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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月破刀     枭雄之明末争霸txt下载     枭雄之明末争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下)

    梁明升左右扫视了一下,往前凑了几步。

    邱成和杨元标眉毛一竖,手中的腰刀一摆,“干什么?”

    梁明升这才想起手中还拎着口腰刀,赶紧弃刀于地,单膝点地,用尽量低的声音说道:“这位大人,您和杨督……”

    张亦隆一点头,“你猜对了,起来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梁明升眼前晃了一下。

    那是临行前杨大乖交给张亦隆的,听说是锦衣卫的腰牌。张亦隆入手的瞬间就知道这个长方形的牙牌居然是象牙的,虽说在明代象牙可能不如后世那么值钱,可这入手沉甸甸的感觉还是让张亦隆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贪心。

    牙牌正面刻有万历十五年四月初七日,背面刻有锦衣卫指挥使,名字却被人用利器划去了。

    梁明升一见张亦隆手中的牙牌,二话不说,单膝变双膝,“梆梆梆”就是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把张亦隆都有搞糊涂了,手中的牙牌有如此威力?

    梁明升站起来,凑近了几步,小声说道:“大人,我们一共运来1500斤火药,分装于三辆大车内,上蒙有两层牛皮,万无一失。”

    张亦隆点点头,看向他身后众人,“他们是?”

    “回大人,他们大部分是口内逃难的农民,和我们是顺路的。”

    “你们一共几个人,有什么想要的?”张亦隆踩在一辆大车车辕上,看向山下正在重整的蒙古骑兵,“现在必须马上下山。”

    “一共13个人,大人能不能匀点箭给我们,我们带的都射完了。”说到这里,梁明升有些脸红,草原上太缺铁了,张口跟人要箭,不亚于直接和别人要钱。

    张亦隆丢给邱成一个眼神,邱成马上令少年侍卫从背上解下牛皮箭囊扔过去,自己的备用箭囊就直接扔给了梁明升。

    梁明升接过之后,一脸压抑不住的惊讶。箭囊是崭新牛皮缝制的,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蒙古上别的不多,就是牛多。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牛皮箭囊内居然是满的。梁明升不是外行,这箭囊一入手就知道里面起码是三十支羽箭。

    13个箭囊就是390支箭矢,确实不多,可从出手的大方程度来看,对面这支神秘的军队压根就不缺箭矢,这就很神奇了。

    就梁明升自己的了解范围,堂堂大明边军中都不敢有哪个边堡说自己不缺箭矢的,更何况是一向极度缺铁的口外草原。

    等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后脸上的神色就更加惊讶了,那是一支做工略显粗糙的梅针箭,和之前见过的蒙古骑兵用箭一样,这支梅针箭的箭镞是平头的,相比大明边军惯用的尖头梅针箭和长鈚箭,这种平头梅针箭的生产难度低,消耗铁料少,不仅能洞穿人体和牛皮甲,对于草原上最常见的锁子甲也有很好的穿透效果。

    要说缺点就是射程比较近,即使与大明边军惯用的尖头梅针箭相比,蒙古平头梅针箭的射程也不算远。

    好在蒙古骑兵强调的是二三十步内的骑射,射程远近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这支平头梅针箭的箭镞是纯铁的,而且比梁明升见过的蒙古骑兵用箭的箭镞更长,重量更重,杀伤力自然也更大。

    什么时候草原上不缺铁了?梁明升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大明边军中的百户,而且是世袭百户,自从16岁袭军职以来,已经在边境上和蒙古骑兵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了。

    塞外草原上缺铁,蒙古骑兵中自然也就分出了三六九等,那些随军南下劫掠的武装牧民手中只有少量箭矢是铁质箭镞,大多是角制箭镞,梁明升甚至见过骨制箭镞。而且蒙古骑兵只要情况允许都会把射过的箭镞回收起来,可以说是节约到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可眼前这支奇怪的军队,送出几百支铁质箭镞的平头梅针箭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手中有大量的铁质箭镞的羽箭,大量到梁明升不敢想像的地步。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抛给自己箭囊的少年手中搭的是一支长鈚箭!

    箭镞的长度足有三寸多!而且打磨的十分锋利,竟然隐隐有光芒闪过!

    梁明升暗暗苦笑,自己堂堂一个大明边军的百户,都没用如此好的箭矢。

    张亦隆没注意到梁明升复杂的表情,现在哪儿空儿操心这事。

    现在摆在张亦隆面前最大的问题是,上山不易,下山更难。

    兵带少了!要不是想在众人面前维持一下形象,张亦隆都想要仰天长叹了,兵到用时方恨少啊。

    点手把标营中哨哨官高永观叫了过来,“全哨人马排成小横队,掩护百姓和大车队下山,不用顾虑箭矢的消耗,只要敌骑接近70步就马上放箭!”

    “得令!”

    张亦隆又把少年掷弹兵哨的哨官唐茂华叫了过来,“你们跟在刀牌手身后,只要蒙古骑兵接近到30步开外就投弹,不要怕浪费,明白了?”

    唐茂华抱拳道:“大人放心!”

    安排完了,张亦隆才把注意力转到梁明升身上,“梁兄,你和你的兄弟们负责押着大车和百姓下山,看到山下的营地了吧,你们直管向营地前进,其他的事不用你们管,敢有人乱动乱跑的,斩!”

    梁明升后退几步,躬身施礼:“是,大人,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

    “我姓张,是振威军的大帅!”

    随着张亦隆的话,杨元标举起了一面绣有“帅”字在黑旗,这是告诉山下的标营,山上众人要下山了!

    梁明升捡刀回身,让手下弟兄把百姓从大车下赶出来,大家齐心协力把大车阵解开,准备下山。

    梁明升手中的腰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张大人有令,所有人听我指挥,随我们下山,每家每户把老人小孩都看好了,千万不要乱跑动,否则就算我不杀你,那些蒙古骑兵也不放会放你,只要到了山下营地,我们就安全了。”

    百姓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局面的变化已经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他娘的!”梁明升骂了一句,手中的腰刀再次用力一挥,“你们是想活还是死?”

    “想活。”没人想死在这里。

    “想活就跟着我!赶紧动手装车!”

    生死在此一举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上山不易,下山难(二)

    梁明升连打带骂的把百姓们动员起来,把大车阵解绑,每家每户都推起一辆大车或是独轮车准备下山。

    原本拉车的马骡早就被杀了吃肉了,被困山上无法放牧,不杀也得饿死。

    现在就只能靠人推了,好在现在是下山,问题不大。

    梁明升把自己的兄弟们召集在一起,简单的分配了任务,核心就是保护三辆装火药的大车,这不仅是众人的富贵,更是命。万一火药殉爆了,所有人都得就地飞升。

    张亦隆把标营中哨和少年掷弹兵都部署到了大车阵外,居高临下加上还有少年掷弹兵们的手榴弹,不信蒙古骑兵还能冲进来。

    果然,在看到振威军标营中哨排出的横阵后,本就慢腾腾上山的蒙古骑兵出现了明显的犹疑。

    站在张亦隆身边的邱成笑出了声。

    张亦隆没有回头,相比身边的少年,表面冷静的张亦隆心中却有着深深的不安,这些蒙古骑兵居然还没达到崩溃的地步,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打仗,打的实际上就是看谁的意外更多。自从振威军抵达后,张亦隆和周洪新就一直在不停的给对面的鄂尔多斯骑兵各种意外,桦木炮、长鈚箭、手榴弹、飞雷、枪骑兵冲阵,如此之多的意外叠加之后,按张亦隆的估计,对面的鄂尔多斯骑兵应该崩溃了吧。

    结果并没有,他们虽然出现了明显的猜疑和混乱,但还是维持了基本的队型,甚至还在向山上冲。

    这支蒙古骑兵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阿速军,张亦隆在脑海中疯狂的搜索着,这个词不陌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要是有4g网络就好了。

    阿速军,阿速军,张亦隆自言自语的说了几遍,猛的一拍大腿,阿速卫军!元代著名的宿卫亲军之一!

    自打元顺帝被明军逐出大都后,就变成了北元小朝廷,游荡在蒙古草原上,被打回了游牧民族本性。

    据史料记载作为草原帝国的宿卫亲军之一,阿速卫军始终忠实于北元小朝廷,可以说是少数始终忠于北元小朝廷的宿卫军。

    如果张亦隆没记错的话,阿速卫军中曾经出过著名的权臣阿鲁台,他和当时的大汗本雅失里一起恢复了鞑靼部的实力。要知道这可是在捕鱼儿海之战以后,北元小朝廷被蓝玉的扫北大军一扫而空的时候。

    就是靠着阿速卫军的势力,阿鲁台掌控鞑靼实权长达30年,这在极端强调丛林法则的草原上可以说是非常罕见了,凡是能达成这一成就的都可以称为一代草原枭雄。

    透过现象看本质,阿鲁台能成为一代草原枭雄,阿速卫军的强力支持恐怕也是必不可少的,丛林法则嘛,没有强力军队作为后盾,阿鲁台分分钟就被埋在地里当肥料了。

    对了,想到阿鲁台,张亦隆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永乐七年,也就是1409年,就是这个阿鲁台和本雅失里联手一起在胪朐河以南全歼了邱福指挥的10万大明精锐骑兵,创下了明蒙战争中第二大的败仗。

    第一大败仗当然是皇帝都当了俘虏的土木堡之变了。20万京营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差一点连北京都丢了。

    不过,那毕竟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就算当年骁勇善战的鞑靼本部精锐,也在永乐八年,即1410年在斡难河一役中被亲征的朱棣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了一番,本雅失里仅率七骑逃跑。阿鲁台也在稍后的兀儿古纳河一役中被打得满地找牙。

    到了永乐20年,即1422年,朱棣第三次北伐时,阿鲁台统率的鞑靼本部甚至都没有作战的勇气,直接向北疯狂逃窜。可见早在二百年前,阿速卫军就已经不再是一支多么强悍的军队。今天的阿速军甚至连个像样的铁甲都配不齐。

    不过,张亦隆到是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支蒙古骑兵不那么像蒙古骑兵了,因为他们的先辈是阿速人,也就是高加索地区的阿兰人,他们信仰东正教,算是蒙古西征欧洲时收降的部众。

    张亦隆想到这里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支骑兵如此奇怪了。阿速军确实与一般的蒙古骑兵不同,他们是山地战士,喜欢骑射,但更喜欢肉搏,也擅长山地攻坚。估计也就是现在落魄了,身上没甲,马上也没个披挂,不然早就冲上来砍人了。

    看来不能有丝毫放松啊,张亦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轻拍下邱成脑袋上的碟形铁盔,“小屁孩,乐什么?山下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阿速卫军,是当年跟着忽必烈南征北战的精锐。”

    邱成伸了伸舌头,“大人,这也叫精锐?他们身上连个甲叶子都没有。”

    “盔甲好坏只是个次要因素,敢不敢上来拼刀子都是决定性因素。”张亦隆也不管身边这二个少年侍卫能不能听懂什么是次要因素,什么是主要因素,只是提醒了他们,“千万不可大意,你们身上的鳞甲也就能抗个箭矢,可扛不住马刀的大力劈斩!”

    说心里话,张亦隆是不希望让这些少年侍卫和自己走上战场的,战场就是修罗场,每个人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性,穿越三人组说到底也只是凡人,既不能口吐剑丸千里取人头,也不能弄个阳神身外身出来当替身。

    可身边这些少年还是执意要跟随自己,不过想想他们就算留在苏木沁板申又能过上什么生活呢?学徒?伙计?农民?也就这些选择了,跟在自己身边好歹还能学点东西,读点书什么的。

    杨元标这时接话了,“大人放心,我们每人都备了二个箭囊,胡大人也经常教导我们,能远战时绝不和他们拼刀子。”说着还扶住了插在身边的长枪。

    蒙古骑兵的三尺马刀和这些少年手中的一丈六尺的长枪确实没法相比。

    张亦隆和两少年的说笑有效的缓解了少年们的紧张情绪。

    随着大车阵的解体,艰难的下山就要开始了。

    张亦隆知道以区区不到二哨人马的兵力排成横阵是很不利的,真要是被蒙古骑兵破阵成功,那就真完蛋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展开横队,就无法有效的掩护身后的百姓和珍贵的火药。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标营长弓的射程和少年掷弹兵的投弹上了。

    手中腰刀一挥,寒光闪过,“下山!”

