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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0章 捷足先登天子儿

    大顺皇帝李自成兵溃湖广,在九宫山被乡勇所杀,但最后尸首都不见。鳌拜说他射杀了大西皇帝张献忠,可一样没有找到尸首。

    虽然鳌拜的手下们都为他证明,确实射杀了张献忠,可李国翰还是没给他记功,而是要求鳌拜找到张献忠尸体才能算。

    鳌拜骂骂咧咧,但最后还是带着骑兵去追了。

    清军将领们忙着打扫战场,搜缴战利品,搜捕败兵,正忙碌着。

    突然,一名游骑吹响号角,一边吹一边从北边疾驰过来。

    “明军,明军来了!”

    清骑带着几分惊恐的向李国翰报告。

    李国翰疑惑。

    哪来的明军?

    “阳平关,阳平关方向明军。”

    骑兵是鳌拜派回来的,他率骑兵要去追击西贼败兵,正准备渡过汉水,然后经阳平关走金牛道去广元,拦截献贼,起码也要把张献忠的尸体抢回来。

    结果刚到汉江边,就见到不宽的汉江水面上,正有清军拼命的划着小船过河来。

    那是从对岸逃回来的清军,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阳平关失守。

    鳌拜简直不敢相信。

    询问半天,才弄清楚,原来在他们跟张献忠拼命的时候,汉中主力都调来了定军山下,结果明军陕甘行营提督张大鹏,居然已经不声不响的杀过来了。

    他们从略阳过来,翻山越岭,穿行栈道。

    这支明军在三天前抵达了王家湾堡,上次李国翰、徐勇在那击败张文秀,歼灭其两万人马后,便只留了支小部队把守,其余兵马都带来定军山下。

    谁能想到,明军居然这么快就从略阳过来了。

    明军在猎户带路下,半夜翻山越岭,潜入堡内,打开了关门。

    那队守堡的清军都是些绿营兵,本以为张文秀全军覆没,张献忠又带着阳平关下的西贼已经偷渡翻山进了汉中,这边已经没危险了。

    谁知明军从他们北边绕过来了。

    就那百来人,其实就算强攻,他们也守不住,毕竟这只是个小堡垒。

    不过若是他们能认真点,明军强攻的话,他们起码能在失守前给定军山的清军报信的。

    结果他们被一锅端。

    朱鹏飞拿下王家湾堡后,略作休息,便率军沿马鸣阁道,顺着王家河谷悄悄的直扑阳平关后。

    李国翰从王家堡赶往定军山时,也把留守阳平关的守军又调走了大部份。

    留守的不过数百人。

    当明军突然出现在阳平关北面时,他们都门懵了。

    这几乎跟神兵天降似的。

    阳平关很险要,他们在这里堵着张献忠快一年了。

    可问题是,明军从他们后面出现的。

    而且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出现的,当一个来接班的清军揉着没睡醒的眼睛,看到许多明军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以为梦没醒呢。

    他还想再揉揉眼睛,结果明军发现了他,直接弓箭招呼。

    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明白这不是梦,于是临死发出了惨叫声。

    战斗就此开始。

    慌乱的清军赶紧防御,可明军已经摸到关下。

    险关也得兵守。

    兵力不足,再险的关,防御力也大打折扣。

    何况清军一直都是防着南边,哪想到明军绕到北边身后来了。

    况且,朱鹏飞他们也是有备而来的,带了许多梯子、绳钩,甚至还有盾车,加上铳炮弓箭盾牌。

    战斗一开始后,守军就发现不对劲了。

    攻势太勐了。

    这些本就是些老弱伤残的绿营兵,才被留下来守关,也就那么五百人不到。

    啪啪啪的火铳一排排的交替不断射击,间夹着还有小炮、抬枪,加上那一阵阵的弓箭,压的关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这些明军居然十分凶悍,前扑后继的往前扑啊。

