入蒙古草原的最危险的汉人之一,即伪装成马匪的明朝边军,真正无法无天的暴徒。
早在明蒙互市开通以前,就有汉人商队为了巨额利润从隐秘小道出塞做生意,一般来说他们都会用重金收买大明边军,好让他们睁一眼闭一眼,甚至有边军将领出资参与此类生意的。
但事事有例外,也有一些买卖人不愿和边军打交道,他们有着更加隐秘的出塞通道,携带了获利更多的铁器等,能从草原上换回沙金、貂皮、人参等更加价值的货物。这些商队丰厚的收益自然吸引了一些边军将领的注意。这些将领有时会从自己麾下挑选最精锐的家丁或是夜不收,十几个人或是几十人假扮马匪,深入到草原腹地,专门伏杀那些从蒙古部落完成交易的返程商队,这是他们和真正的草原马匪最大的区别。
真正的草原马匪是不会去劫掠那些返程的商队,因为这些人带的毛皮、沙金、马匹和牛羊等货物在草原上并不值钱,就是抢到手收益也不大。
但要是劫掠了一支从关内入塞的商队,这些人携带着可以在草原各部卖出高价的铁锅、布匹、绸缎、瓷器、衣饰等等,如果运气够好,抢劫成功一次就够一支马匪在草原上幸福生活半年的了。
更为关键的是,除了那些伪装成马匪的明军边兵,真正的草原马匪基本上不会使用火器,并不是说这些马匪不知道火器的好处,而是在于不管好用不好用,在这草原上去你让马匪去哪儿找火药?
而这些假马匪却极其擅长使用什么三眼铳啊,鸟铳之类的火器,更加可怕的是,他们通常都不会留下活口,毕竟真要是在大明境内被受害人认出来,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真正的草原马匪一般是求财为主,杀人立威是有,但杀尽整支商队却极为罕见。
看了这三人刚才的举动,百步之内几乎没一个活口,达阳基本上就认定了他们的身份。
所以他才强调自己蒙古土默特部小台吉的身份,一方面是告诉这三个假马匪,自己不会跑到明朝去告发他们,另一方面是希望他们明白,救了一个小台吉会有多大的好处,别轻易把自己这个活好处变成死人。
张亦隆虽然不知道这些草原上的内幕,却也听出了达阳的弦外之音,不过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这个问题事关他们三人的现在和未来。
想了一下,张亦隆还是决定直接抛出问题,不绕任何弯子,毕竟这个问题太重要了,不能有任何误解,他也不确定眼前这个蒙古台吉的汉语程度,所以只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你是土默特部的小台吉吧,那你应该知道现在是大明哪个皇帝在位?”
达阳回答的同样干脆利索:“现在明朝的皇帝,好像叫朱由……”
张亦隆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想要呻吟出声来:“朱由检?年号是崇祯?”
达阳连连称是,然后瞬间就因为吃惊而张大了嘴,这些人不是明军边兵假扮的马匪!不然,他们不可能连自己的皇帝是谁都不知道,自己有救了!
于硕听到这个答案,浑身的肥肉一颤,差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是穿越了最为混乱的明末?这个心理重击甚至让他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手中的AKMS自动步枪也出现轻微的晃动。
胡新明到是没啥太大的反应,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是三人中最早认清了已经穿越到古代这一事实的,所以就算听到了这个答案,也没什么心理冲击,只是心中长叹一声,看来短时间内是回家无望了,就继续默默的在地上把一枚枚散落的弹壳收集起来。
达阳看着对准自己胸膛却有些晃动的铳口和那个持铳胖子苍白的脸色,声音有些干涩的对着明显是三人中头目的张亦隆说道:“这位大哥,能不能先让这位兄弟把火铳放下,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伤害你们呢?”
此时的达阳在心中无限感激着之前和杨大乖学来了这些平日听着酸掉牙的话。
张亦隆在心中长叹一声,这个答案对他的冲击力并不比对于硕逊色多少,只不过由于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加上生性沉稳,所以没表现的那么明显。他看了眼达阳一直握在手中却一动不动的马刀,“你把刀收起来吧,你说过你是好人,那么正好,我是好人,我们都是好人!”
达阳脸上保持着微笑,心中却在腹诽,好人?刚才杀人如宰羊的你们是不是好人真的不好说啊,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也只能相信眼前这三人确实是好人!真正的好人!
如果他们不是好人,自己真的就死定了!
第二十章 好人见好人!
张亦隆没空理睬达阳的心理活动,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你知道现在是崇祯几年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大变化的话,那么崇祯皇帝上台后不久,草原就要迎来二场决定草原诸部命运的大战,只要知道了现在是崇祯几年,基本上就能确定草原各部的大体形势。
这个问题把达阳问住了,他不是不关心明朝那边的事物,事实上他之所以任用杨大乖为笔贴式,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握明廷的动向,只是最近听说明廷那边有了剧变,一些原有的眼线都失去了作用。
而且现在是初春,从口内出发的商队还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到太平堡,在此之前他了解的实际上是去年明廷的消息。面对仍指着自己黑洞洞的铳口,达阳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今年从口内出发的商队还没到,我没有最新的消息,听线报说,去年大明刚换了皇帝。”
张亦隆示意于硕把枪放下,让眼前这个土默特部小台吉放松下来,这才问了第三个问题:“既然你今年没收到最新的线报,又是去年换的皇帝,那你怎么知道现在大明的年号是崇祯?”
达阳见对方收起了火铳,这才稍感放松。对于这个问题到是不难回答:“说起来也巧,十五六天前,我手下笔贴士安排在明军边堡的眼线传回来一条消息,特别短,就是说新皇帝叫朱由检,改元崇祯,其他的就没了。”
张亦隆看了眼远处已经奔驰而近的人马,招手让达阳靠近一点,现在隔着二十多步,双方这么大喊大叫的问答实在是太累人了。
现在不用担心这家伙会暴起伤人,一方面等他抽刀出鞘,于硕的射出的子弹早就在他身上开洞了,自己对于近身格斗也不是一点都不懂,不怕这个土默特部的小台吉搞什么小动作。更关键的是,这人也没理由对自己三人下手,毕竟自己刚刚救了他,就张亦隆了解的蒙古草原民俗来说,没有足够的理由,恩将仇报可是大忌。
达阳顺从的走近了一些,心中仍十分忐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要抓自己当人质。
张亦隆用下颌指了指越来越近的骑兵,“你先让你的人停下来休息,我们之间有些事情要先说清楚,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
此时的达阳除了对方说什么信什么以外,也实在没更好的办法,至于说对方的态度好不好,生死事大,其他都是小事了。
他转身对着已经驰近百步以内的胡德尔金下达了简短的命令,“所有人原地等待,不许乱动!”
张亦隆看了眼于硕,他知道于硕是懂蒙语的,于硕也回了个确定的眼神,看来眼前这个蒙古小台吉没有说谎。
胡德尔金远远望见了凌乱的战场和看起来有些紧张的达阳,还有那三个奇装异服的汉人,刚想要靠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达阳的命令制止了,他只得下令身后的百余骑全部下马原地待命。
张亦隆用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转业军官的专业眼光打量了一下这支百余人马的骑队,很明显,来的应该是这位小台吉最精锐的亲兵卫队或是类似的部队,从这支精锐身上就能大概看出土默特部骑兵部队的素质,并进一步推测出其作战能力。
看了几眼,张亦隆就在心中叹气,果然明末时代的蒙古骑兵早已经没有了成吉思汗时代的风采和剽悍善战。当然,如果以现代军人的眼光去看这样一支骑队是没有一点意义的,所以张亦隆只看了一点,那就是纪律性。
不得不说,这些蒙古精锐骑兵的纪律性相当一般,虽然有来自台吉的明确命令,但下马的蒙古骑兵还是有不少人好奇的左看右看,有人甚至胆大到想要去捡拾那些伏击者掉落的兵器或是马匹,那个明显是指挥官的中年人却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
这就解释了史书中为什么右翼蒙古万户先是被左翼的林丹汗打得满地找牙,若干年后又被后金彻底消灭,变成了大清麾下的蒙古八旗。这种纪律散漫的部队,入塞劫掠可能还行,一旦与组织性与纪律怀更强的军队正面作战就会一溃千里。
等等!张亦隆在心里叫了一声,按这个土默特部小台吉的说法,大明朝廷是去年换了皇帝,那么按照传统,换皇帝的当年是不换年号的,下一年过了农历新年,也就是大年初一才会换上新年号,也就是说,今年应该是崇祯元年。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达阳,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书上说的是崇祯元年,林丹汗就要大举西征了,然后在什么不哈会战中击败了土默特部、应绍卜部等部落联军,宣告了右翼蒙古诸部的失败。
但是看眼前这家伙和他身后的骑队,不像是刚吃了败仗或是准备应付一场大战的样子,虽然说根据草原上战争传统,大会战通常会发生在秋天,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但是,起码也应该准备一下吧?
达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眼前这人的神情,却猜不出对方面无表情下的真正想法,只是闪动的双眼表示着此人脑中正在进行着快速的思考。
张亦隆最终没有再问出新的问题,就这几个也够眼前三人好好消化一下了。犹豫了一下,关上狩猎步枪的保险,用一个标准的收枪动作恢复成肩枪姿势,这才双手抱拳:“在下张亦隆,这是我兄弟于硕和胡新明,我们……我们是来自极北部落诺罗斯的……汉人。”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给自己编一个合理的出身是不可能的,张亦隆知道自己三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发型都不是典型的明朝汉人,长相也不可能是蒙古人或是金人,所以自己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来源:更北方的俄罗斯。
于硕和胡新明稍一迟疑也跟着把枪背好,抱拳行礼。
达阳点点头,他听杨大乖说起过,在大明的西北方,有一个由梳着短发,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统治的国家,叫什么斯。问题是,杨大乖同时说过这些人的肤色发白,眼睛发蓝或是发绿,而眼前这三人从长相看却是不折不扣的汉人。
不过无所谓了,达阳赶紧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抛在脑后,救命恩人施礼在前,自己再无动于衷,摆明了是要找死啊。
达阳回了一个蒙古式的鞠躬礼,重新介绍了自己:“我是土默特部小台吉达阳,感谢三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张亦隆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提出一些的要求,解决一下三人的燃眉之急,比如说先有个落脚地。
张亦隆往达阳身后看了看,“台吉大人,可以麻烦你的人马打扫一下战场吗?”
达阳连连否认这一称呼:“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叫台吉大人这不是在骂我吗?这样吧,我听我的笔贴式给我说过什么三国演义啊,水浒传啊,咱们就认个异姓兄弟吧,我们蒙古人把这个叫安答!”
说完又对着胡德尔金下了命令,让他们先把跑散的战马收拢起来,至于地上的武器之类的,又不会长脚跑了。
听到安答一说,张亦隆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不自觉的想到了成吉思汗的安答-札木合,自己可不想最后落个什么无血而死的下场!
但转念一想,如今自己三人身在这明末草原上,有个右翼三万户之一的土默特部小台吉当安答,以后就算不能在这草原上横着走,起码也能混个衣食无忧了吧?就算是几个月后万一林丹汗率领大军杀过来会有麻烦,这个问题也可以留在日后再说,现在先抱住这条大腿才是正事!
想到这里,张亦隆赶紧收拾起脸上的表情,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伸手重重一拍达阳的肩膀,开心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以后就要靠着达阳大哥在草原上吃香喝辣的了!”
达阳现在心中已经无数次感谢杨大乖平日里让他都有些厌烦的说教,不然他怎么知道汉话里的吃香喝辣是什么意思?这要是会错意了,还是会被一铳打死吧?
想到这里,达阳不由得往旁边瞥了一眼,三人中个子最小,身材略显瘦弱的那个年轻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看得达阳浑身不自在,难道此人对男人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想到这里达阳浑身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看来要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和这人结成安答了。
尽管脑子里出现了奇怪的念头,但达阳还是迅速的回应了张亦隆的好意,“不敢,不敢,我们结成安答是最好的,这样我就可以好好报答三位大哥的救命之恩了。”
只有和他们三人成了安答,自己才能真正安全,不知道为什么达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这样的直觉。
多年以后,达阳才知道,直到他们成为安答前,自己实际上一直是个徘徊在死亡线边缘之上的可怜人!
自己最敬重的张亦隆张大哥,当时一边和他微笑着聊天,右手却从腰间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个土黄色的小东西在手里把玩着。
达阳当时只看了一眼这个明显是铁制的外形好像是某种奇异果实的小玩意儿,误以为这是汉人中所谓的武夫经常把玩的那种铁蛋丸,只不过张大哥手中的这个形状比较奇怪而已。
等到日后达阳知道这个土黄色的铁蛋丸能在瞬间杀死18尺范围内的所有人时,他手上的酒碗直接掉在地上。
那时坐在对面的张亦隆却在微笑中举起了装满二锅头的酒碗,“别这么一副吃惊的表情,毕竟我们当时刚刚认识,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于硕和胡新明也同样微笑着举碗示意,达阳对此哭笑不得。
也许,这才是好人与好人见面时应该有的态度,毕竟在明末乱世中,天真的好人是活不长久的。
第二十一章 准备回营地
好在此时此刻的达阳还不知道张亦隆手中的把玩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要命玩意儿,所以还能堆出一脸笑容邀请张亦隆一行三人到自己的临时营地去暂住几天,聪慧如他自然看出了三人现在是露宿野外的窘境,只不过他不敢问个为什么。
从自己安全的角度考虑,达阳也不想在这片草地上露宿,还是回到自己的营地更加安全,而且乐木吉也肯定调集了周边部族的人马,现在的营地肯定是最安全的。
对于达阳的提议,张亦隆三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继续留在草原上当然可以,但是逃跑的金人会不会回来报复,谁也不能肯定。诚如张亦隆先前所说,他们收集到的子弟是极其有限的,而且他们只有三个人,继续露宿野外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硕和胡新明拒绝了达阳派亲兵帮着收拾营地的提议,自己动手迅速把营地东西收拢了一下,一会儿肯定有马可骑,至少也会有马帮着驮行李,所以不需要过多考虑背负问题,直接一股脑塞过去就是了。
张亦隆则是礼节性的陪着达阳聊了几句,却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达阳手下的蒙古亲兵把已经跑散的战马基本上都找了回来,却分成了两队,忍了一会儿,张亦隆还是问了出来:“达阳兄弟,你手下为什么要把这些马分开?”
达阳用很真诚的态度回答道:“这是因为这边马的主人是三位大哥射杀的,按草原上的传统,无论是马匹还是武器、财物都是三位大哥的,剩下的那几匹马的主人是我杀的,所以分成另外一队,回了营地我会赠送给三位大哥。”
张亦隆瞬间有了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自己和于硕当场射杀九人,这就有九匹马了,加上达阳会把其他的马匹也赠送给自己,这一下子就有了十几匹马了!要是按现代一匹蒙古马三万起步的话,这相当于一下子手上有五十万啊!