    标营排成三行纵队,最外侧的刀牌手,其后是长弓手,长弓手身后是少年掷弹兵,最内侧是长枪兵。少年侍卫跟随张亦隆,他们是唯一的预备队。

    除了百姓,大车,还有一百多匹战马需要照料,张亦隆把这个重担扔给了梁明升,让他抽人手负责牵马下山,要求不高,只要马不跑丢就行了,到营有重赏。

    什么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就是了,除了梁明升的兄弟,还有十几个人跑出来主动要求牵马下山。

    几百人马车辆从山下往下走,不可能不被发现。

    年轻蒙古贵族的脸现在已经涨的血红了,不管他怎么催促,手下的骑兵只要离开他马鞭的抽打范围就会停步不前,自己又没胆子亲自带队冲锋。之前被炸的血肉横飞的手下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警告。

    但眼睁睁看着这些肥羊下山又实在太不甘心了,相比抢些土默特万户牧民的牛羊,劫掠这些口外的汉人卖为奴隶显然是收益更大的好买卖。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一直只围不攻的最大理由,死人是不值钱的。

    可现在要是让他们进入山下的营地,那么就真的没机会了。这支打着振威旗帜的军队是有火炮的,这就意味着任何强攻营地都形同送死。就算自己乐意,手下也没人敢去。

    现在他们正在下山,护卫的人数看过来也不过百人。这真的是机会了,唯一的机会。

    “谁带队冲破敌阵,劫掠来的人口可分七成,我只要三成!”没时间犹豫了,年轻贵族抛出了手中最大的王牌。

    他身边的蒙古骑兵都愣了,齐齐扭头看向自己的台吉,他莫不是疯了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黑袍太师

    年轻的蒙古贵族确实有些疯狂了,这不仅仅是利益,还在于威望,就这些悄无声息的灰溜溜逃回去,扔下几十具尸体就这么跑了,以后还怎么和兄弟们争夺大台吉的位置?就算是日后出兵打仗,自己身负如此败绩,父汗怎么可能再把重兵交给自己?

    眼看着自己一片光明的前途就要被这支奇怪的军队毁了,年轻的蒙古贵族离真正的疯狂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少爷,请等一下。”就在怒火和焦躁马上就要燃尽他最后一丝理智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如同冬天的一桶冰水直接从头浇下,瞬间就把年轻人满腔怒火熄灭的一点不剩。

    “师父,您来了?”年轻的蒙古贵族马上拔马转身,身后三十步外,一匹黑马上端着那位一身黑袍的老人,他全身都包在一袭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如刀锋般锐利的双眼。

    “你过来一下。”老人用略带干枯的声调说道。

    年轻的蒙古贵族策马走到离老人马前五六步时才停下,安静的等着老人的命令。

    见黑袍老人出现,其余蒙古骑兵都不自觉的躲远了一些,只有6名身披黑袍骑黑马的青年面色冷峻的跟在老人马后。

    老人双眼精芒一闪,明显对于年轻贵族这个“师父”的称呼有些不满,却没有说什么,只点手让年轻人靠近一些,老人用枯瘦的手指指向正在缓慢下山的振威军,“小子,告诉你,别想着劫掠,悬出重赏,让你的手下用命去试探出这支军队还有什么隐藏的实力,凭这些情报就能让你在你父汗那里赚个盆满钵满了。”

    言外之意,这时候还想着用劫掠成果去提升士气,你小子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就算劫掠成功了,你小子能把这些百姓带走?做梦吧你,正在缓缓逼近的步军能把你小子射成筛子!

    年轻贵族听到这些明显不那么客气的话,却没敢有一丝一毫的异议,马上躬身施礼,“我马上去办,师父放心!”

    老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拔马转身离开,身后的六名黑袍青年始终一言不发。

    年轻贵族却不敢多问一句,挥手把所有蒙古骑兵召集过来,手中的马刀直指已经下到半山腰的振威军,“破阵者赏召图官职!擒敌一人者赏明安图官职!不论生死!”

    所有听到此令的蒙古骑兵都呆了,这是真正的重赏!

    召图,也就是百户长,明安图是千户长。虽说现在的百户长和千户长并不能真正掌控一百户和一千户,但起码也能指挥一百名和一千名骑兵,是名副其实的中高级军官。

    而且只要破阵就能到手一个召图,只要擒敌一人就能到手一个明安图,还不论生死?

    什么叫天降富贵,这就是了!

    这要是还不积极,那真就是一等一的蠢货了!

    没有任何人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所有的蒙古骑兵在瞬间就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发出了完全不类人的狂叫声,转身纵马疯狂冲向山包!

    远处老人传来一句悠悠之语:“小子,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以后你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你今天有没有眼睛了。”

    端坐于马上的张亦隆居高临下,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却完全无法理解,穿越三人组对明末的草原了解的实际上非常有限,三人手机上的资料不少,尤其是重度“松鼠病”的胡新明,手上的资料要是换成纸质书,估计能装满二三个蒙古包。但问题在于,三人无法将死的书与活的人对应起来。

    例如达阳,史书上只不过就是简单的半句话,大成台吉鄂托克台吉达阳随征。就这么半句,张亦隆可以理解为什么没有后面。因为所谓的随征就是跟随蒙古右翼三万户迎击林丹汗的西征,结果自然是被打得一败涂地。估计达阳既使没在战场上被杀,也会被林丹汗囚禁,等到皇太极西征之时,林丹汗自然不会让如此年轻且心存敌意的人活着。

    所以张亦隆压根认不出远处那个黑袍人的身份,只能大概判断出是一个地位极其尊贵之人,有那么片刻,张亦隆都想取出身后背负的那杆峨眉EM-331式狩猎步枪,目测自己距那个黑袍人的距离有八九百米,已经超过了狩猎步枪的表尺射程,但张亦隆有一定的把握能在五发子弹内击中此人。

    只不过,他值得用5发子弹去打吗?

    张亦隆犹豫了,就在他犹豫之时,黑袍人已经策马离去。

    多年以后,张亦隆一直在后悔,今天没有果断开枪,要是有预知能力,别说浪费5发了,就是把身上带的30发子弹全打光,张亦隆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没等张亦隆完成评估,山下的蒙古骑兵突的爆发出一阵充满野性的吼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张亦隆就吃惊的看到这些蒙古骑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势若疯虎的向自己一行人扑来。

    没有阵形,没有阵式,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组织性,完全就是一窝蜂的往上冲。仿佛自己一行人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正在下山的羔羊!

    饿虎扑羊,不过如此。

    张亦隆同样没有丝毫的犹疑,手中的腰刀往前一指:“全军列阵!”

    刷的一声,标营的纵队闻令站定,刀牌手齐齐转向,盾牌举起,腰刀过头,随时准备一刀砍下!

    长弓手们转身拉弓搭箭,随着什长的口令,箭尖斜指向天,只要一声令下,就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古骑兵知道什么叫箭如雨下!

    少年掷弹兵则默默的拿出收藏在铁盒中的火绳,轻轻的吹旺火头,一缕缕轻烟随风飘起,像极了少年飞扬的心思。

    长枪手们最为简单,他们只需要紧握手中的长枪,只要蒙古骑兵敢接近到二丈之内,就让他们了解一下啥叫长枪如林!

    少年侍卫们持枪端坐马上,他们是预备队,更是身后百姓的最后希望。

    梁明升赶紧举刀示意大家停下,除了他和他的兄弟们以外,其他百姓全部藏身于大车底下,幸亏南山包是个缓坡,这要是再陡峭一点,那可真就麻烦了。重载的大车能不能停下都是问题。

    梁明升安排好后,伸手擦了把冷汗,抬着看向正在疯狂冲过来的蒙古骑兵,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兴奋,如此疯狂的蒙古骑兵。

    他觉得自己有些腿软,要不是正好背靠着一辆大车,他都觉得自己要瘫软在地了,左右扫视了一眼,身边的兄弟们也是个个面如死灰。

    唯一让他这个百户大人心生希望的是,面前的这支奇怪的军队,却没有惊慌失措,转身,列阵,丝毫不乱。从他们脸上看不出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兴奋?梁明升完全无法理解,打仗有什么好兴奋的?打仗是会死人的好不好!

    可惜,振威军上到张亦隆下到最普通的标营士卒,没人关注梁明升的表情变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正在疯狂冲上山的蒙古骑兵身上。

    张亦隆也一样,自知马术不精,所以早早翻身下马,从杨元标手中取过飞雷抛射筒,再从邱成手上接过飞雷。

    小胡给了8颗飞雷,在山顶上消耗了2颗,还剩下6颗,这些蒙古骑兵冲击的速度太快了,估计只来得及射出一颗。至于说剩下的5颗,如果这些蒙古骑兵还不知进退,张亦隆就要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现代化武器了。

    张亦隆用最快的速度把飞雷发射筒架好,睐眼估算了一下蒙古骑兵和自己的距离,没剪飞雷的导火索,直接把药包、锯末垫装入,再填入飞雷,针扎火门,点火!

    一声闷响,飞雷划过空中,落到蒙古骑兵前方,又慢悠悠的滚动了几步。

    蒙古骑兵再悍勇,见到这东西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仗着控马技术精湛,纷纷打算绕过这要命的玩意儿!

    “轰”,落地几秒后,飞雷爆炸了!

    由于蒙古骑兵躲闪及时,只有几人中弹落马。

    就在他们暗自窃喜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恐怖的“嗖嗖”声,那是近百支由长弓射出的长鈚箭破空而至的声音!

    因为躲避飞雷而被迫放慢速度的蒙古骑兵这才明白过来,中计了!

    晚了!

    箭镞贯穿人体的声音,洞穿战马的闷响,人中箭后的惨叫声、马受伤后的马嘶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阵恐怖的交响曲!

    不等蒙古骑兵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箭雨劈头落下!

    惨叫声再次响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奇怪的背影

    长弓抛射算是标营射手独有的技能,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标营的什长都来源于明军逃卒和逃难的军户,他们接受过基础的训练,能快速的判定出敌人离己方的距离,指挥长弓手向空中射出箭矢。虽说远远谈不到多么精确,演练中抛射的距离也不会超过200步,但对于训练时间不过一个月的振威军来说,标营长弓手能有如此成绩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之前张亦隆还想着要把这种抛射法推广到全军,可董一振等人却抱怨这种抛射法太浪费箭矢了,在口外草原上,铁料就是银子。直到张亦隆从大毛忽洞拉回了大量的铁矿石后,这种抱怨迅速消失了。

    但对于想要富贵险中求的二百多鄂尔多斯万户所属的蒙古骑兵来说,现在是想抱怨的机会都没多少了,被两阵劈头盖脸的箭雨浇过之后,能惨叫出声的都算是运气好的。

    “射!”随着什长们的口令,第三轮箭矢射出去!

    三轮箭雨过后,一百余步外的蒙古骑兵彻底崩溃了!绝望和恐惧涌上他们的心头,将不久前被重赏鼓起的勇气彻底驱逐!

    他们既没有胆量继续前冲,也没蠢到想在原地与对方对射的程度。

    先不说手中的角弓能不能在射出百余步,只要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的牛皮甲,再对比一下对方身上亮闪闪的鳞甲,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对射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之前靠着重赏的刺激叠加战马冲锋的速度优势,他们觉得还有那么些许希望能冲到可以拼刀子的距离上。

    要知道,他们的祖上可是精于肉搏战的阿速卫军,是擅长山地战的高加索战士!与鄂尔多斯万户其他鄂托克的蒙古战士不同,他们不畏惧肉搏战,他们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支奇怪军队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老练的战士,真到了刀刀见血的肉搏战时,他们是有把握击溃这些菜鸟的。

    可现在却死活冲不过去!就算扛过箭雨,那又如何?

    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支奇怪的军队拥有一种可以投掷的爆炸火弹,只要接近到30步内,就会砸到自己头上,然后把自己炸成碎片。

    如果没有这三轮箭雨,靠着马快,还能赌一把。可现在……

    所有能跑的蒙古骑兵掉头就跑,只恨父母少给了自己几条腿,只要能动的,就是爬,滚,也要下山。

    能离开这些魔鬼远一步都是好的。

    字面意思上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他们甚至抛下了所有战死者的尸体和受伤不能动的战友,这在阿速卫军的历史上也是少见的。当年在捕鱼儿海之战,面对着如暴风般杀来的大明铁骑,这支北元小朝廷仅有的宿卫亲军依然进行了最顽强的抵抗。

    尽管这种抵抗对于战役的结局没任何影响。

    可现在这些也速卫军的后裔抛弃了他们身为宿卫亲军的荣耀,抛下了所有的一切,只想尽快逃离,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停!别射了!”张亦隆举手制止了第四轮箭雨,振威军就是不缺铁也不能如此浪费。更何况,对面的是同属蒙古右翼三万户的鄂尔多斯万户,以后还要同上战场,现在没必要赶尽杀绝。

    张亦隆甚至压下了抓一个俘虏过来问问那个黑袍人底细的想法,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只是没必要现在就做。

    杨元标是个典型的人小鬼大,他一眼就看出了张亦隆心中所想,笑着说了一句:“大人,要不我过去拖一个活的回来?”

    拍了一下少年过于灵光的脑袋,张亦隆笑道:“不用了,我们下山要紧。总得给鄂尔多斯万户上上下下留点面子嘛。”

    张亦隆身边的标营士卒们大多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张大帅让杨元标跑出去弄个活口回来,他们就能顺势出去割几个首级回来换点银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些疯狂逃跑的蒙古骑兵是绝不可能再重新杀回来的,就算山下那个年轻的蒙古贵族手挥马刀再多砍杀几个溃兵,也不可能重新鼓舞起他们的士气。

    这些大明逃卒和军户中可是有不少人见过军官背后挨刀或是挨箭的,挥刀砍向溃兵结果被溃兵用长枪挑到半空中的军官也不是没有。

    放着百步外的首级不去割,确实难受。

    不过考虑到擅自离队,自己的首级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大家也就没啥可说的了。身边这位张大帅说过,振威军从来不以首级记功,抢首级者,斩!

