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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月破刀     枭雄之明末争霸txt下载     枭雄之明末争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栅

    等到于硕下马开始装火药时,韦老大和他的所有手下都明白了,那就是一门炮,不管外面蒙的是不是牛皮,那都是一门如假包换的炮!

    韦老大一把抓过身边的军师老二,“你说,现在怎么办?”

    话没说完,他就闻到了一股骚臭味,低头一看,军师老二的裤裆已经湿了一片。

    “废物!”韦老大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军师老二的头上。

    “大当家的,应该马上冲出去,不能等着挨炮啊。”军师老二捂着脑袋,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赶紧滚下去!告诉老四和老五,开门杀出去!”韦老大又踢了他一脚,这才重新望向对面正在慢条丝理装填大炮的那个胖子!

    该死的胖子!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一定活烤了你。

    很快,韦老大的眼角余光就看到了军师老二屁滚尿流的从山顶上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叫,韦老大隐约听见军师老二一边跑一边喊着让守在木栅门后的老四、老五带着赶紧开栅门杀出去。

    可守在门口的老四和老五却没有一点反应。

    因为老四和老五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手提双斧,一身横肉的老四早就想拉开栅门带着兄弟们冲出去砍人了。他是少数几个去过苏木沁板申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来的这支古怪军队中有不少就是苏木沁板申的农民,有的还是白莲教徒,就凭他们还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擅用火器的老五却一把拉住了他,相比只靠着蛮力砍人的老四,老五当然觉得那两门奇怪的火炮才是最大的威胁,但步行冲出去砍人?

    别说那一排刀牌手和从其身后伸出的长枪枪尖了,就凭自己这些人身无寸甲的人怎么冲过那150步的距离?还不得被箭矢射成刺猬啊?!

    暴躁的老四差点就要抡起斧子把老五砍了,可老五的一句话就让他冷静了下来,“我们只要趴在地上,躲开炮弹,他们就会冲过来,那时候你的斧头不就能砍着人了吗?”

    听得老四直点头,老五赶紧让人把被子拿水浇湿了,好让众人顶在头上,披在身上防御箭矢。

    只是于硕没给他们这个时间。

    于硕装填并不快,因为没有必要,真要是引得他们从木栅中冲出来,那才是最好的,上百名弓箭手足以把他们射成一地尸体。

    桦木炮的第一次实战,一切以稳为先。

    为了保证毁伤效果,于硕这次把装药量加到了3斤,根据之前试射的结果,桦木炮的炮膛应该能承受5斤火药的爆炸力。

    装药包、轻推到位。

    装炮弹,再次轻推到位。

    捅药包、插火绳。

    就差点火了。

    于硕给每门桦木炮都配了15名身强体壮的长夫,他们平时负责推炮入位,战时帮他调整射角。

    “往左边一点,慢一点。”于硕通过U型照门和炮口的钉子将第一号桦木炮瞄准了木栅正中,

    在他的口令下,15名长夫缓缓抬着大车车辕移动着。

    “好!你们退后。”于硕说着接过彭道济递过来的一面蒙了生牛皮的木盾,小心无大错嘛。

    等长夫们退出十步开外,于硕这才用粗线香点燃了火绳!

    一股青烟从火门窜出!

    然后就是“轰!”的一声雷鸣!

    火药量的增加确实有用,躲在盾牌后的于硕看着弹道明显更加平直的弹丸后暗道一声:“看来确实需要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火药了。”

    “篷!”10斤重的生铁弹丸与木栅的碰撞,其结果就是后者瞬间被还原成了无数木制碎片。

    木栅中间被打出了一个足够二三人通过的大洞!

    那些如刀剑般的木制碎片伴随着弹丸横扫了整个沟口!

    “啊!”不幸被木制碎片打中的打手们发出了一连声的惨嚎。

    也有几个特别倒霉的家伙,被碎木片扎入要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魂归地府了。

    只有老四、老五和少数几个亲信,全身紧贴着地面才勉强躲过这一致命的一击。

    即使如此,仍有一名亲信的屁股上被碎木片扎中,疼的满地打滚。

    “老五,我们怎么办?”老四现在完全丧失了冲出去的勇气,他知道江湖中有所谓的神仙难躲一溜烟的传说,说的就是火器的威力。

    可他平时见老五他们用的三眼铳,别说打100步了,超出30步以外就没啥威力了啊。

    这炮的威力是他此生未见的!

    “冲出去!现在就要冲出去,待在这里只能等死!”老五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拼了!”

    不等老四有何反应,老五抓起身边的三眼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弟兄们!跟我冲啊!”

    他最亲信的五名手下一起抓着三眼铳跟着冲了出去。

    “冲啊!冲出去才有活路!”老四也发出一声狂吼,从地上一跃而起。

    区区100余步!我不信你那炮能再打出一发来!

    一丝狞笑爬上于硕的嘴角,这种神风式的自杀冲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见他伸手抓起一个一斤重的药包塞入二号桦木炮的炮口,没有用推弹杆送入,而是马上把一枚铁筒葡萄弹塞入炮口,这才用送弹杆一并推入炮膛。

    左手铁针扎透膛内药包,右手已经把一根点燃的火绳插入其中。

    这一幕看得张亦隆也是一头冷汗,小于这是在玩命啊。

    “躲开啊!”看到火绳插入火门,老五知道已经躲不过这一炮了,好在只是一枚铁弹丸而已,只要躲开炮口,就仍有一线生机。

    只要躲开这一炮,那个该死的胖子就不会再有机会开第三炮了。

    三十步!自己手中的三眼铳就可以在死胖子身上开几个大洞了。

    “轰!”二号桦木炮的炮口射出了一枚弹丸。

    铁筒在空中飞行只了不到30步后,其内在12枚生铁弹丸就在火药的作用力下冲开了薄铁皮,四散飞出!

    挡在它们面前的就是亡命冲锋的八名打手。

    生铁弹丸与肉体的碰撞在瞬间完成。

    结果毫无悬念!

    老四的胸口被一枚生铁弹丸穿过,尸身被冲击力带飞出数步,还没落地,人就没气了。

    老五虽然避开了炮口,可右膀子上还是挨了一发生铁弹丸,半个膀子和一条右臂瞬间化为一团血雾,老五只有在地上惨叫连声的份了。

    12枚弹丸,8名打手,4死3伤,只有一个楞头青挺着杆长枪蒙头前冲,被炮口风吹了个跟头,刚爬起来,就听到了一阵“嗡嗡”声,抬头一看。

    他此生最后看到的就是几十支箭矢对着他疾射而至!

    “浪费啊!”端坐在马上的张亦隆伸手扶额,对付区区一个没着甲的打手,至于射出二三十支箭吗?

    一旁的岳双元笑着为长夫军们辩解道:“张大人,区区几十支箭矢而已。再说了,长夫军第一次实战,就能依号令行事,已经相当不错了。”

    实则岳双元心中的震憾远不是嘴上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他亲眼所见,就在于硕开炮的瞬间,那个奴隶出身的彭道济手中的红色令旗一挥,长夫军亲兵哨的弓箭手就齐刷刷的开弓放箭!虽然在他这位前明军总旗看来,这些弓箭手的射术实在是不值一提,可好歹也有四十人一起放箭,蒙也蒙中了。

    可除了这40名弓箭手以外,无论是第一排的刀牌手还是其后的长枪手,没有一人乱动。而且,40弓箭手放箭一轮后,马上抽箭在手,却没有再射,都在彭道济的号令。

    令行禁止!岳双元在心中感叹着,自己从军多年,现在这支长夫军的表现,虽然远远比不过大明的精锐边军,但比绝大多数卫所明军要好出太多了。

    要知道,这只是一支经过15天训练的奴隶军团。

    有那么一瞬间,岳双元想要抽刀出鞘,一刀把身边这位张大人的脑袋砍下来。他们兄弟三人来历神秘,虽然从长相和说话都是不折不扣的汉人,却明显不是朱家大明的子民。

    不仅因为他们都剃着极短的头发,还因为他们三人对于大明的儒家学说完全是不屑一顾。

    岳双元本身是武将,严格来说算不上什么读书人,但自小就接受了完整的朱程理学的教育,他可不是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他一向自视为儒将。

    岳双元有意留心三位大人的对话,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对朱程理学有任何正面的评价,也就张亦隆张大人有时提及阳明先生的心学还有几句好话。

    岳双元百分百肯定,这三位大人不是大明子民。

    那么他们练兵有成之后呢?

    此时此刻的岳双元已经完全相信一点,那就是眼前这支刚被命名为振威军的新军,只要数量再多些,训练时间再长一些,火器再多一些,那怕只是拥有更多的桦木炮,也足以在野战中击败三倍以上的蒙古骑兵。

    当年戚少保手下的那支精锐边军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可如果这支新军刀锋向南怎么办如果他们与蒙古骑兵合作南侵怎么办?

    最近几十年,蒙明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为改善了,特别是蒙古右翼三万户,可以说已经很久不动刀兵了。

    这当然是因为自俺答封贡后,蒙古右翼三万户可以通过互市获得保障其基本生活的各种物资,也就不再需要频繁的派兵南下劫掠,毕竟劫掠是要死人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明边军在经过俞龙戚虎的整顿后,已经普及了火器,这使得蒙古骑兵南下劫掠的人力成本空前提高,这也是蒙古贵族更愿意通过互市而不是劫掠来满足自身需要。

    可如果振威军与蒙古骑兵合作的话。

    想到这里,岳双元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他听郭绍元说过,这次之所以于大人会用桦木制炮完全是因为时间不够,如果时间足够,于大人肯定能铸出一门堪称精良的铁炮。

    当时岳双元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觉得那样的铁炮性能如何?

    郭绍元给出一个让岳双元差点惊掉下巴的答案:“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不比西法铸出的红夷大炮差,甚至有可能更好。”

    一支拥有红夷大炮的精锐步军,再配合骑射甲于天下的蒙古骑兵。

    就岳双元对现在大明边军的了解,这样一支军队一旦南侵,就算是大同那样的坚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至于说其他的边堡和州城,和纸糊泥塑的不会有任何区别。

    众所周知的是,这三位大人与土默特万户的大成台吉鄂托克的现任台吉达阳的关系是安答。

    虽然说这种安答关系未必能持续多长时间,可至少在眼前,岳双元看不出双方有翻脸的可能。

    别的不说,达阳甚至允许在自己的辖境内出现一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军队。

    这种信任是杨督公一直求而不得的。

    岳双元的右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刀柄。

    要不要为了中原的子民的未来赌一把?

    岳双元知道,除非是自己抢先发动偷袭,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身旁这位张大人,在巴岳特鄂托克的领内的一战和夺占苏木沁板申的过程中,这位张大人都展示出了堪称一流的枪术和近身格斗术。

    真要一对一,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

    就在岳双元的手刚摸上刀柄的时候,一个温醇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要敢抽刀一分,就得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夺栅

    岳双元的右手僵住了。

    他当然听得出这是张亦隆的声音,自然也明白张亦隆已经做好了随时击杀的准备。至于说用什么武器击杀反而不重要了,就双方的距离,张大人手上就是拿把切手把肉的小餐刀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你可以怀疑我们兄弟的动机,但不要怀疑杨先生和达阳兄弟的眼光和脑子,他们都不担心我们会拥兵南侵,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张亦隆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威胁性的动作,只是把右手按在了外腰带上,那里有一支54式7.62毫米自动手枪,足以保证岳双元的腰刀还没出鞘,脑袋就要开花了。

    “你如果真的不想帮着我们,等此役结束后你可以离开,重新回到杨先生那里,或是去什么地方,我都懒得管你。”张亦隆看到岳双元把双手放回马缰上,也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岳双元,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也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想法是错的。”张亦隆重新注视着战场,岳双元的身后,邱成和杨元标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各自抽出刀剑,悄悄移动到岳双元身后,只要自家老爷一声令下,甚至是一个眼神,就把姓岳的捅落马下。

    岳双元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听着张亦隆接下来的话。

    “岳双元,有没有你,或者没有董一振、魏立庆,实际上对我们新军的创立影响并不大。”张亦隆没打算给岳双元留什么情面,这几个前明军基层军官能力确实不错,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迷之自信。

    张亦隆都不知道这些朱家大明的基层军官有什么可自信的?

    在辽乐被大金军队打得不敢出城野战,完全依赖坚城和红夷大炮才勉强守住了宁远城。

    张亦隆是去过宁远城的,以他职业军官的眼光来看,当年就算没有红夷大炮,就凭袁督师手下的兵力想守住宁远城也不是难事。

    宁远城实在太小了,真正的弹丸之地,袁督师率近2万人马据守此城,说得难听一点,只要是个有正常脑子的人,只要内部不发生大的内讧,金军是很难攻克宁远城的。

    张亦隆当时站在城墙上估算了一下,2万守军差不多可以达到一个人挤人的恐怖密度了。当时的金军又缺乏攻城用的重炮,只靠传统的云梯、楯车之类的攻城武器基本上是没戏。

    不说新兴的后金,就算是老对手蒙古人,自从失去俞龙戚虎后的北方明军在与蒙古诸部的交战中也是败多胜少,空有火器优势却在野战中发挥不出来,所谓的名将李成梁和其子李如松靠的也只是率少量精锐家丁深入草原玩一玩抓一把就走,到了后期甚至出现了杀良冒功之事。

    张亦隆连李如松都看不起,更何况是董一振、岳双元、魏立庆这样的基层军官。就杨大乖带到塞外的明军军官,张亦隆也就对周洪新有些许好感,觉得此人可称将才,可惜周洪新对杨公公忠心耿耿,始终不理穿越三人组的示好。

    张亦隆手中的马鞭指向正在列阵向前快步推进的长夫军亲兵哨,对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岳双元说道:“你好好看看,这是我们兄弟训练十余天的军队,对比你统领的军队高下如何,不用我多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共同奋战,我不介意与你共富贵,也会认真听取你的意见和建议。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这时正在指挥中军营前进的董一振也注意到这边诡异的气息,特别是张大人的二名少年侍卫不仅刀剑出鞘,还用足以杀死人的眼神盯着岳双元的后背。

    觉得情况不对的他,马上把令旗交给吕少威,自己则拔马赶来,右手一扬,手中的马鞭就要抽向岳双元。

    董一振非常清楚,自己也好,岳、魏、吕诸将也罢,对这支新军实际上没什么控制力可言。

    自己这个中军营营官,算得上是新军中四把手了,可实际上又如何?就现在来说,只要张亦隆张大人或是于硕于大人一声令下,那些新军和长夫们不会有任何犹豫就能把长枪捅进自己几人的身体里。

    哪怕前一分钟,他们还在对着自己几人躬身行礼,口称大人。

    在董一振看来,这支新军彻头彻尾就是一支私军,只不过是由三人共掌而已。

    不管岳双元本身对与错,公开与张大人对抗,挨鞭子都是轻的!

    可他的手刚举起来,就被张亦隆制止了。

    张亦隆手中的马鞭向前一指,“老董,我这边没什么事,你赶紧去指挥他们扫描整个矿场,一定要注意我们士卒的安危。”

    “呃,”董一振愣了一下,只好狠瞪了岳双元一眼后,抱拳施礼后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没什么战事可言了。

    在于硕射出铁筒葡萄弹将敢于冲锋的打手们射得非死即伤之后,彭道济手中的令旗一挥,长夫亲兵哨中的40弓箭手马上齐射了一轮。

    把唯一的漏网之鱼射成了刺猬。

    接着于硕手中的推弹杆往前一指,权当指挥棒了,“对着木栅后放箭两轮!”

    “射距150步!抬弓!”彭道济手中的令旗再举。

    长夫亲兵哨的弓箭手们抬弓往上,引弓搭箭,随着彭道济手中的令旗往下一挥,一起松弦。

    一阵弓弦震动的“嗡嗡”声过后,四十支梅针箭呈抛射状射入木栅后方。

    紧接着又是一轮40支梅针箭射入木栅后方。

    老实说,这些长夫的箭术算不上太好,勉强说得上是中规中矩。好在射术不够好,手中的步射长弓却是准一流的。

    长夫亲兵哨和标营弓箭手是目前新军中唯二装备步射长弓的部队。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异是因为步射长弓的数量实在太少了。

    新军创立仅仅十余天,订制的步射长弓还在制作中,本来穿越三人组想着用顽羊角弓凑合一下,结果达阳送来了79根弓条。

    所谓的弓条就是木制弓身,据送来弓箭的蒙古亲兵说,这些长弓都是从明军手中缴获的,一直堆放在归化城的仓包里,时间长了,弓弦都断了,牛角也多有缺损,这次寻找双手长刀时才注意到还有这东西就一并送来了。

    穿越三人组对弓箭可以说是纯正的外行。也就没有不懂装懂,直接把这些弓条送到了苏木沁板申中最好的弓匠手中,令其修复。

    弓匠姓曹,据说是匠户出身,世代都是制弓的,手艺不错,板申内头面人物家中都有他制作的弓箭,甚至还卖到了归化城。

    老曹接手这批残弓后,只用了半天就给出了修复意见。79根弓体中77根可用,而且材质很好,都是椴木,只要换上新的弓弦后,其中的52把可以很快修复,剩下的27把则需要更换牛角,耗时会长一些。

    修好后的步射长弓交到于硕手中,他就把其中的40把交给了长夫亲兵哨,标营只分到了12把。

    姜玮差点被气个半死,可也无可奈何。

    现在就到了这40把步射长弓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两轮80支梅针箭呈抛物线弹道射入木栅后,打手们的惨叫声瞬间就消失了。

    风声中传来的是梅针箭贯入人体后特有的“扑扑”声。

    于硕回头看了眼张亦隆,张亦隆微一点头。

    既然这次于硕的桦木炮立了首功,那么让长夫军先占第一道木栅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于硕手中的推弹杆对着木栅旁的高塔一指:“何人能把塔上之人射下来,我赏银五两!”

    “大人!我来!”罗登甲一马当先,纵马前出,直冲到距木栅不到30步时,这才抽箭在手,引弓仰射。

    随着他一声轻喝,一支梅针箭电射而出,直取高塔上的打手。

    “啊!”一声惨叫,高塔上一名打手还没反应过来,下腹就被梅针箭贯入,惨叫着跌落塔下!