而且听达阳这意思,这些马还是战马?!那应该比一般的牧民的马更值钱吧?可惜的是,张亦隆对马真是没什么了解,完全是书本上的一些死知识,见于胡二人把营地收拾完了,就把他们二个叫过来,他俩生活在半农半牧区,应该比自己更了解蒙古马,三人由达阳陪着一起去看看这些健壮的蒙古矮马。
相对来说,无论是在嘎查里扶贫的胡新明还是平时就要深入牧区的于硕,对于马都不陌生,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比起两眼一摸黑的张亦隆来说还是好了太多,两人看着远处的马群,双眼都开始放光了,真是好马啊。
达阳一看这二人的眼神就知道碰到行家了,这就好办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恩人没爱好啊,爱马好办啊,堂堂土默特部一年光马就能收个几万匹,从中挑几十上百匹好马来送给恩人,还是小事一桩。
而且达阳还自信算是有识人之明,这三位别看穿着打扮都特别怪异,但却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镇定。别的不说,看着自己和那些金人杀的人头滚滚,这三位还能一脸镇定的跳出来大喊,还能用火铳像宰羊一样把金人一个个射杀,就这胆识和杀伐之果断,放眼整个右翼诸部都是超一流人才啊。
达阳当然不敢想着要把这三位奇人异士招到自己麾下,但真要是结成安答,说不定以后还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多年以后的达阳一直在感叹,自己当年的直觉真是太准了,在那一天中,长生天一定是特别照顾自己,除了冒失的追杀逃跑的金人这一点错误以外,自己所有的选择都是正确的,简直是如有神助!
达阳一边向三人介绍着战马的情况,一边引着他们走向马群,他当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其中有几匹是自己部落里的好马,估计是金人逃跑时抢的,但是为什么这几匹好马都装好了全套的鞍具?
张亦隆对马没啥兴趣,一直在暗中观察达阳的神态,这个土默特部小台吉脸色的变化自然瞒不过他:“这些马有什么问题?”
达阳迟疑的摇了摇头,“马没问题,但是这几匹马是我部落里挑选出来的战马,之前一直是在我营地里放牧。”
张亦隆就更加好奇了:“是那些伏击你的人从你的营地抢走的马?”
“对,”达阳指着离他们四人最近的一匹,“但是你看,这些马的鞍具是全的,这就不对了,宴会之前所有战马的鞍具就应该已经全部卸下了,后来打的那么激烈,他们是不可能有时间备鞍的。”
“哦?”张亦隆也发现了这其中确实存在着某种解释不了的现象。他的职业病开始有爆发的苗头了。
于硕和胡新明没有理会后面二个人的小声嘀咕,二人兴奋的快步走向这些虽然略显矮小却健壮英俊的战马。
就在二人离马群还有十余步时,异变突生!
一名中弹倒地的卡伦兵突然暴起!手中雪亮的短刀直刺那个用火铳把自己打成重伤的胖子!这个该死的胖子必须为自己的轻敌大意付出代价!
于硕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胸部中了一发苏制M43式步枪弹后还能暴起伤人!
为了表示诚意,于硕和其他二人一样,恢复成了标准的肩枪势将,还关闭了保险,众所周知,想要快速打开AKM的保险是极其困难的。但再困难也不能等死,于硕用一个胖子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闪身后退,没有去费力摘枪,而是右手在腰侧飞快一抹,一柄同样闪着寒光的AKM多功能刺刀就已握在手中。
虽然说没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但于硕作为曾经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该有的军事素质还是有的,就算手中只有这柄全长278毫米的刺刀,却也要体现出刺刀见红的解放军优良传统,一定要让对方为他的愚蠢的行为付出生命代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于硕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刀战却没有发生。
“嘭”身边传来一声略显沉闷的枪响,22粒直径6毫米的铅弹丸全部射入了卡伦兵的胸膛,粉碎了他的肌肉、胸骨和内脏,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就制止他的前扑之势,矮壮的身躯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般软倒在地。、
于硕吃惊的扭头看着身边的胡新明,小胡眼神坚定,但脸色苍白,手中的虎头牌单管猎枪的枪口飘过一缕轻烟。
没有理会于硕惊讶的眼神,胡新明的手指轻微颤抖着从腰侧的皮制弹药袋里摸出一枚12号霰弹,然后将枪管向下回转到位,退壳挺将空弹壳弹出,被他接在手中,同时手指间的新弹被迅速的装入枪膛内,枪管向上回转,这支虎头牌单管猎枪就完成了退壳和装弹。
虽然动作还不够利索,但全程小胡都没有看手上的动作,而是继续机警的扫视着四处。
于硕顾不上说什么感激的话,迅速把肩上的AKMS自动步枪摘下来和小胡并肩站在一起,警惕的看着四处散落的尸体。
张亦隆和达阳一个摘枪一个抽刀,同时快步赶到。被枪声惊动的胡德尔金也率着十几个亲兵赶了过来,一边抽刀警戒,一边安抚着有些惊慌的战马。
看着翻倒在不远处的尸体,达阳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一方面是后悔没有让胡德尔金及时把尸体检查一遍,让恩人差点受伤。另一方面则是一种暗自的幸运,自己从一开始就认定三人手中的火器绝对要比自己见过的明军各种火器要犀利无数倍,所以压根就没有一点要动手偷袭之类的想法。现在看来,自己当时还真是明智啊,这一铳,就把一条壮汉直接放翻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自己当时要是敢乱动一下,现在的下场不会比这个金人更好。
张亦隆见于胖子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尽管三人都带了急救包之类的东西,但真要是在古代受伤的话,救治是个非常大的问题,毕竟三人都不是学医的,这里也不具备抢救大出血伤员的条件。
达阳气急败坏的把胡德尔金叫过来,让他马上派人检查所有尸体,割下首级。胡德尔金领命而去,一时间草原上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张亦隆重新把枪背好,叫过来于硕,压低声音问道:“你挎包里不是有手枪吗?怎么不用?你还想和后金人近距离拼刀子??”
于硕伸手重拍了一下额头,力道之大,差点打出火星来:“哎呦,我忘了!张哥。平时出警时都是全套装备,枪放枪套里,这次和你出来时这不没枪可领嘛,就把那些东西都扔背包里了,我都忘了挎包里还有你的手枪呢。”
张亦隆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毕竟大家现在还处于穿越后的心理冲击期,别看一个个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内心都是翻江倒海的。这时候出任何错误都是可以理解的。
到是小胡这次的表现让张于二人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反应迅速,开枪果断,射击精准,都没怎么瞄准就一枪命中了,小子心理素质可以啊。
小胡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重新把猎枪背好,挤出一丝笑容:“我之前没分到卫生局的时候,去过几次射击俱乐部,那里有打飞碟的项目,就是用这个。”
于硕双手竖起大拇指,就几次打飞碟的经历就有如此表现还是很人佩服的。
张亦隆则轻拍了一下胡新明的肩头,从警多年的他知道人在实战中开枪射杀有生目标后会有较为沉重的心理负担,有时候甚至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只是在这个明末大草原之上,是不可能找到什么心理医生的。
至于说自己,张亦隆自认为没有安慰男人的本事,所以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勉强算是安慰人的话:“小胡,尽快适应吧,我们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社会了,和平可能真的离我们远去了,我们都要适应这个充满铁与血的时代了。”
胡新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旁边的达阳则是听得一头雾水,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回头找杨大乖问问,看看见多识广的他有啥看法。
第二十二章 人和马
见张亦隆在安慰胡新明,作为被救之人,于硕自然更不好置身事外,他赶紧压下狂跳的心脏,调动脸上全部的笑肌,用最真诚的笑容对胡新明说道:“小胡兄弟这一枪漂亮啊,咱们兄弟之间就不多什么感谢话了!说起来啊,今天你都救我两回了。”
说到这里,于硕伸出两根胖如胡萝卜的手指比划了一下:“你今天救了哥哥两次!放心,以后只要你需要帮忙,哥哥我一定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于硕做梦也想不到,他今天立起的旗子日后会成为自已给自己挖的最大的坑,没有之一,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跳进去的。
就算事隔多年,于硕还是会时不时仰天长叹,自作孽不可活啊!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当下的于硕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他看了眼正在各处忙着字面意义上收割人头的蒙古亲兵们,对达阳说道:“达阳……兄弟,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回你的营地去?”
达阳连连点头,确实是自己疏忽了,虽然这三位恩人杀伐之果决让他这个堪称刀头舔血的蒙古汉子也感到惊讶和一丝丝恐惧,但实在没必要让人家参观如此血腥的场景。招手把胡德尔金叫过来,让他马上安排牵几匹最好的战马过来。
马一牵过来,张亦隆就觉得头大了好几圈。
想当年在北京公大培训时,自己经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们内蒙人上下班是骑马吗?还是坐马车?”
这当然是一个善意的玩笑,问题是作为一个标准的生活在城市里的内蒙青年,张亦隆除在牧区景点骑过走马以外,就再也没骑过什么马。
至于说什么叫走马?就是在牧区景点骑马时,马前会有牧民牵着走,真正意义上的走马!
可现在牵到眼前的却是一匹健壮结实毛色油黑到发亮的战马,可能是看出了张亦隆的犹豫,那马的眼神甚至有些挑衅。
自从穿越以来,张亦隆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明确的不友好!他不得不扭头对达阳说道:“我不太会骑马,能不能给我换一匹老实一些的?”
达阳一脸惊讶,不会骑马??那这位张大哥是走着从北方过来的吗?那得走多久啊?之前看到三人没马,还猜测是因为三位大哥的马死在半路了,看这意思不像是马死了,而是真的没马。这几千里走下来的,可真是豪杰了!
但问题是,自己的马也好,胡德尔金带来的亲兵们骑的马也罢,就算是金人骑的那几匹也全部都是战马,按说调教过的战马应该都挺老实的啊,想着达阳就瞥了一眼身边的黑马。
可能是感受到了达阳眼中询问的意思,黑马迅疾换上了一副温顺至极的眼神,它可不想变成马肉!
达阳没有被这畜生的表象所欺骗,毕竟是从小就和马打交道的蒙古汉子,几眼就看出了这家伙是个想欺生的家伙,好吧,一会儿有你受的。
放开黑马,让它在原地啃草,达阳自己走到马群中挑了好一会儿,牵出一匹银鬃栗色骏马,一边向张亦隆走来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张亦隆给于硕个眼神,于硕用心听了一下,小声回答道:“他在说,这匹马是他自己骑的备用马之一,放牧的人是怎么看管的,居然也能被偷了,而且还备了他常用的一副鞍具,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张亦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看来他的营地里有内鬼。”
于硕刚要问什么,见达阳牵马走近了,也就不再问了。
达阳把马缰绳递给张亦隆,“这马是我的备用马之一,母马,脾气不算太好,但是调教的好,听得懂人话,特别聪明,你放心骑,我再安排人给你牵着,保证没问题。”
张亦隆第一眼看到这马的感觉就是,真漂亮啊!银色鬃毛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仿佛是美人的一头银色秀发,浑身的栗色毛发闪着油光!肌肉健美,周身线条流畅,可以说一眼就相中了。
不过相中归相中,张亦隆还是有些畏惧。
见到张亦隆不敢上前,身旁的胡新明轻笑了一声,他走到银鬃马面前,伸手轻抚着马的鼻梁,然后是马的耳朵,眼睛,动作轻柔,仿佛情人的抚摸。很快,银鬃马放松了下来,轻快的打了个响鼻。
胡新明示意张亦隆过来,学着他的动作开始尝试和这匹漂亮的骏马建立良好的关系。
张亦隆一边抚摸着银鬃马一边感叹,这撸马就是爽啊!
达阳则把那匹想欺生的黑马带到了于硕面前。
黑马一见体重超过250斤的于硕就差点四条腿一软跪在地上,这是想把它累死啊?!它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向达阳。
达阳冷笑一声,轻轻一拍黑马的额头,意思很明白,要么驮这位大人,要么回头把你炖了吃马肉!
不等黑马表达更多的意思,于硕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把按住黑马额头,轻轻一把从额头撸到马颈,连声称赞:“好马,真是好马,够结实!够劲儿!”
说是轻轻一撸,于硕的手劲也让黑马浑身一颤,它瞬间就认清了现实,自己除了老实驮这位大人以外,没有别的出路,做马就要认命!
另一边,胡新明想要扶张亦隆上马,可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粗细和张亦隆明显超过180斤的体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让达阳叫一个亲兵过来帮忙。
达阳到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蒙古汉子讲究的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能骑善射会摔跤,哪个不需要强壮的体格和如牛般的力气?在草原上,像杨大乖那样的小身板是没人稀罕的,正所谓身大力不亏,没个好身板在草原上混不出名堂的。
要不是看他火铳用得过于麻利,达阳可能都要在心中小小的鄙视一下胡新明的体格了。
叫过来一名亲兵,让他跪下来给张亦隆当上马石。
张亦隆微一皱眉,伸手把亲兵扶起来,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把自己扶上马。
亲兵有些茫然的看向达阳,达阳无奈的笑了下:“你把这位大人扶上马,不用跪下了。”
亲兵感激涕零的伸手把张亦隆扶上战马,直到这位值得尊敬的大人双脚插入马镫,在马鞍上坐稳了身形,胡新明这才牵着缰绳,在前面慢慢走,好让张亦隆适应马的步伐。
张亦隆差点气笑了,“小胡,我也好歹也是内蒙人,骑过几次走马,你不用在前面牵着了。”
胡新明点了点头,把缰绳扔还给张亦隆,“张哥,你别夹马腹,让马慢慢走,我去弄匹马来。”
正说着,不远处的于硕已经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低吼一声,左手抓住鞍头,左脚插入左马镫,右手抓住后鞍桥,右脚用力点地,双臂一较劲,漂亮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复,黑马箭射而出!。
旁边一直好奇围观的蒙古亲兵们齐齐发出一声喝彩!大概都没想到这个胖子能如此灵活,上马之利落丝毫不输给他们这些草原骑手。
恐怕只有张亦隆、胡新明和达阳三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于硕飞身上马的瞬间,黑马的四条腿齐齐轻微一颤,看得三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胡新明压低声音对张亦隆说了句:“幸好一匹蒙古马的普遍驮载量能达到100公斤以上,幸好啊。”
张亦隆也用同样大小的声音回了句:“话是这么说,但是看来超出的那30公斤,黑马驮着也不轻松啊。”
胡新明没再往下说,因为达阳已经又牵了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只不过额头上有一点淡黄色。
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白马满眼的幸运,刚才那匹瞎抖机灵的黑马是什么后果,这些战马可都是看在眼里了。
胡新明的上马动作很标准,没太多的花哨,一如他的为人处事。
达阳自己的战马被射死了,胡德尔金就从马群里挑了匹最好的枣红马牵了过来。翻身上马后,达阳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回营地了。
这就交给马旁待命的胡德尔金好了,达阳用马鞭划了个圈:“给你留下30骑,够了吗?把首级和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全部带去!”