    邱成比杨元标要老实一些,他没想着去弄个俘虏或是脑袋回来,只是老实的帮着张大帅收好飞雷掷射筒,然后把张大帅扶上战马。

    端坐在战马上的张亦隆却没有策马下山,而是默默的取出腰间皮盒内的17式单兵望远镜,通过这个单目的8倍望远镜看向山下,不是看那群溃兵,更不是看那个年轻的蒙古贵族,而是在找寻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很快,镜头中就出现了那个黑袍人,他和之前一样,端坐在一匹健壮的黑马之上,单就从这匹战马来说,这人的身价和地位就远高于那个年轻的蒙古贵族。

    如果张亦隆没认错的话,那是一匹纯色的青海骢!正宗的青海名马!当年吐番骑士就是骑着青海骢纵横高原,与大唐铁甲重骑打得有生有色。

    据张亦隆所知,蒙古马中的好马是百两白银起算的,可一匹青海骢起算价是千两白银!普通贵族就算是有钱也不敢弄一匹青海骢骑,要是被更有权势的人看到了,和你讨要,给还是不给?

    所以能骑着如此神骏的纯黑青海骢到处溜哒的,说权势滔天都不为过。

    可惜此人始终全身罩着黑袍,看不清长相,也无从判断年龄。现在的黑袍人正在慢悠悠的策马走向远方,身后跟着20个同样身着黑袍的人。从他们黑袍内露出一角的甲衣来看,起码这二十人在黑袍内都穿了锁子甲。

    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装备起码也是鄂托克台吉亲军的标准。]

    不知道为什么,张亦隆总觉得那个黑袍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披了黑袍的猛虎!

    如果加个形容词的话,张亦隆觉得那是一只会使用现代武器的猛虎。

    不应该啊,张亦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以自己多年的刑警眼光,如果见过此人的话,就算他穿了个黑袍子,从背影和身形上也能看出一二,不应该啊。”

    同样翻身上马的邱成和杨元标好奇看向张亦隆,刑警?这是什么官职?从来没听说过啊。

第二百章 一丈红的烦恼(上)

    三八节特别篇!求月票!

    相比起苦哈哈的穿越三人组,一丈红现在却处于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和手下已经控制了太平堡南下三条主要秘道中的两条半,其余几条秘道要么过于接近鄂尔多斯万户,要么就不适合大车行走。

    至于说为什么没全控制,说起来都是眼泪,缺人手。

    一丈红一直坚持精兵原则,宁缺勿滥,凡是正式入伙的兄弟都提前发安家费,单身的还要张罗着给成个家,实在不想成家的,自然也不强求。

    不许酗酒,不许奸女,否则不是砍大头就是砍小头,二选一。

    当然,严要求之下是高待遇,一丈红在分钱方面是绝对大方的,这点就是同行也是服的,要不是因为一丈红对部下的管束实在太严,早就有一帮马匪哭着喊着要加入了。

    只是一丈红没想到,自己对部下的严要求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马匪讲究的是来去如风的劫掠,可现在却要在秘道上建立封锁线,这本就已经算是超纲的要求了。还要留出人手警戒大明边军。毕竟切断了太平堡富商们的南逃之路,也就相当于切断了大明边军的一大笔灰色收入。

    断人钱财不亚于杀人全家,一丈红是非常了解这一点,为了防止大明边军悄悄出塞报复,必须要留有一定的预警力量。

    这么算下来,百余人的马匪队伍也就不剩下什么了,为了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一丈红甚至把老营中还在考查期的四十多个少年都拉出来,可人手还是不够。

    二当家张白林提出能不能先从其他相熟的马匪那里借些人手,却被一丈红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队伍要是人心散了就不好带了。

    既然大当家的放话了,其他人也就没啥可说的了,干就完了。

    当然,马匪封路不可能和军队一样,树个木栅,木栅后搭几个帐篷,然后派十几个兵守着,那是纯正的作死。

    一丈红把队伍分成三股,自己带一支,二当家的张白林带一支,还有一支人数最少的派到最西边的秘道附近。马匪封路有自己的套路,准确的说是各有各的套路。一丈红人马俱精锐,采用的方法自然也和那些乌合之众的马匪不太一样。

    一丈红先是派出侦骑探查有没有从太平堡出来的大股商队,正常的商队通常会有堡内的眼线送出消息,包括要到口内何处,载运的货物数量和种类,随行的镖师、商队自己的护卫等等。对于这类目标,一丈红用的是雁过拔毛法,一箭射在商队前面,留下价值半成的东西就能离开,一丈红回赠小旗一面,插此旗直到边墙之前都不会被其他马匪劫掠。

    绝大多数商队都不想硬闯,就算是商队主人想玩命,镖师们也会直接拒绝,这里不是朱家大明的天下,是法外之地,大当家要的只是半成,还不检查货物,只凭自觉。如果这条件,商队主人还要想着靠武力闯过去,随行的镖师和趟子手们会马上离开商队,任其自生自灭。

    用一位镖师的话说就是:“既然您宁可舍命不肯舍点小财,咱们就不伺候了。预祝您闯关成功,大富大贵!”

    闯关当然不会成功,就凭商队自己那点可怜的护卫,想冲过由三十多名凶悍马匪组成的关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位想要挑战一下的商队主人大呼小叫着让护卫们驾车冲上去,结果根本没人理他,所有的护卫都冷冷的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会动的僵尸。

    就在这位年轻的商队掌柜惊讶之时,远处疾射来两支梅针箭,一中肩头,一中大腿!就在他疼的满地打滚之时,远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过来求饶,不然就给你脑袋来一刀。

    忍着惊人的疼痛,年轻掌柜不得不亲自爬出七八十步,来到一丈红马前求饶。

    一丈红看了眼这个贪财却又没胆拼死一战的年轻商人,淡淡的说了句:“留下三成货物,你滚吧。本来按规矩要断你一臂的,看你已经身中二箭的份上就算了。”

    商人连叩头的力气都没了,是他的两个伙计把他扶回去的。

    跟在一丈红身后的蒙面少女想要说什么,却被一丈红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直到商队缓缓走出众人的视野,一丈红这才点手把远处观望的镖师和趟子手叫了过来,指着地上堆积的货物,只说了三个字:“老规矩。”

    为首的镖师赶紧抱拳施礼:“谢过大当家的。”

    按口外草原的规矩,知趣的镖师可以分到一成收益。当然,镖师只在商队掌柜作死时才会拒绝参战,真要是有马匪硬来劫掠,镖师和趟子手自会血战到死,不然镖局的牌子砸了,家里的老小都会饿死的。

    等镖师和趟子手们都走了,一丈红这才对蒙古少女说道:“你啊,又犯老毛病了?就算你提醒那个家伙又如何?他还不是个死吗?不管他出多高的价钱,镖师和趟子手都不会再保着他往南走一步,难不成我们要给他当保镖?”

    蒙面少女低头不语,她当然知道,那个商队掌柜是不可能活着回到口内的,只要回去,他一定会惩罚这些没胆死战的商队护卫。这些商队护卫一定会在回到口内之前找机会把他一杀了之。然后把黑锅甩给马匪,反正死无对证,口内的商号也不敢派人来调查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甚至还有更绝的,把掌柜的一杀,几个人回到口内后把货物一卖,银子一分,悄悄潜回家中把老婆孩子带着一跑。手里有了上千两的现银,到哪儿不能弄个新家嘛。

    但诚如一丈红所言,除非马匪出面保护着他,否则他是必死无疑。

    无亲无故,又不肯出钱,凭什么?

    看着少女不吭声了,一丈红暗自叹息一声,这小妮子射的一手好箭法,近身的暗器也是一流,本来是自己理想的接班人,只是这个性子实在是太……太不适合当马匪头子了。

    根本镇不住场子啊。

    想到场子,一丈红就想到了那些堆积在几处山洞中的物资和金银,她不由得皱了起了眉头,大成台吉鄂托克和那个什么张亦隆都没个消息,什么时候才能把太平堡拿下来啊?

    现在自己手上这些东西需要尽快变现,不然引起别人的注意,总归是件麻烦事。

    “派出去的探子什么时候回来?”她问身边的少女。

第二百零一章 一丈红的烦恼(中)

    “应该快回来了。”少女看向远处的天际线,看天色,派出了的探子应该早就回来了。

    “来了!来了!”天际线上出现的黑点让少女欢呼起来,探子带回来的通常都是好消息,不然也不用跑得如此急切。要知道在马匪中,马的重要性一点都不比人低,也就是在一丈红这里好点,在某些马匪之中,一匹好马的价值远在一条人命之上。

    片刻之后,一名精干的探子就满头大汗的跪在一丈红的马前,“大当家的,我看到高家的车队出太平堡了。”

    “哦?”一丈红眼睛一亮,这可是只肥羊啊。

    高家不算是太平堡四大姓中的一员,算是马家的附庸势力。想当年也是风光无两,手下最多时号称有四十多支驼队往返于东蒙古各地,赚得盆满钵满,一丈红曾经听说高家少爷在保定曾经为了和人争一个头牌,砸下过1000两白银,结果虽然争到了头牌,次日却差点被人把第三条腿打断。

    只不过那已经是昨日黄花了,随着大金在辽东崛起,马家的生意可说一落千丈,连带着高家的生意也变得惨不忍睹。马家还可以说把家族产业转移到山海关内,高家这种高度依赖驼队的商家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也就导致了高家与马家之间出现了一些明里暗里的裂痕。

    现在这种裂痕恐怕已经到了无法弥合的程度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林丹汗的西征就在眼前,而内部已经离心离德的蒙古右翼三万户是没什么希望抵挡住拥有十万铁骑的林丹汗。更别提万一那个把大明打得满地找牙的大金要是也来进攻怎么办。

    拖家带口的蒙古人可以说是没地方可跑,毕竟牧群才是蒙古人的命,失去了牧群的蒙古人是没有灵魂的。

    可高家这样的汉人是可以回去的,只要真的能狠心抛下那些带不走的东西,拿上金银细软,带上牛羊马群,把人参貂皮打包装箱就可以回到口内去过富家翁的生活了。至于说户籍什么的,只要银子管够,那都不是事儿。

    当然,前提是高家能把这些值钱东西带回口内。

    根据一丈红安排在太平堡的眼线传来的消息,这一次高家是下定决心要与马家分道扬镳了。高家把所有带不走的资产全部卖了,听说卖的还不贵,有人实在没现钱,拿东西换也行,只要东西在口内值钱就行。

    有太平堡内最大的当铺“通天当”的几位掌柜共同议价,童叟无欺。

    光是折腾售卖和折现就耗费了十余天的时间,想不引起别人的关注都难。特别是会引起各路马匪的注意,虽说高家上下对于这次大搬家中涉及的金额高度保密,听说有几个嘴欠的家丁还因此人间蒸发了。但想要完全瞒住外人是不可能的,光从高家商队雇佣了二个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就能看出这是一只真正的肥羊。

    一丈红估计镖师、趟子手加上高家自已的护院和能打的家丁,高家商队能有上百人的武装保卫,这足以吓退绝大多数马匪了。马匪不是军队,求的是财,面对绝对优势的护卫兵力时,马匪只会选择远远的观望,连收保护费的念头都不会有。就算真的想下手,起码也要三支百人以上的马匪联手,可现在马匪中并没有一个真正能服众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联手之举。

    这支规模空前的商队给一丈红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放着不拦完全可以。面对拥有三百人以上的武装护卫的商队,无论是达阳还是张亦隆都不敢强求一丈红做什么。就算一丈红有把握能拦下来,付出过大的伤亡也会影响后续的行动,毕竟张亦隆希望的只是增加太平堡富豪们南逃的进度,压根也不指望能把所有南逃的富豪拦下来,说到底,只要能拖到张亦隆所谓的新军夺下太平堡的控制权就行了。

    但放着这么一只肥羊不切一刀,一丈红也好,她的手下也好,都觉得心痒难耐。

    羊从门前过,不砍一刀是要遭天谴的!这是流传于草原马匪中的一个古老传说。

    蒙面少女看向一丈红,要不要动手还得要大当家的决策。

    一丈红手中的马鞭轻敲着雕花镀银的马鞍,想了一会儿才问道:“高家的商队一天能走多远?”