    “好箭法!”全军雷动!

    罗登甲兴奋斩轻夹马腹,战马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正当他再次从革囊中抽出一支梅针箭时,塔上另一名打手总算反应过来了。

    只见他把手中的砍刀扔下木塔,直接跪在木塔上,放声高喊:“小的愿降,小的愿降!”

    听到此人已经投降,罗登甲叹息一声,可惜了下手晚了。

    收箭回囊,拔马回到于硕跟前,“大人,属下交令。”

    “好小子!令行禁止!”于硕已经翻身上马,手中马鞭轻拍罗登甲的肩头,“就冲你没有冲动的射出第二支,赏银翻倍!”

    此言一出,全军再次欢呼起来!

    “彭道济,你亲率长夫亲军哨夺下木栅!”趁着士气正旺之时,于硕马上下令攻占木栅。

    “得令!”彭道济翻身下马,从身边士卒手中接过一杆挂着红旗的旗枪,大吼一声:“亲军哨随我来!”

    在他的带领下,长夫亲兵哨迅捷变为三个锥形阵,同样是刀牌在前,长枪居中,弓箭在后,但行动速度却提高了许多。

    居中的一个锥形阵众人一起加快步脚步,刀牌手将彭道济护在中间。

    张亦隆手中的马鞭指向长夫亲兵哨,问身边的岳双元,“你觉得如何?”

    此时的岳双元已经恢复了正常,自己那点小心思已经被张大人发现了,而他又没有过多的责怪,那么就等凯旋后再说吧。

    打起全副精神的岳双元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张大人,乍看之下,长夫军亲兵哨变阵迅捷,各伍之间也算配合默契,却也有些问题。”

    “你说说看。”

    “此时对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殿后的弓箭手们应该果断的弃弓换刀,这样一来整个阵形的前进速度还能更快!”岳双元手指木栅说道,“我觉得,前面的刀牌手可以挑选身强体壮的,换用斧头,这样可以更快的破开木栅或是拒马。”

    “有道理,我收回前言,看来你们对新军还是很重要的。”张亦隆这话不全是虚言,毕竟穿越三人组对于明代军队如何行军打仗的理解只停留在书本上,而岳双元等人则有足够的实战经验。

    “张大人,不是我吹捧你和于大人,”岳双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感受:“能把一支由奴隶组成的军队在短短十余天内就训练到这个地步,我无话可说,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张亦隆笑了笑,收下了这个吹捧。

    再怎么说,穿越三人组也是受过解放军正规训练的军官和士官,训练一支古代军队,能达到现在这样的成绩不奇怪,达不到才奇怪。

    在彭道济旗枪的引领下,长夫军亲兵哨快速推进到木栅缺口处。

    几名刀牌手快步上前,用手中的腰刀奋力劈砍开已经残破的木栅,将破洞扩到可同时容纳三人通过。

    彭道济第一个挺枪而入,两名刀牌手紧随其后。

    见统领第一个冲入木栅,长夫军们发出一声欢呼,一拥而入。

    第一道木栅成功夺下!

    彭道济头脑十分清醒,马上指挥众人在木栅口列阵,防止打手们反扑,一边高举旗枪,示意已夺下木栅。

    此战后,手执旗枪带头冲锋就成为振威军基层军官的优良传统之一。

    旗枪所指,千军辟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扫荡

    长夫军们一进木栅,马上就摆出一个较宽的横阵,准备迎战从山顶下冲下来的黑衣红带打手们。

    战前彭大人说过了,这些人是韦老大最忠心和最精锐的部下。

    可阵型都摆好了,却没人从山顶上冲杀下来。

    彭道济眯眼向上看了好一会儿,一拍大腿,“这帮王八蛋都跑了啊!快,跟我冲!”

    他第一个冲向第二道木栅。

    长夫亲兵哨们马上跟着他一起往上冲杀。

    彭道济没看错,韦老大的最忠心的手下决定不和韦老大同生共死了。

    开什么玩笑,和一支拥有大炮的军队作战?

    我们是黑社会打手,不是军队,更没拿您那份粮饷。

    到是负责守第二道木栅的老三非常忠心,他一边大骂着手下这帮胆小鬼,一边挥刀砍倒了二人。

    “你们吃大当家的,喝大当家的,现在到卖命的时候,就想跑了,看砍不死你……”老三的怒吼声戛然而止,因为一根长矛从他的背后扎入,铁制矛尖毫无阻滞的就贯穿了他的体腔。

    “你……”老三痛苦呻吟一声,努力想扭头看看是谁在背后对自己下黑手。

    “三哥,你就安心上路吧。”随着话音,另一柄双股钢叉从右肋下狠狠捅了进去,彻底熄灭了老三的生命之火。

    随着老三尸身软倒在地,打手们再也没有一丁点战心,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所有还能跑的打手开始疯狂逃向矿场深处。

    字面意思上的一哄而散。

    韦老大本来已经抓过一副角弓,准备用箭矢狠狠教训一下这些贪生怕死之徒。但他看到所有的打手都逃往矿场深处,有些机灵鬼还用斧子砍开库房,冲入其中抓一把再跑。

    人心散了。韦老大扔下弓箭,他也要跑了。

    无人防守的第二道木栅扛不住多久的。

    好在韦老大积威日久,溃散的打手们还没胆子跑到他的小院来劫掠。

    多年积累下的财物早就已经被他一一打包藏好,只是这次不能全部带走了。

    韦老大没有任何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一脚踹开房,不理那个已经被吓瘫在地的小媳妇,韦老大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从床下抽出几个大号铁匣子,其中一个用黑漆标记的铁匣中装的就是自己最值钱的财产,500两黄金。

    扯过床单,迅速将铁匣包好,打成个包袱背在背上,沉甸甸的感觉让韦老大有了一丝安心之感,靠着这些黄金,自己就能在太平堡重新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更何况,自己还能把这支神秘军队的情报卖出一个高价,太平堡各位商会大佬肯定会很有兴趣。

    带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期望,韦老大从房门后取出一口扑刀,回头看了眼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小媳妇,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媳妇,这是自己三年以来最满意的一个媳妇。

    如果不是听到刀剑劈砍木栅的声音,韦老大差一点就要回身一刀把小媳妇的脑袋砍下来,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韦老大长叹一声,快步出门,拉过一匹健马,甚至来不及装上马鞍,翻身上马后,顺着矿沟一路狂奔而去。

    眼看着逃散的打手们到处乱跑,彭道济却受阻于第二道木栅。

    相比沟口的第一道木栅,第二道木栅的强度和密度都要好上不少,又经过一道横木的加固,彭道济用腰刀连砍数下都没能砍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口子。

    紧随在他身后的刀牌手们也纷纷上前用腰刀一顿乱砍,还没法及时破开木栅。

    “一帮笨蛋,搭个人梯翻进去啊。”这时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彭道济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带着振威军中军营亲兵哨冲入沟口的张亦隆。

    心中暗骂着自己确实是笨蛋,彭道济马上让刀牌手们搭成人梯,他自己踩着木牌和刀牌手的肩膀从木栅上方一翻而过。

    落地后,彭道济迅速找到被铜锁锁住的木栅门,几刀就砍开了铜锁,搬开顶门杠后,长夫军们一拥而入,几人一伙,直扑那些还在山上乱跑的打手们。

    在看到打手们崩散之后,张亦隆和于硕马上就进行了分工,张亦隆直接带振威军中军营亲兵哨和前来观战的新兵们扫荡整个矿场。

    于硕则带着标营快速迂回到矿场后方,与已经绕到山后的200蒙古骑兵共同形成双重包围网。

    只要能抓住韦老大就行了,其他人的死活,穿越三人组并不关心。

    穿越三人组希望能从韦老大身上得到关于太平堡近期变故的情报,只要他活着,杨公公就有办法让他开口。

    此时的矿场已经没有人想要抵抗了。受伤的打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直高喊着“投降,我投降。”

    董一振提着挂有金边红旗的旗枪,一边巡视着战场,一边指挥第一次参战的新兵以哨为单位散开打扫战场。

    昨天夜间宿营时,张大人把新兵的哨官全部集中在一起,手把手教他们如何处理投降的打手。

    先喝令他们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由长枪手用长枪抵住他的后腰,保证其不能起身反抗,另二人要上前搜身,特别要注意腰间是否暗藏有匕首等短兵器。

    然后是用细羊毛绳将其手脚绑实后扔到一边。

    对于胆敢反抗之人,要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经过临战训练,新兵们的处置虽有混乱,却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为了保证打扫战场的效果,董一振亲自负责监战。

    新兵们个个兴高采烈,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啊。

    新兵们的兴奋对于打手们而言就是悲剧了。

    别说那些重伤昏迷的,就是反应不够快的,都被一枪贯体而亡。

    好在张亦隆事先已经下过严令,不许割取首级,否则整个矿场一定会变得血腥无比。

    只有老五运气不错,于硕特别指令长夫军们把重伤昏迷的老五抬到后面交给随行的医官救治,至于说能不能救得活,听天由命就是了。

    也就是董一振在一旁盯着,否则这些兴奋过头的新兵恐怕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刑警出身的张亦隆对于这些堪称人渣的黑社会打手自然没什么好感,投降免死只是为了更好的瓦解敌人,避免新募的士卒在这种不值一提的战斗中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如果这一仗放到半年后再打,张亦隆绝不会说什么“降者免死”,而是会换一句“赶尽杀绝”。

    能在塞外草原这种只要肯干活儿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地方,非要当黑社会打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一等一的人渣,除了送他们轮回再造以外,没什么好办法。

    张亦隆当然相信这些打手中有极少数不那么十恶不赦的,但现在时间如此紧张,哪有空一一分辨?

    等以后有空再说吧。

    进入矿场的中军营亲兵哨快速一分为二,一支由岳双元带领直扑韦老大居住的小院,不管里面有什么,先行封存。

    另一支由吕少威率领,破开矿奴住地外的木制围墙,由小张介站在门口把待在地窝子里不敢露头的矿奴们一一喊出来。

    一刻钟以后,张介打头,后面跟着二百多名面色苍白、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臭气熏天的男人们走到了张亦隆等人的面前。

    此时的张介明显已经成为他们的首领,见到张亦隆,二话不说,双膝下跪:“大人,您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他身后的二百多人也一起下跪,有的双手合什,有的开始叩头。

    张亦隆苦笑着一把拉起他来,“在我这里,不用讲究这个。他们都是矿奴?”

    又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起来吧。”

    “是的,”由于激动,张介的小脸都涨红了,“这是能走的,还有三十多个生病的,躺在地窝子里。”

    张亦隆一一扫过那些张麻木的面孔,他知道,这些已经麻木的心灵还不能适应刚获得的自由,他们需要时间来适应。

    “少威。”

    吕少威踏前一步,抱拳道:“大人。”

    “你把他们带到打手居住的厢房那边,安排他们吃饭洗澡换衣服,生病的由他们自己抬出来,让医官看一下,咱们带来的所有后勤物资,你可以自由取用,听明白了?”

    “是!大人!”吕少威回答的很干脆,干活儿也很麻利。

    他马上回身,从矿奴中选出几十个身体略显健康的,让他们回地窝子里把生病的人都扶出来或是抬出来。

    其余人在他的安排下,有的在厢房旁上烧开水,有的则从伙房里给众人弄来了食物,更多的人则是直扑打手们居住的厢房,翻找出式衣物。

    由于新衣太少,不够分配,有几个差点因此动起手来。

    “他娘的,真是一帮贱种!”吕少威气的鼻子差点歪了,带着几名亲兵扑过去,几马鞭就把那些人赶开。

    三个盛满温水的大木桶摆到了院落中央,矿奴们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进一旁的火堆中,然后跳入木桶中,马马虎虎把自己清洁一下。

    幸好现在已是初夏,气温不再令人难以忍受,清洁后的矿奴都得到了一套衣服,这些衣服就是从打手们居住的厢房中弄来的,有些甚至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毕竟矿奴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打手们。

    换上干净衣服后,矿奴们十人围坐一圈,张介则带着十几个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少年把从伙房里弄到的高梁米粥和黑面馍一一分发下去。

    振威军带的粮食、蔬菜和肉食都不少,可现在哪有空给他们做饭,先用这些现成的凑合一顿吧。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喝着粥,把黑面馍塞进嘴里大嚼着,吕少威不由得的叹息了一声,张大人对这些人是真不错。振威军全军清晨从临时宿营地开拔到现在时过午时,包括二位大人在内都是水米没沾牙。现在却要先给这些矿奴们吃饭,真是让吕少威大开眼界。

    对整个矿场的扫荡仍在继续,长夫军们四散开去,像驱赶羊群的牧羊犬一样把丧失作战意志的打手们从各个山地驱赶下来。

    有些明智的,赶紧扔下武器,跪地请降,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有些还想着逃跑,却被长夫军弓箭手密集的攒射一一从山顶上射落。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有命翻过山岗逃向北方。

    张亦隆示意可以收兵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号兵吹起了悠扬的牛角号声。

    没有人犹疑,听到牛角号声的长夫军们马上从山顶上下撤。

    最先赶到张亦隆身边的是彭道济,一边用手巾擦着汗水,一边示意手上拖过来一人,“大帅,这是他们的军师。”

    落魄书生可以说吓得大小便失禁,体若筛糠,他亲眼看看一个个平时如凶神恶煞一般的打手象草原上乱飞的野鸡一样被射落,被长枪钉死在地上,被腰刀砍下脑袋,甚至是被炮子直接轰杀。

    他的意志彻底崩溃了,眼神茫然无视的注视着张亦隆。

    张亦隆对他没一点兴趣,正好杨大乖带着周洪新等汉人亲兵走了过来,张亦隆示意彭道济把军师老二直接送给杨大乖。

    自从于硕下马操炮起,杨大乖就始终保持了沉默,直到此时才开口说道:“不知道这次收获如何?”

    张亦隆指了指打手院落后方的一排简易木房,“刚才岳双元回报,那是放铁矿石的仓房,里面估计能有数千斤矿石。”

    杨大乖脸色一变,数千斤的矿石?也就是说,至少能锻出一千斤以上的生铁,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张亦隆指着脚边的几个铁匣子又说道:“这是从韦老大屋里搜出来的,岳双元都检查过了,里面是银锭,也能有个两三千两的样子。”

    “没黄金?”杨大乖眉头一皱,“不可能吧。”

    “问过了,韦老大的女人说,咱们破开第一道木栅时,韦老大就带着一个装满黄金的铁匣子跑了,里面有多少黄金,她也不知道,只是看着挺沉的。”

    “那就好,他跑不了。”杨大乖对于手下蒙古骑兵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看着亲兵哨的士卒不停的从各处将价值不等的物品一一搬到室外,由书办登记造册,杨大乖感叹了一句:“张大人,组织的真不错。”

    不等张亦隆回答,杨公公的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张大人对于这矿场的未来有何安排?”

    张亦隆在心中冷笑一声,这么明显的坑,自己是绝对不会跳下去的。

    手中马鞭向沟后一指,“这条沟里所有的铁矿石,我们和达阳兄弟一家一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网中鱼

    此言一出,别说杨大乖了,就连站在他身后的周洪新都被惊到了。

    铁矿石在大明算不上什么特别金贵的东西,除非是百炼成钢。

    但在塞外草原,垄断铁矿石可说无本万利的生意,尤其是眼前这位张大人手上还有着现成的奴隶,直接让奴隶开矿,再送到苏木沁板申化成铁水,就现在蒙古右翼三万户的备战需求,随便他怎么开价,蒙古人咬着牙也得认。

    更何况,除了用于作战,草原牧民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大量的铁器,有了铁锅煮肉,谁还会用羊皮煮肉?

    说铁是蒙古草原上的生活必需品,是没一点错的。

    这个道理,眼前这三位大人一定都懂,杨大乖和周洪新都确认这一点,但他们还是痛快让出了这一块足够诱人的利益。

    杨大乖有些尴尬,他这个问题确实是在给眼前的这位张大人挖坑,你们打下的矿场又如何?别忘了这块地盘是蒙古土默特万户的,你们是要钱还是要盟友?

    张亦隆给出的答案,明智的避开了这个坑,钱要,盟友也要。

    土默特万户确实可以控制这个矿场,也能控制苏木沁板申,但前提是需要击败近在眼前的林丹汗西征,现在的土默特万户既没有足够的人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掌控这一切。

    蒙古人天生就不太擅长做这些事,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俺答汗要引入五万朱家大明子民来建设各个板申的最大原因。

    只可惜,俺答汗后,蒙古再也没有一个政治野心和能力相匹配的首领,在杨大乖看来,林丹汗只有野心,没有能力,跟着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达阳有能力,也有野心,可以说是一个潜在的草原雄主。

    但达阳只是土默特万户十二鄂托克之一的台吉,无论是实力还是影响力,离杨大乖心中的一代雄主还有着巨大的差距。

    看着正在满山追杀打手们的长夫军,看着在矿场各个制高点上有序警戒的中军营,看着新兵们有条不紊将各种物资从房里搬出来堆积在不远处。

    杨大乖扭头看向周洪新,问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周洪新面无表情,“以我之愚见,除了当年戚少保所练的蓟镇之兵,我没见过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假以时日,必成劲旅!”

    杨大乖再次看向张亦隆,“张大人,你觉得你有多大把握应对林丹汗的进攻。”

    张亦隆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既然杨大乖问出来了,自己也就省事了,“我有十万的把握,但我需要更多的火药。你今天也看到了,小于的制炮技术有多好了,现在限制我们的就只有一条,火药不够。”

    张亦隆没说出口的是,一个经过现代火炮技术洗礼的解放军炮兵军官,制造一门合格的明代前装滑膛炮又有何难?没给你们玩出钢制后装线膛炮纯粹是因为时间不允许,火药也不够!