“是!大人!”胡德尔金躬身行礼后,快步走向亲兵们,挑出80骑让其跟随达阳回营地。
张亦隆三人都刻意的避开了正在下达命令的达阳,胡新明自己骑马在前,手里牵着张亦隆的马缰绳,“一会儿估计他们要先小跑一会儿,怕咱们跟不上。我不知道这时代的蒙古人的马速是多少。我看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法军资料,他们规定行军时只许用常步和速步,前者是100米/分钟,后者是220米/分钟。我估计蒙古人也不会跑太快,跑快了伤马,而且也没必要。”
张亦隆听的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一个退伍兵能有这样的知识储备。
骑马走在前面的胡新明自然看不到张亦隆吃惊的表情,他继续说道:“一会儿跑起来的时候,你要放松一些就能跟上马奔跑的节奏,千万别刻意想着自己调节,那样不仅你累,马也累。”
张亦隆连声说好。
走了没几步,于硕就欢呼着冲了过来,“这马真不错!有劲!以前去牧区时一直想弄匹好马骑骑,结果一问价值,五万起步!现在白得一匹,刚才那点惊吓,值了!”
张亦隆和胡新明没理他,只是用同情眼光注视着眼神呆滞的黑马,就跑了这么儿一会儿,马身上就已经是微微见汗了。
片刻后,达阳带着80骑亲兵快速赶了上来,蒙古骑兵在此时才展出出了马上帝国军人独特地风彩!
80骑亲兵在小跑中就快速形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将四位重要人物围在中间,最外侧的轻骑则手持弓箭驰出百步以外,以为警戒,内侧亲兵全部手按马刀刀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人马间隔整齐划一,既不过于分散,又便于每个人使用武器。尽管经过了一夜搏杀和奔驰追逐,每个人都是一脸倦容,但仍显得士气高昂,杀气冲天!
张亦隆压低声音:“这还是蒙古骑兵已经衰落的明末,这要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铁骑,真能横扫天下!”
于硕在旁补充一句:“成吉思汗不愧是世界征服者之一,他麾下的蒙古铁骑一定更加令人神往。”
胡新明脸上却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逃过达阳的眼眼。
张于二人的简短对话已经让达阳极度吃惊了,这三个奇装异服的汉人不仅知道成吉思汗,还称呼他为世界征服者?!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在自己报出是土默特部小台吉后,好像三人就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
这说明了他们对于草原上各部落的情况并不陌生,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样的汉人。
刚才那个姓胡的年轻人脸上为什么会有瞬间疑惑的表情?
看来真的需要请教一下杨大乖了,只是不知道这三人见到杨大乖时会是什么表情?
达阳开始期待起这有趣的画面。
第二十三章 营地里有公公!
压抑下心中无限的期待,达阳开始认真的观察起这三个看起来非常奇怪的汉人,这所以到现在才有空观察是因为刚才那个叫张亦隆的始终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让达阳有如芒在背之感。
现在张亦隆正在小心翼翼的骑马,顾不上注意自己了,达阳这才略松一口气。
看了好一会儿,达阳还是没能从三人身上看出些什么来,除了怪异就是怪异。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观察的时间够长,一定能发现点什么。
可惜啊,张亦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注意到达阳观察的目光后,张亦隆丢给于硕一个眼神,三人中要说骑术最好的就是这胖子了,而且他还懂蒙语。
于硕微一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就乖乖的快步跟上了达阳的战马。
“达阳兄弟,你这土默特部的小台吉官威不小啊。”于硕左右看着,周边的蒙古亲兵离着这位台吉大人都在三十步开外。
达阳丝毫不敢轻视这个看似憨厚的胖子,赶紧辩解了一句:“平时也不是这样,这不昨天刚刚被金人袭击了,所以他们都比较……紧张。”
于硕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我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咱们回的是一个临时营地?”
达阳就把自己为了和应绍卜部小台吉乌哈图会面,只带了几百人出来临时搭建了个营地的事大概说了一下,但没有过多的说双方会面的内容。
于硕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胖子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名称:太平堡。
于硕对于古代史没什么兴趣,对明末乱世的了解只限于教科书和一些小说评书之类的东西,但也明白在正常情况下塞外不可能有堡这种地名,而且听得出,这个太平堡还很受这两部台吉的重视。
更关键的是一个词:汉人。
塞外有还有汉人的聚居地?于硕把这个疑问压回心头。
说完了与乌哈图的会面,达阳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事实上他并不擅长与人聊天,他更喜欢单刀直入的讨论和下达命令,但身边这个怪异汉人却始终带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事实上达阳的预感没一点错。
于硕始终面带微笑,却早把挎包里的54式手枪插在腰带上,警察嘛,防人之心不可有。小台吉怎么啦?穿着漂亮铠甲怎么啦?敢有异动,于硕保证不等他马刀出销,自己就能在他身上开三个以上的洞!
达阳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却看到了另外一个,那就是于硕挂在腰侧的AKM多功能刺刀。
“于大哥,你们就只带了这么短的刀?”达阳从二人收拾营地时就注意到了,这三人没带长枪、标枪、弓箭、盾牌,甚至没带一口防身用的腰刀或是短剑,这就非常奇怪了。
按杨大乖的说法,就算是明军中的鸟铳手,也会带一口腰刀用于防身。就算这三位手中怪异火铳确实犀利,但也不能只靠这么短的刀防身吧。
找到话题后的达阳倍感轻松,笑道:“于大哥,我看你们三位都没带防身用的刀剑吧?你喜欢用刀用剑还是别的?我送你一口,你先将就一下?”
于硕愣了一下,刚想说现在谁还用刀剑啊,就反应了过来,现在是明末啊。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伸手在腰间一抹,雪亮的AKM多功能刺刀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他这么突然一下亮出刀子,达阳没啥反应,却把周边的亲兵们吓了一跳,好几个人的手已经摸到了刀剑柄上,甚至有人抽出了撒袋内的梅针箭。
达阳示意众人不要激动,看了眼这口同样奇异的短刀,轻叹了口气:“于大哥,这刀确实是好刀,但是它太短了,这种六七寸的短刀吃个手把肉还行。防身起码也要有我腰间这口刀的长度。”说着用力一拍腰间的斜柄弯刃刀马。
于硕点点头,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过,他不太喜欢刀剑,因为不会用,无论是当年参军还是后来从警,也就学了个近身格斗和警棍使用,也没人教他怎么用刀剑啊。
正发愁间,于硕眼神忽的一亮,他在一名蒙古亲兵的腰间看到了一个很有眼缘的兵器,用手一指:“达阳兄弟,刀剑就算了,我还是更喜欢那个。”
达阳顺着于硕的手指看去,原来是一名亲卫斜插于腰侧的一柄铜瓜锤,遂示意那名亲兵过来,要过那柄瓜锤递给于硕,“这叫蒜头锤,也叫瓜锤,有时候我们也叫它夏西帕尔瓜锤。”
于硕接过这柄瓜锤,这才注意到这是一柄铜首铁柄的战锤,通长大概有60多厘米,铜锤头为瓜形,铁柄还缠了棉布。在手上掂了几下,大概有二斤出头。顺手一挥,就带出了呼呼的风声。
看得旁边的达阳和亲卫直乍舌,这位于大哥好臂力啊。
于硕把瓜锤在手上耍了几下,轻叹一声就递回给了达阳,看来自己单身二十多年,这臂力练的还是不错的嘛。
达阳以为他不太满意,刚要说什么。
于硕就给出了自己的想法,“这锤子不错!够份量!就是这个外形啊,我不太喜欢,锤头要是能做成六棱或是八棱的,那就更好了。”
达阳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有何难?我们回营地后,我让太平堡里的匠人给你打造柄好的。”
于硕不动声色的问了句:“太平堡里有好的匠人?”
达阳回答的很痛快:“有,特别一个姓氏很怪的人,手艺好的不得了!我这口马刀就是他打造的,你看看?”
“好啊!”于硕刚才就注意到达阳手中那口看着就非常锋利的华丽马刀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害人之心,达阳解下马刀连着刀鞘一起递给了于硕。
于硕虽然没用过马刀,可好歹也见过类似的刀具,“刷”的一声抽出马刀,一道寒光从刀鞘中闪出!确实是一口吹毛利刃!就算是不懂古代刀剑的于硕也不得不承认,这刀是真好,刀光甚至有些耀眼!
把马刀还给达阳后,于硕这才问道:“你说他的姓氏很怪?”
达阳点头道:“我听杨大乖说过,此人是南人,姓易。”
“易?”于硕马上就想到了那个出现在百家讲坛上的同姓教授。
“对,这个姓氏很怪,所以我就记住了。”
“那此人的手艺很好?”于硕对于别人的姓氏没啥兴趣,姓易也好,姓难也罢,不关他的事。
达阳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此人擅长打造各种兵器,不过嘛,开价很高!比太平堡别的工匠要贵出十成,而且还要看什么心情,看不顺眼的人就是给钱都不给打造!”
于硕低声感叹一句:“原来明代也有如此格色的匠人啊。”
达阳以为他在担心,马上给出保证:“不过,我们土默特部在太平堡能说得上话,我又给得起钱,别说是一柄瓜锤了,就是几百口刀剑,他也一定会打造的,放心吧。”说到这里,达阳看了眼落在稍后方的胡新明和张亦隆,“不知道那两位大哥喜欢用什么防身?”
于硕心里说我哪儿知道啊,我总不能问张哥抓捕时用什么刀剑防身吧?这话却也不能和达阳直说,只能敷衍了一句:“这个咱们到营地时再详细说吧。”
达阳点头称是,回头看了看张亦隆在胡新明的指导下,已经可以跟上大队的速度了,就对于硕说道:“于大哥,你问问张大哥能跟上吗?要是能跟上,我们就快点骑,最好天黑前回营地。”
于硕刚想抬腕看表,却想到现在这手表根本就是摆设,只好打消了念想,扭头对张亦隆喊叫:“张哥,我们打算骑快点,你能跟上吗?”
回答他的却是胡新明,“没问题,骑快点吧,到了营地好休息。”
“好嘞!”于硕手中的马鞭轻抽马股,双腿一夹,黑马立刻会意,放开四蹄,飞奔而出!
达阳让30名骑兵留在张亦隆和胡新明身边,自己率50骑紧随于硕身后,两队人马相隔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不会出什么事的。
区区百余里的路程,就算放慢了速度,一行人于天黑之前也已经赶到了营地。
在大队到达之前,已有亲兵提前赶回营地报信,管家乐木吉、笔贴式杨大乖率众多亲兵都接了出来。
见到达阳归来,老管家乐木吉老泪纵横,一边伸手擦眼泪一边快步跑过来,伸手接过缰绳,连声说道:“大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达阳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忠实老仆的后背:“我没事,不过,也有些凶险,要是没有这三位大哥救我,说不定我就真的要去见长生天了。”
乐木吉这才注意到站在达阳身后不远处的三个奇装异服的年轻汉人,紧走几步上前就躬身行礼,“感谢三位大人救了达阳台吉!”
张亦隆赶紧伸手扶起老人,“这位老大爷太客气了。”
“老大爷?”略懂汉话的乐木吉对这个称呼有些吃不准,不得不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站在几步外的杨大乖。
杨大乖早就注意到达阳背后的三人,本来还想诂继续暗中观察一下,没想到乐木吉这一眼让他不得不提前出场了。
杨大乖用乐木吉能听懂的话给他解释道:“这位大人说的是老大爷,意思是说您岁数大了,是长辈。”
乐木吉连声说着不敢,不敢:“您是台吉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主人”。
只有达阳注意到了在杨大乖开口解释后,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果然让自己猜中了。按下心中的笑意,达阳拉起了还要行礼的老管家,让他赶紧去准备酒宴,连番厮杀和一路奔驰,大家都饿坏了。
乐木吉连声说好,快步离去。
张亦隆、于硕和胡新明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汉人的口音没问题,听得出来有北京腔,但是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嗓音是怎么回事??
于硕咽了口口水,用声音压到只有三人能听到的程度:“这位不会是太监吧?”
胡新明也是一头冷汗,他都不敢用手去擦:“蒙古部落怎么会有太监?”
不等张亦隆开口制止,杨大乖就用尖厉的声音回答道:“咱家可不是太监!咱家可没那么大的出息。”
张亦隆赶紧双手抱拳:“这位公公,是我兄弟失礼了!我们来自极北的部落,不懂中原风俗,望公公见谅!”
听到这话,杨大乖这才脸色稍好了一些,“不知者不怪嘛,再说了,您们三位可是救了我家台吉大人,也就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咱家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同样躬身行礼。
张于胡三人一起抱拳还礼,却没一人敢伸手搀扶。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还好达阳反应及时,他哈哈大笑着拉起杨大乖:“不用客气了,这三位以后就是我的安答了,我们有什么话,进包里再说吧。”
杨大乖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嗓音轻柔的说:“那咱家就陪着大人一起进包。”
达阳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张于胡三人则是齐齐觉得胯下一凉!
这位达阳口中的智囊和笔贴式居然位公公?!
第二十四章 酒宴上的试探
由于小蒙古包已经在袭击中破损,还没来得及修理,所以乐木吉就把酒宴安排到了最大的蒙古包里,五人刚一进包,达阳就把要主位让给张于胡三人,三人多少都懂得些许蒙古族礼节,自然不会同意。
双方谦让了好一会儿,这才按蒙古族礼仪分宾主落座。
乐木吉高呼一声,十几名年轻侍女就把各色奶食和面食摆了上来,营地虽然遇袭,损失惨重。但达阳毕竟是右翼三万户之一土默特部的小台吉,带到营地的牛羊马匹和各种食材再办一次酒宴还是有富裕的。
于硕看着摆满了矮脚桌的各色美食,咽了下口水,突然用纯正的蒙语对一个站在门口的亲兵说了句:“你把我们的包拿进来。”
亲兵下意识的就去拿放在蒙古包外的行李,达阳却一脸惊恐的看着于硕,这家伙会蒙古话?!那他这一路上为什么一直隐藏不露?这三人的心机也太深沉了吧?幸亏自己一路上没有当他们的面用蒙古话下达什么不可告人的命令,否则恐怕现在的自己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坐在达阳身边的杨大乖也是脸色微变,三个自称来自极北部落的汉人中怎么会有能说这么纯正蒙古话的人?他们到底是哪儿来的?难道是外喀尔喀部?