    探子想了想,“我只见到了他们刚出太平堡时的队伍,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他们一天最多走三十里地。”

    “哦?”一丈红对于探子的回答不太满意,一般的商队日行进里程起码也是六十里起步,要是驼队,一天能走个一百里都不稀罕,一天走三十里,这也走得太慢了吧。

    “大当家的,他们的队伍不仅人数众多,我看到大车上还驮了几百根两头削尖的木头,我估计他们还要立木栅,这么算下来,一天也就走个三十里。”

    “两头削尖的木头?多长?”一丈红这下真的有些好奇了,谁没事带个几百根的木头走几百里地。

    “一丈多吧。”探子最大的优点就是眼神要好,脑子也不能差。

    “那还真有可能是用来立木栅的,看来高家这是铁了心要一毛不拔了。”一丈红挥手让探子下去休息,自言自语道:“看来高家这是要硬杠到底了啊。”

    对于基本不具备攻坚能力的马匪来说,营地外树木栅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杀器了,只要木栅一树,马匪就毫无办法。要知道马匪最擅长的就是快马轻刀,夜间突入后用血腥的肉搏战解决问题。可现在面对树起木栅的营地,夜间突袭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白天想要袭扰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商队更是痴心妄想。

    只不过,这种立营方式实在是太过耗费时间,对于营地的选择也有一定的要求,一般天亮时就得选地扎营,起码要花一个时辰才能把木栅竖好。看来高家这次是铁了心不打算继续待在口外草原了。

    “妮子,”在脑海中估算工了好一会儿,一丈红这才把蒙面少女叫到身边,“你带二个人亲自跑一趟,找到二当家的,告诉他,不管出什么事,一定要守好南曲小道,千万不能过来和我们汇合,否则我要他的脑袋!”

    少女一愣,难道不应该是集中全部力量来吃掉这只肥羊吗?

    一丈红瞪了少女一眼,“快去,另外派20个小家伙到归化城附近,找一支奇怪的军队,只要这支军队的领头的姓张或姓于或姓胡就行,找到之后就传一句话,羊肥了。”

    “是,大当家的!”蒙面少女拔马离去,远处一群正在坐在草原上发呆的少年听到蒙面少女的传令齐齐发出一阵欢呼,牵过战马,飞身上马。

    看着一个个远去的身影,一丈红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第二百零二章 一丈红的烦恼(下)

    这些少年可不是一般的马匪,他们是一丈红精心训练的少年游骑,是马匪中真正的千里眼,每名少年五岁起就要随着老营附近的蒙古牧民一起放牧,要学会骑马射箭,抡刀砍人,投掷标枪和布鲁棒子,还要学会长时间野外独自生存。到了12岁时,就要接受一项任务,那就是只带少量盐巴不带一粒粮食,独自能在野外生活十天。这对于十多岁的少年当然是一项风险极高的任务,少年可以选择不参加,只要选择加入一丈红的队伍当个普通马匪就行了,实在没胆子,在老营当个老实牧民也行。

    但只要完成了这项任务,那待遇马上就水涨船高。每兵少年游骑都能拿到小头目的分红,平时他们就跟随着老营一起活动,负责保证老营的安全。一丈红只在有大买卖时才把他们召集到身边。

    这些少年游骑一日一夜可骑马奔行三四百里,能持续追踪目标十余天,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近身肉搏,少年游骑都足以比肩蒙古台吉直属的亲兵,专门用于传递消息剾持续追踪高价值目标。

    现在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派出去当信使,一丈红有着自己的苦衷。高家商队实力太过强悍,就算把其他两股人马都召来,靠着一百余骑的马匪也很难吃掉这只“肥羊”,就算勉强吃下来,自己也要元气大伤。

    对付这种喜欢结硬寨的商队,军队对付起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一丈红算了算时间,自从与那三个奇怪男人见面结为盟友后,已经过去了二月有余,足够他们捣鼓出一支像样的军队了。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一丈红觉得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失误。想到他们和大成台吉鄂托克的达阳是安答,那么他们肯定会在大成台吉鄂托克的驻牧地活动,也就是在归化城的西北方,离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也不过二百多里地。

    只要这些少年游骑的运气不太差,一天一夜后,他们就有可能找到这支奇怪的军队,至多三天后,就能带着军队回来了。或者说,带个信儿回来也行。

    从内心深处来说,一丈红不愿意放走高家商队的原因还有一个,只是这个原因暂时还不能公开,那就是一旦高家商队用这种空前豪华的护卫阵容成功回到口内,那么以后太平堡的富豪们也会采用类似的方式。

    那么自己和手下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管一丈红自己感觉如何,她都深信一个道理,人逢乱世,只有足够的价值才能保证自己活得更加长久。

    对于一支劫掠为生的马匪来说,更是如此。

    不管一丈红愿意不愿意,她和她的马匪兄弟们注定只能选边站队,相比未知的林丹汗,一丈红确实更愿意与达阳这样的人合作。

    草原上初夏的风吹过一丈红脸上的面纱,带来了夏天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心生愉悦的味道。只不过,一丈红想到几个月后,这眼前这片草原就有可能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和中人欲呕的血腥味,就不由得摇头叹息。

    也许,草原的未来真的要改变了吧。

    张亦隆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实在太不友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恶意满满!

    自己刚刚和姜玮说了,自己就不相信书上说的什么无巧不成书,什么巧合,全是瞎扯淡。

    就被现实啪啪啪的打脸了。

    今天是崇祯元年五月十一日,这支千余人的小部队正在缓缓的向着苏木沁板申的方向前进。这让张亦隆多少有些烦躁,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走得慢的原因是解救出来的百姓丧失了所有的大牲口,大车和独轮车都得靠人推。振威军又不可能让战马去拉车,只能慢慢走。

    好在鄂尔多斯万户的也速卫军自从在南山包溃散后就彻底拔营起寨了,周洪新率枪骑兵哨亲自断后,一连两天都没发现有人跟踪,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今天一早,远处山包上出现了三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全军都紧张了起来。警号长鸣!全军上马备战。

    张亦隆举起17式单兵望远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虽然只靠这么个8倍镜实在也看不太清楚小山包上三人的长相,不过从穿着打扮来看,明显不是鄂尔多斯万户的骑兵,也不是土默特万户的骑兵,连个牛皮甲都没有,就是一身普通的牧民打扮。

    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牧民,而是像三个小猎人在盯着猎物,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周洪新策马赶到,看了眼张亦隆手中这个小巧的玩意儿,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东西,西洋人的千里镜,杨公公手里也有一个,不过远没有张大帅手中的这个东西精巧。

    “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不用,就三个人而已,”张亦隆没觉得这三人有多大威胁,又不是现在反恐战争中的自杀人弹,好歹现在营地里有三百多全副武装的战士,区区三骑又能如何?“不用管他们,咱们拔营起寨!”

    就在全军准备开拔之时,山包上的三骑却策马下山了。

    不等张亦隆下令,周洪新手中骑枪一挥,五名枪骑兵马上转向出列,直迎三骑而去。

    三骑接近到百步之外时,张亦隆已从17式单兵望远镜中看出来的是三名少年。同时也肯定这不是普通的牧民,不仅在于他们背弓悬刀的方式,还在于他们身上掩盖不住的凌厉气势。

    “有点意思啊,”张亦隆自言自语道:“看这意思,是马匪?”

    没想到身边的姜玮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回大帅,就是马匪,而且从衣着打扮来看,很像是一丈红的队伍。”

    “嗯?”张亦隆一愣,没想到姜玮对马匪还有了解。

    “回大帅,之前白莲教还想拉拢马匪入伙,结果被人家直接砍了脑袋,这才作罢,所以我多少知道一点,”说着,姜玮一指对面居中少年的腰带,“这种牛皮腰带上缠红布的就是一丈红的标志,其他马匪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

    张亦隆手中的单兵望远镜快速一扫,果然三名少年腰间的牛皮腰带上都缠了一段红布,只不过是位置不同而已。

    就在此时,居然的少年在马上高呼道:“对面是张大人的队伍吗?”

    张亦隆轻夹马腹,前出几步,“我就是,找我有事?”

    少年忽的灿然一笑,说了三个在外人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字:“必须有!”

    张亦隆闻言哈哈大笑,对出了切口:“一丈红!”

    三名少年马上滚鞍下马,单膝点地:“张大人,我家大当家让我等传话,羊肥了!”

    “羊肥了?”初听之下,就连张亦隆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这三个字。”少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位张大人和他身后这支奇怪的军队,看来大当家说的真没错,这还真是一支奇怪的军队啊。

    “你们起来吧,”张亦隆示意周洪新、姜玮等人都过来。

    三名少年很懂规矩,起身后也只是站在原地。

    听了张亦隆的说出的“羊肥了”三个字,周洪新摇了摇头,自己对这些黑话没什么了解。

    姜玮也只知道在马匪的黑话中,羊代表的是被劫的商队,可这三个联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从字面来看应该是一丈红发现了一支高价值的商队,可这消息对于振威军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想出答案还是和坏人打交道最多的张亦隆:“都不用猜了,我明白了。”

    “姜玮!你率标营护送百姓和货物回苏木沁板申。”

    “是!”

    “周兄,调四名得力的枪骑兵跟着我,你和小姜一起回苏木沁板申,告诉杨先生,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了。”

    周洪新眼睛一亮,计划要提前了?看来是要提前对太平堡下手了。

    “邱成,集合所有侍卫,再调一队少年掷弹兵,带三份弹药,跟我走!”

    远处的邱成兴奋的回了声:“得令!”

    想了想,张亦隆最后还是从怀里掏出个草纸本,用中性笔在上面写一小段英文,递给姜玮,“把这个交给于大人。你一定要亲自交给他。”

    “是!大帅!”姜玮小心把纸条放在贴身的防水牛皮口袋中。

    下达了完这些命令后,张亦隆这才对站在远处的三名少年问道:“我们马上要回去和大当家的会合,你们需要什么?”

    居中少年大咧咧的指着杨元标背的箭囊,“大人要是方便的话,给点箭。”

    “好说,”张亦隆示意杨元标去长夫军那里取几个箭囊过来。

第二百零三章 百里奔袭(上)

    三名少年游骑接到杨元标抛过来的箭囊时都是脸色一变,箭囊居然是满的,沉甸甸的,一手即知里面起码装了三十支羽箭!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这支奇怪的军队这么大方啊?要知道在寸铁寸金的口外草原,和别人开口要箭本来就是个有些过分的要求,就算是双方关系好,也就给个三五支箭。现在一出手就是白送九十支!

    就算三人脸皮都不算薄,可还是有些红了。

    居中的少年游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大人,这箭我们回头还你。”

    张亦隆笑了笑,没去拆穿这再明显不过的假话。

    “你们大当家的现在在什么地方?”张亦隆刚问出这话就后悔了,就凭双方现在的关系,是不可能问出什么答案的。

    果然,三名少年游骑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居中的少年回答了一句:“大当家现在在北边,离这里大概不到二百里地。”

    这回答没任何问题,当然,也没任何意义。

    所以张亦隆换了个方式,“那我是要自己去找她,还是你们带下路。”

    这一次,三个少年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开启了交头接耳模式。

    “大当家的没说要把他们带过去啊。”三名少年游骑中年龄最小的一个额头上已经见汗了。

    “那就给他们指个方向,让他们自己去找呗。”另一名少年游骑有些不以为然,大当家只是让自己传话,现在话传到了,这事也就算是完成了。

    只有居中的少年觉得不应该这么干,他沉思了片刻后,坚定的说道:“大当家的传话就是想让这些人去支援她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带他们快点赶回去。”

    另二人同时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这是大当家的意思?”问话的还是不以为然的少年游骑。

    “羊肥了该怎么办?”居中的少年游骑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笑着说道:“该宰啊,如果大当家的能独自吃下这只肥羊,那还要我们传话吗?”

    另二名少年游骑能通过层层考验,自然也是聪明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确实是如此,如果一丈红不想得到这支奇怪军队的帮助,那么就没必要让他们这些少年游骑过来传话了。

    “你说的对。”三人很快达成共识,还是由居中的少年游骑出面。

    居中的少年对着张亦隆一抱拳,“那张大人跟着我们走吧,只不过,我们要骑马跑一日一夜,不知道张大人……。”

    言下之意就是眼前这个实在不算苗条的张大人能不能坚持长途骑马奔袭?

    张亦隆暗叹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却也不能拒绝,自己亟需与一丈红协商下一步的行动,还要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到太平堡更多的情报,而这些事只能自己去办,无论是交给姜玮还是交给周洪新都是不合适的。

    只能自己去。

    心中叫苦,张亦隆脸上却保持着微笑,“我能行,三位少侠要不要备些吃食?”

    居中少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张大人,吃食什么的就不用了,要是有酒水的话,到是可以给些。”

    “元标,给三位少侠一人一坛酒。”张亦隆没想到草原上的少年居然也好酒,幸好这次出征,酒还是带了一些的。

    “坛?!”三名少年游骑再次震惊了!口外草原上缺铁,更缺粮食,有限的粮食都不够人吃的,哪儿有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酒?就算是用红薯酿出的红薯烧和用土豆酿出的土豆烧在草原上都能卖出天价。

    三人之前想的也就是到手一袋酒就谢天谢地了,三人分一袋酒,这要是回去能吹半个月的牛皮。

    现在一人一坛?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三位少年都有些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中的眩晕感。

    直到三坛红薯烧到手后,三名少年游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别喝多了,等回到你们大当家那里再喝比较好。”张亦隆看到三人中神情最不以为然的少年已经用匕首敲开了到手的一坛红薯烧,仰头灌下好几口,一边连声说好酒,一边把酒坛递给身边的战友。

    居中的少年接酒在手,毫不客气灌下几大口酒水后才说道:“张大人,你有所不知,真要是回到大当家那里,这三坛酒,我们估计一人也就只能分到一口了。”

    张亦隆一皱眉,“怎么,一丈红那边的供应出了问题?”