    杨大乖听到火药不够时,有些犹豫,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草原上想弄到火药确实不容易。

    张亦隆也没再说什么,穿越三人组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实在不行就自制火药,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林丹汗西征开始前弄到足够的火药,否则就算是能以五千步卒击退十万蒙古大军,也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达阳想要力保三人,其结果也必然是振威军和太平堡一起被蒙古右翼三万户消灭。

    身逢乱世,没有自保的实力,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要想和蒙古右翼三万户维持盟友的关系,振威军就需要足够的兵力,而不是在与林丹汗拼个你死我活后,再被蒙古人一口吞掉。

    “为什么要叫振威军?”杨大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面红底黑字旗是在第一天宿营时突然出现的。杨大乖对于这面旗帜本身没啥好奇的,三位安答的新军总得有个名字吧。

    杨大乖好奇的只是振威军这个名字本身的含义。

    “重振华夏之威。”张亦隆给出的答案简单粗暴,

    杨大乖哑口无言,这个答案可说直击要害。

    华夏之威需要重振吗?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自万历皇帝去向老祖宗报到后,明军在各个战场上可以说是胜少败多,特别是在辽东战场上,守住个弹丸小城都能算是大捷了。

    想想当年成祖带着明军扫荡漠北,打得蒙古各部远遁数千里,再看看现在的大明边军,就连对兵事只算一知半解的杨大乖也只能是一声长叹。

    就在张亦隆与杨大乖勾心斗角之时,韦老大正在疯狂逃跑中。

    作为一个在草原上生活多年,又是职业黑社会,韦老大的骑术可以说是一流的。即使是纵马奔驰在地形崎岖的山谷中,韦老大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问题在于,他是骣骑,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镫,只能用力夹紧马腹。

    此时此刻的韦老大在心中不停的咒骂那个刚买来没几个月的小媳妇,自己昨天晚上消耗的体力太多了。

    现在夹着马腹都觉得有些吃力了。

    但他不敢稍有停留,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和自己手下的惨叫声都在告诉他一件事,留在原地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这支莫名其妙出现的军队抓住,只会生不如死。

    韦老大知道顺着矿沟往后走,是能出山的,这些冲入矿场的军队大多是步卒,这是唯一让韦老大稍感欣慰的地方,只要自己骑马跑得够快,就一定能逃出生天。

    至于说其他的兄弟,大当家的只能对不起你们了,等我到了太平堡,一定给你们做好牌位,日日上香上供,让你们在地府衣食无忧。

    跑了好一会儿,背后的追杀声渐渐听不到了,韦老大长出口气,尽管屁股和大腿已经被磨的生疼,可还是没敢放慢脚步,反而时不时用手中的刀杆轻抽马腹。

    在冲出山口的瞬间,韦老大从来没觉得天是这么的蓝,地是这么的平,自己安全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扬威是吧,我韦老大后半辈子就和你们死磕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悠扬的号角声和震天地动的马蹄声!

    蒙古骑兵特有的牛角号?!

    这里怎么会有蒙古骑兵?

    他们怎么知道我要从这里逃出来?

    一连三个问题瞬间冲入了韦老大的脑海,却没有妨碍韦老大拔转马头,想要重新冲回山里。

    至于说进山后怎么逃生,到时候再说吧。

    马还没有完全转过身来,一支梅针箭就带着破空声疾射而至,一箭钉入了韦老大的左大腿!

    “啊!”一声惨叫,韦老大双腿一软,翻落马下,手中的朴刀更是甩出十几步远。

    强忍着大腿上中箭后传来的巨痛,韦老大撑地而起。

    就算是逃不掉,也要拉几个蒙古人垫背!

    就在韦老大脚步踉跄着冲向朴刀时,又是一声羽箭破空声,另一支梅针箭从五十步外射来,精准无比的贯穿了韦老大的右大腿。

    “妈呀!痛死我了!”相比箭镞锋利的鈚箭,钝头的梅针箭给中箭者造成的痛苦更大,就算是强悍如韦老大也被中箭后肌肉撕裂的疼痛击倒了。

    不远处的几名蒙古骑兵丝毫不理会正在地上哀嚎的韦老大,他们都看向刚射出一箭的召图车根。

    车根收回顽羊角弓,狞笑着下令,“你们几个去把他绑结实了,杨大人说是要活的,别弄死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二个蒙古骑兵翻身下马,快步走向韦老大。

    他们当然不认识这是矿场的土皇帝,他们得到的命令也是只是抓到所有从山里逃出来的人,送到杨大人处领赏即可。

    至于说抓到的是打手还是矿奴,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只是这一次,他俩的运气不算太好。

    尽管双腿上的箭伤已经疼的韦老大快要昏过去了,尽管朴刀已经脱手飞了,可韦老大就是韦老大,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腰带里不藏把匕首也要好意思说自己是职业黑社会?

    可惜双腿中箭,痛入骨髓,不然韦老大一定会跳起来用匕首割断他俩的喉咙。

    现在只能赌自己的飞刀手法还没全忘光。

    两名蒙古亲兵的小圆盾都留在马鞍旁,甚至连马刀都没有出鞘,在他俩看来,一个双腿中箭,手中又没有兵器的人能有什么威胁?

    韦老大决定教教他们。

    就在两名蒙古骑兵走到距韦老大不过五步开外时,韦老大动了!

    一直捂着伤口的右手闪电般的从腰带内抽出一柄暗藏的短匕首,左手撑地,拼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往前挪动些许。

    借助此力,右手的匕首已经电射而出,直奔右边蒙古亲兵的面门!

    两名蒙古亲兵在韦老大抬头之时就发现不对了,二人同时收步,马刀出鞘。

    但是太晚了!

    右边的蒙古亲兵眼着匕首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大叫一声,同样是拼尽全力往旁一闪,可还没有闪开。

    匕首来的太快了,直直的插入了蒙古亲兵的左眼中,刀贯脑仁。

    韦老大已经力竭倒地,他听到了蒙古兵中刀的惨叫声,接着他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刀锋划过自己脖子的声音!

    这也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后声音。

    左边的蒙古亲兵没有管中刀倒地的同伴,而是跃前一步,手中马刀狠狠挥出,直接斩下了韦老大的人头!

    这就是经历过实战之人的反应,自己的同伴已经受伤,无妨稍晚一点救治,可眼前的敌人要是趁着自己救治同伴时再发飞刀,自己的小命也要交待了。

    先杀敌才能自保,自保后才能谈救别人。

    几乎就在同时,发现不对的车根也射出了一箭,只是等梅针箭贯穿韦老大身体时,他的脑袋已经被砍掉了。

    等车根纵马冲到受伤的蒙古亲兵身旁时,就发现中刀者已经身亡。

    “该死!”车根暗骂自己大意,白白损失了一名下属,这让车根觉得脸上很是无光。

    要知道,这些蒙古亲兵可不是那些武装牧民,都是胡德尔金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是达阳台吉的心腹,损失一人都是大事!

    可既然已经死了,车根也没别的办法,令人牵过他的战马,先把两具尸体送到前山再说。

    很快,于硕带着中军营亲兵哨也赶到了,与车根的蒙古骑兵一起构成了一道严密的封锁线。

    韦老大之后,又有十几个聪明人抢了马想要逃出矿场,大多都落入了封锁网中,有的及时下马投降,有的则被射成了刺猬。

    只有极少数真正的聪明人选择藏身于大山之中。

    他们在赌这支神秘军队不会长久的驻扎在这里。

    他们赌对了。

第一百四十章 扎营

    张亦隆和杨大乖是接到蒙古骑兵在山后成功拦截了第一个骑马逃出之人的消息后,才一同出山。

    此时,山外长夫军已经搭建了起了一个临时营地,居中的大蒙古包前,摆放着两具尸体。

    罗登甲则手按中剑剑柄,站在一旁。

    听完蒙古亲兵的汇报后,杨大乖脸色铁青,他到不是心疼一名蒙古亲兵的损失,相比之前经历的数次大战,这次动兵千人却只损失一人,已经让于硕惊掉了下巴。

    让他脸色难看的是,这唯一的损失居然是最精锐的蒙古亲兵,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那些初上战阵的泥腿子居然没死一个人?这让身为蒙古兵统领的杨大乖觉得实在是丢人现眼。

    好在经过俘虏的指认,确定另一具尸体就是韦老大,也算是蒙古亲兵的战功大于损失了。

    张亦隆让罗登甲检查了韦老大的尸体,除了那500两黄金以外,就只有一个标着王字的金质腰牌。

    罗登甲把装满黄金的铁匣和金腰牌递给二位大人,二人对那一铁匣黄金没太大的兴趣,无非就是如何分脏而已。

    到是这枚做工精致的金腰牌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金腰牌正面刻了一个大大的王字,背后则刻了太平堡商会五个大字,右下角还刻了一个花押样的图案。

    张亦隆翻看了一下,看不出所以然,就递给了杨大乖。

    杨大乖接到手里掂了掂,“这是太平堡商会发出的一等腰牌,据说只有四大姓的亲信之人才能弄到一个。我也是第二次见这个东西。”

    张亦隆指着右小角的花押样图案说道:“这是什么?”

    “据说是防止伪造的图样。”杨大乖笑得很开心,这让张亦隆有些奇怪。

    “哦,”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腰牌居然还有防伪功能?真是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张大人可能不知道这小小金牌的功效。”说话间,杨大乖已经把金腰牌收入袖中,明显是不打算与身边这位张大人分享。

    好在杨大乖还是说出了金腰牌的功效,“这腰牌除了能自由出入太平堡商会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个借钱的凭证。听眼线说,持有这个金腰牌之人,在右翼三万户辖境之内,可借贷两万银白银。”

    张亦隆有些吃惊,这不是现代的信用卡吗?明代的金融已经这么先进了?

    杨大乖淡淡的说道:“可惜最近十年,太平堡商会自己坏了规矩,有不少四大姓的亲信都把这金腰牌当成了杀人工具。”

    张亦隆和周洪新同时啊了一声,就凭这个金腰牌能杀人?

    不过,与人渣打交道更多的张亦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两万两白银,就算在口外草原,买几条人命怕也是够了。”

    杨大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张亦隆挥手示意罗登甲去忙自己的事,现在时间已经过正午,全军都还没有吃饭和休息,罗登甲需要指挥长夫军在此处完成扎营,并立即开始埋锅造饭。

    杨大乖见张亦隆没有继续细究金腰牌之事,赶忙转移话题,“张大人,我们只需要在此住宿一夜,需要如此立营吗?”

    在杨大乖看来,山中的矿霸已被清除,韦老大已死,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老二以外,其余头领或死或重伤,剩下的打手群龙无首,哪有胆子来袭击这支千人大军?只要在此地随便扎个营就行了,何况搞的这么复杂。

    也不能怪杨大乖这么想,振威军的这个营地确实正式的过分了。

    营外已经挖好了一道壕沟,壕沟底宽七尺、壕口宽一丈,深七尺,挖出的土全部堆于内侧,形成了一道高四尺的土墙,这是第一道防御工事。

    现在长夫军正在修建第二道防御工事,拒马。

    这些拒马都是从苏木沁随军一起运来的,与明军常见的拒马不同,这些拒马简陋的很,只是由枪杆粗细的八九尺木杆而成,两头削尖,都没安个铁尖头。

    不过真要是有人敢用肉身撞去,照样一穿两洞。

    比较特殊的是,这些拒马都是由马拉大车拉运,每辆粮车上都额外装了拒马,这样可以在扎营后随时组成一个拒马阵。

    现在长夫军正是这么干的,他们以车环营,木制拒马尖头朝外,架于车上,再由一根横木加固,最后则是用牛皮条将拒马绑在大车之上。

    各辆大车之间再用铁链相联。

    周洪新对此的评价就是,蒙古骑兵擅长的套马索战术已经不可能将这些与沉重大车绑在一起的拒马阵拉开,只能选择下马步战,用刀剑砍开拒马。

    当然,张亦隆已经料到有这种可能性了,所以在车营环成后,每车至少会有2名长枪和3名弓箭手负责守卫。

    但周洪新相信,真要是有人敢来劫营,面对的绝不只是如此之少的弓箭,振威军是一支弓箭装备率近乎于十成的军队,敢于用刀剑破坏拒马之敌,先要考虑一下会不会被乱箭射成刺猬。

    当然,周洪新自然也能看出振威军全员装备弓箭的深意,只要看看那些蒙古亲兵铁青的脸色,就能知道振威军的针对性有多强了。

    营有营门,营门是由两辆大车坚立而成,上架横木,其上一面大号的振威军旗正在迎风猎猎飘扬。

    车营之内才是营帐,就连营帐也分为三部分,振威军中军营居中,长夫军居左,蒙古骑兵居右,三个营帐中同样用大车分隔开来。

    看似简单,却是泾渭分明,

    此时的长夫军一半建车营,一半搭牛皮帐篷,只有二十几个人在挖坑。

    杨大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明白这些人挖坑要干什么?

    现在时过中午,难道不应该先生火做饭吗?

    难道说,这些坑是用来做饭的?

    张亦隆看出了杨大乖的疑惑,将他带到一个已经挖好的坑洞旁,介绍道:“这是我教他们的,叫避光散烟灶。”

    指着一个小坑说道:“这是用来放锅的。”

    又指着由这个小坑延伸出去的三条土道说道:“这是烟道。”

    最后指着小坑旁的一个较大的坑洞说道:“这是用来生火和做饭的。”

    杨大乖转了三圈,总算弄明白这个灶是干什么的了,不过,需要弄的这么复杂吗?用石头垒个灶不就行了?

    这次是周洪新给杨大乖解答了疑问,“我想张大人可能是想用这次征伐矿霸来练兵吧。”

    张亦隆一笑,“确实如此,这种灶做饭很快的,我们带来的又多是现成的吃食,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说话之间,十几个长夫军士卒抬来一口口铁锅,将锅架在灶眼上,又用土将锅边封死,烟道上则用树枝盖住,上面再撒土密封。

    负责做饭的长夫军士卒都是挑选出来的,于硕一一把关的,做得饭菜虽然不能算是多好吃,但也不会太差。

    这些系着围裙的长夫军士卒见锅已放好,就在避光散烟灶内点起了火,不停的加入木柴和从苏木沁板申带出的已经干透的牛羊粪饼。

    揭开锅盖,抓起油刷,从油壶里沾油,在锅内快速的刷了一遍。

    然后把昨天晚上就已经切好的土豆块扔进去快速翻炒,再加入切好的胡萝卜、白菜、炖好的红烧肉、倒入清水,再撒上盐,最后一盖锅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很少见此场景的杨大乖略感惊讶。

    另一边,灶眼上架上了烤架,在苏木沁已经烤好的大饼只要再烤一下就能直接吃了。

    杨大乖还要看下去,张亦隆已经把他请到了居中的蒙古包中。

    包外,牛角号声阵阵,召唤所有人都回营吃饭。

    杨大乖进了蒙古包很自觉,坐在客位上,毕竟现在这营地是振威军的。

    张亦隆也没和他计较这些细节,一直在蒙古包内外忙乎的二名侍女给几个送上了奶食和奶茶。

    杨大乖看了眼这二个有些眼熟的姑娘,哦,是张亦隆在巴岳特鄂托克救回来的一大一小二个姑娘。

    看着堪称丰盛的奶食,杨大乖一边品着奶茶一边笑道:“张大人不是说你们振威军官兵平等嘛,这……”

    张亦隆知道他有此问,早就有答案等着他了,“我是说过官兵平等,所以今天我们吃的所有食物,都是我自己出钱购买的,银子已经交到小于那里了。”

    杨大乖吃惊的放下手中的奶茶碗,“此言当真?”

    张亦隆嘿嘿一笑,“杨先生,我们兄弟治军,言出必行,军中无戏言。我自己订的规矩,自然也要遵守。振威军的军官想要吃的好一些,就得自己掏钱,我也不例外。”

    不过,张亦隆也没忘记把锅甩给杨大乖,“再说了,这次出征难得杨先生也在,作为东道主,我哪里好意思请杨先生吃和士卒一样的饭菜。那也太失礼了。”

    杨大乖和周洪新自然都没有后世解放军官兵平等的观念,他们本来就觉得军官和士卒吃一样的饭菜就是自贬身价,只不过振威军是三位安答创立的,他俩只是客人,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说三道四罢了。

    张亦隆也没指望眼前这二人能理解官兵平等背后的深意和它带来的好处。好在振威军中前明的军官数量很少,就算他们有意见也形成不了什么气候。

    至于说今日之后提拔起来的军官,大多出身于士卒,自然也就接受了官兵平等的理念。

    慢慢来吧,张亦隆在心中叹道,在明末乱世中打造一支近代化军队远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的事。

    接下来,于硕等军官陆续回营,都被亲兵领入了蒙古包中,就连彭道济和罗登甲也不例外。

    他俩一进蒙古包,在座的振威军军官脸色都有了些许变化。

    杨大乖和周洪新却是没说什么,乐得看戏。

    张亦隆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手中的银制小餐刀削下一块冷的手把羊,扔进奶茶碗中,淡淡的说了一句:“战场之上,长夫军和你们的待遇完全一样,战场之下,各论各的。”

    此言一出,除长夫军的两名军官以外,所有在坐振威军军官都低下了头,没人再有异议。

    张亦隆一指于硕身边的位置,示意彭道济和罗登甲坐那里,“你们也记住了,战场之上,你们都是我振威军的将士,没有高下贵贱之分!”

    彭道济和罗登甲一起抱拳行礼,坐到了于硕身边,彭道济还好,罗登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杨大乖和周洪新对视了一眼,我振威军?!