不对!他们的服饰和头发都不对,自己在京师时是见过外喀尔喀部的使者,无论是服饰还是发型都与土默特部相差无几。说起来这三人除了长相和肤色像汉人以外,其他特征还真像是来自更北方的叫俄罗斯的国家。
于硕没有理会其他人,又叫住一个端菜进来的侍女:“服……哦,不对,姑娘,你去和煮手把肉的人说,我们三人吃的肉要多煮一会儿。”
见那姑娘点头表示明白了,于硕这才转头对有些目瞪口呆的张亦隆说道:“张哥,你可能不知道,老一辈的牧民吃手把肉只要水一翻花,羊肉就出锅了,你吃的下?”
张亦隆只好摇了摇头,“那肉能吃吗?”
于硕伸手接过亲兵送上的行李,放在自己身后,“我们只是吃不习惯,老一辈的牧民吃的很开心,人家觉得那样的手把肉才有滋味,肉煮老了就没滋味了。”说着抓起桌上的奶制品和炒米放在银碗里,示意旁边的侍女给自己倒上一碗奶茶,在身边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喝了一大口,“舒服啊,你俩赶紧喝也一碗,暖和一下。”
胡新明无声的笑了笑,他是在嘎查里扶贫一年有余的干部了,已经非常习惯蒙古族的饮食了,他一样把几种奶食和炒米放入银碗中,侍女不待吩咐,已经给他倒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小胡不像于硕那样牛饮,而是慢慢品了起来,确实好喝。
三人中只有张亦隆比较外行,好在有身边这二个家伙的示范,张亦隆才没露怯。等到奶茶下肚后,全身慢慢暖和起来,张亦隆轻轻吐出口气,自穿越以来的一直积蓄在心中的各种负面情绪这才有所缓解,一直紧崩的脑子也略有放松。
见三人开始喝奶茶,达阳也是暗中舒了口气,他刚才一直担心三位恩公吃不惯蒙古饮食,他举起银碗向着三位恩人敬茶,同时把身边的杨大乖和乐木吉介绍给对方。
听到对面这位公公就是土默特部的著名智囊杨大乖,穿越三人组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位能在蒙古草原上混出名堂的公公?!这可不是一般宦官能办到的。
张亦隆马上就联想到了一个现在应该已经死了的明代著名太监,他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此人恐怕是魏忠贤一党!”
于胡二人轻微点头。
达阳向杨大乖介绍穿越三人组时却有些犹豫,主要是这一路上,穿越三人组基本上没有多少自我介绍。
见此场景,张亦隆把一路上编的差不多的谎话做为标准答案说了出来,他们兄弟三人是极北部诺罗斯部的贵族,外出打猎时被一股怪风吹到了这里,身边的奴仆,三人马匹和马车都不见了。
老实说,张亦隆压根就没指望着这套编出来的谎话能真正骗过有见识的人,说到底只是用来骗骗没啥见识的蒙古各部,只是没想到达阳口中的智囊会是公公?这个公公如果真是从京师逃出来的,那么他的见识就应该明显是最高的,想骗过他恐怕并不容易。
果然,杨大乖微微一笑,笑的对面三人齐齐一哆嗦,“三位,恕我多问一句,不知道三位所在的诺罗斯部落离一个叫俄罗斯的小国有多远?”
张亦隆对于这个问题已经有所预料,同样微笑着回答:“诺罗斯部离俄罗斯很近,所以我们的服饰和发型受到俄罗斯的影响很深。”
杨大乖眼中闪烁着幽光,很明显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么诺罗斯部是俄罗斯的藩属吗?”
张亦隆在心中感叹着,真是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啊,但自己已是无路可退,只能继续编下去:“诺罗斯部与俄罗斯国并不是藩属关系,据传,诺罗斯部原是金帐汗国一部,不过现在已不可考了。”
杨大乖继续抛出问题:“三位的汉话说的真不错。”
“诺罗斯部是一个小部落,有蒙古人,俄罗斯人、汉人,钦察人等组成,”为了避免杨大乖继续追问下去,张亦隆特意补充了一句:“我们部落擅长制造火器,甚至远销到俄罗斯国。”
杨大乖还要再问下去,达阳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毕竟穿越三人组救了自己是无可争驳的事实,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确实是太失礼了。
乐木吉也马上示意侍女们把手把羊送进来,香喷喷的羊肉迅速化解了蒙古包内的紧张气氛。
于硕从自己的警用装备包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玻璃罐,放在桌上,又让侍女拿来三个木盘,自己麻利的拧开罐子,用勺子从里面舀出点东西放在木盘上。
张亦隆和胡新明一脸惊奇的看着这个家伙,罐子里装的是韭花酱,只是不知道这家伙在警用装备包里装这个干什么?
于硕重新把罐子拧好,给张胡二人一人一个盘子,“蒙古人的手把肉是不放任何调料的,他们觉得奶茶里有盐就够了,但我们吃不惯。”
胡新明用小刀挑了点韭花酱尝了尝,直接竖起大姆指:“于哥这酱地道啊!”
于硕嘿嘿一笑,这可是他不传之密。
杨大乖突然说了句:“这是韭花酱吗?能给我尝一些吗?”
于硕明白这位公公的想法,“这确实是韭花酱,不过可能和公公吃过的不太一样。”说着就把自己的木盘让侍女送到杨大乖矮脚桌上。
杨大乖也没客气,割下一块还带着血丝的手把肉,沾了点韭花酱,扔进自己嘴里,用心品尝着。
张亦隆凑近于硕,“你这韭花酱行不行啊?对面这位公公说不定是宫里的太监,见识过大世面的。”
于硕冷笑一声:“张哥,你这就不懂了,千万别小看人类食品工业的进步,单就味道来说,秒杀!”
在吃的方面,于硕有绝对的自信!
果然,杨大乖品了好一会儿,感叹了一句:“确实是美味,我在京师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韭花酱!”
张亦隆笑着抛出一个问题:“尚膳监做的不好吃吗?”
杨大乖对此也是早有预料,回应的十分得体:“尚膳监做的味道确实一般,不过于兄弟这韭花酱味道确实独特,比九千岁家中做出的还好。”
于硕和胡新明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九千岁?!果然这人就是魏忠贤一党啊!
张亦隆压下心中的震惊,虽然刚才已经有所预料,但看到一个活着的九千岁的心腹之一!还是让张亦隆震惊到差点说不出话来,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要是让对面这个家伙写本关于魏忠贤的书,肯定是第一手资料啊。
心中叹息一声,可惜啊,只能想想了,能不能回到现代社会还是未知数。
在互相抛出一堆问题后,杨大乖和张亦隆决定看在手把肉的面子上暂时休战。
吃过第二轮手把肉后,张亦隆和胡新明已经开始喝奶茶消食了,只有于硕还在下刀如飞,仅就切割手把肉的刀法而言,在场的四个汉人中只有他能和达阳和乐木吉相提并论了。
想到那个老管家,张亦隆突然注意到乐木吉已经离开蒙古包有十多分钟了,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理念,张亦隆正想着借口上厕所出去看看,楞刚走到包门口就听到了外边隐约传来的女子哭泣声和乐木吉的怒斥声。
张亦隆回头扔给于硕和胡新明一个眼神,胖子反应迅速,手中的小刀往手把肉上一插,抓过桌上的粗布擦了下手,就把腰间的54式手枪扔给张亦隆,自己则伸手按住放在身边的AKMS折叠托自动步枪。
胡新明默默的把手放在了猎枪上。
杨大乖见状,双手飞速缩回袖中,握住了针筒!
只有达阳一脸震惊的看着瞬间就剑拔弩张的四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四位,这是干什么?”
张亦隆右手接住手枪,这才用左手拉开包门,让包外的声音传进来,冷着脸说:“这是怎么回事?”
包门一开,女子的哭泣声和乐木吉的怒斥声就更加明显了。
达阳听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乐木吉在训斥舞姬。”
张亦隆眉毛一挑:“哦?”了一声。
达阳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十分信任自己,遂作了个请的手势。
张亦隆最先跨出包外,守卫在包门外的二名亲兵赶紧行礼,张亦隆现在没空理会他俩,眼睛快速的四下一扫,营地内一切正常,在营地内巡弋的四五十名亲兵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看来有可能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达阳一出蒙古包就让一名亲兵去把乐木吉和舞姬全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乐木吉就气哼哼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条牛皮鞭子,在他身后是十几个打扮着花枝招展的蒙古姑娘,只是其中一人的衣服明显没有穿,只是半披在身上。
达阳压下心中的怒火,用尽量温和态度问老管家:“怎么回事?”
乐木吉注意到了弥散在五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这种诡异的气氛和自己有关。他赶紧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大人,我只是想让舞姬们给各位大人助兴,可是她一直在哭,影响了所有舞姬。”
顺着乐木吉的手指,五人看到了那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乐木吉狠声说道:“她们是大人的奴仆,怎么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我只是教训一下她。”
达阳狠狠的瞪了乐木吉一眼,这点小事也要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不等他说出什么,身旁的张亦隆却抢先了一步,“达阳兄弟,为什么我们不听一下那姑娘想说什么?”
达阳只好扭着性子,点手把那个姑娘叫过来。
姑娘一见是达阳叫自己,吓得浑身发抖,可还是走近几步,跪下行礼:“大人!”
达阳没好气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跳舞?”
那姑娘抬起俏丽的脸庞,两行热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大人,阿斯嘎大人战死了,在他还没有下葬的时候,我实在是跳不起来。”
达阳“哦”了一声,他之前听阿斯嘎说过,自己喜欢一名舞姬,希望用战功来为她赎身,并娶她。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女子。
在达阳看来,乐木吉的举动是有些多余了,自己刚刚逃出一次几乎成功的袭杀,又碰到了这三个怪人,酒宴上又是一番针尖对麦芒的试探,现在达阳已经感觉到心神疲惫,哪有心情看什么舞姬跳舞。
不过,他作为主人,不能擅自为客人作主,正要问下身边三位安答的意见。于硕就开口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就不要勉强姑娘们跳舞了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他是用纯正蒙语说的,而且语气不是在征求达阳的意见,而是在下命令。
乐木吉有些惊讶的看着达阳,这个胖子这是喧宾夺主啊?!
达阳对乐木吉,也对着那姑娘,认真的说道:“于大哥是我的安答,在这里他说的就是我的命令!”
第二十五章 公公好手段!
达阳这话确实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之前无论是张亦隆还是于硕或是胡新明都没把达阳所谓的安答当回事。
乐木吉和那姑娘齐齐一愣,但很快都反应了过来,一起躬身行礼:“遵命!大人!”
于硕略一犹豫,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反正达阳已经给了面子,不接就是自己不对了。“乐木吉管家,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吧,你以后别为难那姑娘。”
乐木吉心中一动,躬身更低,“是,大人!一切遵照您的命令!”
达阳刚要让大家回包里谈点正事,远处却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不等达阳发问,一名亲兵从营地外快步跑过来,兴奋的说道:“回禀大人!胡德尔金大人回来了!还抓了一个活口。”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特别是杨大乖,他眼中闪过的寒芒让穿越三人组同时感到脊背发麻!
达阳哈哈大笑着,这是今天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有了活口,他就能抓住乌哈图的小辫子,不怕这条“草原之狐”不服软,而且有些疑问也只能是由这样的活口才能回答。
不一会儿,胡德尔金就就带着几十名亲兵押着一个被绑成棕子般的大金卡伦兵走了过来,胡德尔金上前一步,兴奋的说着:“大人,我抓到个活的!”
原来胡德尔金在看到袭击者分散逃跑后,就马上将手下一百余骑兵分散成三队,10骑去追逃向北方的二人,30骑去抓往东北跑的四骑,自己率领剩下的亲兵来救援达阳。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自己负责的营地遇袭,死伤过百,这要是再不立点功,就算是达阳不怪罪自己,汗王那里也不会有好果子给自己吃。
幸亏分兵及时,追向北方的十骑杀了一人,活捉了一人。虽然追向东北方的30骑还没回来,但胡德尔金已经觉得可以交差了,能抓到一个活口确实需要足够的运气。在留下标记后,胡德尔金就赶紧押着唯一的活口回来了,毕竟夜长梦多,这人要是在见到达阳大人前死在自己手上,那就真是白费力气了。
达阳走到那名卡伦兵面前,接过胡德尔金递过来的马鞭,用鞭捎抬起那人的下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毫无疑问,确实是金人。而且达阳几乎可以确定,这人不是伦兵就是红白摆牙喇兵一类的精锐,也肯定是乌哈图招来的。
但这一切都需要这人亲口承认。
卡伦兵用阴鸷的眼神看着这个足够幸运的土默特部小台吉,要是这人的运气再差一点,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要到手了。
一丝狞笑爬上了达阳的脸,“把这位好汉吊起来,赏他五十鞭!”
面对着随时可能加身的酷刑,卡伦兵的脸上没一点表情,五十鞭子而已,算得了什么?
“哟,达阳大人,不用那么暴力!把这位好汉交给我吧。”杨大乖这一开口,穿越三人组就齐齐小退了半步。
卡伦兵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说话不男不女的家伙绝不是什么善茬,等待着自己的恐怕不是鞭子那么多简单的刑具了。
达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很明显,他是知道杨大乖想干什么的,而且多少有些反感。
只不过想到这些人两次要杀自己,自己需要同情这些家伙吗?
当然是不需要的。
杨大乖见达阳没意见,伸手叫一个亲兵过来,“你去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那亲兵脸色一白,马上点头离去。
穿越三人组敏锐的注意到了,周边的亲兵都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看来这些人对于杨大乖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很清楚,这让穿越三人组更加好奇了。
不一会儿,亲兵就把一个牛皮制成的小袋拿了过来,杨大乖接在手中,脸上闪现出一种兴奋到几乎失控的光彩,简直就好像小孩见到了最心爱的糖果一样。
张亦隆有种不好的预感。
“刷”一声轻响,杨大乖抖开了牛皮袋,里面从长到短从大到小整齐排列着上百根大小不一的钢针!最长的足有三十厘米,而最短犹若牛毛!这些钢针在营地篝火的照耀下闪闪幽幽的寒光。
张亦隆和于硕俱是脸色一变,双双往后大退一步,原地只留下一脸不解的胡新明。小胡反应慢了几秒,但还是很快就大致猜到了这些钢针的用途,赶紧往后退到张于二人身边。
杨大乖根本不理会周边这些人怪异的神态,用最真诚的笑容对着那名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凄惨命运的卡伦兵说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只不过擅长于开发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比如说,让男人明白有些东西是有用的,而有些东西实际上是没用的。”
说话间,杨大乖的眼神把那个卡伦兵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仿佛是一个雕刻大师在认真的看着一块泥坯。尤其是他的眼光扫过卡伦兵的某个部位时,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瞬间觉得有股凉风从两腿间刮过!