    “没有什么大问题,”居中少年有些后悔自己话多了,赶紧往回圆:“就是离开老营时间比较久了,酒水剩下的不多了。”

    “这样啊,小姜”张亦隆把姜玮叫了过来,“咱们的酒水扣除你们路上用的,还有多少?”

    姜玮脑子很快,马上答道:“扣除我们路上要用的,估计还能剩下20多坛。”

    “那好,这20多坛都给我,让他们快点准备。”

    听到能有20多坛酒,三名少年游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三人刚要开口,张亦隆冷冷一笑:“你们三个就别盯着了,这是要送给你们大当家的。”

    三人灿笑着不吭声了,话里话外,这位张大人和大当家的还挺熟?

    片刻之后,4名重甲枪骑兵、15名少年侍卫和13名少年掷弹兵就在张亦隆身后完成了集结。

    三名少年游骑停下了喝酒,面面相觑,除那四位手持长枪的看着还有点能耐以外,剩下的全是小屁孩啊。

    他们早就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张亦隆明白三人的意思,不就是觉得自己身后这些少年不行嘛,实在懒得和他们三个小屁孩计较什么,淡淡问了句:“三位少侠,咱们能出发了吧?”

    三人再次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居中少年出来抱拳道:“张大人,我绝对看不起诸位的意思,只是……”

    他有些欲言又止,意思到是很明白,这些少年靠谱吗?

    张亦隆一挥马鞭,“行了,三位少侠,操心好你们自己的事吧,我身后这些人前几天刚和鄂尔多斯万户的骑兵交过手,赢了。”

    “前几天?”居中少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是在南山包那边?”

    “嗯,就是那里,鄂尔多斯万户的人没收尸?”以张亦隆对蒙古草原各部习俗的了解,只要有一点可能,蒙古人都不会放弃同胞的尸体。就算鄂尔多斯万户的骑兵当时仓促撤走了,事后也一定会派人回来收尸的。

    这也为什么张亦隆禁止部下割去首级的最大原由,多少给未来的盟友留点面子。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鄂尔多斯万户的人最终也没去收尸?

    “等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在收尸体。”少年这次看向张亦隆及身后众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有了尊敬。

    草原上例来以强者为尊!

    就这位张大人身后的四五百人马就能把三百多鄂尔多斯万户中最精锐的阿速卫军打得尸横遍横?!

    身为受过专业斥候训练的少年游骑,三人都能看出,张大人身后的四五百人实际上不是骑兵,只是骑马的步军,这点从他们脚上穿的都是步鞋而不是马靴就能知道了。到是张大人身后的这些少年个个都穿的是马靴,看来是正宗的骑兵。

    四五百步军击败三百精锐蒙古骑兵?!

    开什么玩笑,这得是多强悍的战斗力啊。

    不约而同,三名少年游骑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区区30余骑未来会带给他们何等的震憾,以至于让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少年都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说声:“厉害!”

    打消犹疑后,三名少年游骑马上翻身上马,拔马向北,身后是张亦隆等人纵马赶上,邱成一抖手中旗杆,一面尺寸不算太大的“张”字大旗迎风飘扬!

第二百零四章 百里奔袭(中)

    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纵马狂奔,让初夏的风吹拂过脸庞,体验一把套马汉子的狂野!这可能是21世纪许多文艺小青年梦寐以求的生活,如果身边能跟着个温柔可人的牧羊姑娘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有时候脑袋里的梦想和屁股上的痛苦是同步的。刚刚奔行出几十里,张亦隆就觉得屁股和大腿开始隐隐做痛。说起来也算是张亦隆倒霉,自己骑惯了的银鬃栗色马在临行前受了点小伤,无奈之下临时挑了现在胯下这匹黄膘马。

    临战换马,最痛苦的就是大腿和屁股了,张亦隆的骑术顶天就是个将就凑合,现在换了新马,当然不可能马上找到黄膘马的浪,结果自然是被颠得屁股生疼。

    就算张亦隆表情控制能力再好,等跑出八十多里后,全军下马休息时,张亦隆已经疼得有些龇牙裂嘴了。

    邱成赶紧把手中的旗杆递给身边的少年侍卫,自己和杨元标一起伸手把张亦隆从马上搀扶了下来。

    三名少年游骑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表情扭曲,明显是快要控制不住要大笑了。还是居中的少年游骑最有城府,他捅了捅身边的同伙,让他们都收敛下笑容,这才快步走过来,关心的问道:“张大人,今天还要再跑五六十里地才有水源,我们才好扎营休息,您……”

    “我没事,”张亦隆摇头苦笑,“我平时习惯坐车了,骑马比较少,这次又换了新马,习惯就好了。”

    邱成从鞍袋里取出个折叠胡床,扶着张亦隆坐下,这算是张亦隆能享受的少数特殊待遇,其他人就只能随地而坐。

    看到张亦隆这么说,三名少年游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杨元标给张亦隆送上水袋和干粮袋,自己也拿出属于自己那份,开始胡吃海塞。

    三名少年游骑也在一旁休息吃喝,只不过,他们三人是在轮流喝那坛已经开封的红薯烧。

    双方相距不过三五步,又都是少年心性,自然要悄无声息的对比一下双方的伙食。很明显,振威军在伙食上完爆了一丈红一方,包括张亦隆在内,所有的伙食都是一样的,干粮袋内装的是三天份的烤面饼、奶酪干和烤牛肉干。而三名少年游骑吃的只是烤干的杂粮面饼,这二者在卖相上就相差挺远的。至于说味道嘛,振威军的烤面饼里加了牛奶和极少量的糖,一丈红给部下的只是加了盐的硬面饼子,也就是三名少年游骑正值青春年少,牙口好,不然……

    不过在喝这一项上,三名少年游骑可就远远超过了振威军,按张亦隆定下的军规,振威军行军打仗时,非令不得饮酒,否则轻的挨棍子,重的掉脑袋,所以现在包括张亦隆在内的所有振威军将士喝的都是加了一点红薯烧的凉开水。

    这也就难怪振威军的将士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正在豪饮的三名少年。把三人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好在休息时间很短,吃喝几口,用皮水桶饮了饮马后,再给马嘴里塞了把料豆后就要准备继续赶路了。

    看到振威军士卒给马喂料豆,这次换成三名少年游骑眼里出现些许羡慕了,马匪虽然爱马如命,可还是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喂马,他们每人身上确实带了一小袋拌了盐的黄豆,可那是需要奔驰三百里时才能用的。

    哪儿像振威军这么大方。

    叹息着翻身上马后,三名少年游骑一马当先,欢呼着纵马奔出!

    这一次谁也不再多话,所有人都在蒙头赶路,一直跑到太阳偏西,这才放慢了速度。

    居中的少年游骑拔马来到张亦隆面前,抱拳施礼后说道:“张大人,我让我二个兄弟去猎些野味,咱们晚上扎营时好好吃一顿。”

    张亦隆点头同意,只是说了句:“射猎所耗的箭矢,你回头找小邱要就行了。”

    居中少年再次感激的抱拳致谢。

    等三名少年游骑中的二人离开后,张亦隆这才扭头问身边一直沉默的枪骑兵哨官黄日文,“你觉得他们二个人能猎到多少野味?”

    “大帅,我一直在观察他们,这三人的骑术确实很厉害,”黄日文回答的很实诚,“射术如何看不出来,不过他们三人背的角弓质量相当不错,应该是在太平堡订做的,比咱们手上的角弓要好的多。一丈红能给他们配备这种精良的角弓,足以证明他们的射术可称精湛。”

    “哦?”张亦隆没想到黄日文能从区区一张角弓上看出如此多的门道儿。

    “苏木沁板申虽然也能造弓箭,可技艺上远远比不过太平堡,毕竟好的工匠这些年都都跑到太平堡讨生活去了。”黄日文是土生土长的苏木沁板申百姓,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苏木沁板申从一个口外草原一流的手工业板申一步步衰落到一个纯农业板申,有些感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张亦隆虽然说对于弓箭的好坏没啥太深的了解,可也知道在明末草原上,一张好角弓相当于21世纪的一支狙击步枪,只有好的射手才能分到一张。倒推来看,黄日文的结论是没问题的,拥有好弓的肯定射术不错。

    更让张亦隆佩服的是,这三名少年能在草原上准确找到水源。在一个没有详细地图和无人机的时代,能在广阔的草原上准确找到水源,是要有点真本事的。

    居中的少年游骑将众人引到一条小溪边,这里是一个理想的扎营地,周边牧草丰盛,方便牧马,别说现在只来了几十个人,就是来支数千人规模的骑队在此宿营也是毫无压力。

    张亦隆下马后坐在胡床上休息时,丢了一个眼神给杨元标,杨元标马上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张亦隆赠送的铅笔,快速在地图上标出了这条不知名的小溪。

    行军打仗,无粮尚可勉强坚持,无水则死路一条。

    相比其他忙着卸鞍溜马、刷洗坐骑、生火煮奶茶的振威军将士,张亦隆好歹也是一军之帅,用不着他亲自去忙碌什么。加上现在屁股和大腿已经由疼痛转为了麻木,也实在没力气去帮什么倒忙,所以在看到那名少年游骑趴在小溪边痛饮时,张亦隆还是出声把他叫了过来。

    少年一边用袖子擦着嘴边的水渍一边笑着坐在张亦隆身边,“张大人找我有事?”

    “那水不要直接喝,烧开了再喝。”张亦隆轻抖着手中的马鞭,“对了,走了一路,你们也不自我介绍一下?”

    少年好像早就知道张亦隆会这么问,笑着回道:“我们说到底也只是马匪,不太想出名,您叫我马五就行了。”

    很明显,这只是一个化名或是绰号,张亦隆甚至可以肯定,这个少年都不姓马。

第二百零五章 百里奔袭(下)

    果然,马五顺便就把自己的二个同伴介绍了一下,“那个一直不爱说话的叫做高七,另一个叫郑九。”

    张亦隆一笑,五七九?这要是真名那就真是见鬼了。

    很明显马五也没指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真信这鬼话,马匪只不过是马上的土匪,谁疯了才把真名宣扬出去?

    所以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张大人,你们每次扎营都要烧水?是不是太浪费了?”

    “这是我下的严令,”张亦隆知道没法在短短几句话内给一个明末时代的少年科普什么是细菌和寄生虫,只能给出一个结论性的答案,“因为直接喝生水容易生病,烧开了之后再喝会好很多。”

    “诶,”身边的少年叹了口气,“大当家的也这么说的,只不过大家都不当回事。”很明显,他就是话里大家中的一员。

    看着少年侍卫和少年掷弹兵们略显生疏的在梳洗战马,马五有些不以为然,“张大人,你这手下还需要多加训练啊,这样的活儿交给我们的小丫头们去干也早就干完了。”

    这话多少有些托大了,引得旁边的邱成狠狠的一眼瞪了过来。

    马五假装没看见,继续吐糟了几句:“张大人,我听大当家说,那羊很肥,你带这么点人行吗?”

    张亦隆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小子,说到底你也就是一马匪,兵不贵多,贵精!你懂个屁!”

    马五被这沉重的一巴掌拍的一咧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远方传来欢快的呼哨声,马五马上跳了起来,“张大人,那二个小子猎到好东西了!”

    远处二骑飞奔而至,一骑马后驮着一只脖上中箭的黄羊!另一个少年手上拎着几只野兔!

    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有如此收获,看来这三名少年确实有些本事。

    张亦隆看了眼不远处暗中警戒的黄日文,小黄微微点头,黄羊是十分机警的动物,能一箭射中黄羊的脖子,说明这二名少年无论是潜行能力还是箭术都堪称高超。

    张亦隆伸手摸着光滑的下巴,看来一丈红在练兵上确有独到之处,能在口外草原上纵横多年的马匪头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看到黄羊和野兔,振威军中的少年也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无论是风干牛肉还是烤牛肉干,要说味道怎么可能与新鲜肉类相提并论?

    很快,可怜的黄羊就被洗剥干净,被一根粗大的烤杆架在火堆上烧烤了起来,五只野兔刚在火堆旁陪烤!

    张亦隆让杨元标从黄膘马的鞍袋里取出一小罐烧烤酱料送过去,负责烤黄羊、野兔的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高七,他接过小罐后略一犹豫还是用刷子沾了沾料往黄羊身上刷去。

    片刻之后,黄羊就散发出了阵阵的异香。高七吃惊的扭头看向张亦隆,左手却想把沾料小罐藏在怀里。

    张亦隆微笑着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他的左手,小子,想在老刑警眼皮底下玩这招,你还嫩了点。

    高七灿笑着把沾料小罐放回原地,继续老实的向黄羊身上刷着于硕特制的酱料,这可不是张亦隆小气,而是这酱料的核心中于硕从21世纪带来的孜然,这东西在明末草原上可是稀罕物,用一点少一点啊。

    一直站在张亦隆身边的马五好奇的问道:“张大人,您这小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刷到烤羊上这么香?!”