    张大人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小啊。不知道这话传到那些蒙古贵族耳中,会有什么反应,真是值得期待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准备班师

    在美食上桌之前,张亦隆要求所有将领都汇报一下自己任务的完成情况。

    于硕第一个开口:“抓了7个骑马逃出来的,3个想逃的死了,4个投降了。”

    于硕之后是彭道济和罗登甲。

    再然后是中军营的将领们。

    坐在张亦隆下首的书办认真的记录着。

    等所有人都说过完了,书办将写好的战功录递给了张亦隆,张亦隆看了看,又递给了于硕,在所有人都看过后,最后传到了杨大乖手中。

    看着手中的战功录,就连杨大乖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次相当出色的战斗。

    不算一名战死的蒙古骑兵,参战的近千新军士卒无一人战死,只有七人因各种原因受轻伤。

    以韦老大为首的矿霸,几乎全军覆没,除了军师老二被俘,老五重伤以外,其余头目全部战死。

    已知逃脱的打手只有4人。

    张亦隆没有下令继续搜山,也没有解释原因。但在杨大乖看起来,应该是觉得继续搜山意义不大。

    杨大乖也认同这一想法,区区4个打手,既没有马匹,也没有足够的食物,能不能在这山里活下去都是问题,耗费兵力搜山确实没什么意义。

    缴获的物资和财物与苏木沁板申一役后的收获相比,也不值一提。

    除了7800余斤铁矿石以外,也就是从韦老大身上和屋中搜出金银值些钱,折算之后也不过万余两白银。

    相对来说,到是从这些打手手中缴获的兵器质量好的出奇,可能是因为他们自已就拥有铁矿石的缘故,缴获的兵器全部都是钢制的,就其质量而言,远超苏木沁板申金炉社的同类产品。

    当然,最大的收获也是此次征伐的重要目标,解救矿奴,顺利完成了。

    经过清点,一共有279名矿奴,全是正值壮年的男丁,张亦隆没有一点想要和杨大乖分享人力的意思。

    至于新军的战功部分,杨大乖扫了眼就过去了。

    和他没啥关系,多说无益。

    很快,几道美食就送了上来。

    负责上菜的是长夫军中伙食头目特别禀告了一句,“张大人,按您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吃上饭了。”

    杨大乖和周洪新都是一愣,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张亦隆示意杨大乖先尝尝砂锅牛肉,等杨大乖夹了一块炖的烂熟的牛菜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这才说道:“这是我订下的振威军军规,战时必须是士卒吃上饭后,将领才能吃,包括我等三人在内,概无例外。”

    杨大乖吃着喷香的牛肉,连连点头,只是不知道是在表达这牛肉好吃,还是说张亦隆的军规有理。

    说是美食,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食物。

    在座的多是武将,典型的肉食动物,所以张亦隆安排也是几品硬菜。

    砂锅牛肉、红烧肉炖豆腐、炸羊肉丸子、手把肉、烤羊背。

    一道道肉菜送上来,又被一双双筷子迅速的分而食之,人人吃得满嘴流油。

    看到近乎全熟的手把肉送上桌,杨大乖这才好奇的问了一句,“张大人为什么没有请蒙军将领过来一起吃饭?”

    车根好歹也是达阳手下的一名召图,百户长也是实实在在的中级军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就算比不过统领五百人的董一振、姜玮,也能与岳双元、魏立庆等人相提并论了。

    冷落了此人,是不是有些失礼?

    张亦隆正在用中的象牙柄银制小餐刀飞快的片下一条条鲜嫩的羊肉扔进嘴里大嚼着,别说,这刀是真好用!不怕是一位台吉之子的心爱之物。

    听到杨大乖的问题后,张亦隆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车根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六人一头羊,他们几个军官一人一头,我还送了五坛红薯烧,之所以没请他们也是因为这几坛酒。”

    杨大乖眉头一挑,难道酒里有什么问题?

    张亦隆看出了他的怀疑,连连摆手,“杨先生别误会,那酒没一点问题,都是三年的红薯烧。只不过在我振威军中,战时是禁酒的。除非主将允许,否则私自饮酒就是违反军规。”

    “禁酒?”这次连周洪新都惊讶了。

    “也不是完全不许喝酒,如果天气寒冷或是巡夜守夜时,士卒和军官都能分到定额的酒,我只是不允许在战时随意喝酒,那样会误事的。”张亦隆继续解释着。

    “连军官都不允许?”周洪新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就算是在战场上,军官喝点小酒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消遣。

    “军官们每日都是有定量酒的,好歹也从士卒升了上来,这点待遇还是得有的。”张亦隆看了眼松口气的振威军军官们,“不过,要是敢喝多了乱来,就等着我砍下他的脑袋吧。”

    振威军的军官们刚放松的心情马上又提了起来,之前张大人确实提过战场上会禁酒和军官有酒水定量一事,却也没提具体的数量。

    几个喜好喝酒的将领都看向了张亦隆,希望这位大人千万别规定一个少的可怜的定量。

    好在张亦隆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至于说定量多少,咱们回到苏木沁板申再商议。”

    等到每人都用一大碗羊肉丸子粉丝汤溜了缝后,这顿堪称豪华的战地午餐才告结束,众将刚想起身告辞,张亦隆却伸手示意大家坐下。

    让两名侍女给每人送上一碗热奶茶后,张亦隆说出了对矿场的处置意见:“全军饭后休息半个时辰,然后装车,明天一早班师!矿场内所有可以带走的物资全部带走,但是屋子和木栅无需拆除。”

    “矿场以后由我们振威军直接控制,但开采出来的矿石要与达阳台吉平分。”说着张亦隆看向杨大乖,“不过,开采成本达阳台吉也要负担一半。”

    杨大乖问了句:“比如?”

    “比如需要更多的人丁,驻扎此地的军队需要给养,运送矿石的车队需要护卫,这些都是必要的成本。”张亦隆心算了一下,“我初步估计矿场驻军就要300到500人,还要有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队负责护送车队。”

    “还要修建几个碉堡和更高的木栅,现在这种防御工事形同儿戏,根本没用。”于硕补充了一句。

    杨大乖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出钱的也不是他,再说了,这可是铁矿石啊,只要能控制了铁矿石,就能从其他蒙古部落换来更多的牛羊驼马,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自己帮达阳拿下这么重要的一块利益,相信以后大成鄂托克中对自己持反对意见的人会少很多。

    董一振大着胆子提出了问题:“为什么现在不派驻人马驻扎此地呢?”

    “第一,振威军各部刚刚创建,现正处于基础训练的关键时期,将任何一支部队驻扎于此都会严重影响日后的作战。第二,现存的铁矿石够用两个月左右。那时我们就能抽调出足够的人手来驻扎此地了。第三就是以我们振威军目前的实力,还没办法专心建设这个矿场,我们需要更强的物力、财力和人力。”

    在座诸将中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张亦隆暗指的是只有拿下太平堡,才能有足够的实力来开采铁矿石。

    最后张亦隆笑了笑,点手把一直坐在角落中的张介叫起来:“你说一下,你们一天能采多少矿石?”

    张介站起来,认真回答道:“我们主要是顺着山沟捡石头,韦老大不敢给我们发铲子和镐,我们也没法挖矿。如果只靠捡的话,三百人一天能捡个一二百斤。”

    张亦隆点头,示意他坐下,“如果实在缺少铁矿石,我们还能派人过来开矿,采到足够的铁矿石后,我们再撤回去。”

    周洪新特别想问一下这位张大人在担心什么?

    此地是大成鄂托克的地盘,离苏木沁板申不过一百余里,至于防备如此严密吗?

    驻军三五百人,还要再加上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队,一个铁矿场不至于吧?

    想到这里,周洪新扭头看了眼杨大乖,杨大乖也发现了张亦隆话中的问题。只不过,张亦隆一开始就说这个矿场归振威军管辖,杨大乖自己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达阳那边也没有合适的人手管理这个矿场,那还不如交给三位安答管理,看他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张亦隆没注意到杨大乖和周洪新的眼神交流,继续说着自己心中的设想,“矿场日常的管理和警卫由长夫军负责,矿工以役夫为主,至于说是三个月一轮换还是半年,这个以后再议。”

    “步军要抽出一哨,护送车队来往于苏木沁板申。”

    “周大人,马军创建之事就拜托你了。”张亦隆决定提醒一下周洪新,他不是说要训练一支重甲枪骑兵吗?现在有了足够的铁矿石,可以开始着手创建了。

    “好,我明白了。”周洪新自然明白张亦隆的意思,按双方之前的约定,马军创建好后,一家一半。

    饭后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后,开始将各种物资一一装车,为俘虏们准备的囚车也要现场打制,这也是张亦隆决定在此地多停留一晚的原因。

    张亦隆陪着杨大乖在营地里来看参观,双方实则是在进行一场隐密的谈判。

    谈判的核心问题有二个,一是火药,二是钢铁。

    见周边没有闲人,杨大乖压低声音:“张大人,咱家有个问题,你之所以说是要暂时放弃这个矿场,是不是打算刺激一下咱家?”

    张亦隆故作惊讶,“杨先生何出此言?”

    看了眼没一点真正惊讶表情的张亦隆,杨大乖叹了口气:“张大人是想着用这些还未开采的铁矿石从我手里换点什么?对吧。”

    张亦隆一笑,“杨先生真是高人啊,我确实是有这想法。”

    杨大乖单刀直入,“张大人不会是想着让我帮你弄火药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易

    张亦隆伸出一根手指,“一斤铁换一斤火药。”

    不等杨大乖讨价还价,张亦隆又补充了一句:“我要的是朱家大明边军所用的火药,不是民间用来做烟火的那种火药。”

    杨大乖沉思了片刻,“你这是不给我讨价还价的机会啊,张大人。”

    张亦隆转身看向大毛忽洞矿沟,“杨先生,我实话告诉你,别看现在这里一切太平,可当你我真正控制这条矿脉后,这里必须要驻扎重兵,否则永无宁日。”

    “哦?”

    “杨先生,你我都要明白一点,一旦这里开始大规模采矿,必然会惊动周边各种势力,就算我们兄弟能顺利夺下太平堡,如果这里不派驻重兵,开采矿石和运输都不可能顺利。”

    “你是说,马匪会袭击这里?”杨大乖有些不以为然,草原上的马匪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势力做为后台,真正自由自在的马匪是绝对的少数,例如之前照过面的一丈红。这些有着背后势力支持的马匪袭击一个矿场做什么?就算他们抢到了这些矿石,不说带着沉重的矿石很难逃得太快,就算找到蒙古诸部,想出手这些矿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亦隆点头道:“一方面我是担心马匪会故意破坏此地,另一方面大成鄂托克的实力快速增长之后就不会引来其他鄂托克的仇视?”

    张亦隆没等杨大乖回答,自问自答:“我觉得会,而且一旦我们击退了林丹汗的西征,在没有强大外敌后,土默特万户中的各种矛盾自然就会浮出水平。达阳不仅是卜失图汗王之子,他还是实力最强的大成鄂托克的台吉,有了你我在背后为他提供各种支持,以后的大成鄂托克只会更强。”

    听到这里,杨大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个矿场作为达阳大人重要的财源自然就会受到袭扰。”

    “对,”张亦隆指着那道被破开的木栅,“只凭这个根本不可能抵挡住一支蒙古骑兵的攻击,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办法来保卫这个矿场就有些迟了,建造一座能坚持几天几夜的屯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大乖再次陷入了沉思,他觉得张亦隆的想法有些道理。虽然一次袭击对于矿场本身的破坏可能并不大,可一旦大量杀死工人和士卒后会严重影响产量,到时候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驻军,根本就没人敢来这里采矿。

    即使到时候能修建一个囤堡守卫这里,可死伤的人是不可能复生的。

    在这口外草原上,人丁本身就是一种极其难得的资源。

    只不过,一斤生铁换一斤火药,还得是军用火药,这开价确实不低了。

    张亦隆没催促杨大乖,自己开的价确实不低。可说良心话,真的也不高,一斤生铁需要三斤铁矿石,而铁矿石需要从矿场中开采出来,还得运到一百多里外的苏木沁板申,再化成生铁,整个过程不要钱啊?

    至于说杨大乖能不能弄来火药,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位东厂的杨督公不仅自己能全须全尾的跑到塞外草原,还能带着几十名基层军官,要是说他在大明边军没点势力,鬼都不信。

    既然有办法能把人弄过来,偷运些许火药自然更不是问题。

    而且张亦隆也没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杨大乖身上,振威军日后必然是一支冷热兵器并用且火器比重越来越高的近代化军队,对于火药的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靠走私是万万不行的。

    想要在塞外草原上创立一套完整的近代兵器工业不算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不过先要扛过林丹汗的西征,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等我们有了自己的火药厂,谁还稀罕你那点走私量?

    只不过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

    而且张亦隆还隐瞒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作为穿越者,张亦隆清楚的知道就在这一区域内,不仅有铁矿,还有金、银、煤、石墨、大理石等多种矿藏,虽然说有些储量并不大,但对于现在的穿越三人组来说,只要能开采出来,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何况,如果自己记忆不错的话,这片区域内的黄金储量较为丰富也易于开采,所以现在大方一点没什么,以后只要能控制这一区域,振威军是不愁军饷的。

    此后杨大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亦隆聊着天,边在脑中计算着各种得失。

    用生铁换火药的好处就不用多说了,现在整个右翼三万户都在紧张备战,铁价直线上升,而且还会更高。

    听说鄂尔多斯部已经让牧民交出铁锅,只用砂锅或是羊皮锅煮肉,可即使如此还是远远不够,还要出重金从口外私运生铁。

    就算是情况相对较好的土默特万户实际上也是苦乐不均,巴岳特鄂托克不惜私下从苏木沁板申购买兵器就是最好的例证。

    只要自己手上有了大量的生铁,不仅在大成鄂托克内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也有助于达阳提供在诸台吉中的地位。

    只不过这些利益都是短期的,长远来看,获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张亦隆等人的振威军了。

    很明显,于硕于大人不仅擅长火器射击,还擅长制造火器,只要给他足够数量的火药,铸造出足堪称优良的红夷大炮都不是难事。

    就今日振威军展示出的战斗力,再给他们配备上几十门红夷大炮,恐怕就算是土默特万户集结万余骑兵也不是振威军的对手。

    更何况,今日的振威军步卒手中还只是些弓箭,要是火药够了,杨大乖相信于大人一定会给装备大量的火铳。

    那时候振威军的战斗力会恐怖到什么程度,杨大乖都不敢想像。

    这样一支战斗力强横的部队却不受自己等人的控制,到底是好事是坏事?

    杨大乖不敢肯定。

    击败林丹汗后,如果振威军再吸收左翼蒙古骑兵残部,创建一支骑兵部队,步骑结合,别说横扫草原了,就是南下攻打大同恐怕也不是难事。

    但这话杨大乖问不出口,即使问了,张亦隆给了答案,能信吗?

    杨大乖的思考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直到二人从营后重新走回蒙古包旁时,杨大乖才做出了决定。

    “张大人,我可以代表达阳大人同意这个交易,”杨大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烫的太阳穴,“我能保证火药的质量,至于数量嘛,我尽力就是了。”

    仿佛是看穿了杨大乖的担心,张亦隆目光看向南方:“我说过,我虽不是大明子民,却也没想着要把战火烧到大明境内,只要他们不招惹我,即使以后振威军规模更大,人数更多,也不会主动南下劫掠。”

    张亦隆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可能不信,但我说这话是认真的。”

    杨大乖左右扫视一圈,“张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振威军再发展下去,横扫草原不在话下,那么你不南下,谁信?”

    张亦隆忽的大笑起来,“杨先生,我只保证不主动南下,但他们要是招惹了我们,我可没说不还手啊。”

    杨大乖冷笑一声,“张大人,咱们现在可是在归化城,离大明边境几百里地,就现在大明边军的实力,出塞扫荡纯属做梦,他们怎么会主动招惹到振威军?”

    张亦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就有可能曝光了,未来大量逃难的农民想要逃入草原,大明边军能放过这些送上门的人头?

    可既然敢拦着不让人跑到草原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张亦隆只是强调了一点,自己一定会说到做到。

    话到这里,再说下去确实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既然同意了交易,接下来就是在此地建设囤堡和开采的问题了。

    张亦隆让邱成和杨元标去把于硕和董一振叫到蒙古包里来,这事确实要几人议一下。

    等几人到齐了,张亦隆从一个铁匣内拿出几张纸放在桌上,“各位,这就是我计划在此时修建的碉堡,请各位多加指教。”

    看着纸上的图样和图注,杨大乖轻叹一声,这位张大人果然早就准备好了,这是在挖坑等着自己跳进来嘛。

    叹息归叹息,杨大乖还是认真的看起了图样。

    从图上看,这是一个相当完备的防御工事。

    先是一道高约一丈的围墙,围墙上开有垛口,可供射手射击,每一角则有一平台,上架火炮一门。

    墙内是驻军的营房和生活设施。

    居中是一个高约十丈的三层炮楼,四面均开有射孔。

    墙外挖有环护壕,壕内插有木刺,堡内军民由吊桥出入。

    让杨大乖心中一紧的则是图注,只这一个驻军三五百人的碉堡,竟然要安放红夷炮四门,小号将军炮18门!

    这还不算驻军自身携带的各种火器?!

    这哪里是什么碉堡啊,简直就是一座炮台嘛。

    杨大乖指着图注说道:“张大人,区区一个碉堡,是不是炮太多了?”

    张亦隆一摇头,“我还觉得少了,主要现在时间太紧,没时间建石墙,只能用夯土墙将就一下,不然,每道墙上我还想着多放一门红夷大炮呢。”

    杨大乖摇头苦笑,有八门红夷大炮守着,就算是有三五千蒙古骑兵也不敢过来送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惊

    张亦隆懒得理会杨大乖的苦笑。

    这帮明末的家伙确实没啥见识,八门红夷大炮有啥大惊小怪的?要不是因为火药供应实在是捉襟见肘,加上苏木沁板申的手工业基础实在太差,于硕早就打算直接跳过前装滑膛炮,直接上马锻铁或是钢制后装线膛炮了。

    要是真有一天,在这个碉堡的围墙上安装的不是八门红夷大炮,而是八门射程超过1500米的帕鲁特线膛炮,那么这位杨先生的下巴不得砸在脚面上啊?

    再说了,就算只用红夷大炮,采用铁模铸炮技术铸造出的红夷大炮也足以秒杀明军手上的泥模炮,这点在1841年的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已经获得了证明,同样是前线滑膛炮,制造更加精良的英炮在炮战中毫不费力的就压制了清军所谓的万斤重炮。

    更何况,张亦隆嘴角微微上扬,这些火炮还会配备字面意义的开花弹,别说三四千骑兵了,翻一番都只会有来无回。

    可惜啊,这一切都要等夺下太平堡后才有可能实现,这让张亦隆有些焦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带人去把这只能下各种金蛋的母鸡抓在手中。

    几人对着碉堡的图样和图注讨论了一会,都觉得什么大的问题。

    董一振提出一条,那就最好在院中打一口井,这样即使被重兵围困,也能坚持到救援到达。

    周洪新提出应该在堡门后再修一道工事,上开铳眼或是安放一门小炮,这样一旦堡门被攻破,还能给守军争取撤到碉堡内的时间。

    张亦隆把这些意见都一一记下,一边记一边骂,这毛笔也太难用了!