杨大乖满意的点点头,用尖厉的嗓音吩咐着亲兵:“真不错!我就喜欢壮实的汉子!把他衣服解开!”
亲兵为难的看向达阳。
达阳无奈的咳嗽了一声,示意杨大乖控制下情绪。
杨大乖也醒悟了过来,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遂对达阳躬身行礼,然后让亲兵把那个卡伦兵押到一个空闲的蒙古包里。
达阳苦笑着把穿越三人组让进蒙古包里,乐木吉则让侍女进来重新换了新奶茶。
达阳看了看有些凉了的手把肉,有些忧心的问了句:“三位大哥吃饱了没有?”眼睛却看向于硕。
于硕刚想要说自己还能再来点,被身边的胡新明轻打了一手肘,赶紧笑着说:“吃饱了,咱们喝奶茶吧。”
达阳长呼出口气,示意众人保持安静,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声混杂了极端痛苦和无尽绝望的凄厉哀嚎声从包外传来,包内五人都算是见识识广,但听到这一声包含了男性最绝望的惨叫声还是齐齐哆嗦了一下。于硕和张亦隆对视了一眼,这位杨公公果然是东厂高手!
胡新明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刚才杨大乖手中那一套钢针的真正用途,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达阳:“达阳兄弟,这位杨公公不会把那个金人给切了吧?”
达阳苦笑着给出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答案:“相信我,他要是直接切了,就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动静了,对于那个倒霉金人来说,真切了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胡新明更加好奇了,“此话怎讲?”
达阳长叹一声,看来应该是见识过那幅凄惨画面了,“切了只是一刀之痛,杨先生手中的那套钢针,能让人体验无数次切了之痛,你想想,一刻钟内被切个几十次。”
胡新明感觉到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爬遍全身,低声骂着:“我这是好奇害死猫啊。”
于硕伸手拍了拍小胡后背,感谢他刚才制止了自己继续吃手把肉的,否则现在是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达阳示意众人重新坐下喝茶,“杨先生遇到类似事情会比较……兴奋,所以刚才应该是忘了把那人的嘴堵住,现在应该听不到声音了。”
其余四人俱是长舒口气,毕竟这时不时来这么一声惨叫,还怎么讨论正事?
达阳把乐木吉叫过来,非常严肃对他说:“你出去传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五尺之内,违令者立斩!一会儿杨先生那边有结果了,你带他进来,明白了?”
乐木吉明白这是要谈正事了,马上回答道:“大人放心!我会亲自负责的!”
等乐木吉离开后,达阳亲自走到包门边听了一下,确定门口的亲兵也离开了,这才重新给穿越三人组每人倒了一碗奶茶,这才坐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抛出一个重磅话题:“我知道你们三人不是来自什么诺罗斯部,但是,我也不想追究你们的来历。”
于硕刚要说什么,就被张亦隆制止了。
达阳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这才接着说道:“我不怕三位大哥对我起杀心,我的命是三位救的,什么时候想拿走都行。我只是希望三位能真正把我当成你们的安答。按蒙古人的传统,我应该分一半家产给你们,甚至是我的权力。但是我不能把权力分给你们,我只是土默特部的小台吉,我还有父汗,我要对我的部众负责。所以我就想问三位一件事,你们想要什么?”
见三人沉默不语,达阳接着说道:“土默特部虽然只是右翼三万户之一,但也有十余万部众,几百万牛羊马匹,我可以给每位恩公拔一千户部民,让他们供养三位恩公。说句自大的话,别说让三位恩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就是三十位,也供养的起。”
说到这里,达阳眼中闪烁起锐利如刀的光芒,此时的他才真正显露出一位蒙古部落年轻台吉应有的锋芒,“但是我不觉得三位恩公想过这样的生活,我想听听三位恩公的想法。或者说,三位恩公到草原上到底意欲何为?”
穿越三人组互相看了一眼,于硕身子略微后倾,表示这种麻烦事交给张哥你负责了。胡新明笑着端起了奶茶,小口品着,也是同一种无声的表态。
张亦隆点点头,看来自己只能赶上鸭子上架了。不过,谈判要有谈判的技巧,张亦隆也要抛出同样重量的话题,否则就要被达阳牵着鼻子走了。
“达阳兄弟,我相信你有能力让我们三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这点我毫不怀疑。都不用一人一千户部民,三人共享一千户就足够让我们过上吃喝不愁,天天醉生梦死的生活了。有一点,达阳兄弟,你可能猜错了,如果可能的话,我们确实想过这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张亦隆在心中哀叹一声,一千户部民,也就是说有三四千多人天天就想着供应自己三人吃喝用度,这种咸鱼翻身的待遇简直就是走上巅峰的人生赢家才会有的啊!自己甚至都不用担心这一千户部民会辞职会跳槽,统统没有的事。这些人天天只会想着如何让自己和二位兄弟过得幸福快乐!什么是神仙日子,这就是!
张亦隆从未感觉到离人生梦想的距离如此之近!
可惜啊,现在是明末乱世,如果是俺答封贡时代,张亦隆不介意当条幸福的咸鱼。毕竟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不用上班就能日进斗金。
伸手示意达阳不要打断自己,张亦隆接着说了下去:“但是,这种日子是过不了几天的。我这么说不是担心达阳兄弟供养不起我们三人,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我明白一个蒙古部落台吉的财力和权势。形象点说,如果你是一棵大树,我们当然可以在树下乘凉,但如果这棵树快要倒了呢?”
达阳双眉紧皱,“你是说,我们土默特部有危机?还是说我这个台吉的位置不稳?”
张亦隆给出非常肯定的答案:“你们土默特部可以说危在旦夕!”
达阳脸色剧变,刚要追问下去,乐木吉就在门外喊了一句:“大人,杨先生的事办完了,我们进来了。”
张亦隆和于硕同时抬腕看表,不到十五分钟?这位杨公公就从一个精壮汉子身上问出了需要的口供?
这位杨公公真是好手段!
第二十六章 危机与机遇
包门一开,乐木吉和杨大乖走入蒙古包内,杨大乖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两片因情绪过于亢奋而产生的红晕,可见这短短的十五分钟给他带来了多么高涨的兴奋感。
看到他这表情,除了达阳和乐木吉见怪不怪以外,穿越三人组不约而同的都轻微的往后退缩了一下。
杨大乖连喝了几口乐木吉递过来的奶茶,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了眼达阳,达阳微一点头,杨大乖这才微笑着把口供内容说了一遍。
这名卡伦兵知道的东西不多,他们一行多少人,来自大金的什么旗,怎么进入察哈尔部的领地,又是怎么在乌哈图派来奴隶的引路上穿过应绍卜部,又是如何潜伏到营地附近的。
达阳听完之后问了个问题:“这人没说营地里有没有他们的内应?”
杨大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说是听带队的卡伦额真顿巴希说过,我们营地内是有内应的。不过,他不知道是谁,因为他一直跟在卡伦额真身边,内应负责接应的是潜入营地后方的红白摆牙喇兵们。”
说到这里,杨大乖扭头对着张亦隆妩媚一笑:“那个卡伦额真就是被张先生一铳击毙的,听达阳大哥说,那真是神来一击。”
张亦隆被这笑容吓得浑身一抖,连说不敢当,
达阳早就见怪不怪了,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无法预料这个决定的后果,虽然他无比确定这个决定本身是正确的。但这个决定赌上的不仅是他的身家性命,还有土默特部的未来!
达阳注视着对面张亦隆的双眼:“张大哥,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让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没必要再相互试探了,今天在坐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们。”说完,达阳让乐木吉去把胡德尔金叫过来。
等胡德尔金坐定后,达阳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刚才说我们土默特部危在旦夕?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同一时间,张亦隆也在犹豫要不要把大部分或是一部分历史真相说出来,因为这些历史真相才是穿越者最大的资本。自从知道自己穿越到明朝以后,张亦隆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相比古人,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第一肯定是知识,三人都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学习到的知识在古代是处于绝对劣势地位,而且三人还有手机,就没有了互联网,但手机里多少总会存了些资料和书籍,这都是最大的依靠,没有之一。
当然,此时的张亦隆还想不到,坐在他身边安静喝着奶茶的胡新明在这方面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第二项优势是什么?是对历史走向的熟悉。且不说自己这样的历史爱好者,就算是以于硕的脑子,经过完整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后,对于明末乱世的历史走向都会有一个相对精确的了解。对比完全处于历史迷雾中的古人,这是穿越三人组最大的优势,同样没有之一。
换句话说,同样处于历史选择路口时,古人是迷茫的,他们不知道选择哪条路是对的,等到发现选择错了,已经没有回头余地了。但穿越者知道选择的后果,理论上只要历史不出现大的偏差,穿越者是可以趋利避害的。
但趋利避害真是好的选择吗?张亦隆不敢确认这一点。
更何况要做到趋利避害真的那么简单吗?当然不容易!
就以现在穿越三人组的处境来说,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要被迫卷入一场十余万人马的大会战之中,更要命的是,自己现在还处于历史上战败的一方。
张亦隆一直在搜索记忆,却没有找到达阳这个名字,估计这位小台吉在历史上是被林丹汗的军队所杀,或者是在数年后与皇太极的战斗中被杀。总之,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一个土默特部的台吉尚且如此,自己三人又能如何?带着一千部民逃亡吗?那不是送羊入狼口是什么?反抗?靠着三长一短四支枪和几百发子弹,最终不是被砍成N段就是被射成刺猬。再说了,后金或是说清军会在未来数年内横扫整个蒙古草原,自己躲到哪儿去?难不成真的要逃到俄罗斯去?
入寒?不说现在自己三人这样子在明朝辖境内一露面就有可能被抓起来审问,就算是能混入明境,又能如何?清军会入关劫掠,大顺军要攻城掠地,大明军要杀良冒功,躲过得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张亦隆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仰天长叹的冲动,原来古人所云的: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真是至理名言啊!
在抛开继续当咸鱼和穿越回现代这二个明显不靠谱的选项后,实际上张亦隆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选择,不对,应该叫抉择!
既然没有顺风破浪的可能,那么就只有逆风飞扬了!
那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达阳这个土默特部小台吉渡过眼前的危机。
在达阳抛出问题之时,张亦隆高速运转的脑袋已经做出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改变一生的决定在,让于硕帮自己要了块浸过冷水的手巾,贴在由于快速思考而微微发热的额头上之后,张亦隆也抛出了他心中的抉择:“我说的是危在旦夕就是指林丹汗近期必然的入侵。”
对面四人全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除了达阳,其余三人都在心中下意识的将对面穿越三人组当成了最危险的敌对谍子!
胡德尔金的手慢慢的摸向了放在身边的马刀刀柄,杨大乖双手重新缩回袖中,乐木吉也按住了腰间马刀的刀柄。
坐张亦隆右侧的于硕则默默的从前者的腰带上拔出了54式手枪,左手快速在套筒上一滑,听到了熟悉的子弹上膛的脆响声。
胡新明不仅把手放在了单管猎枪的扳机上,还在长长的猎枪摆在了矮脚桌上,枪口直指对面四人。
张亦隆没有理会身边的剑拔弩张,他直视着达阳:“这一战,你们必败无疑,除非我们帮你,才有一点胜算。”
达阳狠狠瞪了一眼摸刀的胡德尔金,后者赶紧把手缩回来。达阳就差骂出口了,等你抽刀出来,对面的火铳早就把我们四人打死两回了。
见气氛有所缓解,达阳这才松了口气:“我们必败无疑?这点我不怀疑,左翼三万户是蒙古正统,兵强马壮,就算集结右翼三万户所有兵力都不一定抵挡的住。但是,三位恩公,就凭你们三人?能为我们带来胜算?哪怕只有一点?”
杨大乖看到胡新明对着自己的铳口,表情也有些变化,他听达阳提过几句,这人手上的火铳竟然不需要火绳就可以直接射击,犀利程度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从三人进营地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确实发现三人手中没有火绳,也没有暗藏火种,这实在让他非常惊讶。
现在这铳口对着自己,也没见对面这人手中出现火绳,看来确实是不需要用火绳引火。所以他也放弃了对抗的念头,双手出袖,端起奶茶慢饮一口,这才问道:“张……张先生,你说的是胜算指的是你们手上的火铳吗?”
张亦隆苦笑了一下,同样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我们三人真的是被怪风卷来的,这点上我没必要欺骗你们,达阳大哥可以证明,我们三人既没有马匹也没有马车,光凭双脚怎么可能走上万里地。”
这回轮到杨大乖惊奇了,“那就凭三位身上携弹的子药和火铳如何对抗林丹汗的大军?”
张亦隆这回笑出了声,“杨公公,你好歹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别说我们三人了,就是三百人也很难对抗林丹汗的十万大军。”话虽如此,但作为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军官,张亦隆心中非常明白。自己手中真要是有一个受过现代化军事训练且后勤补给有保证的解放军步兵营,还真没把林丹汗所谓的十万大军放在眼中。
可惜啊,现在这里只有三人四枪。
胡德尔金是场中土默特部四人中理论上的军事主官,所以他抛出了自己的问题:“那张先生该如何为我们赢得一点胜算呢?”
这次回答他的却是重新把猎枪放回身侧的胡新明,“您是千户长吧?那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
“胡先生请问。”胡德尔金是亲眼见过此人铳毙金人的,对这个身材略显瘦弱的年轻人没有一丝轻视之心。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注意到你们骑兵的一个问题,或者说是特点吧。”胡新明边往自己的奶茶碗里放奶豆腐边说着:“保护我们回营的有80多骑吧,所有人都是带了弓箭、马刀、铁锏、战锤等兵器,却没有长枪之类的武器,为什么?”
胡德尔金一脸惊诧:“为什么要带长枪?我们蒙古骑兵擅长的是骑射,只要有弓箭就行了。”
胡新明点点头,“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年成吉思汗可不是靠着骑射打天下的。准确的说,是不全靠骑射。”
达阳伸手制止了胡德尔金的反驳,他理解了胡新明话里的意思,无奈的说道:“当年是当年,那支铁甲重骑兵已经随着成吉思汗远去了。现在别说我们土默特部了,就是富有的察哈尔部,也凑不起那样一支重甲骑兵。你看”达阳一指身边的胡德尔金,“他身上穿的皮网甲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对面穿越三人众一起点头,只不过于硕只是跟风,他并不擅长这些东西。
胡新明略一思考,就发现自己被达阳的话给带偏了,不得不重新指出自己问的重点不是重甲而是长枪。
这次连达阳也陷入了犹豫之中,对这个问题,确实是他没有想过的。
解答这一问题的是胡新明身边的张亦隆,“小胡,这个问题你问达阳兄弟是没答案的,自从大明横扫中原将北元赶回咱们脚下这片草原后,蒙古骑兵就始终在退化。这种退化就是从一支正规的多兵种作战集群退化回最早期的游牧部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一支冲击型骑兵是没意义的,代价也太过高昂。”
犹豫了一下,张亦隆还是说出了有些得罪对面四人的另一个答案:“另一个重要因素是蒙古骑兵的纪律性已经下降到很难组织起伤亡较大的持枪冲击了。”
张亦隆的话,对面四人只听懂了一大半,但核心意思是明确的,那就是现在的蒙古骑兵已经不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军队了。
达阳虽然想反驳,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证据。
杨大乖则轻轻点头,对面这三个家伙不简单啊,这么快就抓到了蒙古骑兵的弱点,所以他在心中更加好奇,这三人到底是来自何方?