    张亦隆也没打算瞒着他,这有什么好隐瞒的。“那是我兄弟特制的酱料,你说的那种香味是来自于一种叫孜然的调味料。”

    “孜然?”马五也学着张亦隆摸着自己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不奇怪,”张亦隆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北方,“孜然来自西域,鄂尔多斯万户的控制范围曾经达到过那里,你们活动于鄂尔多斯万户和土默特万户之间,多少也会知道一点。”

    马五连连点头,这位张大人确实有些见识。

    紧接着,他就被营地边缘的十几个少年吸引住了,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张大人,我知道好奇会害死猫,也知道不该多问,可我就是忍不住……”

    顺着马五的目光,张亦隆看了过去。原来是少年掷弹兵们在唐茂华的带领下正在练习手榴弹投掷动作。

    这是张亦隆的要求,这些牧羊少年出身的少年掷弹兵确实能把穿越版手榴弹轻松的扔出40米左右,却存在一个共性问题,那就是投弹姿势千奇百怪,随着投弹次数的增加,不正确的姿势会过多消耗少年掷弹兵的体力,而体力的下降又会导致动作变形,进而容易出现脱手等问题。

    好在这些少年岁数都不算大,投弹动作也没真正固定下来,可以通过训练来加以矫正,只不过训练耗时会比较长,现在的振威军最缺就是时间。无奈之下,张亦隆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要求少年掷弹兵们每天必须按标准的掷弹姿势练习三百下,雷打不动,风雨不停。

    今天纵马奔驰了一天,路上不可能有时间练习,晚上还要轮班值班,唐茂华只能选在饭前抓紧时间把今天的三百下投弹练习完成了。

    “他们是在练习投掷一种炸弹。”张亦隆给身边无知少年科普了一下,“就是一种扔出去能爆炸的东西。”

    马五愣了一下,“能爆炸?”

    “嗯,明天白天可以给你看看。”

    “现在不行吗?”马五不理解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

    “现在天色已晚,你想要看清楚就得靠近火堆,那就太危险了。”张亦隆无奈的说道,这也是穿越版手榴弹最大的问题,安全性不达标。尤其是弹尾只有一层防潮纸,远远达不到制式手榴弹的安全标准,但想在苏木沁板申加工出合格的木制或是金属制的手榴弹尾盖都是不现实的。

    马五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张亦隆严肃的表情还是忍住了。

    夜色渐浓,烤肉的香气已经弥漫在整个营地上空,让所有人都食指大动,除了三名少年游骑以外,所有人都看向了张亦隆。

    张亦隆一头雾水,“看我干什么?”

    一旁持枪警戒的黄日文忍住笑,轻声说道:“大家都在等您的命令呢?”

    张亦隆一拍大腿,“等什么啊,开吃!”

    欢呼声四起。

    邱成跑去割下一大块羊腿肉,递给张亦隆,“大人请用。”

    “你们也赶紧去吃吧。”张亦隆接过还在滴着油滴着的黄羊肉,阵阵的肉香扑鼻而来,瞬间饥饿感就驱走了屁股和大腿上火辣辣的疼痛。

    狠狠一口咬下,黄羊肉特有的鲜香在口腔中爆炸开来,张亦隆不由轻呼出口气,“这也是明末为数不多的好处了。”

    身边同样大口吃肉的马五有些不解,不就是个黄羊嘛。草原上多的是,一群一群的,要多少有多少。

    他当然不会知道四百年后,敢在中国境内猎杀黄羊,是要吃牢饭的。身为执法者的张亦隆自然不敢知法犯法。

    一只黄羊、五只野兔,对于三十多人来说,实在不够分的,更何况这其中绝大多数是俗话中的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这点肉也就将够大家塞个牙缝,真正管饱的还得靠每人自带的烤面饼。

    见三名少年游骑又拿出那种又黑又硬的杂粮饼,张亦隆笑着让杨元标给三人各送了一袋振威军的干粮。

    马五从牛皮袋中拿出一块烤面饼,也没在火上加热一下,用力扯下一块扔进嘴里,刚嚼了几下就愣住了。

    张亦隆看了眼杨元标,杨元标疑惑的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在干粮袋里做任何手脚,不知道这位马五兄弟这怪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见马五表情不对,另外两人马上把干粮袋放下,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高七右手还摸到了放在手边的腰刀柄上,只不过,他这一举动马上就被一眼锐利的目标制止了,黄日文的右手早就摸到了枪杆,只要高七敢乱动,马上就一枪来个透心凉。

    好在这时马五呼出口气,“张大人,你们真是太阔气了吧,这饼里居然舍得放糖?!”

    张亦隆这才明白,是被硬面饼的味道给震惊住了,笑着一拍他的脑袋,“小屁孩大惊小怪什么,赶紧吃饭吧。”

    马五很不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么一闹,大家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算放了下来,轻松尽快的气氛重新回到了营地。

    次日下午,一丈红吃惊的看着远处那杆飘扬在夏风之中的“张”字帅旗,她确实没想到援兵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张亦隆亲自带的兵!

    只不过,为什么张亦隆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扭曲呢?

第二百零六章 高家肥羊(上)

    等到张亦隆接近到几十步时,一丈红敏锐的发现了他在黄膘马坐立不安的原因,看来眼前这位张大人确实是骑术不精,黄膘马的十次浪,最多只能抓住五六次,自然要被颠得七荤八素的。

    忍了半天想要狂笑的冲动,一丈红决定往前迎出几步,作为盟友,做人厚道嘛。

    见到策马而来的一丈红,张亦隆长舒口气,干脆勒住战马,翻身下马,迈着罗圈腿走向一丈红。

    这下一丈红实在忍不住了,就算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笑得花枝招展,她在马上连连摆手,“张大人,您休息一下……”

    看到一丈红差点笑得从马上掉下来,张亦隆就算脸皮厚到能扛住三眼铳的直射,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站在原地等着大当家。

    一丈红在离张亦隆还有五步外就已经单手撑鞍,轻身摆腿,以一个绝对曼妙的身姿从马上跳下来,一边娇笑一边走向张亦隆,“张大人,辛苦你了。”

    张亦隆一脸苦笑,自己现在什么形象不问可知,好在自己也没啥形象需要维护。

    好在一丈红在走到张亦隆身前时已经控制住了表情,她招了招手,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蒙面少女翻身下马,恭敬的在地上摆了一个小巧的绣蹲。

    邱成也赶紧在张亦隆身后摆了上那个折叠胡床。

    “张大人,坐下说吧。”

    “好,我确实得坐会儿了。”张亦隆的屁股刚挨到胡床上,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

    “你们退后。”一丈红忍住笑,示意身后的护卫们退后一些。

    张亦隆也示意邱成等人退出相同的距离,这是起码的尊重。

    一丈红迅速收敛了笑容,转入了正题。

    高家商队是一支肥羊,可这羊实在是太肥了,肥到根本吃不下,所以不管一丈红愿意不愿意,她都必须得到外部支援,信不过同行的一丈红唯一的选择就是张亦隆了。在简要介绍了高家商队的情况后,一丈红看向张亦隆身后正在卸鞍溜马的三十余骑,“张大人,这二个月多,您不会……”

    言下之意,您这二个多月不会只招来这么点人手吧?

    张亦隆微笑着把自己三人这二个多月来的工作介绍了一下。

    当听到这支叫“振威军”的新军人数已经有3000余人的规模时,就算隔着面纱,张亦隆也能看到一丈红吃惊的表情。

    这让他心中暗爽了一下。

    说到最后,张亦隆也解释了为什么只带了三十余骑赶来的原因。杨大乖托人从口内偷运的上千斤火药对于现在的振威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张亦隆不敢把有限的兵力抽离出来。

    能带着三十余骑赶来,已经算是张亦隆最大的诚意了。

    一丈红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张亦隆,“张大人,我是马匪,说话直白一些,希望您见谅,您带30余骑也就算了,怎么还全是小屁孩啊?”

    张亦隆回答的也毫不犹豫,“那些少年中,有15名是我挑选的侍卫,我带他们是出来涨涨见识的。但另外12名少年掷弹兵是我手中的王牌之一,如果大当家的情报没错的话,区区高家商队,不在话下!”

    “哦?”一丈红双眼射出了凌厉的神光,“张大人,是不是我没说清楚,高家商队足足有三百余人的护卫队伍,每天晚上扎营时还会树起一道木栅!想要靠着套马索去拉倒木栅是不现实的。”

    张亦隆点头,表示同意,300多人的商队护卫,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人手一张弓,就算射术再不好,靠着数量足够多的箭矢也能把扔套马索的马匪射成筛子,毕竟就算是能在夜晚中能准确扔出套马索将木栅套牢,也需要花点时间和马力才能把木栅拉倒。如果马匪数量占优的话,可以靠着箭雨压制商队护卫,但现在这个如果是不存在的。

    一丈红注意到张亦隆身后的少年侍卫和少年掷弹兵们都穿了鳞甲背心,暗暗点头,看来这二个多月,眼前这位张大人也没闲着,他是从哪儿弄来如此多的铁料?被天外陨铁砸中了吗?

    好奇归好奇,一丈红还是指出,想靠着重甲推着大车破木栅也是不现实的,人推的大车速度太慢,商队护卫不仅能用箭雨压制,还能在预定的突破口集结足够的人手,就算是马匪和振威军的少年们个个精通肉搏战,但靠着六十多骑想要在肉搏战中击败三百人且自身伤亡不大也是不太现实的。

    张亦隆点手把唐茂华叫了过来,伸手示意。

    唐茂华心领神会,马上从腰间的牛皮弹袋里掏出一枚穿越版手榴弹递到张亦隆伸出的手上。

    张亦隆挥手示意他退后,这拿着手榴弹对一丈红说道:“大当家的,这东西叫手榴弹,内装一两火药,由他们投掷的话,可以扔出二十余步开外,威力嘛,足以炸断不太粗的木栅。”

    一丈红伸手要过穿越版手榴弹,在手里掂了掂,份量挺沉,木柄上个是个铁疙瘩,里面装的应该就是火药了。在脑海中快速计算了一下,一丈红把穿越版手榴弹还给了张亦隆,没有多问这东西是如何引爆的,反正过个一二天就能看到它的实战表现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

    “高家商队派出了专门的侦骑,我们的探子根本靠近不了,只是知道他们携带的木柱还是比较粗大的,你这种手榴弹能不能炸开?”一丈红对于穿越版手榴弹的威力还是有些疑问的。

    大明军队又不是没装备过类似的手抛火器,效果也就那么回事。

    对于这个问题,张亦隆早就胸有成竹,自己手边还有5颗飞雷,就算手榴弹不行,一颗飞雷也足够的炸开常见的木栅了。

    说到底,高家商队只是一支有护卫的商队,张亦隆是不信他们每天驮着碗口粗的木桩子行军的。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高家商队真疯狂到能驮着碗口粗的木桩行军,张亦隆也是有办法的。

    大不了就当回工兵嘛,利用夜暗悄悄爬到木栅旁,堆放二颗飞雷一起点燃,百分百炸开了。

    有了这样的自信,张亦隆才笑着说:“大当家的放心,就算他们用碗口粗的木栅,我也有办法。”

    “那就好,”一丈红被张亦隆的信心感染,心中的愁云消散了一半,片刻之后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炸开木栅后又该怎么办呢?”

    张亦隆眉头一挑,明知故问道:“大当家的,炸开木栅后怎么办?难道不是应该等着天明后他们来谈判吗?”

    一丈红爽朗大笑起来,“张大人,你要是去当马匪,那真是一把好手。”

    张亦隆摇头苦笑,一丈红肯定想不到,就见识坏人的数量,自己绝对不会比当马匪头子的一丈红逊色。就其犯罪手段的花样来说,21世纪的罪犯更是远在明末同行之上。

    当然,这也是另一种无奈之举,现代专政机关对于罪犯份子的打击力度和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同样远高于明末同行,想在如此高压下玩出点花样出来,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不为过。

    正事聊完了,剩下的就是攀交情了,张亦隆大方的送出了20坛红薯烧,60袋箭矢,虽说全是成本最低的梅针箭,可一次大方送出1800支羽箭还是让一丈红有些吃惊,看来这位张大人这二个多月混得相当不错啊。

    不过,一丈红也没白收张亦隆的礼物,这一个多月以来,陆续拦截了多趟南下逃难的太平堡商队,她自然也是赚的得盆满钵满。叫过蒙面少女,让她去取一张礼单来,上面记录着应该分给达阳和张亦隆的分成。

    堪称坐地分脏!