    看着张亦隆收起图样,杨大乖问了一句:“不知道张大人什么时候开始修堡?”

    这次接话的是于硕,“杨先生,15天后我会亲率长夫军来此开矿,等采够矿石后再撤回,至少会持续一个月左右,所以我希望杨先生给达阳兄弟写封信,他答应我们的战马,可以送来了。”

    说完,又盯着周洪新,“周老弟的骑兵也可以开始着手训练了,这些铁矿石到达苏木沁板申后,我们就要着手制造盔甲了。”

    周洪新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支身上穿戴着铁甲的重装枪骑兵,这可是周洪新梦想了十多年的事,也是他在朱家大明军队中无数次建言却无人问津之事,没想到在这塞外草原却要成真了。

    想到这里,周洪新就有些哭笑不得。

    于硕收回目光,手指轻敲着桌面,“只有我们全军有了铁甲,骑兵队也初步成型,我们才会在这里建设碉堡,我初步估计了一下,大概一个月后可以着手在这里建设木城,以后在木城的基础上再建石制碉堡。”

    讨论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杨大乖带着周洪新离开,董一振也要出去监督步军和长夫军搬运物资和装车。

    于硕则留在蒙古包内,两位战友需要进行一次简单的复盘。

    两人对于振威军今天的表现都不太满意。

    无论是步军还是长夫军,在令行禁止上做得很好,却显得过于呆板。完全没有达到二人之前设想的那种灵动。

    现在需要的就是找出原因。

    于硕先提了几条,一是基层军官缺乏,目前所有的什长和哨长都是临时委任的,士卒对他们不够服气,他们也不能很好的指挥士卒,只靠董一振、岳双元等中层军官是不可能照顾到所有部队的,所以必须要马上着手提拔基层军官。

    二是没有形成团队意识,这和基层军官缺乏是因果关系。

    三是士卒们没有看到赏罚兑现,尽管悬出了赏格,可还是没有调动起大家足够的积极性。

    说到这里,于硕叹了口气:“到是长夫军的积极性之高让我有些意外。”

    张亦隆斜靠在羊毛软垫上,“说天道地,还是训练不够,可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是啊,”于硕点手把站在蒙古包门边的赵钰儿叫过来,让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奶茶,一口饮尽后,恶狠狠的说道:“等咱们回了苏木沁,把基层军官的事敲定了,我就要把他们操练的飞起来!”

    张亦隆忽的换用英语问道:“杨大乖答应帮我们从口外走私火药了,以五百斤为一单位,你觉得是上马你的轻炮还是小胡的手榴弹?”

    “手榴弹吧。”于硕略一沉吟就给出了答案,“我设想的轻炮除了要火药,还要有引信一类的东西,说起来简单,真要制造起来,苏木沁板申那点手工业是玩不转的,有那个功夫,我还真不如铸几门红夷大炮出来。”

    “那这事就交给你和小胡了,我今天注意到火绳有窜火现象,用在手榴弹上肯定不行,还是得上导火索!”张亦隆示意赵钰儿也给自己倒碗奶茶。

    “又是交给我和小胡?”于硕狠瞪了张亦隆一眼,“你丫的是不是太闲了?就今天标营的表现,我也没觉得有多好。”

    “我得为去太平堡做准备,你忘了?达阳说过,那支从太平堡出发的运粮队,等我们回去也就差不多要到了,问出情报后,我怕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太少了。对了,标营有什么问题?”

    “想法太多。”于硕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都是老兵油子了,个个都有小九九,我带着赶到后山时还好,可一旦散开和蒙古骑兵形成双层包围网,有些人就开始玩起小心思了。”

    “名字告诉我,我回去收拾他们。”张亦隆知道这帮兵油子不好对付,可没想到第一次出来打仗就有人开始各人打算盘了。

    看来当年戚少保和曾剃头在招募兵勇时都不要市井油滑之徒确实是有道理的。

    夜深之后,整个营地都陷入了沉寂,只有一队队提着气死风灯的巡逻兵在各营之间走过,时不时就会传来口令的问答之声。

    虽说基本上已经剿灭了这支不足百人的矿霸武装,可张亦隆还是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是哪儿的问题,就是觉得心神不宁,睡到子时刚过就再也睡不着了,起身穿戴整齐后,把腰刀悬于腰侧,推开蒙古包门走入了夜色中。

    门口站着的四名标营长刀手,正在小声的闲聊着,他们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盹睡觉,真以为张大人的刀不会砍人?

    见张亦隆推门出来,四人马上立正,齐声道:“大人!”

    张亦隆把刘东方叫到跟前,“标营没都睡下吧?”

    刘东方一笑:“大人,哪儿敢啊,按您的命令,标营每夜必须有一半人是清醒的,现在他们就在旁边的蒙古包里,我刚才去看过,没人敢睡觉。”

    “好,叫上他们,我们去巡营。”张亦隆伸手从一名长刀手手上接过一杆点钢枪,示意众人跟着自己。

    刘东方虽有所不解,却没敢多问一句,马上把在蒙古包里休息的标营士卒都叫起来,二百人刚在蒙古包前列阵完毕。

    就听到东南角有人忽的喊叫了起来,“着火啦!着火啦!快跑啊!”

    张亦隆神色一变!要出事!

    伸手一拍旁边的号兵,“楞着干什么?快吹号!”

    号兵都有些傻了,“吹什么号令?大人。”

    “吹警号!”

    警号一响,除非得到命令,任何人都要待在原地,擅动者死!

    凌厉的警号声在营地中响起。

    张亦隆翻身上马,直冲喊叫声处而去,在他身后是二百杀气腾腾的振威军标营官兵!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屈十四

    马上的张亦隆脸色铁青,却没有抽刀出鞘,就自己现在这点骑术,敢纵马砍人形同作死,好在除了腰刀,张亦隆还有一支心爱的54式手枪,自从穿越到明末以来,这枪还没开过荤呢。

    张亦隆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营啸。

    作为穿越者,张亦隆本身没有经历过所谓的营啸,但张亦隆有幸见识过一次暴狱!确实是一次恐怖的经历!

    作为一名解放军侦察专业军官,张亦隆自信没什么能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但那一次暴狱事件却让刚转业的他感受到了恐惧。

    几百名犯人突然之间就开始喧闹、剧烈的推搡监室铁门,打砸各种易碎物品,呼喊着他们自己也不明白意思的口号。

    声振云宵!

    正巧在监狱中办事的张亦隆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震惊了,按照规定,准备进入监区的张亦隆已经交给了自己配枪,手无寸铁的现状让张亦隆瞬间就陷入了焦躁之中。

    相反当时站在他身边的师傅却表现的极其镇静,杨老头抽出一根中华烟叼在嘴里,又摸出一次性打火机点上,狠抽了一口后才对正急着转圈的张亦隆笑道:“你急什么?”

    张亦隆当时都有些懵了,老头儿已经耳背到听不到这震天动地的呼喝声?

    杨老头冷冷一笑,“小子,你看不起咱们的武警也就算了,好歹你也曾经是军官,看不起81班机吗?”

    81班机,国产81式7.62毫米班用轻机枪,是执行看押任务的武警中队中常见的轻武器。张亦隆当然熟悉它,听到这话一愣,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随着警笛时,武警中队快速出动,占据制高点,包括81班机在内的长短枪一亮相,监狱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可现在张亦隆身边只有二百多使用冷兵器的士卒,自己手中也只有一支54式手枪,子弹也不过十余发。

    能顺利镇压一次营啸吗?

    要知道,就算是古之名将,也是闻营啸而色变!

    因一次营啸而全军崩溃的例子不绝于史书,难道自己一手创建的新军就要毁于一次营啸?!

    绝对不行!

    好在整个营地不大,从中央的蒙古包出发,平时纵马几分钟就能赶到。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着火的喊叫声把几乎所有的士卒都惊醒了过来,有人开始慌乱,有人从自己的帐篷中跑出来,有人甚至开始跑向东南角。

    张亦隆手中的长枪瞬间化身为一杆长鞭,把聚积在营区道路上的士卒赶开,一边赶人一边怒吼道:“各回营帐!违令全队皆斩!”

    跟在他身边的刘东方和长刀手也一起高喊了起来:“各回营帐!违令全队皆斩!”

    长刀手后的标营士卒也跟着高喊起来,“各回营帐!违令全军皆斩!”

    二百多人的齐声高喊瞬间形成了声浪,很快就压过了东南角的呼喝声。

    全队皆斩!?什么事都能干,可掉脑袋的事还是没人愿意干的,尤其是因为别人的错误导致自己掉了脑袋,自然更没人乐意了。

    马上就有人把那些晕头转向的人赶回营帐之中。

    看到营地内的秩序有所恢复,张亦隆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仍处于混乱中的东南角。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异常活跃的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之下,此人上蹿下跳,高呼二叫,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但此人身上没有穿振威军的制服,也没有在臂上绑白毛巾,却穿了一件白汗衫。

    这一看就不是自己人啊。

    被张亦隆盯上的人叫屈十四,他确实不是振威军的士卒,更不是蒙古亲兵,他是韦老大的亲信,虽然他在韦老大手下排不上号,可他确实是跟随韦老大超过十年的老人了。

    屈十四此生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善言谈,肯干事,却不会说话,所以就算他跟了韦老大十年,却还是没混上老六的位置,韦老大只让他给老三当个副手。

    屈十四觉得无所谓,反正跟着韦老大,吃香喝辣也没少他的。韦老大还说要给他买房媳妇,虽然这话已经说了五六年了,韦老大自己的媳妇都换三房了,可屈十四还是觉得韦老大对自己挺好的,说不定今年就能给自己买房媳妇了。

    老实归老实,屈十四可不笨,在振威军列阵出现之后,他就知道完了。没救了,他一心想着韦老大能带着他一起逃,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回屋收拾自己那点可怜的细软时,韦老大自己逃了。

    老三也被自己人杀死了。

    屈十四看着涌入木栅的,如凶神恶煞般的官兵,他觉得凭自己手中的腰刀就是作死,所以果断的弃刀投降。

    人只要活着,就有盼着不是。

    可当他们所有人被绑着押入营地之时,他见到了此生最让他震慑的画面,韦老大被剥的赤条条的尸体。

    屈十四觉得天仿佛塌了下来,韦老大对自己不错啊,怎么死的和一只待宰的肥猪一样?

    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那时的屈十四完全没有想到,那些死在韦老大和他手下的矿奴们,死者就不为大吗?

    屈十四只知道,他要报复!他一定要报复!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拉上足够多的垫背之人!

    幸亏上天给他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孔,搜他身的官兵只是草草摸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仔细搜身,只拿走他插在腰带上的小刀,却没发现暗藏在腰带内的一柄指刀。

    指刀,长不过人的手指,却被他磨的锋利异常,因为这是韦老大送给他的,据说是真正的钢刀!听说在这草原上值不少钱呢。

    入夜前,他们这些打手分批被松开手脚,带到空地上吃饭,每人一碗菜汤二个黑面馍,这让屈老四更感愤怒,自己怎么能吃奴隶的食物。

    可看到周围官兵手中雪亮的刀枪和上弦的弓箭,屈老四没敢多抱怨一句。

    入夜后,他肯求那个看守营的士兵放他去厕所,利用松绑之机,他把指刀藏在袖中,只等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随着看守他们的官兵换班,营帐外只剩下一名年轻的士卒手持长枪在不停的踱步。

    屈十四见过他,就是他潦草的搜身给自己有了机会。

    锋利的指刀很快就割开了细麻绳,屈十四又把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打手们都解放了出来,可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出去。

    外面有千余兵马,就算其中大多数正在睡觉,那又如何?

    人腿跑得过马腿?没吃没喝,就算逃出去,不也还是个死吗?

    就算是杀掉外面那个守卫,夺下一支长枪,那又如何?就算杀了十个守卫,自己还是个死。

    屈十四看着这些手脚自由却仍不愿起身反抗的家伙,狠狠的呸了一口,骂了句:“贱种!”

    “谁在说话?!”门口的年轻士兵用手中的长枪挑开帐帘,就在他看清帐内情况的瞬间。

    屈十四动了!揉身扑上,右手中锋利的指刀穿透了年轻人身上的皮甲,直入他的心脏!左手拔开士兵手中的长枪,捂在他嘴上!

    “对不起了。”屈十四看着正在瘫软倒地的年轻人,不由得叹息一声,“我也是没办法,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你吧。”

    年轻人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就在生命之火熄灭之时,他想的是,我不应该把铠甲卸了的!明明什长说过,绝不许私自卸甲的,我好后悔。

    屈十四手提长枪,再次看了一眼被震惊的打手们,扔下一句“你们这帮贱种就该去死。”

    一个打手冷笑道:“对,屈十四,你是大英雄。”

    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屈十四一定会回身一枪捅死他。

    但现在不行,已经有看守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屈十四不想用长枪去一个个杀死敌人,那是绝无可能的。他需要的就是引起混乱,越乱越好。

    趁着其他看守还没赶到,屈十四冲到营帐前方的火堆前,手中的长枪狠狠插入火堆中,用力挑起燃烧的木块狠狠抛向自己刚脱身的营帐。

    老子就不信了,帐篷烧了你们还能躺着不动!

    牛皮帐篷上面又刷过油,燃烧的木块一沾上去就着了起来,这下里面的人再也待不住了,冲出帐篷开始在营里乱跑。

    屈十四一边大叫着:“着火啦!快跑啊!”一边继续把燃烧的木块抛向四周的营帐。

    一座又一座的营帐着火了,被绑着不能动的打手们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让营地更加混乱!

    新兵们缺乏训练和没有足够基层军官的缺点在此时集中爆发了,没人注意到那个狂呼乱叫的家伙,所有人都忙着扑火。

    负责看守俘虏的什长一边骂着一边提枪走过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在火堆旁的人不是自己的手下,只到双方距离不到一丈,他才发觉那人身上的衣服不对劲。

    “你是什么……”不等他问出答案,屈十四手中的长枪就没入了他的小腹,剧痛之下他根本喊不出声来,屈十四用力绞动长枪,只要杀死了这个当头的,现场只会更加混乱。

    就在此时张亦隆率军赶到了。

    屈十四也听到了如雷的马蹄声,就在他暗叫不好之时,他听到一声从未听过的清脆响声。

    70米开外,张亦隆毫不犹豫的对着屈十四扣动了板机,“啪”一声脆响,手中的54式手枪射出一枚51式7.62毫米铅芯弹。

    初速高达430米秒的弹丸没有给屈十四任何反应的时候就贯穿了他的胸腔!

    中弹的剧痛让屈十四发出“啊”的惨叫,贯入体内的仿佛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不仅让他疼入骨骼,还带走了他全部的力量。

    “啪”又一声脆响,第二发子弹准确的射入了屈十四的腹部,彻底终结了他所有的思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严法

    屈十四一死,呼喊“着火”之声马上就小了。少数几个想要借机逃跑的打手见援军来的如此神速,马上放弃了逃命的念头,老实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清脆的枪声压过了此处的喧哗,乱成一团的步军稍有清醒,趁此机会,马上的张亦隆大吼道:“全军整队!各哨哨官马上集合所部,违令者斩!”

    身后二百标营兵一起大喊起来,同样是声震天地。

    各哨哨官听到“违令者斩”时,头脑马上冷静了下来,开始厉声招呼各队什长赶紧集合手下。

    张亦隆命令身边的刘东方带一百标营兵马上去处理那些着火的营帐,先救人,着火的营帐用长枪挑到一旁,只要不蔓延到其他营帐就行了。最后还严令,一旦发现有人死了,千万不要移动尸体。

    刘东方马上率人扑向着火的营帐,每队负责一顶营帐,救人,推倒营帐,有条不紊。

    张亦隆则率剩下的一百标营兵把步军隔离在一旁,保证他们不添乱。

    很快,于硕带着董一振等人也赶了过来。

    看着混乱的现场,董一振、岳双元等人马上下跪请罪。

    张亦隆淡淡的说了句,“先起来吧,你们去把队伍整顿好了,等情况弄清楚了再说了。”

    董一振等人听到这冷淡的语气都觉得后背发凉,不敢多说一句,赶紧起身去整顿队伍。

    于硕提着AKM突击步枪从马上跳下来,双眼圆睁,对着周边狠狠扫了一圈,用英语问道:“刚才怎么回事?我听到枪声了。”

    张亦隆一指倒在火堆旁的人说道:“那人一直在制造混乱,让我毙了。”

    于硕走过去,把尸体翻过来看了看,“这人不是咱们的兵,这边的营官是谁?”

    一个穿着铁网甲,臂上扎着白带的汉子从不远处跑来,单膝点地,“标下卢增禄,暂任前营营官。”

    卢增禄额头上的汗珠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作为最早被提拔起来的营官,他们四人天天被反复教育的一个重点就是军法,虽然说振威军的军法没那么要砍人脑袋的条律,可引发营地混乱和牵乱阵形都是必斩的罪名。

    自己这个营官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要掉脑袋了?

    “起来吧,”于硕把AKM重新背在身后,用手一指地上的尸体,“你认一下。”

    卢增禄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张陌生的脸,很肯定的说:“回于大人,这不是我营士卒。”

    于硕点点头,现在一个营不过四百多人,这次出征,每营又只抽调了50人,营官再蠢也能一一认识。

    “他,”于硕又一指火堆旁一具倒卧的尸体,“是你的人吧?”

    这名死者身上穿着铁网甲,内里还有牛皮甲,虽然没带铁盔,可于硕一眼就认出是振威军的人。

    卢增禄翻过尸身,看了一眼就说道:“是长枪二队的什长马十六。今晚是他负责值夜守卫的。”

    此时,刘东方已经带人把着火的营帐推到一旁,营帐内的打手们也都被救了出来,除几人有烧伤外,其余都只是受了些惊吓,毕竟振威军的牛皮营帐还是很厚实的,不像布帐篷易被烧毁。

    但在救火过程中,刘东方发现了一具振威军士卒的尸体和九名绑绳已经被割开的打手,他没敢动尸体,而是自己按刀在旁守着,让手下赶紧去请二位大人过来。

    结果来的不仅于张亦隆、于硕,还有杨大乖、周洪新和董一振等人。

    一具穿着振威军制式牛皮甲的年轻士卒面朝下趴在地上,背上没有血迹却也没有一丝起伏,显示出生命已经离他远去了,手中的长枪也已经不知所踪。

    “火把拿近一点。”张亦隆把年轻士卒已经有些凉了尸体翻了过来,看到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年轻面孔,不由得轻叹一声。

    死因不难判断,因为致命的指刀仍插在年轻士卒的胸口上。

    于硕伸手拔出锋利的指刀,“卢增禄,你过来看一下,这刀是他的吗?”