到是胡德尔金的最先反应过来,毕竟在他看来,蒙古人本来就是靠骑射吃饭的,这有什么可说的?“张先生,我们蒙古骑兵不再擅长使用长枪,又有什么问题呢?”
张亦隆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不是长枪,而是你们蒙古骑兵现在缺乏纪律性,乘胜追击还行,一旦遭遇失利就会全军溃散!所以林丹汗率蒙古左翼大军打过来的时候,只要战场上稍有失利,你们就会全军崩溃!一战而败!”
达阳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我们能怎么办?就算我能在一年内训练出一支万余人的精锐骑兵,面对林丹汗十万之众,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对!”张亦隆微笑着给出了真正的答案:“所以你需要一支训练有素的步兵,这支步兵部队能在战场上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你的骑兵稍有失利,就可以撤入步兵后方休整,换马,然后在步兵击退对方骑兵后,你的骑兵再趁势发起攻击。林丹汗手正步的蒙古左翼骑兵,和你们是一样的缺点,没有多少纪律性可言。”
达阳瞬间就明白了张亦隆的弦外之音,“你是说,你们手上有一支这样的步兵?”
“不!是我们能训练出一支这样的步兵,并把他们带上战场!”
张亦隆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二十七章 草原隆中对(上)
于硕和胡新明都用看病人的眼神看着张亦隆,什么训练步兵什么改变必败之局,这家伙没和自己二人说过一句啊,张亦隆丢给他们一人一个眼色,让他们稍安勿躁。
对面四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达阳,“训练一支步卒?张先生不是在说笑吧?”
张亦隆摇了摇头:“我没说笑,训练一支能够配合你们蒙古骑兵作战的步兵,哦,应该叫步卒。这才是唯一能在短时间内让你们挡住林丹汗进攻的唯一机会。”
达阳沉声问道:“需要多少人?”
张亦隆对此早有腹稿,回答的毫不犹豫:“五千最好,三千保底!”
全场又陷入沉默。
张亦隆却没管他们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下去:“要办成此事,至少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说着他竖起一根根手指:“第一,需要至少三五千壮丁。第二,需要大量的钱粮。第三,需要至少五千匹马。”
达阳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就这三项?”
张亦隆冷笑一声,“达阳兄弟,你觉得这三项很好办吗?以你们土默特部的实力,出几千匹的马应该没什么问题,凑出几千件兵器也不是难事。可是你们能出足够的粮草吗?从训练开始,每个步兵或者说步卒,都得吃饱,还得供应肉食或是奶食,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达阳看了眼乐木吉,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达阳就明白乐木说是在说,土默特部是有这样的能力,虽然确实有些吃力,特别是粮食。又扭头看向胡德尔金,后者却微微摇头。这下达阳皱起了眉头,看来第一项条件就达不到了,从土默特部中抽调三五千壮丁不仅会严重影响部落的生产,还会干扰正在进行的紧张备战。
重新给自己倒了杯奶茶的胡新明给达阳小小的补了一刀:“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你们草原勇士的意思,但是你们不行,纪律性太差。而且不习惯下马步战。强行训练他们步战,事倍功半。”
这下达阳彻底糊涂了,他重新看向张亦隆,说的天花乱坠,没人可用?
到是身边的杨大乖明白了,他发出一声妩媚的笑声:“如果咱家没猜错的话,张先生是在打太平堡的主意吧?”
张亦隆点点头,“杨公公高见。”
杨大乖觉得自己抓到了这位张先生的一点脉络,毕竟要论见识,他比身边这三个蒙古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略一沉吟,接着说道:“张先生是想从太平堡招惹三五千汉人当步卒,学咱大明当年的戚少保?”
戚少保,就是大明一代名将戚继光,他当年就是靠招惹义乌的矿工组建了名震天下的戚家军,虽然此时戚家军已经演变为浙军,但仍是大明强兵之一,只是此时的大明已无戚家军。
张亦隆有些佩服这位杨公公的见识:“大体上差不多吧,毕竟戚少保的戚家军需要对付的是步战为主的倭寇,我们要对付是骑射为主的蒙古骑兵,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
“戚少保在北方抵御蒙古时用的可是车营,不知道张先生是何意?”杨大乖有些好奇了,这位难道不知道当年戚继光在北方抵御蒙古时,花费了多少银钱?
张亦隆苦笑着摇头:“戚少保的车营之类的战车,所耗巨大,不是你们土默特部能负担的,我需要的就是五千步卒,配有战马的步卒,这样才能跟得上你们蒙古骑兵的运动速度,双方才能谈得上配合。”
胡德尔金更感好奇:“只要五千步卒?又不需要战车,那张先生将何以抵御蒙古骑兵的骑射?”
“用火器。”一直保持沉默的于硕总算抓到了张亦隆说法中的关键点。
“你们能制造出那么犀利的火器?”达阳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他是见识过三人手中火铳威力的,真要是有五千杆那样的火铳,别说抵御林丹汗了,就是一统蒙古诸部都不是难事。
张亦隆再次摇头苦笑:“我们手上的火铳,在草原上是制造不出来的。不过,达阳兄弟,我们暂时先放下这些细节,既然我说了只要五千步卒就能有一点胜算,我自有办法。我现在需要的确定的是,你作为土默特部的台吉,有没有决心与林丹汗一战?相信不相信我们能助你一臂之力?”
达阳直视着眼前这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能相信他吗?能把自己和整个土默特部的命运押到这个汉人身上吗?就算他救了自己,就真的能拯救自己的部落吗?一连串的疑问在达阳脑中快速掠过。
他必须做出抉择!
“我,相信你!”达阳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他曾经听杨大乖说过,人在溺水时会抓住任何东西,包括一根稻草!也许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也许正是长生天把他送到自己眼前的,让他和他的兄弟拯救自己和土默特部!
“好!”张亦隆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意料之中而已。接着他还要继续让这些人震惊一下:“这五千步卒只是起步,我们先要抵御住林丹汗的进攻,但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一幅明末北方的乱世画卷在张亦隆的讲述中缓缓展开。
林丹汗之所以西迁是因为他抵御不住大金的压力,明廷组织的由蒙古察哈尔部、关外明军和朝鲜组成的三方围剿之势维持不了多久就会被金军各个击破。不管金军先向谁动手,察哈尔部都逃不过这一刀。
在这种压力之五,林丹汗的察哈尔部一定会再次西迁,而且用兵规模会一次比一次更大,在张亦隆估计之下,林丹汗的西迁之战至少要打两次,甚至有可能是三次。
如果两次西迁之战均告失败,不管林丹汗是什么结局,土默特部都要面临一个更加危险的敌人,那就是大金。
与擅长骑射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不同,金军的组织程度更高,其重甲步卒的步战能力之强无出其右者,重甲铁骑更加擅长冲阵。可以说,金军比蒙古诸部的骑兵更像那支征服世界的成吉思汗大军!
没有数万训练有素的步骑精锐,想要抵御金军的西征是绝无可能的。
张亦隆没有提及到那时,皇太极应该会按改元为清,也没提到清军西征时还会调征已经臣服于它的其他蒙古部落。
听到这里,眼前几人俱是脸色惨白,就是于硕和胡新明也没觉得这未来有何光明可言,动辄就是几万人马的大战,这是他们以前根本不敢想像的。
好在张亦隆还是给出了一点光明。
如果能击退金军的西征,那么短时间内就不会有大战了,大金政权必然会退让一步,与土默特部等右翼三万户签订和约,自己专心消化原察哈尔部的领地和部民,甚至会抽兵攻打外喀尔喀蒙古各部,或是东征朝鲜。
总之蒙金之间有可能会出现数年的和平。
但是,当金军直接控制全部关外土地并征服外喀尔喀和朝鲜之后,如果他们想要入主中原就一定还要继续攻打土默特部等右翼三万户,否则当他们长驱直入中原时,就有被右翼三万户从侧翼切断退路,全军覆没的可能性。
为了应对那场决定双方最终命运的大战,在之前的休战时间内右翼三万户就要全力备战,否则还是会被消灭。
张亦隆特别提了一句,这期间蒙古右翼三万户要确立以土默特部为核心的坚强联盟,否则不足以抵御金军,听得对面达阳眼睛一亮!
一直说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的张亦隆这才接过胡新明递过来的奶茶,连喝了几大口,这才缓缓呼出口气,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静待对面土默特部四人的反应。
令穿越三人组没想到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达阳,而是杨大乖。
他发出一声冷笑,兰花指遥遥一点张亦隆,“如果咱家没听错,无论是那五千步卒还是以后你所说的数万精锐,都不是土默特部的兵马,而是你的,对吗?”
张亦隆点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事实上,这才是重点,张亦隆要的是一支由穿越三人组掌控的军队,而不是一支归属土默特部的部队。
胡德尔金一听就火了,合着对面这三个汉人是想着用土默特部的钱财牛羊和马匹组建一支他们自己的军队?他低声怒喝道:“那我们能得到什么?”
张亦隆笑了起来,“你们能得到什么?第一,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连林丹汗的第一次西迁都挡不住。第二,我们没有兴趣与你们争夺草原,在这里我可以向长生天发誓,终我一生不会夺占土默特部的草场和部民。第三,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抵御不了大金的西征,没有土默特部的配合,我们一样抵御不住金军西征,大家都会死。但如果我们打退了林丹汗和金军的进攻,就会有新的草场、部民,就能继续壮大我们的力量,我们就好像同骑一匹战马,谁也离不开谁。”
达阳听完后,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那你们如何养活那五千步卒,又怎么招募和训练数万精锐?又能从哪儿弄到足够的人丁和兵器?想必张先生是知道的,蒙古草原上可是极度缺乏铁器的。”
张亦隆把手中银碗放在矮脚桌上,指着它对达阳说道:“我说的这些还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把它们变成现实,但是,我觉得你们提到的太平堡,会是一个机会。”
杨大乖皱眉看向达阳,太平堡的存在是右翼三万户不公开的秘密,特别是其真正的内涵和底蕴,就是在坐的土默特部四人中,也只有达阳和自己有所了解,乐木吉都只是一知半解。
对面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太平堡有足够的钱粮和人丁支撑起一支大军的?
张亦隆自然不会给出答案,毕竟这种从对方只言片语中总结和归纳信息的能力不是说说就能明白,要经过解放军侦察兵专业系统的训练并与刑事侦察工作实践相结合才能小成,离真正的大成还远的很。但对付眼前这四人是绰绰有余了。
达阳也是一脸疑惑,他也不知道张亦隆为什么这么肯定太平堡就能满足张亦隆那堪称苛刻的条件。不过,他还是同意先把这些细节问题抛开,切入主题:“张大哥,如你所说,我们双方合力一旦击退了林丹汗和金军的进犯,那么我们的势力是不是就可以扩张到察哈尔部?甚至是外喀尔喀部?”
张亦隆先点头后摇头,“在我们合力控制察哈尔部的领地后,我觉得要么从宣大入中原,要么就继续兵进辽东,不必与外喀尔喀部争夺那些苦寒之地。”
对面四人再次一脸惊异,特别是杨大乖,脸色阴晴不变,变化异常精彩!
张亦隆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真到了那个时候,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农民起义军会把大明的中原搅成一团乱麻,然后中原和北方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无主之地!自己不提兵一支杀入中原,难道要坐视清军捡现成的?
此时此刻,张亦隆才感觉到了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自己的目光可以看穿未来数年数十年的历史走向,这种爽快感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而且张亦隆相信,就是对面见识最多的杨大乖此时此刻也意识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要知道,今年是崇祯元年,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还没起义呢。
突然,杨大乖发出一阵尖厉的狂笑:“张先生,你是说将来有望大军入关?好!好!就冲你这志向,咱家一定支持你!最好能兵进京师!”
张亦隆眯眼而笑,看来这位杨公公对崇祯皇帝的怨气不小啊。
杨大乖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自从我离开京师以来,我就一直盼着有这么一天,我到要看看离开九千岁的大明还能支持几年?我到要看看那些清流帮助着皇帝能把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
他双眼中闪烁着如火山喷发般的烈焰,“张先生,你这套说辞虽然在我看来还有些虚高,但真的要是能实现,哪怕只实现一半,就足以载入史册了!就咱家来看,不比当诸葛孔明的隆中对逊色!咱家佩服!”
张亦隆举起银碗,“杨公公过奖了!”
最难的一关看来是顺利通过了。
第二十八章 草原隆中对(下)
事实证明,张亦隆想多了。
在兴奋过后,杨大乖迅速恢复了冷静,作为土默特部小台吉的智囊,他的任务不只是为自己和九千岁向崇祯和清流复仇,他还要保证土默特部能在这个草原隆中对里获得最大的利益!
脸上重新换上职业化的微笑:“张先生,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是意思是你们要控制太平堡,然后组建属于你们自己的军队,然后帮助我们土默特部渡过难关。作为交换,我们土默特部不仅要帮助你们组建这支军队,还要提供维持作战的粮饷。对吧?”
张亦隆点点头,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杨大乖的情绪变化。
“那我们土默特部的收益除了能继续在草原上活下去以外,主要是二点,”杨大乖比出一个兰花指,看得周边所有人一阵恶寒,“一是能够统一蒙古右翼三万户,二是能占有察哈尔部的一部分土地和部民,我没听错吧?”
张亦隆再次微笑点头,心头却有一万只神兽奔驰而过,对面这家伙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张亦隆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土默特部付出的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特别是在创业初期,土默特部就好像现代的天使轮投资人一样,要投入一大笔钱,但投资的这家公司能不能最终成功上市圈钱,还是未知数。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看来这古人也不好忽悠啊。特别是这位杨公公,不愧是跟着九千岁混过的!厉害!