    张亦隆没看礼单,直接收入怀中的牛皮袋内。

    一丈红暗暗点头,这人岁数不大,到是挺上道的。

    既然人家大方,自己也不能小气,一丈红问了句:“我不能白收你这些酒水和箭矢,你那边最缺什么,要是我这边有,尽量接济你。”

    “粮食!”这是张亦隆一直都在头疼的问题,振威军规模的快速膨胀带来的是粮食消耗的急剧增加。于硕估计,要是振威军的人数达到5000人,再加上战马之类的消耗,现存放在苏木沁板申的粮食只能维持到八月初,再三节省也只能勉强维持到月底,除非现在就开始有计划的削减每人的粮食定量。

    但胡新明表示坚决不行,振威军现在的训练强度,就是靠着远高于一般明军士卒的伙食标准才能挺过来,要是再削减,万一出现大量病员,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节流不行,那就只有开源了。

    一丈红轻摇螓首道:“粮食没多少富余的,现在是夏初,口内又不缺粮食,粮价不算高,谁吃饱了撑的往口内运粮食。我直说了吧,布匹、金银、人参、各种皮毛,珍珠,就这些东西。”

    张亦隆陷入了沉思,在苏木沁板申这样小的市场下一旦投入大量金银必然会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明末之人可能不知道,可张亦隆好歹也是接受过正规教育的,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同样的,大量投放或是收购布匹等货物,也会严重干扰有限的市场运作。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夺下太平堡,或是自己开出一条通往口内的通道,组织商队把这些值钱东西运到口内去换成草原上亟需的物资,否则要了也没用。

    “那就给些布匹好了,最近布匹消耗的有些快了。”张亦隆思前想后,还是要点实用的东西为好。

    一丈红点头,“等这只肥羊吃完了,用大车送到你那里。”

    这只被两只老虎盯上的肥羊此时正在一百三士余里外赶着今天最后一段路程,出乎一丈红手下探子的估计,高家商队走了每天六七十里地的惊人行程。为此,每天都有累死的大牲口倒毙在商队身后,这些可怜的牲畜会被商队的护卫和伙计迅速的分食干净,它们的骨头也会被喂给商队中的猎犬,可仍散发出的血腥味和内脏、骨渣还是引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狼群尾随其后。

    只不过智慧如草原狼群,是绝对不会愚蠢到袭击如此规模的人类商队。

    它们只是在远处观望和跟随。

    可只已经给商队增加了一堆麻烦,不仅是傍晚放牧时要派出武装护卫,就是派人去砍柴打水,也要多人一起行动,值夜时的人数更是成倍增加。

    为此,有人提议干脆组织一支精干人马,把狼群的骨干击杀几只,省得它们一直跟着,但却被高家家主否决了,有限的兵马不能浪费在与狼群的战斗中,万一有人员受伤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只要狼群不主动袭击商队就别理它们。

    前虎后狼!凶险之极!

第二百零七章 高家肥羊(中)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高家商队上到当代家主高志节下到负责放牧的伙计,仍处于一种无知的幸福之中。

    当然,在口外草原这种法外之地,幸福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法外之地的特色就是强者为尊!

    你的刀快,拳头大,手下小兄弟多,那就能站在法外之地的食物链顶端。

    高家商队自然也不例外。

    傍晚时分,随着候老镖头一声充满苍凉的号子:“全队歇了!”

    行走了整个白天的商队停了下来,商队中的镖师和趟子手们齐身高呼回答道:“歇了!”

    对于商队中的大多数人来说,现在才是一天最忙碌的时候。

    先要用大车围成一个车阵,然后是在护院武师和镖师的监督下从大车上卸下成捆的木桩,把木桩插在挖好的浅坑中。本来按候老镖头的要求,插木桩的坑必须深一尺五寸以上,从太平堡出发的头两天,大家还能勉强达标,现在已经是第四天傍晚了,多日积累下来的疲劳已经让所有人都觉得没这必要了,只要挖个浅坑把木桩竖进去就行了,商队里光武装护卫就有三百余人,哪支马匪敢来袭扰?

    候老镖头之前还为此事大发雷霆,可他只不过是两家镖局和高家护院武师共同推出来的主事人,并不是军队统帅,他就是下令,真正肯认真执行的也只有他自己“兴盛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如此一来,除了把自己人累个半死以外,再没别的意义。

    对此,候老镖头的大弟子,一盏灯梁正仲私下劝过师傅,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镖局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现在高家家主都不出面,护院武师和高家家丁、伙计们都在一旁抱着肩膀看热闹,总不能每天扎营时都要靠“兴盛镖局”的十几名镖师和几十名趟子手挖坑竖木桩吧,就算大家辛苦一个时辰干完了,可晚上的值夜怎么办?

    听到爱徒的劝告,年过六十的候老镖师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不再提什么挖坑深度了,只要木栅能竖起来,就算完事了。

    竖完木栅之后,高家家丁和货栈伙计还要帮着各位大人物们搭建牛皮帐篷,这算是候老镖头最后的坚持了,否则就会是先搭建帐篷再竖木栅。

    等高家家主等大人物们进入牛皮帐篷休息后,很多人的工作才正式开始,放牧人要负责把所有的大小牲口喂饱了,特别是已经拉了一天车的驮马和骡子,它们需要好好的休息和刷洗。

    厨子们把挑中的肥羊放倒宰杀,每天还要宰杀二头菜牛,毕竟喂饱五百多张嘴不是什么容易事。

    洗菜择菜和面之类的粗活自然是由那些高家家丁和货栈伙计的家眷完成,厨子们也只负责大人物们的伙食,包括趟子手在内的大多数人的伙食是也是由这些家眷们负责的,味道可想而知。

    看着一盆盆喷香的手把羊肉由漂亮的丫鬟送入牛皮帐篷内,再想想一会儿送到自己脸前的只是一盆没什么油水的白菜烩土豆,顶多再加一碗只有骨头没有肉的牛骨汤,很少有人不抱怨的。

    可抱怨了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没有。

    徐安都是兴盛镖局的一名趟子手,还是新入行不到二年的趟子手,按镖行的规矩,现在这种大活儿是绝对论不到的他的,只不过这一次高志节开出一个让候老镖头无法拒绝的高价,所以兴盛镖局所有能动的镖师和趟子手都被动员了起来。

    徐安都今天要值后半夜,所以现在是他一天中少有的清闲时刻,随手拔了根青草,弹去上面的泥土后放入嘴里嚼着,想靠着青草的甘甜挺过晚饭前最痛苦的等候时光。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背后传来。

    徐安都连头都没回,听声音就知道是高家的护院家丁,这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少年有一个相当有乡土气息的名字,高田。

    “没什么,等着吃饭呢。”徐安都把看向那些苗条身影的视线收了回来,这些丫鬟都是卖身给高家,就自己那点工钱,存上十年都不够给一个丫鬟赎身的,除非自己能升到镖师,能分到几分或是一厘身股,否则就真的是在做春秋大梦。

    “又在偷看我们高家的丫鬟?”高田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徐安都身边,“怕什么,看看又没事。”

    “看了也白看,”徐安都轻叹一声,往后一仰,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丝毫不理会一直飞舞的蚊虫,只想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悠闲,“到是你,想好了到口内怎么办了吗?”

    “没有,”高田同样拔了根青草,扔到嘴里嚼了起来,“你知道的,我是家生子,我家老爷虽说在出发前说了等到了口内就允许我们赎身自立门户。还许诺了给我们每人一笔安家费。”

    说到这里,高田左右看了看没人,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可我听说,给的钱根本就不够我们自立门户的,等打点完官府,办下户籍,也就没剩下什么了。所以最后还是要给我家老爷当佃户或是家丁,顶多就是能有个自己的小家。”

    “你听说?”徐安都腾的坐起来,“这种消息你都能听说啊?”

    “也就是那么一说。”高田明显不想继续谈论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徐安都手抚摸着放在身边的长枪枪杆,“好好练武,争取在大年前的大考中拿个好成绩,然后被某位镖师收为弟子,这样就有出头之日了。”

    “大年前?”高田又一次压低了声音:“听说秋天蒙古左翼的林丹汗就要打过来了,你还想着要给人当徒弟?”

    徐安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算是林丹汗要打过来,也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到时候我们跟着候老镖头就行了。”

    高田点点头,“也是,我听仇师傅他们说过,打仗那才叫修罗场,成百上千的人,说死就死了,连声都没吭一声。我觉得,候老镖头到时候肯定带着你们回口内讨生活了。”

    说到这里,高田忽的有些兴奋了,他用力一拍徐安都的肩头,“咱俩也算是朋友了,我估计以后也就是给我家老爷看家护院的命了,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啊,还是你们这行好,可以到处走,到处看。”

    徐安都没好意思和高田说,走镖实际上也不能到处,到处看,每次走镖都紧张的要死,随时都有可能把脑袋混丢了。

    只是现在说这话太不吉利了。

    “吃饭了!”几名家丁抬着三口大铁锅走了过来。

    徐安都和高田赶紧爬起来跑过去领自己那份。

    和前两天一样,一大碗白菜烩土豆,三个黑面馍馍,一碗没肉的牛骨汤。

    味道就不用多想了,二人只想着赶紧吃完,然后倒头睡觉。

第二百零八章 高家肥羊(下)

    徐高二人正处于最能吃的年纪,这点东西勉强也只能算是吃了个八成饱,毕竟两人都是靠着两条腿从清晨走到傍晚的,就算是不用他们干额外的杂活儿,也还要有一个后半夜要值守。

    一边感叹着要是能再有一碗菜就好了,徐安都一边用仅剩的小半个黑面馍馍把碗底最后一点菜汤收了。

    高田比他吃的更快,因为更累,兴盛镖局的趟子手是不用干太多杂活儿的,可他却是高家的家生子,护院家丁也是家丁,也只比那种专门干粗活儿的家丁少干那么一丢丢而已。

    “有些人就是心太黑了。”高田用力把一块没有一丁点肉丝的牛骨头啐向远处,“这么干净的骨头,连狗都不吃。”

    确如他所说,一直在营地里四处游走的猎犬只围着那几顶豪华的牛皮大帐篷转悠,根本不看这边一眼。

    “狗眼看人低嘛。”徐安都没接高田的抱怨,伙食标准是高家定的,粮食和其他食材也是高家提供的,镖师是可以到牛皮大帐篷中吃饭的,可他们所有的趟子手就没这待遇了。

    说到底还是这一次走镖任务是两家规模都差不多的镖局共同承担的,看似力量强大,实则很难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兴盛镖局一向是走镖时镖师和趟子手要同吃同住,可另一家同威镖局就是镖师和趟子手各吃各的,最后争来争去,还是变成了现在这种镖师和趟子手分开就餐的规矩。

    对于惯于吃苦的趟子手来,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走镖在外,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但问题在于,高家把商队的全部伙食交给了一个不太适合的人,高家二管家-高安。

    以徐安都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高安都可以说是百分百的人渣!用高田私下的吐糟那就是,高安是那种只要有一点权利就要把它用到极致的人渣。

    如果说高安当年在太平堡时还不敢太如何的话,现在趁着手中有些权力,他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说起来可笑,高安手上的权利仅仅就是个食物分配权,就这么点权力都能花出一堆花样,算是让徐安都和高田大开眼界了。

    高安先是把商队中所有人暗自划分出了三六九等,高家家主、少爷等人自然是一等人,护院武师和镖局镖师是本次远行中最重要的武力保障,也是一等人。

    包括高安本人在内的高家管家、高家各个买卖字号的掌柜、拥有一厘身股以上的买卖商号管事等有些权势的人都被他归为二等人,虽然进不了牛皮大帐篷,可他们的饭菜都是由胡家厨子制作的,并由家丁送到各人的帐篷内,同样是好酒好菜。

    问题就在出在这里,高家商队在启程之时只规定了两种伙食标准,沿用了高家各个商号中的惯例,小灶供应东家、掌柜和各级管事,大灶供应伙计。现在高安却非要在这一标准中间加入一个中灶。他自然不敢克扣小灶,那么就只好对着大灶下手了。

    先是白菜烩土豆中的牛羊肉悄然消失了,接着就是牛肉汤或是羊肉汤变成了没有一丝肉星的牛羊骨头汤,夜宵的牛羊杂汤也由一大碗变成了一小碗。听说高安最早甚至想把夜宵的牛羊杂汤变成菜汤,结果候老镖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晚上去解手时要小心一些,万一地上有坑什么的就不好了。”

    高安这才悻悻的住了手。

    徐安都作为一个外人,完全不理解高安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么折腾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最后还是高田私下告诉了他答案,高家这次是带着重金举家搬迁回口内,回到北直隶后肯定要开枝散叶,高安作为二管家有很大机会外放出去负责一地的生意,他现在就是利用这同行的机会,讨好各个买卖商号的管事,套取情报并建立自己的人脉。

    相比在高家只负责外院,外放到一地掌管当地全部的生意,简直就是乞丐变皇帝。可是高家以后肯定要多地开展生意,总有个好坏肥瘦之分,高安肯定是挑不到最好的,可如果这一路上和这些买卖商号的掌柜、管事的搞好关系,弄个不那么肥的地方还是可能的。

    徐安都当时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确实没想到一个区区的伙食供应等级居然还能这么讲究。

    草草吃过晚饭,二人就分别回到各自的帐篷里抓紧时间睡觉。子时就要起来值夜班了。

    就在两人熟睡之时,高家商队的营地还是灯火通明,例行的晚宴已经进行了尾声,舞女们还在帐篷中间飞旋着,一只只喝空的酒坛被扔出牛皮大帐外,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舞女们裸露的腰肢和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美腿,有些人甚至连流出的口水都忘了擦一下。

    可就在就在牛皮大帐的阴影之下,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被人捂住嘴拖向帐后!