    卢增禄接过还梁有血迹的指刀,反复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答道:“大人,我没见过这种指刀。我确定我手下也没有这样的刀。”

    卢增禄有句话没敢说出来,能来应募的都是穷人,这把指刀别看尺寸不长,却是纯钢打制的,起码值个一二钱银子,也就是说区区一柄尺余长的指刀的价格和一口中等质量的腰刀相等。

    哪个穷人肯花这钱去买把指刀?

    张亦隆点点头,扭头让刘东方把那九个跪在不远处的打手押过来。

    此前这九人一直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原因特别简单,每人后心都抵着一杆长枪,只要一声令下,锋利的枪尖就会在瞬间贯穿他们的身体,直接送他们上西天。

    也就是这些打手多少还有些胆子,不然早都尿了裤子。

    刘东方带人把九人拎到火堆旁。

    张亦隆指着自己亲手击毙之人的尸体问九人,这人是谁?什么来历。

    一个打手马上跪爬半步,抬头说道:“大人,这人叫屈十四,他是韦老大的亲信。”

    接着,他把屈十四暗藏指刀,割开绳索,要求众人和他一起反抗却没人更理睬,然后屈十四杀死守卫,夺枪纵火等事也一一交待。

    对于屈十四怎么杀死的什长,九人都表示他们没看到,只听到了惨叫声。

    最后这名打手说道:“官爷,我们几个可没敢和他一起瞎胡闹,要不是他把烧着的木块挑到营帐上,我们都不敢出去啊。”

    他身后几名打手一连声的说是。

    张亦隆看向刘东方。

    刘东方点头道:“我们救火时,他们九人都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确实很老实。”

    张亦隆挥手让士卒先把他们押下去,暂时还没空处理他们。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新兵缺乏经验和耐心,没有对俘虏仔细搜身,致使其用暗藏的指刀割断捆绳,又利用守卫士卒的大意,杀人夺枪,想要纵火烧营,只可惜他的同伙无人敢与他配合,他所在的又是专门划出用于关押俘虏的,除了屈十四自己大喊大叫制造出一定的混乱后,火灾的损失实际上小的可怜。

    但张亦隆和于硕的脸色还是非常难看,损失了一名新兵和一名什长,这损失还不够惨重吗

    杨大乖和周洪新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出兵近千人,杀死和俘虏近百人,缴获物资足可装满几十两大车,以这样的战绩只损失了两人,如此夸张的交换比,眼前这二位大人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

    杨大乖压低声音对杨大乖说道:“大人,两位大人练兵和制器确实厉害,不过看起来好像没经历过什么战阵啊。”

    杨大乖用同样的声音回应道:“只死了一个小卒和一个什长,至于这么难过吗?这要是大战一起,死伤上万人那可怎么办。”

    张亦隆和杨大乖没有看到这二人的交头接耳,自然也不知道这会给二人日后招揽周洪新带来多大的困难。

    此时二人正在商量如何善后,厚葬、抚恤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会严重影响振威军的士气。

    但仅仅如此是绝对不够的,张亦隆想要用二人的阵亡来进行一次军法教育。

    在张亦隆看来,如果从营官、哨长、什长到新兵都能认真执行命令的话,这次悲剧就不会发生。没有彻底搜身、发现异常后没有请示什长或是召唤战友而是独自一人进帐检查。更加致命的错误在于,没有用枪挑开帐帘,看清帐内情况再进,而是用手挑开帐帘,导致被屈十四偷袭时,手上的长枪根本发挥不出作用。就算到了这时候,如果阵亡的新军士卒能按命令穿上铁网甲,那么就算是锋利的指刀能够先后穿透外层的铁网甲和内层的牛皮甲,也不会直入心脏,让年轻士卒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至于说什长之死的问题就更加严重了,明明营地内已经发生了混乱,不及时鸣号示警,也不召集士卒一起出来灭火,而是在发现有人在火堆旁后毫无戒心的靠近问话,直接导致被屈十四一枪戳中小腹而死。

    而他的死亡更加剧了营地内的混乱。

    可以说,只要这二人中有一个少犯一点错误,不仅自己不会死,更不会出现引发整个营地的混乱。

    不用听董一振和姜玮的汇报,张亦隆就能猜到,肯定会有士卒因混乱而受伤,现在只希望受伤的人数不多且伤情不重。

    不然这次出征就真的是虎头蛇尾加丢人现眼了。

    于硕刚开始觉得张亦隆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考虑到这是振威军的首次出征,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是说明命令没有及时传送到每个士卒,或者说,传达到了却没人认真执行,这的的确确是个大问题。

    既然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那么张亦隆的办法可能是最好的。

    二人商议完毕后,张亦隆把董一振叫过来,一是把二具自己人的尸体及时收敛好,运回苏木沁板申后再行下葬。二是前营营官卢增禄和前哨哨官李雷发立即拘押,听候处理。

    董一振铁青着脸,把二人从队列中叫出来,交给了姜玮,现阶段的振威军没有专职的军法部门,所有军法事务暂时交由标营处置,姜玮是名义上军法官,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能决定别人生死的是张、于、胡三位大人。

    卢李二人自然不敢有丝毫反抗,任由标营刀牌手把自己绑了个结实。二人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明天要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可看着二具正在被头卷入草席中的战友尸体,二人又都觉得自己百死莫赎。

    看着二人被押走,董一振走到张亦隆和于硕身边,刚要下跪请罪,就被张亦隆一把拦住了,“老董,用不着这样,你是振威军步军副将,自然要承担责任。可我是振威军主帅,自然也有责任。”

    董一振还要再说什么,旁边的于硕把话拦了下来,“老董,军队嘛,各负其责,包括我也有责任。”

    听到于硕这么说,董一振轻叹一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很快营地重归平静,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无法入睡,可军令如山,只能等到天亮。

第一百四十六章 班师

    直到嘹亮的起床号声响起,所有人这才舒了口气,这种躲在床上却睡不着,又不敢乱说乱动的滋味太难受了。

    清晨起来,各队由什长带领,排着队从水桶里接水洗漱,这是振威军对于所有新兵的硬性要求,以后还会定时发放各种清洁用品。

    新兵和新军官们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好奇。只有董一振这些在朱家大明当过军官或是当兵的才能体会到这一制度下对于每名士卒的爱护之意。

    洗漱完毕是吃早饭,这也是新鲜事,在进入振威军之前,所有人都是一天两餐,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天黑就不吃东西了。别的不说,点灯照明这不耗油啊?这油钱谁出?

    可进了振威军后,规矩就改了,一天三顿饭,而且是顿顿有干粮。今天早餐是牛肉粥,就是高梁米粥中加入了风干牛肉。当然不要指望着里面会有肉块,有几根肉丝就不错了。

    肉粥是由长夫军提前熬好的,天不亮他们就要起床做饭。当然,好处也有,他们是行军中唯一可以坐车的。

    与平时早餐活跃的气氛相比,今天早餐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特别是对于振威军步军前营来说,气氛凝重的形同实质。

    之所以气氛如此异常的原因特别简单,步军前营的营官卢增禄和前哨哨官李雷发因昨天夜间的营地骚乱事件已经被拘押了起来,现在随军出征的前营士卒暂时由步军副将董一振亲管。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按胡新明胡大人的命令,除中军营以外,每营只抽调50名士卒观战,除了昨天负责看押俘虏以外,并没有其他任务。可就这点事,还办砸了。

    不仅让一名俘虏用暗藏的小刀割开了绳索,还杀死了长枪二队的什长和一名长枪手,更纵火引发了整个营地的混乱,可以说丢人现眼到家了。

    董一振身为步军副将说是亲管,哪有空管这46人的日常吃喝拉撒,临时让长枪1队的什长朱九四暂管营务,等回到了苏木沁板申再说。

    别看临时升了官,可朱九四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他现在真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军法如山,用战战兢兢来形容现在的他可以说一点都不过分。

    按营规,吃饭时都是由什长派人去伙房把饭打回来,但在作战时则是由长夫军负责送到前线。

    朱九四把46人分成四队,集中在营帐附近,等着长夫军送饭。其他步军各营士卒还有些交头接耳的交谈声,这里却异常安静,人人垂头丧气。

    朱九四本来想着要活跃下气氛,可看到不远处在大车上停放的两具尸体,他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连哨长都不是,就不要做多余的事了。平平安安把大家带回苏木沁板申就知足了。

    很快,长夫军们推着几辆独轮车走了过来,这算是长夫军的独创,第一辆独轮车上左右各绑着一个木桶,木桶内就是做好的牛肉粥,有个长夫军伙军什长专门用长柄铁勺把稠粥扣在士卒手中的粗瓷大碗中,第二辆独轮车上则是提前蒸好的白面馍,一人二个,外加一块腌萝卜。

    “都把碗筷准备好,吃了就要拔营了。”朱九四催促着身边士气低迷的士卒们赶紧准备好碗,要是吃饭慢了,一会儿耽误了拔营,那自己的脑袋恐怕也不保不住了。

    在他的催促之下,士卒们都把碗拿了出来,排队从长夫军伙军什长处领粥。朱九四排在队尾,这也是营规,什长和哨官必须最后一个吃饭。

    等轮到自己时,看着伙军什长祝安堂把一大勺带着牛肉丝的稠粥舀在自己碗里,又接过二个白面大馍,馍中间还夹着一段腌萝卜。

    看了眼四下无人,大人都各找亲近之人蹲在一起吃饭,朱九四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老祝,卢大人和李哥今天有饭吃没有?吃的啥?”

    朱九四是真怕今天一早就给二位大人准备好酒好肉,那就真是断头饭了。

    祝安堂当年是胡守常的远房侄子,年过四十却混成了奴隶,好在他有些做饭的托,又肯吃苦,现在也混成了什长,他自然认得朱九四,也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应该不算是泄露军机,祝安堂同样压低声音:“给标营送饭的不是我,可今天早上做饭时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大人们吃得也是这个。”说着他用大铁勺子轻轻在粥桶里搅合了一下,“还有不少呢,要不要再给你来点?”

    “不用了,谢了。”朱九四把夹着腌萝卜的白面大馍送入口中大嚼着,没准备特别的饭菜,是好事啊。

    朱九四走出十余步外,刚蹲下喝了口粥,几个一起出征的什长就凑了过来,连声问着“怎么样了?”

    朱九四摇摇头,表示暂时没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真要是像戏文中说的,把卢大人和李哥来个军前正法,前营以后就别想要在军中抬头做人了。

    草草吃完早饭,拔营的号角声就响起了。

    营地内的物资大多于昨天装车完毕,今天只要把各队营帐收拾一下,拒马装车就可以走了。

    最先出发的是100蒙古骑兵,他们负责前出警惕,周洪新亲领100蒙古骑兵护卫中军。

    骑兵之后,按张亦隆所订阵图,应该是步军前营,中军营、左右两营位于两翼,后营和长夫军位于全军最后方,标营则和中军指挥部一起行动。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阵形,可这也是张亦隆最无奈的地方,振威军只训练了十余天,基础训练还没全部完成,阵形训练更是无从谈起,真要是让他们排出一个多么正规的行军队列纯属是痴人说梦,在行军时别走散了,张亦隆就觉得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今天的班师队伍有些特殊,在蒙古骑兵之后的是标营,长夫军亲兵哨则护卫在中军,这是一种毫无疑问的荣耀。中军之后是由步军四营混编而成的临时步营则负责护卫战利品车队,原有的辎重仍由长夫军负责运输。

    近千人马排出了一个标准的一字长蛇阵,从大毛忽洞开始向苏木沁板申班师。

    张亦隆、于硕和杨大乖并骑在附近的小土坡上驻马观看全军的行进,在他们三人身后是100蒙古骑兵。

    于硕看了好一会儿,连连摇头,“走的不整齐也就算了,这临时步营怎么还和大车队脱节了?”

    张亦隆睐眼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估计是步营没有主将,四个营都走散了。”说着用手中的马鞭一指,“你看,特别明显,分成了四队。”

    于硕伸手扶额,没脸看啊,这要是被蒙古骑兵突袭了,恐怕还没等展开阵形就要自乱阵脚了。

    看来基层军官短缺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了!立刻!马上!

    杨大乖没说什么,自己一个外人,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好在位于标营前方的董一振很快发现了问题,他马上派岳双元亲自去督阵步营,把已经走散的队伍重新聚拢在了一起。

    岳双元马上拔马往赶,到了行军队列的尾部一看,确如董大哥所说,临时步营已经散成了四队,每个营自成一队。

    岳双元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刚想要把四个步军营的营官叫过来训几句,忽的犹豫了。端坐马上的岳双元在话没出口时就发现了问题,临时步军营是由前、左、右、后四个营各抽调50名士卒组成,也就是说这里有四个平级的军官,难怪会出现这种越走越散的情况。

    岳双元没有骂人,更没有打人,他是杨大乖带到塞外草原中所有基层军官中最不像军官而是像读书人的那个。

    手中的马鞭一一点过,把三个营官一个什长叫到跟前,岳双元下达的命令简单明了,“200人分为四队,刀牌在前,长枪在后,弓箭最末,你们四人各领一队,把车队护好了。”

    混编为一营?朱九四无所谓,他一个小小的什长,自然是岳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三位营官却有些面面相觑,论资历论地位论职务,振威军副将之一的岳双元给他们三人下达命令都没任何问题,可混编后还是没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四人中谁作主?

    不说临时提拔真正朱九四,剩下的三人可都是暂领营官一职,大家表面可以礼貌相处,可私底下谁也没有真正服过对方。

    看着三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岳双元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使用暴力,不然真想用手中的马鞭一一抽过去。岳双元对着三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三位,能不能有点眼色啊?你们看不见远处那三位大人一直在看着你们吗?还要在这里争权夺利?信不信等回到苏木沁板申,胡大人就会把你们三人扔去当哨官?”

    三人悚然一惊,齐齐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山包,果然,山包上三位大人都在注视着这边。虽然看不到三位大人的表情,但肯定不会是笑容。

    冷汗马上就爬满了三人后背,不等岳双元下令,三人就公推岁数最长的胡仁定为主将,然后马上吹哨把200步军叫出重新进行了整队,同样是50人一队,却包含了刀牌手、长枪手和弓箭手,这样一来,每个50人队都可以作为一支独立作战力量投入战斗。

    岳双元微笑点头,对着四人抱拳施礼,这才拔马回去报告董一振,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张亦隆看到这一幕后,扭头笑看向杨大乖,“杨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让岳老弟跟着我们了?”

    杨大乖哈哈大笑,“张大人,你想多了。岳双元之所以跟着我跑到这塞外来讨生活,只是因为他讨厌大明朝廷的官场争斗,他可是我带来的十几人中唯一一个胸怀天下之人。”

    于硕好奇的问了一句:“胸怀天下?”

    杨大乖一边纵马下山一边说道:“对,就是胸怀天下,张大人,我劝你还是小心一些,要是让岳双元看出你是那种祸害百姓的魔头,他一定会砍下你的脑袋。”

    没想到张亦隆也放声大笑:“我知道他会的,这也是我让他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就是要让他时刻提醒我,不能变成我最痛恨的那种人。”

    这个答案明显出乎杨大乖的意料之外,这个阴鸷的太监难得露出了真性情的一面,扭身冲着张亦隆一抱拳,“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尽管白天行军时气氛有些压抑,但到了晚上宿营后,喜悦的气氛还是弥漫了整个营地,因为张亦隆下令每队可宰羊一只,以庆祝胜利。

    全军欢声雷动!

    把营务扔给于硕,张亦隆来到了步军后营,这里不仅有着50名士卒,所有解救出来的矿奴都安置在这里,根据张亦隆的命令,他们每天的伙食标准和长夫军是一样的,略低于步军营。

    见张亦隆一行人来到营帐,后营营官胡仁定马上站了起来,高喊一声:“全营集合!”

    除去派往长夫军帮厨的5人以外,剩下45名士卒扔下手里的一切活计,抄起刀枪刀箭迅速跑到胡仁定身边,集合列队。

    张亦隆点点头,从集合速度和队形整齐程度来看,这个胡仁定还是有些本事的。

    “胡仁定,你去把矿奴那边,挑岁数最大的五六个人,带到这里来。”说完,张亦隆刚要席地而坐,刘东方早就让长刀手搬来了一个树墩子,权当座椅。

    张亦隆示意后营士卒们和长刀手一起站在自己两侧。

    很快,胡仁定就带着四名岁数大些的矿奴和张介走了过来。

    张亦隆暗自点头,这个胡仁定会办事。

    看到五名矿奴站定后,张亦隆说道:“我给你们二个选择,一是参加我的振威军,量才任用,和他们一样,从普通士卒开始干起。二是以平民身份加入长夫军,帮助我们开采大毛忽洞的矿藏。”

    四个年过三十的汉子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二个选择是吉是凶,想问却又不敢问,他们虽然没看到振威军进攻矿场的战况,但从矿场离开时,遍地的尸体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张介别看岁数小,胆量却是五人中最大的,他迈前半步,学着大人样抱拳施礼:“大人,我替他们问吧,这二种选择有什么区别?”

    张亦隆对这个小机灵鬼很有好感,招手让他站在自己身边,这才笑道:“还是你胆大啊,这二个选择简单的说就是从军风险高,但是收益大,当工人收益低,但是风险小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敌是友?

    张亦隆一指身后众人,“你们可以随便挑一个,问问他们从军是什么待遇。”

    四个大人还是不敢多问一句,毕竟当奴隶久了,他们已经快要忘了如何做人了。

    张介早就想问问那个挎着口极其神气长刀的汉子了,他伸手一指刘东方,“这位大哥,能告诉我们从军有啥好处?”