“那你们三位如何保证我们土默特部付出的钱粮不会打了水漂?达阳大人和我都相信你们三位的人品,但是你们真的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组建起一支能上战场的步卒?而且就靠着三五千步卒就能扭转我们的劣势?”在抛出一连串问题后,杨大乖瞥见身边达阳的脸色有些难看,就把话题往回拉了一下:“张先生,我希望你能理解,达阳大人不是小气的人,只是现在土默特部确实处于备战状态,希望你能明白。”
张亦隆把自己面前的矮脚桌清理了一下,吃手把肉的小刀对着三个装奶食的木碟,“假定这把刀是林丹汗,这三个木盘是右翼三万户,那么想挡住这把刀就需要三万户联合起来,那么谁来当这个三万户之主呢?如果是现在的土默特部为主导,鄂尔多斯部恐怕不会同意,但如果我们率三五千步卒加入你们并展现出强大的战力,土默特部成为右翼三万户的首领就顺理成章了。只要打退了林丹汗的进攻,我们就可以顺势提出维持和发展这支军队的钱粮由右翼三万户分担。简单的说,就是你们雇佣我们帮你们打仗。”
杨大乖仍不打算退让半步,“可随着你们人数的增加,需要的土地自然也要增加,还是要和右翼三万户抢夺草场,对吧?”
“对,”张亦隆伸手指着小刀,“但我们四方可以共分察哈尔的领地,然后我们用自己那份交换土默特部和鄂尔多斯的草场。”
杨大乖扭着看向达阳:“达阳大人,看来张先生是想在草原上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小朝廷。这事如何处置,你是台吉,你决定吧。”
达阳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亦隆,张亦隆点点头,“虽然杨公公说的不算全对,但也差不多,要想组建一支能打的军队,首先就要有一套支撑它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达阳陷入了长久的思考,毕竟这相当于在右翼三万户的腹地出现一个以汉人为主体的政权,而且这个政权还拥有极强的作战能力,会不会出现杨大乖所说的“引狼入室”?
看着达阳陷入沉思,于硕伸手捅了捅了张亦隆,压低声音说:“你确定要搞的这么大?”
张亦隆这次真的叹气叹出了声:“你以为我想啊?无论是土默特部还是鄂尔多斯部,他们这些草原部落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办法提供足够的粮食和马料,要想训练一支数量足够且能战的步兵,我们需要的是土地和能种地的农民,而且这里也没法制造火器。”
胡新明看着对面土默特部四人,小声说道:“于哥,你看对面四人,就算是一部的台吉,身上也没穿啥重铠,我在营地里也没见到有披甲的战马,估计他们的兵器自给率不会太高。”
于硕回忆了一下,从自己和这帮蒙古骑兵遭遇以来,确实感觉他们缺乏足够的防护,想到这里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连足够的钢铁都没有,自己设想的火器部队更是空中楼阁。
看来还真是要玩把大的啊。
思考了足足一刻钟后,达阳这才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张大哥,我想问一下,如果将来你们真的发展起来,拥有了足以媲美蒙古右翼三万户的实力,难道不会像《三国演义》里的刘备与孙权一样,面对强敌时还能合作,强敌一退就要自相残杀?”
面对这个直白的问题,张亦隆也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表面看不难回答,实则是最难的,没有之一!
这可以说是世界性难题,在面对共同敌人时,合作双方自然能互相依靠,并肩作战,但强敌一退,到了争夺利益时,就要刀兵相见了。远的不说,就拿可预见的未来来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攻灭南明,可以说没有吴三桂就没有后世定都北京的大清国。有此大功的吴三桂也混到了位极人臣的异姓藩王,一度号令整个江南,结果最终还是在康熙年间和大清刀兵相见。
张亦隆自知没有化解这一世界性难题的能力,但自信可以缓解矛盾的爆发,所以他最终给出的答案是:“我们志在乱世求生,未来如有余力,最有可能的是领兵南下入关。绝不与右翼三万户争夺草场、部民,我以生命起誓!”
空话说完了,就要开始说点实质了,在张亦隆看来,盟友一定要有利益上的合作,要有互补性,最好是有极强的互补性,这样在未来撕破脸前双方才会有更多的顾虑,撕破脸的可能性就会越小。
所以张亦隆开始说利益和互补了,利益好说,简单粗暴,打败察哈尔部和大金,大家分草场、分牧群、分部众。说到互补性,就要复杂的多。
张亦隆提了三个互补性,一是军事上的步骑互补,出于节约时间和成本的考虑,双方各自分别侧重发展步兵和骑兵,作战时要相互配合,至于说具体怎么配合,再议。二是经济互补,双方一种田一游牧,种田的为游牧的提供粮食和饲料,游牧的为种田的提供各种牲畜和肉奶食。三是手工业合作,种田的要为游牧的提供各种手工业制成品,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武器、鞍具、衣饰等,游牧的则为要种田的提供包括但不限于毛皮、食盐、矿石等各种原材料。
最后张亦隆总结了一句:“当年刘备和孙权的联盟之所以最终破裂,就是因为他们们只有共同的敌人,没有共同的利益也没有可以互补的地方。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互补性强,只要用心维护,盟友关系会维持一直维持下去!”
当然,张亦隆的这些提议都只是一个大方向,具体的合作方式还要等待未来双方确定要如此合作后才能再商议,现在讨论细节纯属是浪费时间。
至于说商业上的互补,不用张亦隆强调什么,继续维持现在的模式就行了。
尽管只是一些大方向上的提议,还是把对面的土默特部四人给震住了。特别是第二条的经济互补,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乐木吉试探的问:“就我所知,汉人种地,收成也不高,种出的粮食除了自己吃,哪里还有多余的用来当饲料?”
张亦隆神秘的一笑,只是可惜手里没把羽毛扇,否则就可以扮演一下诸葛孔明了,“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管家自然就知道了。”
达阳左右看了看,胡德尔金和乐木吉都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可问了,只有杨大乖不理会达阳的注视,盯着张亦隆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张先生,如果咱家没看错的话,你是汉人吧?那么你怎么会想着引兵南下入关呢?不管怎么说,大明还是汉人政权。”
“谁说我引兵南下入关时,中原还是大明的天下?”
杨大乖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的放声大笑,尖厉的笑声差点穿透蒙古包顶,他扭头对达阳说道:“达阳大人,以咱家的愚见,这三位大人真是最好的盟友,只要他们能说到做到。”
达阳看向张亦隆。
张亦隆没有正面回答:“按《三国演义》里的说法,诸葛孔明刚一出山也要火烧博望坡、再烧新野,这才让赢得了刘备全军的信任,所以达阳兄弟,要不你我先定一个小目标?”
身边的于硕听到小目标三个字,不由得低笑了一声:“一个亿可不是小数目。”
“什么小目标?”对面土默特部四人都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让太平堡为土默特部的备战做点贡献。”在于硕和胡新民看来,此时的张亦隆的笑容特别像一只狡猾到极点的狐狸,一只看着猎物落入自己所设陷井中得意洋洋的胖狐狸。
第二十九章 刑警本色
对面的土默特部四人对于这个答案更加好奇,“让太平堡为我们的备战做点贡献?”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帮你个小忙吧。”张亦隆站起身来,示意达阳和他一起出蒙古包。
“什么忙?”
张亦隆冷冷一笑:“我帮你找出那个应绍卜部的内应,不然,我们讨论的越多,我心里越是没底儿。”
杨大乖闻言眼前一亮!
几个人出了蒙古包,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营地里各处都点起了篝火,亲兵和奴仆们忙着分批吃饭,营地里没一点欢声笑语。这一次胡德尔金不敢有任何大意,营地外围始终有30名以上的着甲蒙古亲兵在持弓箭巡逻。
达阳让乐木吉把一行人带到营地左侧的空地上,所有战死的土默特部亲兵和仆从的尸体都停放在这里。
乐木吉命人把点起十几支松油火把,火光照耀下,这些战死者的尸体显得愈加恐怖,张亦隆问胡德尔金,“你说达阳兄弟的亲兵队长战死了?”
由于胡德尔金基本上不懂汉语,所以于硕就担负起了翻译之职。
胡德尔金把众人领到一具高大壮硕的尸体旁,“这是阿斯嘎,是土默特部第一勇士,他的战死是最大的意外。也是我们最大的损失!”
“在他战死之时,身边有别人吗?”
“有。”
“我问的是现在还有没有?”张亦隆已经蹲下身开始检查起尸体来,很明显,这名壮实的蒙古汉子的致命伤是被多支长枪类的武器贯穿胸部,但之前杨大乖从那名卡伦兵口中获得的口供能够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个名叫阿斯嘎的蒙古勇士之所以战死,就是因为有人从背后偷袭了他,让他在关键时刻丧失了战斗力。
点手叫过来几个亲兵,让他们把阿斯嘎的尸体翻过来,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身旁的于硕有些吃力的蹲下身来,压低声音:“张哥,你不是刑警吗?这可是法医的活儿啊?”
张亦隆检查的很仔细,听到这话,苦笑着说:“咱们中国刑警哪有那么多技术人员提供支持?很多事情还得靠自己做,这也没办法的事。”
当检查到尸体的右脚踝时,张亦隆双眼精光一闪,让身边的亲兵把火把递给自己,在火光的照耀下,指着一处伤口对于硕说道:“你看,应该是这个了。”
于硕费力的凑近了看了看,点点头,“应该是这个了,这下刀真狠啊。”
张亦隆抽出腰间的53式侦察匕首,轻轻往里一探,啧啧称奇:“别看这刀口不长,却伤到了跟腱,下刀之人不仅心黑手狠,而且对于人体解剖或是类似的东西有足够的了解。”
于硕眼中同样闪过一缕光华,“下手之人应该是惯于宰羊或是杀牛的。”
“你看这伤口像是什么刀割出来的?”
“嗯,应该是一把短小但极其锋利的小刀,”捏着自己双下巴的于硕努力想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我觉得特别像是我们吃手把肉时用的小刀,只是更锋利一些。”
两人正在讨论,二名亲兵扶着一个身上缠了不少布条的蒙古汉子走了过来,胡德尔金说,“他是当时在阿斯嘎身边亲兵中唯一活下来的。他应该看到了阿斯嘎战死的全过程。”
张亦隆让他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对其中一个细节反复询问了二次,这让人把他扶回去。
与于硕对视一眼后,张亦隆对达阳说道:“达阳兄弟,你营地里有多少放牧或是宰羊的仆从?”
达阳摇摇头,这种事他一个台吉怎么知道,示意身边的乐木吉出来回答。
乐木吉身为管家,自然对此一清二楚,“回张大人,男奴仆一共37人,死了12人,伤了18人。女的……”
张亦隆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去把受伤的男奴仆都叫过来,我要验伤。如果受伤太重,动不了的就算了,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他是真的受了重伤。”
乐木吉点点头,马上带了十几句亲兵赶到营地后方。不一会儿,连搀带架的就把能动的伤员带了过来,于硕举着火把,眼在张亦隆身边帮他照亮,不远处胡新明则拎着猎枪防止有人暴起行凶。
检查到第四个奴仆时,张亦隆停了下来,问了一个与伤势不相干的问题:“你身上带了小刀没有?给我看看。”
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瘦弱男人听完于硕的翻译后,低声下气的回答道:“这位大人,我的小刀在混乱中丢了。”
张亦隆哦了一声,继续往后检查了过去,直到把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张亦隆这才把乐木吉叫过来,让他取一柄欺胡大长标枪过来。
当张亦隆注视着标枪枪尾的花瓣形刀刃时,于硕注意到受伤的奴仆中有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把长标枪还给乐木吉后,张亦隆指着第四个奴仆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人是负责营地后边放牧或是宰羊的吧?和他一起干活儿的奴仆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对不对?”
乐木吉吃惊的张大了嘴:“张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等他话音落地,那个佝偻汉子突的往前窜出,左手从右袖中抽出一把解腕尖刀,直冲二十余步外的张亦隆而去。
从刚才就一直暗中观察着此人的于硕冷笑一声,劈手从身边蒙古亲兵手中夺过一支松油火把,身形一旋,手中由硬木制成的火把脱手飞出,狠狠的砸在佝偻奴仆的右膝之上!
这一下虽然没有将他的膝盖打碎,却也让他吃疼失足,不等此人稳住身形,周边的亲兵早就一拥而上,将此人一顿拳打腿踢,再用细羊毛绳绑了个结结实实。
见众人把他控制住了,胡新明这才松开已经扣住板机的手指。
达阳冷冷的看着此人,对杨大乖说道:“杨先生,这人交给你了。”
杨大乖狞笑一声,让亲兵把此人带到空蒙古包内。
达阳看着亲兵们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人拖入关押卡伦兵的蒙古包内,这才把众人重新招呼进大蒙古包内。
落座后,达阳长久沉默,好一会儿才狠声说道:“自我任台吉以来,对奴仆和下人从来都是厚待,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牲!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平复了一下情绪,达阳这才问张亦隆是如何找出内应的。
张亦隆自然不会告诉这个土默特部的小台吉,自己是靠着刑侦专业知识和多年从警经验找出内应的,只挑选了一些能说的东西。
首先是检查阿斯嘎的尸体,发现他是因为脚筋被人用锋利小刀割断才导致无法躲避金人标枪才战死的,能用这种小刀袭击他的人只能是营地内的内应,如果是金人,只会用刀剑直接从后心等要害处下手。
其次是通过询问唯一幸存的与阿斯嘎并肩作战过的蒙古亲兵,确定当时确实是有人从草丛中潜入到阿斯嘎身后偷袭了他,结合其脚踝处的伤口,就可以判断出行凶之人是一个身材瘦小且手持锋利小刀的人。而且此人在袭击成功后被阿斯嘎用欺胡大长标枪的花瓣形尾刃所伤,估计其伤口正是在右手腕内侧。
其他奴仆的就算是手臂受伤也多在外侧,只有此人受伤之处在手腕内侧。而且此人用于吃手把肉的小刀丢失了,但张亦隆注意到他腰侧的刀鞘还在,这就很不正常了。金人来袭,就算是奴仆们想要帮着作战,也不会用这寸把长的小刀。
之前达阳也说过,金人袭击时,正是亲兵们吃饭时,还没到奴仆们用饭的时候,那么这柄小刀就只能是在割伤阿斯嘎跟腱后被打飞了。
最后结合卡伦兵的口供,内应待在营地后方等着红白摆牙喇兵们,那就只有在营地后方活动的负责宰羊或是放牧的奴仆符合这点了,内应想要为红白摆牙喇兵们备好马匹和鞍具就一定要把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奴仆灭口。
谁身上能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那么他就必然是内应。更何况这家伙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想着要与张亦隆拼个同归于尽,结果早早就被于硕发现其异常之处,不等他冲到近前就被胖子掷出的火把所伤。
听完张亦隆的分析后,达阳对于这位能文能武,观察细致入微的安答有了更深的认识。很明显,对方显摆这一手就是给自己一行人看的,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一行人,对方自从进入营地后,眼睛、脑子、甚至是手都一直没闲着,一直在听,在看,在记。作为一个外人,能在数百人的营地中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找出了隐藏极深的应绍卜部内应,这本身对达阳就是一种提醒:不要和我们玩心眼儿,你玩不过的。
当然,就算他们不帮忙,想找出这名内应也不是特别困难,毕竟杨大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但就论速度来说,仍远远不及张亦隆。
别说张亦隆了,就是那个看似行动略显笨拙的于硕大哥,不仅同样瞬间抓住了奴仆的异常反应,还在周边亲兵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达阳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做到这一点。
达阳第一次觉得,也许张大哥说的他们三人能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步卒并不是吹牛?也不是在自抬身价,而是真的能成?