    姑娘正要拼死挣扎,耳边却传来了一个猥琐的声音:“丫头片子,我知道你对那个高田有好感,你要是敢叫,我明天就让他去放马!”

    放马不仅仅是苦活儿累活儿,更是高危工作,昨天就有一名马夫在追一匹跑掉的驮马时被狼群袭击了。

    姑娘放弃了挣扎。

第二百零九章 最后的宁静(上)

    “到点了!快起来!”睡得正香的徐安都被人轻踹了一脚,迷迷糊糊的他挣扎着爬起来,用清水泼了泼脸,清醒了一下,这才拿起竖在帐篷外的长枪,吹欠连天的走向营地中间。今天晚上他和前两天一样,是巡夜的。

    大商队值夜通常分为两种,巡夜和守哨,巡夜是最辛苦的,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在营地各地巡逻一圈,一夜不得休息,而守哨就要轻松不少,只要没人注意,站着睡觉都行。

    这种轻松的活儿自然轮不到徐安都和高田这样的小透明,二人在巡夜队伍中碰面时因为还没睡醒都没有聊天的愿望。

    今天晚上负责带队的是同盛镖局的一名镖师,徐安都好像记得此人姓周,是同盛镖局的二等镖师。看得出来,此人也没睡醒,对于手下这些乌合之众明显没有多大的兴趣,手中的腰刀一挥,“走吧。”

    三十几人的巡夜队伍走得稀稀拉拉。

    巡夜制度是候老镖头坚持的,同盛镖局的李镖头也表示同意,这才促成了此事,可高家的护院武师们明显不情不愿,只是派高田这样的家丁出来应付差事。在他们看来,外有木栅,内有猎犬和守哨,再弄这二三十人的巡夜就是画蛇添足。

    护院武师们可以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家丁们却要拿着刀枪在夜风中绕着木栅巡逻,想不招来抱怨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现在大家还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哪有精力闲聊。

    一个商队的营地能有多大,就算人数多达五百余人,实际上也没多大,绕木栅一圈也不过一刻钟。

    绕圈结束后,大家聚在营地中央的篝火堆旁,喝茶提神,半个时辰后还要接着绕圈。

    这个半个时辰算是巡夜中难得的放松时刻,有人倒头就睡,等着别人叫醒,有人掏出小酒壶开始小口喝着偷藏的酒水,有人聚在一起轻声闲聊,更多的人是呆坐着发愣,不用谁说,前途未卜这四个字就飘在所有人的心头之上。

    远处夜幕中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提醒着所有人,草原绝非世外桃园。

    高田和徐安都一人抱着一个粗瓷大碗在默默喝茶,茶水就是最粗陋的砖茶,除了能暖胃和解渴以外,没有别的作用,而且喝的越多,饿的越快。

    二人之前吃过亏,都不敢大口往嘴里送,只敢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半个时辰后,第二圈巡夜开始了,这一次大家的精神都有所恢复,队伍中也出现了一些小声的交谈声。到了第三圈巡夜结束之后,就是大家最开心的夜宵时间了。虽然对于夜宵的内容大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好歹也能安慰一下正在疯狂抗议的肚子。

    当众人在篝火旁坐下后,帮厨的家丁就抬着热气腾腾的大锅走了过来,牛羊内脏煮熟后特有的香气飘上半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纷纷拿出大碗准备开吃。

    就在帮厨家丁准备打开大锅时,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稍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黑暗,这个声音大家都很熟悉,是兴盛镖局的候老镖师。

    候老镖师手提着心爱的钢锏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身后跟着他的爱徒一盏灯梁正仲,只不过相比候老镖头淡然的表情,梁正仲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徐安都注意到了梁正仲的手同样握在剑柄上。

    候老镖头手中沉重的钢锏压在大锅之上,面无表情的对着几名帮厨家丁说道:“是你们自己把东西倒回来,还是我帮你们?”

    几名家丁面露尴尬,互相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有一人说道:“这是高管家的意思。”

    候老镖头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继续用平淡的说:“我会和高安说的,现在听我的。”

    “呛啷”梁正仲悬在身侧的长战剑出鞘了一寸有余!

    “快去,快!”几名帮厨家丁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其中二个胆子还算大的,转身跑向伙房的方向。

    高田没敢说话,只是扭头看向徐安都,徐安都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答案就揭晓了,二名帮厨家丁端了二个大盆,盆内是同样热气腾腾的牛杂。

    满满二大盆!

    高田不由自主的哦了一声,明白了!高安这个王八蛋居然连夜宵里的牛杂都要克扣?!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吧!还让不让人好好混口饭吃了?!

    高田刚想要跳起来,就被身边的徐安都伸手按住了。徐安都再次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有候老镖头在,你一个小小家丁跳出来有什么用?找死吗?

    候老镖头不动声色的拿起钢锏,眼睛却看了眼锅盖。

    帮厨的家丁灿笑着揭开锅盖,把两大盆牛杂倒进去,再用汤勺搅了搅。

    “告诉高安,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会亲自找他谈谈的。”扔下一句足以吓破人胆的话后,侯老镖头带着梁正仲转身走入黑暗中。

    巡夜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候老镖头消失的背影默默抱拳施礼。

    等牛杂汤盛到碗里后,大家才理解今天要不是侯老镖头出现,会被克扣到什么程度,就算是把那两大盆牛杂倒回去,每人碗中的干货量也昨夜的只有一半。

    高家家丁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两家镖局的趟子手们可就不客气了,这帮糙汉嘴里骂骂咧咧,就连周姓镖师,脸色也极不好看,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嘴里骂了句:“连穷人嘴里的糠也要克扣,不怕生孩子没屁……”

    没等他骂完,就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骂谁呢?!”

    篝火旁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周姓镖师。

    没想到的是,周姓镖师根本就没有回头看向正在快步走向这里的高安,而是往地上再啐了一口:“谁做的缺德事谁心里没数?”

    高安是个干瘦的猥琐中年,他本来气势汹汹的要过来问罪,可走到篝火旁时发现迎接他的是三十余双愤怒的眼睛后就明智的闭了嘴。只是抬手抽了帮厨家丁几个耳光,让他们赶紧抬锅回去干活儿。

    “等一下,”周姓镖师再次开口,“把馍馍筐放下!一会儿吃完了,我派人送回去。”

    这下高安有些不高兴了,“这位大哥,按规矩每人就一个馍。你……”

    周姓镖师没有抬头,一口黑面馍一口牛杂汤的吃喝着,慢条斯理的说道:“今天晚上馍筐里剩下的馍算我买的,明天天亮后找我要钱就行了。”

    馍筐里剩下十几个黑面馍,真算钱也就十几个铜钱,这纯属就是在恶心周安。

    “你……”周安气的脸色发白,却也不敢真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帮厨的家丁们把馍筐拿走。

    “怎么?周管家就这么不给同盛镖局面子啊?”周姓镖师把还剩下一小半牛杂汤的碗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正在吃饭的两家镖局趟子手们都放下碗筷站身来。

    帮厨的家丁见状赶紧伸手扯了下高安的袖子,低声劝道:“管家,好汉不吃眼前亏。”

    高安见高家护院家丁都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这才愤愤然的转身而去。

    “大家把这些馍均分了,”周姓镖师自己走到馍筐前,拿起一个黑面馍,掰了一半扔给身边的趟子手。

    “谢谢周大哥。”篝火旁一片压抑的感谢声。

    只有高田看向高安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他觉得高安半夜突然跑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可惜现在没法去探究一二。

第二百一十章 最后宁静(中)

    就算是一人多分到半个馍,对于这些重体力劳动者来说,也就是几口的事,用茶水把碗里最后一点油汤送入肚中后,大多数人也就只是混了个半饱而已。

    周姓镖师点把手高田叫过来,让他把馍筐送回伙房。

    高田答应一声,拿了空筐刚要走就听到周姓镖师在背后说道:“放下就回来,要是高安为难你,你就叫我!”

    高田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提着筐跑了。

    伙房位于营地的北边,是一个从扎营开始就要忙乎到启程的地方,所以现在还是灯火通明。

    高田跑到这里,把馍筐放地上一放,说了声:“巡夜的馍筐放回来了啊。”转身就要走。

    结果被一个伙夫头叫住了,那个肥硕的伙夫头把高田叫到一边,“你叫高田吧?”

    高田点点头,可他去不认为眼前这位笑的眯起眼睛的胖伙夫。

    “你帮我们捎个话,”胖伙夫头压低声音:“我们做夜宵还是按昨天的量,只是管家说是要留一半当明天的早饭。”

    高田不置可否的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本来想问一句,把今天夜里的宵夜当成明天的早饭,那么原定的早饭又到那里去了?

    胖伙夫好像看透了高田一样,叹息道:“明早本来是要做牛肉粥的,管家却拿了一半的牛肉去做人情。”

    高田这下明白了,重重的点了下头,说道:“我还要回去巡夜,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离开伙房后的高田一边快步走向篝火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以后千万不要分到高安手下。

    “小田儿!”就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高田的耳中,让少年的心跳瞬间就加快了不只十倍!

    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高田的脸腾的就红了,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贵兰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高贵兰是高家买来的丫鬟,本来是跟随高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平时主要待在高家后院,很少能有机会与高田见上一面,只是这次举家内迁,再讲什么内外有别就是笑话了,高贵兰也不得不出来帮着干些端茶送水的活儿。

    这对于高田来说当然是好事,原本一个月只能看见贵兰姐一两次,现在几乎可以天天看到,这让少年一直暗暗开心不已。

    高贵兰比高田大二岁,自然懂事更早,对这个醇朴的少年早就心生好感,只不过作为被买来的丫鬟,自己的终身大事绝对由不得自己,高田作为护院家丁在高家的地位虽然高于一般的家丁和仆役,但同样没有能力支配自己的婚姻。唯一的机会就是由高志节的夫人指婚。

    这三年以来,高贵兰一直非常努力的讨好着高志节的原配夫人马氏,希望可以让马氏将她指给高田。可惜这一次突如其来的举家内迁让高贵兰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想到这里,高贵兰不由得苦笑着摇头叹息,命运对自己实在太不公平了,本以为这口外草原能给自己些许希望,现在看来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滑过脸颊,无声的落在草原上。

    高田被贵兰姐突如其来的泪水搞懵了,自从离开太平堡后,虽然一路走来十分辛苦,却能天天看到贵兰姐,这已经让少年非常的开心了。甚至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贵兰姐聊几句,对于少年来说,这就是身处天堂了。

    可现在看到贵兰姐的泪水,高田瞬间就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默默流泪的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高贵兰看着楞在当场的少年,忽的笑了,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珠,上前一步,将高田抱在怀中。

    少年瞬间被温柔所包围,脑海中传来的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一刻,天地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只剩下一个被心爱大姐姐揽在怀中的少年。

    等高田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中醒过来,高贵兰已经走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特有的体香,高田原本空着的双手里被高贵兰塞入了两个沉甸甸的小包。

    高田很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巡夜重担在肩,他也不敢再多想什么,赶紧把二个小包收入怀中,贴身藏好,这才急匆匆赶到篝火旁。

    周姓镖师已经等的有此不耐烦了,他瞪了高田一眼,“怎么了?高安为难你了?”

    高田低头回答道:“不是的,周大哥,是有几个丫鬟姐让我帮着抬了下东西。”

    篝火明暗不定的火光遮盖了高田脸上还没褪去的红晕,只有徐安都发现了好友似乎有些异常。

    “那赶紧走吧。”周姓镖师一挥腰刀,巡夜是有严格次数限制的。

    徐安都把手中的长枪还给高田,压低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高田的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接过长枪,跟在周镖师身后。

    徐安都张了张口,却没问出什么,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机。

    接下来的巡夜平淡无奇,直到天已经蒙蒙亮了,巡夜这才结束,所有人都跑回各自的帐篷,抓紧时间再睡一个时辰。

    天光大亮时,低沉的牛角号声把所有人从梦中惊醒,新的一天开始了。

    草草吃过简单的早饭后,众人都忙着收拾行装,打包帐篷、把各种物资一一清点装车,徐安都被安排去帮忙把已经开口的粮食包重新装上大车,高田则扛着木桩,哈欠连天的走向大车。

    唿哨声中,十五骑呼啸而出,他们是高志节花重金从马家雇来的斥候骑兵,听说这些人之前都是大边明军中最精锐的夜不收,他们也是除了大人物们以外唯一不需要值夜,他们必须要有睡眠。

    徐安都和高田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他们,前是因为这些人一天的收入就相当于他一趟走镖,后者则是因为在整个商队中特殊的地位。

    只不过这二个少年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收入和付出是成正比的。

    半个时辰后,商队继续出发,没人注意到就在营地的北边,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丘。

    高田和徐安都被安排走在商队的最后面,这样他们还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爬到装粮食的大车上小睡一会儿,少年本就觉多,现在天天值夜,二人已经是边走路边打瞌睡了。

    徐安都抓住机会,爬到一辆装粮食的大车去睡觉了。

    高田看了下左右无人,伸手入怀,拿出二个小包中的一个,打开一角,一阵清香扑鼻,原来是四样精致的糕点。

    高田赶紧收好,这可是好东西,要是被高安看到,说是自己偷的就麻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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