    看到这个小机灵鬼,刘东方的黑脸也有了一丝笑意,他把振威军步军的待遇详细说了一遍,从安家费、口粮田、月饷、军粮、菜金,到赏格都说了一遍。

    当听到月饷4两时,矿奴们眼睛都亮了起来,等听到还有授田、吃粮不扣军饷时,矿奴们的情绪已经非常不稳定了。

    好不容易等到刘东方说完了,岁数最大的矿奴代表颤声问了句,“大人,古语有云,军中无戏言啊,您可不能骗我们啊。”

    张亦隆轻抖着手中的马鞭,冷笑道:“我要想骗你,何必带人马来救你们?你要明白,救你们是要死人的!你们的命是命,我手下兄弟们的命更是命!”

    五名矿奴都沉默了,非亲非故,冒死相救,还要如何?

    “至于说到长夫军中做工,除了工钱远不及当兵以外,对于你们来说,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张亦隆转移了话题,“你们在苏木沁板申都没有家,也没有房子,只能暂时住在工棚里。此外,做工也是有期限的,至少三年。”

    就算眼前这五名矿奴代表脑子再笨也能从这话里听出来,从军是最好的选择。

    四个年长之人互相对视一眼,刚要表态,就被张亦隆挥手制止了。

    “不用你们现在表态,回去把我的话带给其他人,如果有记不清的地方,随时可以问,记住,在我们这里,你们早就不是奴隶了。”

    就在张亦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的时候,一个红脸汉子忽的转过身来,“大人,我问个问题,你不会砍下我的脑袋吗?”

    张亦隆好像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直接给出了答案:“你如果想问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你们送回口内,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我不想让朱家大明那边太早知道我们,更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就算你怕死不当兵,也要在这里待够三年,三年后是走是留随便你。”

    红脸汉子伸手挠了挠头,“我没啥问题了。”

    就在五人转身离开之时,张亦隆冷冷的补充了一句,“我丑话说在前面,三年之内,私逃口内的,杀无赦。”

    包括张介在内,五人都被这话里的杀意吓得哆嗦了一下。

    打发走了矿奴代表,张亦隆又让步军后营的士卒们各忙各的,这才把刘东方叫到身边,“你刚才去矿奴那看过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东方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问题,吃得饱喝得足,没事一堆人在吹牛皮。”

    “你觉得从中能挑出多少合格的兵?”张亦隆相信刘东方的眼光,经他的手挑出来的标营士卒个个优秀。

    “回大人,我觉得这二百多人是难得的好兵苗子。”

    “哦?”这评价可以说相当高了。

    “大人请想,这些人能在矿场里当好几年的奴隶却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只能说韦老大一伙人很擅于挑人,挑出来的都是最老实的。这些人天天干得各种体力活儿,吃得不好,睡的也是地窝子,可照样个个活蹦乱跳,身体一定很棒。自被我们救出来后,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营地里,不乱跑,不乱说。”刘东方越说越兴奋,“大人,当年戚少保募兵时,能募到如此良勇恐怕也要笑出声啊。”

    “老实、身体好、怕官府,不闹事。”张亦隆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当年戚少保在浙江招募戚家军时确实是按这标准招的。”

    刘东方扫视了左右,发现没有外人,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不是一直在说标营有些**气嘛,正好把这些矿奴补进去。”

    “你啊,就不怕那些**把这些老实矿奴给教坏了?”

    刘东手右手轻抚长刀刀柄,“大人,那就要看您同意不同意了。”

    “同意什么?”张亦隆这次是真的有些奇怪了。

    “同意以军法严惩之!”说话之间,刘东方的证据和神态都变得杀气腾腾。

    张亦隆站起身来,一拍刘东方的肩头,“正合我意!”

    经过宿营休整和美食的双重提振后,第二天行军时振威军就显得生机勃勃了,时不时有歌声传出,只不过让张亦隆和于硕都深感无语的是,标营还是在唱口外流传的小调,只有行军纵队后方的步军营在高唱凯歌。

    于硕一边大笑着一边用手肘捅了下张亦隆,“张哥,你好歹也是标营的头儿,就不能管管他们?”

    张亦隆无奈的说道:“我之前制订军法时就没考虑到这一点,这帮老兵油子是故意的,大概是觉得我不应该让长夫亲军先攻木栅吧。”

    “呵!”于硕冷笑出声,“这才几天啊,就会抱团和军官对着干了,看来我们得想点办法了。”

    “我先把矿奴们编入标营,看看效果再说吧。”张亦隆自然知道**在军中所能起到的负面作用,可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现在暂时还抽不出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恐怕要等到夺下太平堡再说了。

    由于行军是在土默特万户的辖区内,安全系数比较高,所以张亦隆也就没有安排解放军惯用的大小休息相结合的行军模式,而是采用了持续行军,只在中午安排一次大休息。

    尽管已经进行了简化,可这种新颖的行军方式和速度还是让杨大乖和周洪新大开眼界。

    周洪新是经历过多次实战的百户,就算没指挥过千人规模的军队,却也作为百户参加过行军,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行军安排。

    在周洪新看来,张大人现在这种行军安排完全就是一种毫无防备的旅行。全军火力最强的两门桦木炮位于队伍后方,一旦前方遇袭根本不可能快速前运,而行军纵队前方的标营虽然战斗力不俗,可说到底也只是一支三四百人的步军,没有火炮的支援,周洪新不信他们能顶得住蒙古骑兵的漫天箭雨而阵形不崩溃。

    更让周洪新想不通的则是张亦隆对于运输物资的车队保护的又过于重视,除了原有的长夫军以外,还加派了一支200人的步军,有这必要吗?

    不过就连周洪新也承认,这种行军方式最大的优点就是快,一个时辰就走出了15里地,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速度,看样子在今天日落前肯定能走回苏木沁板申。

    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

    实际上,张亦隆却是有苦不能说。就目前振威军的训练状态,能走成这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好在没有多少掉队的人,设立的收容队基本上成了摆设。

    也幸亏是处于土默特万户的腹地,不用过于担心有被突袭的危险,真要有大股骑兵靠近,自有杨大乖手下的蒙古骑兵提前预警,毕竟达阳留给杨大乖这三百蒙古骑兵可是他自己亲训的亲兵,说是这千里草原内最好的轻骑兵都不算夸张。

    不过,张亦隆还是会在心里推演着一旦遇袭时的应变。与周洪新想像的不同,张亦隆的防御核心不是前军,也不是中军,而是后军。

    只要得到蒙古骑兵的预警,位于全军最前方的标营就要快速展开一个三列楧队掩护全军展开,中军会合步军营就地组成防御圆阵,于硕指挥的长夫亲兵哨和那两门桦木炮应该会有足够的时间展开桦木炮,只要桦木炮能发挥作用,寻常千余蒙古骑兵根本靠近不了。

    要是在这里都能碰到数千精锐蒙古骑兵的突袭,那么下黑手的就只会是达阳。

    张亦隆不认为会发生这样的事,达阳是聪明人,在此时与振威军拼个你死我活对他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只要是个脑筋正常的人就不会这么干。

    但就怕事有万一。

    所以当张亦隆看到极远处扬起的阵阵烟尘时,他的心在瞬间跌入了谷底。

    作为一个优秀的解放军陆军侦察兵专业出身的军官,张亦隆从那些烟尘就能判断出那是一支至少三千骑以上的马军。

    “吹号!全军戒备!”不等张亦隆下令,于硕就对着身边的司号员吼了起来!

    凌厉的警号声在草原上回荡。

    张亦隆瞬间有些茫然,这么快要和达阳刀兵相见了?

    随着警号声,董一振飞马上前,手中的红色令旗在空中一挥:“擂鼓!列阵!”

第一百四十八章 应变

    随着董一振的口令,标营队伍中的两辆大车上“刷”的站起了四条壮汉,一把揭开防水粗布,粗布下罩着的是两面牛皮大鼓!

    四条壮汉一起低吼一声,抖开身上羊皮夹袄,露出里面精赤的健子肉,两人负责擂动一面大鼓,人可死,鼓声不能停!

    随着沉重鼓槌一下下重击在鼓面上,牛皮大鼓发出足以震憾人心的“咚咚”声。

    战鼓一响,标营士卒就开始有序变阵了。

    原本的四路纵队中的刀牌手迅速向左右两侧展开,他们将是横阵的第一列。

    紧随他们之后的是长枪手,刀牌手刚一站定,一支支锋利的枪尖就从他们肩头伸出,只要有人胆敢突阵,就要直面这如林长枪!

    长枪手身后则是抽箭在手的弓箭手,他们只有得到军官的命令后才能开弓放箭,让这些射手稍感郁闷的是原定的步射长弓还没制造完成,现在他们只能用射程较短的顽羊角弓凑合一下,虽然说这些顽羊角弓就是放在土默特万户中也称得上一流好弓了,可射程和箭矢的威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二百多人形成的横队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略显单薄,真要面对着上千骑兵的冲击,顶多也就坚持个一时半刻,就算来袭的蒙古骑兵只会骑射不会冲杀,一次射出的数千支箭矢仍然会给这支小小的步军标营造成极大的损失,毕竟现在标营士卒身上穿的仍是铁网甲,不足以抵御梅什箭的劲射。

    己方弓箭手在射程上又没有多大优势,可以说一旦接战,九死一生。

    但这些标营的士卒却人在乎这个,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为后面的军阵展开争取时间,特别是于大人亲手打制的那两门桦木炮只要能架炮开火,就算数千蒙古骑兵来袭,又能如何?

    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桦木炮的威力,在横飞的生铁弹丸面前,什么蒙古骑兵,什么天下闻名的骑射,都不过是肉泥而已。

    更加重要的是,振威军标营所有士卒都明白一点,他们和步军、长夫军都不一样,他们是特殊的。

    振威军标营名义上的标领是姜玮,副标统是方布,可标营上下都知道,真正统领他们的张亦隆。这带给了标营上下一种特殊的荣誉感,他们才是大帅最贴心的人,真正的心腹!

    本来此时应该是姜玮来指挥标营,但张亦隆担心姜玮太过年轻,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在昨天宿营后,临时决定由董一振暂时指挥标营作战,直到返回苏木沁板申。

    姜玮则调回中军,暂时负责担任参军一职,也就是参谋长。

    振威军中军营则由张亦隆直接统领。

    对于这种安排,姜玮多少有些小意见。本来在出征之前,张亦隆本意是想让姜玮留在苏木沁板申辅助胡新明,毕竟姜玮是土生土长的苏木沁板申汉人,又曾任白莲教的香主,有小胡在,再加上他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姜玮却有些不情愿,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机会,他私下去找了胡大人,提出能不能放自己去参加作战。

    想不到胡大人当时就笑了,把姜玮笑楞了。胡大人给他写了个条子就让他直接去找张大人了。

    姜玮直到从张亦隆手中接过那个纸条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简简单单几个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一个人能守住这屁大点的地方?

    就这样,姜玮加入了振威军的首战,虽然在实际指挥时,张亦隆还是更愿意使用有实战经验的董一振等人,但姜玮也不敢有太多的抱怨。

    现在听到警号声、战鼓声,姜玮基因中的好战被瞬间点燃,他策马来到张亦隆身边,抱拳施礼“大人,让我去标营吧。”

    张亦隆摆摆手,“让董一振指挥吧,你去了,标营士卒该听谁的?你老实待在这里,中军营暂时归你管了。”

    “是!”姜玮赶紧抱拳离开,生怕张亦隆改主意。

    看着姜玮策马奔向中军营的背影,张亦隆轻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岳双元本是中军营的副营官,按说应该由他指挥,可他已经被张亦隆派去协调临时步营,现在的中军营还真就是群龙无首了。

    姜玮手中的旗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圆,高喊:“中军营!列圆阵!”

    中军营却在他的口令下达后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中军营亲兵哨动作最快,刀牌手提盾亮刀,快步前出,长枪手和弓箭手紧随后,在中军前方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圆阵。

    只可惜,他们只组成了圆阵的一部分。

    因为除了亲兵哨以外,中军营的其余各哨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别说新兵们一脸茫然,就连哨官们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圆阵是学过,可每哨要站在何处?学是学过,可现在听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这些训练时间和新兵一样长的哨官们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姜玮也有些发懵,出现了瞬间的失神。

    就连已经列阵完毕的亲兵哨都有些懵了,自己列出的这个圆阵的一部分,那么剩下的部分呢?

    周洪新眉头一皱,身为军官,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刚要策马前出,马没动就被张亦隆手中的长枪拦住了。

    “别急,要给年轻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成长起来。”张亦隆淡淡的说道。

    周洪新看向杨大乖,杨大乖神秘一笑,“振威军是张大人的兵马,自然是张大人说了算。”

    既然两位大人都这么说,周洪新自然乐得静观其变。

    姜玮的失礼只持续了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以亲兵哨为中心,前后哨在左,左右哨在右,快!”姜玮手中的旗枪一一指向还在犹疑中的哨官们!

    “是!大人!”枪尖指向带来的威压,让这些哨官们瞬间清醒了过来,连声吆喝着把还处于晕头转向状态的士卒们驱赶向姜玮指定的位置。

    “不要乱,不要挤成一团!”姜玮的怒喝声甚至压过了“冬冬”的战鼓声,“刀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箭手搭箭!”

    “哨官站在第一排!忘了军法了吗?你们就不怕掉脑袋吗?”面对将近五百人混乱的队伍,姜玮使出了杀手锏!

    掉脑袋?!这让哨官们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些被蒙古兵砍下的人头,宁可战死沙场给家里人留下丰厚的抚恤,也不能因为犯军法而被自己人砍了脑袋啊。

    “快,动起来!”哨官们的主动能动性在瞬间被调动了起来,他们手中的旗枪此时此刻已经化身为牧羊的赶羊鞭,把那些茫然的羔羊们赶上沙场。

    在喝骂、推搡,甚至是抽打之下,中军营的士卒们开始一一就位。

    一个勉强称得上是圆阵的阵式开始成型。

    冷笑从周洪新的脸上消失了,这一幕他见过,只是他没在一支仅仅训练了15天的军队身上见过。

    而带着这些士卒站在指定位置上的也只是几个同样训练了15天的军官。

    假以时日,这将会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周洪新第一次对这支莫名其妙出现在草原上振威军有了些许期待。

    足足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振威军步军中军营在战场上第一次列出了一个完整的圆阵,将中军护在中央。

    张亦隆悄悄把碗表收好,虽然这块表自从穿越后就走时不准了,可用来计时还是没问题的,总不能让人在身边捧个香炉吧。

    列一个简单的的圆阵居然花了五分钟多种,这成绩当然算不上多好,却也不差。自己当年第一次带新兵训练时,一个武装侦察排前出侦察时居然跑散了,负责警戒的班不知道自己要掩护的战友已经转移了,张亦隆作为一个刚上任的排长,差点气的吐血了。

    要知道那只是在训练场上,而现在可是实战,这些15天还是农民的新兵们能整齐的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刀牌手能将腰刀高举过头顶,长枪手能紧握长枪,尽管枪尖有些颤抖却还是站在刀牌手身后,这就足够优秀了。

    就连弓箭手的搭箭时的慌乱在张亦隆看来都有些可爱,这让他想起了那些在夜间不会给95式自动步枪换弹匣的新兵蛋子。万事开头难,关键是开头之后能不能快速进步。

    张亦隆相信自己手下的这些新兵是能快速进步的,解放军的两年兵役制就可以打造出一支世界强军,自己用时一年打造一支草原强军应该也是可以的!

    不!张亦隆在心中对着自己怒吼着,不是可以,是必须!想要在这明末乱世中生存,自己三人就必须打造出一支真正的草原强军!否则等待自己三人的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条路了!

    林丹汗之后是皇太极的数次西征,不论自己如何选择,手里没有一支足够强的军队,就只会是别人刀俎上的鱼肉,我命由我不由天虽然是一句可以让人笑掉大牙的傻话,可是我命由人不由我却是一桩悲惨至极的人间悲剧。

    张亦隆绝对不想成为这出悲剧的主角。

    估计于硕也不想吧,张亦隆看向了行军纵队后列。

    看了一眼,张亦隆就轻叹一声,看来军校建设也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相比混乱的中军,后军由于有于硕和岳双元两人在,临时步军营和长夫军的配合可以称得上完美二字。

    在岳双元手中旗枪的指挥下,临时步军营排出了四个小方阵,三个面向烟尘飘起的方向,一个负责掩护他们的背后,在他们中间是所有的装运物资的大车,大车全部就地组成圆阵,拉车的骡马在内,车架朝外。

    长夫军亲兵哨则更加积极,前出后队30步,排开一个横阵,在他们身后是喊着号子把两门桦木炮推出来的炮手们。

    不过,于硕却没有下马,也没有指挥长夫军士卒把装炮弹和火药的大车往前推,而是举起了手中的17式单兵望远镜,看向远方的烟尘。

    杨大乖指了指远方越来越近的烟尘,“张大人,你好像不怎么担心?”

    “我担心什么?从烟尘来看,起码有三千骑以上,能在土默特万户腹地活动的三千骑兵,只有可能是达阳兄弟所部或是其他十二个鄂托克的人马,但不管哪支人马至少都要有达阳兄弟的人陪着。”

    说到这里,张亦隆冷笑一声,“就算有人真是失心疯了,敢在达阳兄弟的地盘上劫掠,也要问问小于那两门桦木炮答不答应。”

    杨大乖忍了半天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于大人昨天打出去的那枚群子弹,你们叫铁筒葡萄弹的,是不是就是为对付蒙古骑兵准备的?”

    “对啊,”张亦隆承认的毫无压力,“这本来就是给林丹汗准备的,明军所用的群子弹太轻,射的太近,一旦轰击不中目标,自己就要被蒙古骑兵的箭雨所覆盖了,故而小于设计的这种铁筒葡萄弹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只不过火药太少,射程还是不太够。”

    听到这番实心实意却又潜伏杀机的回答,杨大乖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张亦隆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在杨大乖身后的蒙古亲兵都能听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汉语,这番话不用多久就能传到达阳耳中,不知道那些蒙古贵族听到这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桦木炮很快就被长夫军们推到了队列外30步,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远方的烟尘。

    张亦隆和于硕同时轻舒口气,只要桦木炮到位了,区区几千骑兵根本不在话下。

    就算是最精锐的蒙古骑兵,面对着横飞的生铁弹丸也会心生恐惧,毕竟这不是电子游戏,不会真的有锁死士气,悍不畏死的勇士。

    张亦隆绝对相信,只要两门桦木炮能持续开几炮,蒙古骑兵就会崩溃,只要这两门宝贝别在战场上炸膛了,张亦隆就有绝对的把握坚持个一二天。

    就这里到归化城的距离,最多两天,达阳就能带着大军赶来救援!