张亦隆光明正大的盯着达阳,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露这一手就是要告诉眼前这个土默特部台吉,论脑子,论处事经验,论遇事的反应速度,我们三个不敢说比你强,但至少不会比你逊色。
展现实力也是合作之前的必要步骤,更何况一会儿张亦隆还要拉着于硕和胡新明秘密议事,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让外人听到的。所以不仅这个应绍卜部的内应要除掉,还要给杨大乖一个明确的信号,自己三人对于监视、窃听等特务手段绝不外行,别想着对自己三人动什么歪脑筋。
说老实话,张亦隆对于杨大乖本身没啥特别的反感,但对于他出身于东厂这一点确实让人无法放心,面对一个狗特务,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蒙古包里再次的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在等待着杨大乖带着内应的口供回来。
果然,还没等众人喝完第二碗奶茶,杨大乖就笑呵呵的回来了,与那个卡伦兵相比,这个内应知道的东西更少。但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他供出了隐藏在土默特部内部的几个被乌哈图收买了的贵族,还有一支由应绍卜部资助的马匪和其隐藏在太平堡内的眼线。
张亦隆眼前一亮!顺着这条脉络,未来可以在太平堡内掘到第一桶金!说到底,土默特部的支持是非常重要,但自己手中有钱更加重要!
既然对付不法之徒是自己的专长,那么就先从收拾这些马匪和他们的暗桩开始吧。就算已经穿越到了明末乱世,刑警依然要有刑警本色!
第三十章 营地风波
达阳听完杨大乖的汇报后,没有什么犹豫,让乐木吉天一亮就把这个吃里爬外的内应处决。
于硕听的一愣,刚想要说什么,忽的想到此时此刻已经身在明末乱世,自己的命运都不一定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有闲心去管一个内奸是否会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苦笑着摇摇头对身边的张亦隆说道:“张哥,这乱世之下,人命真是不值钱啊。”
张亦隆耸耸肩,于胖胖还是历史书读的少。乱世之下,别说一条人命了,就是几万条人命,也不过是史书上的一行字而已。没人在意那些死的人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或是父亲,他们都有怎么样的故事,有多强的求生欲望,有多少希望,说没就没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或许,自己作为穿越者,有义务帮一些不应该早死的人活的更久一点。
安排完了处置内奸的事,达阳感觉到有些疲倦了,他点手叫乐木吉过来让他安排三个最好的包给三位安答,乐木吉会意一笑,躬身施礼后离开了。
达阳有些歉意的对穿越三人组说:“三位,我想今天大家都有些疲惫了,天色也已经很晚了,咱们各自休息吧,明天上午我们拔营回土默特部,路上至少要走两天,有足够的时间讨论合作的细节。”
张亦隆也感到一阵阵困倦袭上全身,今天一整天全靠着穿越后的紧张感和连番恶战的刺激感支撑着,现在确实已经接近极限了,顺水推舟的接受了达阳的提议。
不过,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还是没有丝毫的放松,所以张亦隆示意于硕和胡新明先到自己住的蒙古包里集合,顺便让亲兵把三人的行李全部送到包里去。
对于张亦隆这种明显防范性极强的举动,达阳毫不在意,这才正常。连点基本的防备都没有,就不配成为他达阳的盟友。
所以达阳当着张亦隆三人的面下令,伺候三人的奴仆,没有三人的命令不允许靠近蒙古包三尺之内,违令者斩。
既然达阳兄弟都这么客气了,张亦隆就不客气了,他让于硕传话,先烧三锅热水,自己三人要洗澡,顺便让他们准备三套干净的衣服。
就算知道在明代想洗个澡不是啥容易事,但对于一个土默特部的台吉来说,张亦隆不认为有啥难办的。和达阳这样的人相处,太过客气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想要移风易俗,就先要入乡随俗。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张亦隆能控制的。
趁着奴仆们烧水的时候,穿越三人组在张亦隆的蒙古包里开了个短会,内容只有一条,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洗澡还是睡觉,心中那根弦都要崩着点,现在三人真正能依赖的也只有犀利的火器了,万一达阳失心疯了要杀人夺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此于胡二人都没任何意见,把背囊和各自背包里的武器弹药重新进行了简单的分配,于硕把张亦隆的挎包和里面的54式手枪还了过来。
张亦隆接过挎包,正要说什么。于硕一笑,举起已经把枪托折叠起来的AKMS,“这枪可以在枪托折叠时射击,我用不着手枪了,你那支狩猎步枪太长了,在室内用起来不方便。”
张亦隆想了想也就没再坚持。
于硕和胡新明离开后,张亦隆这才把自己扔在松软的羊毛毡垫上,相比昨天晚上的简易帐篷,今天的住宿条件简直就是五星酒店!
身体的放松不代表头脑的放松,张亦隆闭上眼睛,用心听着蒙古包的各种声音,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这才让思绪转到自己提出的那个组建精锐步兵的方案上。
张亦隆自己都明白,这是一个极其仓促的方案,在到达营地之前,这个方案都没有出现在张亦隆的脑海之中,但这并不是一个完全依赖大话和空想的方案。在长期阅读各种军事书籍和历史资料时,张亦隆就始终在思考几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什么样的步兵队伍能击败同时代的骑兵,从汉到唐再到宋明清,都想过。而且设想过多种方案。
这种设想不涉及政治层面,只是套用同时代的中原军事力量,试图在可能的范围内做到不败,小胜直到大胜。之所以设想时要用同时代的军事力量,是因为那种用几百年后科技进步的军事力量来设想,除了爽就没别的意义了。
张亦隆无比肯定一点,就以他转业时的解放军实力,只要一个轻型合成步兵营穿越回到中国任意一个封建朝代,就算这个步兵营不携带任何车辆和车载武器,也不携带额外的加强火器,只靠着编制内的人员和装备就能战场上以百敌十万,就算是面对着1894年入侵中国的日本陆军也是一样。
简单的说,在携带的弹药基数消耗完之前,这支军队放眼世界,无敌。
但现在穿越到明末的只有他们三人,除了自己手边的这支54式手枪勉强算是半自动武器,其余的三支长枪都只能拉一下打一发,这种火力强度,自保有余,想在战场上取胜,基本上是妄想。
更惨的是,穿越到了明末乱世也就罢了,还跑到了一个工业程度近乎于零蛋的草原部落中,别说补充弹药了,能不能在这个地方武装一支拥有火器的步兵部队都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所以张亦隆特别好奇之前酒宴上,于硕说是用火器,他想的是用什么火器?
那么该组建一支什么样的步兵部队才能在抵御住林丹汗的十万蒙古骑兵,张亦隆虽然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是还要和于胡二人讨论下细节。
刚想到这里,有人轻敲包门,张亦隆说了声进来吧。
包门一开,四个女孩走了进来,第一个在包门附近迅速铺开了一张毡垫,又铺上了一张熟牛皮和一张羊皮,她身后的三个女孩抬着一个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性的木桶走了进来,桶里是大半桶热水。
三个女孩放下木桶后,躬身施礼后就转身出去了,走在最后的一个还顺手把包门带上了。
张亦隆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那个笑吟吟却有些脸红的高个子女孩和她手中的抱着的一叠新衣服,瞬间就了然了。
然后在脑海中就是一番天人交战:一个穿着明代衣饰的小人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人家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另一个穿着黑色警服的小人则严肃的说道:“你是警察!是军转干部!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明代小人讥笑一声:“什么都不做才叫禽兽不如吧?做了只是禽兽而已。”
警服小人大怒,跳起来就骂:“禽兽和禽兽不如有什么区别?”
张亦隆苦笑着摇摇头,把脑海中显化为小人的二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这才对着姑娘说道:“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我洗澡,我自己来吧,你把衣服放下就行了。”
刚想说一切都要自己来,却看到姑娘手上托着的是一套蒙古袍,张亦隆就改了口:“我洗好了,换衣服的时候叫你进来。”
姑娘没有犹豫和争辩,看来之前已经得到达阳的明确命令了。所以躬身行礼,说了句:“那我在包外等您叫我。”转身就出去了。
张亦隆这才惊觉对方不仅听得懂自己说的汉语,回答时用的也是汉语,虽然不算太流利,但字正腔圆。难道说,张亦隆双眼眯了起来,这女孩是杨大乖调教出来的?
不过想归想,张亦隆手上可一下没停,眼前这桶热水实在是太诱人了。飞快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装有手枪挎包放在触手可及之处,53式侦察匕首直接出鞘,就明晃晃的插在木桶边缘。
“舒服啊~”浸泡在热水中的张亦隆舒服的不由呻吟出声,自从到派出所后,这三天过得实在是太过刺激,抓捕、毙匪、追捕、穿越、杀人,救人,张亦隆已经不敢想像未来还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着自己。
热水舒缓着疲惫身心,张亦隆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舒服的睡着了。
就在张亦隆似睡非睡之时,一声“啊!”的惨叫从包外传来!
是胡新明的声音?!
张亦隆瞬间清醒过来,从木桶中一跃而起,右手从挎包里掏枪的同时,左手抓过一条细羊毛毯往腰上一围,反手握刀,拉开包门就要冲出去。
刚出包门,就看到乐木吉和达阳一脸惊讶的赶了过来,乐木吉手上还拎着把出鞘的马刀。张亦隆双眼一瞪,刚要举枪瞄准,就见达阳一旁边边摆手,示意自己和乐木吉没有恶意。
乐木吉马上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把马刀还了鞘。
张亦隆这才暗松了口气,实际上刚才就是吓唬人的,自己手中的54式手枪根本就没有上膛,真要是乐木吉冲过来,自己只有先掷出左手的侦察匕首了。
扭头看向旁边的蒙古包,一个姑娘手里捧着一叠衣服惊慌失措的站在胡新明的蒙古包门前,看着围过来的众人,一下子就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同样只围了条毯子的于硕拎着还没打开枪托的AKMS跑了过来,浑身的杀气仿佛肉眼可见。
乐木吉脸色铁青,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伸手就腰带上解下马鞭,得罪了台吉的贵客,可不是挨几鞭子就能了事的。
“我没事,我没事。”幸好此时,胡新明的声音从包里传出来,“张哥,于哥,我没事,刚才有一点误会。”
张亦隆给于硕个眼神,后者微一点头,转身进了胡新明的包里查看情况。
之前给张亦隆送衣服的女孩明显是这些奴仆的头儿,她见乐木吉已经抽出了马鞭,赶紧跑过来,扶起已经软倒的姑娘,飞快的问了几句。
后者一脸茫然的回答了问题,可惜张亦隆听不懂蒙语,也不知道她俩一问一答说了什么,只看到乐木吉铁青的脸色已经有所缓和,手中的马鞭也插回了腰带上。
好在达阳提供了及时翻译:“伺候胡大哥的姑娘刚才送衣服进去,结果正在脱衣服的胡大哥见了她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叫了起。姑娘吓的赶紧退了出来,就这么点事。”
张亦隆一脸无奈,这也叫事?小胡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了,没事了,打扰各位了!”这时于硕从包里出来,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由于要用力忍着不要让自己狂笑出声,他浑身的肥肉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张亦隆也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同样压抑下自己狂笑的冲动:“真没事了?”
“对不住了,达阳兄弟!”于硕一边向达阳和乐木吉抱了抱拳,表示歉意,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对张亦隆说:“小胡刚把自己脱光了,那姑娘就推门进来送衣服。小胡被吓了一跳!”
张亦隆一脸无奈:“不就是给姑娘看光了嘛,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于硕吸了口气,再次压下心中想要狂笑的冲动:“年轻人嘛,经见的少。”
达阳虽然听不到张于二人的对话,但也看得出来是场误会,挥手让陆续赶来的亲兵们退去,又问了还需要什么?
张亦隆和于硕一起摇头,都说没啥需要了,已经足够好了。
此时凉风一吹,张于二人这才发现自己两人都是**状态,赶紧与达阳告罪一声,快速钻回了各自的蒙古包。
刚把自己重新泡在热水里,张亦隆就听到了有人以轻敲包门,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句:“进来吧。”
一高一矮二个姑娘低头走了进来,双双跪在地上,个子高些的是之前伺候张亦隆的,矮一些的则是把胡新明吓个半死的那个。
张亦隆也不好从水桶里起身,只好保持姿势不变,问了句:“有事?”
高个姑娘没有抬头,依然保持了低头,“大人,这是我妹妹,刚才她不小心惊吓到了您的朋友,她实在是不敢再过去了,您看能不能由她伺候您,我去伺候您的朋友。不然,管家大人要生气的。”
张亦隆没想到是这点事,现在自己这状态,也实在太尴尬了,赶紧说了句:“你们想换就换吧,另外和乐木吉管家说一声,这事不怪她,一场误会。”
“谢谢大人!”高个子姑娘眼中带泪,再次施礼后,转身离开了。
看到她俩出了包门,张亦隆也舒了口气。不由得摇头苦笑,这都什么事啊。小胡这反应未免也太剧烈了,脑中忽的跳出一个名词:直男,难道说小胡是传说中直男?
好在此后再没什么别的动静,直泡到水有些凉了,张亦隆这才用自带的洗漱用品洗了个战斗澡。擦干身体后,刚把内衣穿好,就听见了微微的敲门声。
打开包门,矮个姑娘见张亦隆已经穿好了内衣,马上躬身施礼后招呼了三个姑娘进来把水桶抬了出去,自己则麻利的把水桶附近的地面收拾干净。
向张亦隆告罪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奶茶走了进来,不等张亦隆说什么,就开始在铺床。
张亦隆完全被惊呆了,直到姑娘铺完床,垂头跪坐在一边给自己倒茶时,才算反应过来:“那个姑娘,你回去睡觉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姑娘吃惊的抬起眼睛,看了张亦隆一眼,重新垂下头,轻声的说:“大人是不是更喜欢我姐姐?”
张亦隆就知道她误会了,但是又没法和一个明代的蒙古姑娘解释自己的立场,无奈之下只能说:“你去和乐木吉管家说,我个人习惯了一个睡觉,不需要女人伺候,你明一早过来帮我穿袍子就行了。记住了,你要和乐木吉说,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部落的习俗而已,让他不要处罚你。”
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施礼后离开。
张亦隆钻进被窝里时还在想着,小胡肯定是不会留那个姑娘在包里的,所以说是部落习俗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于硕那个胖子会不会心动了,刚才匆忙间没注意是哪个姑娘去伺候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