    到时候谁是猎物,谁是猎手可就不好说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敌友难分

    远方的骑兵很明显也发现了此处的军队,烟尘开始向这里转移。

    于硕翻身下马,让长夫军们把装着火药和弹丸的大车推到桦木炮后方,自己指挥着推炮手把二门桦木炮对准了烟尘冲天的方向,桦木炮摆好后,于硕就跳上炮车,继续用17式单兵望远镜观察着隐藏在滚滚烟尘之中的骑军。

    到底是敌是友?

    于硕没法直接给出答案,受限于17式单兵望远镜的倍数不大,所以很难准确分辨出烟尘中飘扬的旗帜,看着好像是大成鄂托克的旗帜,但好像还混有别的旗帜。

    这就很奇怪了,什么时候蒙古各个鄂托克组建联军了?按说就是要组建联军以抗林丹汗,起码也要等到八九月才行,现在组建联军有百害而无一益。

    可如何不是联军,现在这种旗帜混杂且达千骑以上又是什么情况?

    于硕扭头看向位于中军的张亦隆和杨大乖,他俩现在位于全军最脆弱的位置,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都显得极其镇定。结合杨大乖派出的100轻骑并无一人回来报警,于硕基本上已经确定对面来的是友非敌。

    不过,看着对面烟尘中拉开极长横队的蒙古骑兵,于硕还是有些许担心,这种浅纵深的横队正是蒙古骑兵惯用的冲击队形,如果来的真是友军,那么就不应该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于硕暗自冷笑一声,只要他们敢接近到300步内,不管是敌是友,自己都会给两门桦木炮装填弹药,只要他们敢接近100步,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如雷的蹄声让草原都开始有规律的颤动起来,振威军中那些未经战阵的新兵个个脸色惨白,他们中间不只有自愿逃到口外的难民,还有大量被蒙古骑兵从口内劫掠而来的普通百姓的后代,对蒙古骑兵的恐惧可以说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髓中。

    仅仅是十几天的军事训练是很难消除这种恐惧的,想要消除这种恐惧需要的是实战和一场毫无争议的胜利。

    在这种恐惧之下,有些新兵紧握兵器的双手开始颤抖,甚至可以听到不少人牙齿的打架声。

    就在这时,一个激昂的声音在军中响起:“怎么了,你们要不要伸手摸摸裤裆里面还有东西吗?你们还是男人吗?你们手中的刀枪是纸糊的吗?你们手中的弓箭射不死人吗?只要碰到蒙古兵,你们就手抖腿颤,那现在你们就跑出去,跪在蒙古兵的面前,把你们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们!想要当奴隶的,滚出去!想要当人的,站在这里,和我并肩作战!”

    张亦隆和杨大乖都看向了发出吼声的人,吕少威。

    张亦隆还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军官,之前听董一振说过,吕少威是京营小旗出身,当时也多问,后来听小胡说,吕少威虽然话不多,却很能干,只是与董一振、岳双元等人一对比就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此时张亦隆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没问吕少威是京营哪部分出身的,他只说是京营小旗,可到底是京营的哪个部分,自己没问过,好像吕少威也没说过。

    张亦隆努力的回忆了自己看过的史料,在俺答汗率军扫荡北京城外后,嘉靖帝对京营进行了最大的一次改革,也是明亡前的最后一次。

    在这次改革中,嘉靖皇帝不仅重建了三大营,还对三大营的营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进。张亦隆判断吕少威应该不是神机营的,他明显不擅长火器,那么就可能是五军营或是神枢营,从他这堪称霸气的吼声中,张亦隆仿佛看到了被深深压抑着愤怒,那种面对着蒙古入塞劫掠想要抗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张亦隆完全能够理解,吕少威就是京营中的一个小旗,就算他手下的士卒个个悍不畏死,勇冠三军,那又如何?区区50士卒,面对着数万蒙古骑兵,除了送人头没一点意义。

    现在不同了,吕少威身后不仅有着近千的士卒,有两门性能相当优异的火炮,更重要的是,还有着敢战的统帅。

    吕少威不再想要压制心中的怒火,他一边策马在几个军阵间绕行,一边用越来越激昂的声音怒吼着:“你们加入的是振威军,誓要重振华夏之威!一个个怎么了?连蒙古兵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吓尿裤子了?谁没胆站在这里和我并肩作战,就马上滚出去,跪在一边,我不要和这样的软蛋一起打仗,我不想和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纵使我今天必死无疑,我也要做为一个男人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深吸一口气后,吕少威看向远方滚滚而来的烟尘,“哪怕今天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绝不会跪下来让别人决定我的生死!”

    这时,一个淡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放心吧,今天这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我会在这里,我不会跪下着生,要死也要站着死。”

    吕少威吃惊的回头,身后不远处,张亦隆向他举起手中的长枪。

    更后方,于硕也在炮车上举起了手中的旗枪,“算我一个!”

    “还有我。”董一振一提手中的长枪。

    岳双元大笑着举起了龙刀枪,“算我一个!”

    全军默然,片刻之后,如雷般的怒吼从所有士卒口中喷涌而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他们手中的腰刀、长枪和弓箭一起指向天空,“我们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怒涛般的吼声唤醒了这些汉人基因中的血性,唤回了压抑许久的野性!

    蒙古兵是人,我们也是人,大家都是手持刀剑,此时此刻,众生平等!

    是的,吕大人说的没错,站着可能会死,跪下却不一定会生,给别人当奴隶,那叫生不如死!

    这怒涛般的吼声不仅在瞬间提振了所有人的士气,就连在杨大乖身后的100蒙古骑兵都被惊的脸色发白,他们自然知道这股压抑许久的怒火一旦爆发之后会是什么后果他们虽然没有亲身见证过,可强大的元帝国就是被这股怒火彻底摧毁的,也正是这股怒火将元帝国逐出了中原,逃到了漠北,甚至连元帝国这个名号都没能保留下来。

    曾经就是靠着这股怒火,明军一次次出塞扫北,吓得曾经强大的蒙古骑兵远遁千里,此后百余年,即使纵马南下,也只是劫掠,再无人敢提入主中原。

    杨大乖没理会身后蒙古骑兵的躁动,眯眼而笑的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支由徐达、常遇春、蓝玉等一代名将带领下的明军此时此刻就在此时复活了!

    “哈哈哈”杨大乖忽的仰天长笑:“张大人,振威军这个名字真是取得极好!”

    吼声之后,全军再次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死寂,而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没有人再颤抖,也没有人的牙齿再打架,每个人都紧握着手中的刀剑,恶狠狠的盯着那支藏身于滚滚烟尘中,不知是敌是友的骑军。

    吕少威跳下战马,一拍马背,“去后面等我,老伙计。”

    黄膘马轻嘶一声,径直走向后队。

    吕少威刚手持长枪站在标营的最前方,“今日就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华好汉!”

    “呼!”全军齐声欢呼,声浪之大竟然盖过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随着远方骑军越来越近,杨大乖一直平静的神态出现了些许凝重,现在已经到了可以看出对方旗帜的距离了,很明显来的这千余骑军中不只是大成鄂托克所部,还有其他鄂托克的军队。

    这让杨大乖一时无法判断出来的是敌是友。

    800步!于硕冷着脸跳下炮车,打开火药桶,从里面拎出一袋一斤装的绸布药包轻塞入炮膛内,紧接着又把另一个一斤重的药包装入另一门桦木炮中。不过于硕没有装填铁筒葡萄弹,只是拎在手中,万一来的是友军,想把铁筒葡萄弹从炮膛里再倒出来可就是个麻烦事了。

    好在距离还远,只要他们敢进入400步,于硕就会马上把手中的铁筒葡萄弹送入炮膛,敢进200步,那就别怪于大爷不客气了,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肉不如铁!

    好在骑军没有进入400步距离,他们在500步外停了下来,不过,只是中央部分停了下来,左右两翼却开始包抄向振威军侧翼和背后。

    “于硕!给我用炮轰敢迂回我军侧翼的敌骑!”张亦隆脸色铁青,不管是敌是友了,敢玩包抄?好,就陪你们玩玩!

    “得令!”于硕扔下铁筒葡萄弹,以最快的速度为一号桦木炮又装入一斤重的绸布药包,顺手又塞进一个重10斤的生铁弹丸,用推弹杆把炮弹推到弹膛深处,于硕扭头对着长夫军吼道:“快过来抬炮!”

    十名长夫军马上冲过来,抬着大车跟着于硕的手势移动着。

    于硕用简易的准星和缺口迅速将正在展开迂回的骑兵队套入其中,“好!停!”就在长夫军放下炮车的同时,于硕左手的铁针已经狠狠插入点火孔中,右手把已经点燃的火绳插入点火孔中。

    一缕轻烟从点火孔中飘上天空,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第一百五十章 杀还是不杀?

    2斤黑火药推动着这枚10斤重的生铁弹丸在空中划出一道不那么完美的弧线飞向正在横向展开的蒙古骑兵。

    弹丸飞行速度并不快,或者说看起来并不快,而且由于火药力量略显不足,弹道明显偏下,好在于硕精准的瞄准有效的弥补了弹道偏下造成的误差。

    于硕选择的瞄准点非常科学,瞄准的是骑兵队伍正从横队展开迂回的瞬间,此时的骑兵队形会出现短时间的密集状态,这正是实心生铁弹丸最好的目标!

    生铁弹丸首先砸穿了一名蒙古骑兵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带飞了尸体,还把尸体中的碎骨变成了锋利的破片把身边之人打得伤痕满体!

    第二个倒霉蛋是胸腹部中弹,贯通伤,当场阵亡。

    第三个牺牲品是下腹中弹,穿出腹部的弹丸还带飞了一根大腿骨,他的哀嚎声还没落地,人就没气了,他胯下的战马也因背部被撕去一大块肉而惨嘶着倒地。

    第四个牺牲品是间接受害,弹丸没有击中他,可第三名死者被弹丸击飞的大腿骨恰好插入了他眼眶之内,直透颅骨!

    第五名死者死于失血过多,弹丸飞掠而过,在贯穿他坐下战马的同时也把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击飞,瞬间的大量失血让他仅在地上哀嚎了数声就没了声息。

    第六名死者是被自己的战马压死的,生铁弹丸飞到他身边时,弹道已经极其弯曲,只打断了他胯下战马的一条马腿,可受此重创的战马在瞬间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它不顾仍有骑士在背,痛苦的在地面翻滚起来,马上的蒙古骑兵当场阵亡。

    一炮六命!战场上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尤其是振威军士卒,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一门用木头制造的火炮居然有如此威力?!

    “振威!”振威军中爆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战号!士气得到了空前的提升!

    对面的蒙古军队则在炮击后陷入了混乱之中。

    受到炮击的右翼迂回部队虽然死人不多,但战马却因巨响和弹丸破空的呼啸声而陷入了混乱,特别是受到炮弹攻击的百骑队的队形在瞬间就被打散了,战死者横飞的骨片和鲜血更是加剧了这种混乱。

    这些年轻的武装牧民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什么叫火器,其带来的震憾完全不是之前那些老兵口口相传所能比拟的。

    就连没有受到攻击的左翼迂回骑兵也都停了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于硕则长叹一声,火药放少了,张哥这话要是早说几分钟,自己就再加包火药了,那样这一发炮弹起码还能多打倒三四个人,可惜了。

    叹气归叹气,于硕的双手可没一刻停止,这一次他装入的是一枚轻量铁筒葡萄弹却把药包量保持二个不变,这样就可以保证这枚铁筒葡萄弹可以飞得更远,在500步开外仍可一击致命!

    这些蒙古骑兵只要还想要迂回自己的侧翼,就不得不继续变换队形,于硕估算下一枚铁筒葡萄弹中的四枚弹丸至少可以收割四条以上的人命。

    蒙古军队中央,一个年轻人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损失几条人命他不在乎,别说六人阵亡十余人受伤了,就是再翻十倍,他也无所谓。

    但是眼前这一幕的污辱性实在太强了,这让一向自视极高的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

    他,堂堂哥力各台吉的孙子,伟大的阿勒坦汗之重孙,亲率2000骑兵居然没能吓得对面这支号称只训练十余天的汉人军队?

    “刷”的一声,他刚抽出腰刀,想要发出全军进攻的命令,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颤抖却透露一丝杀气的声音:“大人,我觉得您可以收手了。”

    年轻人没有回头,稍一犹豫,他就把腰刀重新归鞘,“术仑大人过虑了,我只是想看看达阳大人口中的精兵是什么样的。来人!吹号!收队!”

    身后的号手们马上吹起了牛角号,“呜呜”的号声传遍草原。

    听到号令的蒙古骑兵开始拔马返回,阵亡者的尸体也由同一百人队的一一收敛。

    停马在年轻人身后的术仑看到这一幕才暗中舒了口气,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位任性的台吉之子,居然真的敢展开围杀队形,更没想到他居然要亮刀指挥全军冲杀?!难道自己说的话被他当成了屁一样放了?

    对面的可是达阳台吉的安答!在大成鄂托克辖境内,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达阳台吉的安答?这口黑锅是自己一个召图能背得起的?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术仑差一点就要拔刀砍下这位台吉之子的人头了,反正自己横竖也是个死,杀了他,起码能保全自己的家人。

    可是让这位台吉之子真要是在自己面前杀了达阳大人的安答,别说自己了,自己整个家族都得被达阳大人杀的人头滚滚。

    苏日立格根本没把身后这位大成鄂托克召图这点小心思放在心上,他不相信达阳叔叔的部下真敢杀了自己。再说了,自己也没有真的要展开围杀嘛,只是吓唬一下他们,按自己的命令,自己手下这些蒙古骑兵会在200步外停马。

    意思一下就行了。

    可是,苏日立格严狠狠的盯着那个居然敢开炮轰击他手下骑兵的贱人!

    自己一定要弄死他,现在!立刻!马上!

    苏日立格,这位哥力各台吉三子,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扭头对术仑说道:“术仑大人,我确实是忘了对面是达阳叔叔的安答,现在麻烦术仑大人过去说一声,我好去谢罪。”

    术仑是个直爽汉子,没有多想,策马前出。

    站在炮车的于硕早就用手中17式单兵望远镜看到了来人是术仑,他对着身边的信号兵说道:“吹哨,告诉张大人,来的是自己人。”

    信号兵是振威军新设的兵种,是专门使用各种能发声的器材传递信号的人,信号兵必须随时跟在主将身边,将他发的命令用哨子、号角、小锣等传递出去。

    相比专门用号的号兵,信号兵需要熟练掌握的乐器更多,所以他们都是按什长的标准领饷。

    尽管有这么高的待遇,可能熟练使用多种乐器的人实在太少,所以现在只有五名信号兵跟随在三位大人身边。

    年轻的信号兵马上用铜哨吹出了三声短音,这意味着来人是友非敌。

    听到哨音后,张亦隆下令身边的旗手用力挥舞着黑边白旗,这是通知前方的标营来人是友,不要误伤。

    标营旗手也马上挥舞手中的旗枪,表示知道了!

    张亦隆再次长叹一声,这种指挥方式实在是太慢了!自己下令时必须要考虑到这种指挥方式必然带来的延迟,自己现在已经非常非常想念单兵电台和604山地电台了。

    标营旗手放下旗枪后,马上躬身对吕少威说道:“张大人有令,来者是友非敌,不要放箭!”

    吕少威点头,下令标营的弓箭手不要放箭。

    很快,术仑就拍马赶到。直到此时他才看到在张大人身边的居然是杨先生!

    这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滚鞍下马,跪爬几步,“张大人,杨先生!对面来人是哥力各台吉的孙子苏日立格,他奉哥力各命来和达阳大人商量备战一事。”

    张亦隆没有吭声,轻轻侧头看向杨大乖,示意这事还是你来处理吧。

    杨大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完全是一张死鱼脸,“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我是没什么,可张大人和于大人是达阳大人的安答,苏日立格是晚辈,难道他不应该过来见个礼吗?”

    术仑被这冷淡的语气吓得浑身颤抖,他是达阳的亲兵召图之一,太了解这位阴鸷的杨公公到底有多狠了。他一边叩头一边求饶道:“我马上就叫他过来。”

    看着术仑屁滚尿流的爬上战马,掉头就跑。张亦隆不由得笑出了声,“杨先生,看来你的积威不小啊。”

    杨大乖没有理会这句调侃,反而认真的问道:“张大人,你觉得这事就这么完了?”

    “当然不会,”张亦隆手中的马鞭指向那个正跟着术仑一起赶来的年轻人,“这种官二代我见识的太多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记吃不记打。要想让他们长点记性,就要打得狠一点。我打赌,那小子肯定要借题发挥,找小于的麻烦。”

    “于大人有办法应付?”杨大乖很明显也同意张亦隆的看法,直接问出了问题的核心。

    “放心吧,小于的能力不在我和小胡之下,既然那位苏什么想玩花样,小于自然会奉陪到底。”张亦隆直到现在都9觉得他们的名字太绕口了。

    “苏日立格,蒙语中的意思是威严。”杨大乖忽的笑很开心,“我听说他是哥力各台吉老来得到的孙子,所以对他期望很高。”

    张亦隆也笑了起来,“那按杨先生的意思,这人不能杀了?”

    “不,”杨大乖语气在瞬间变得冷冰,“是他先挑衅的,杀了就杀了。哥力各台吉就算心中有怨气,也得等到打退林丹汗西征后。”

    张亦隆点点头,杨大乖这话说得挺有意思,表面看起来是说杀了就杀了,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希望张亦隆现在别动手,即使真想要报复,也要等到打退林丹汗西征之后再说。

    想到这里,张亦隆看向后队的于硕,于硕眉头一挑,微微点头,教育熊孩子这事,于硕自然是当仁不让。

    做好事,不求留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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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之明末争霸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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