    攻防战足打了一天。

    都没带停歇的,攻城的明军没停过,最终守军顶不住了。

    死伤过半,士气崩溃。

    剩下的守军甚至都没了再战斗下去的勇气,直接就投降了。

    明军一边勐攻城,一边还不断劝降,承诺投降不杀,优待俘虏等等,搞的这些守军越来越没士气,最终干脆降了。

    再这样打下去,全得死光在这关上。

    开关投降,朱鹏飞也确实兑现承诺,投降的俘虏一个不杀,解除武装,先关起来。

    在阳平关一边休整,一边打探军情。

    本来朱鹏飞是计划是趁清军在围定军山,他们先收集下勉县情报,想办法偷袭夺取勉县。

    结果谁知道他们还没准备好呢,就接到夜不收禀报,定军山大战。

    弄清楚西军突围后,朱鹏飞也是当机立断出兵勉县。

    勉县在汉江北岸,又在阳平关的后面,所以清军在围定军山时,勉县根本没有什么守兵,这里主要是屯积一些粮草军资。

    他们之前防守也是主要守汉中府城和阳平关城等地,后来吴三桂等带走不少兵马离开,加上张献忠爷几个不要命的不断冲进汉中来,迫使的汉中留守的清军也不断的汇聚起来。

    导致其它地方基本上没兵。

    李国翰也想不到,这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啊。

    本来他想着,就算明军绕到了略阳,截断了陈仓道,但只要阳平关、王家湾堡还在他手里,明军也是被堵在山里的。

    等他们灭了张献忠,到时再去夺回略阳打通陈仓道就是。

    谁知晓,阳平关和王家堡都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就被夺走。

    “明军出阳平关,正往勉县去!”

    报信的清军,是从勉县运粮草往阳平关补给的,结果半路遇到明军正好从阳平关往勉县去,直接羊入虎口,粮草、民夫都落入明军之手,几个押送的清兵军官见机逃的快,这才逃出了两三个。

    鳌拜听到消息,让人来禀报李国翰,他自己想去拦截明军。

    结果等他们跑到汉江边,才发现来晚一步。

    朱鹏飞带着人马也还没到勉县,但他们在汉江北,而鳌拜还在汉江南。

    隔着几十丈的汉江,虽说不算宽,但此时是夏季了,汛期之时,水流湍急水量大,骑兵是没法直接渡过汉江的,得乘船渡河或是搭桥。

    问题是,现在朱鹏飞堵在岸北,会轻易让他们搭桥吗?

    反正两支人马隔着不宽的汉江,大眼瞪小眼。

    然后号角声响,双方各自拉开阵势。

    朱鹏飞等也很兴奋。

    直接沿江列阵,摆开阵势。

    “唐将军,你立即分兵一协赶勉县抢占,我在这里盯着鞑子,他们若敢渡河,就来个半渡而击,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让傅将军带上辅营去接收勉县便是,城里也没有几个鞑子兵,都是些文官和民夫,我留下来。”副提督唐镇邦直接道。

    傅山倒不嫌弃这差事,痛快的请命。

    朱鹏飞考虑了一下后,派了张显随他同往。

    正常情况下,勉县没兵,应当是能够拿的下来的。

    他先在这里盯着鞑子,他们敢强渡,就半渡而击。

    等那边拿下了勉县城,到时他们再进城,凭城而守。

    “再派一营回阳平关。”

    与几位将领简单商议了下后,最后朱鹏飞决定给阳平关再派一营五百战兵,那里现在留守有一营五百战兵,加上一千辅兵。

    又让傅山带一营战兵,加上八百辅兵去取勉县。

    而朱鹏飞带三千战兵守在汉水北岸,不让鞑子渡河。

    鳌拜看着对岸飘扬的明旗,还有那明旗下严整的军阵。

    也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这支明军不一般。

    很快固山额真李国翰亲自赶到,看着那明旗,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们来的好快!”

    鳌拜则道,“原以为这所谓的明国御营陕甘行营只是一支乌合之众,趁我们这边打仗,趁虚而入夺了成县、徽县、略阳,截断祁山道、陈仓道,还控制阳平小道,谁知道这支人马,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一般。”

    “看他们旌旗森森,号令严整,尤其是这队伍很整齐,装备似乎也还可以,这他娘的是怎么就拉起来的一支精锐?”

    “不会是文安之秦良玉到了吧?”

    “那不打着陕甘行营提督朱鹏飞的旗号吗,这提督不是张大鹏吗?朱鹏飞又是谁?”

    “那面天子义儿的旗帜什么意思?”

    一群鞑子在那里指指点点,汉江水面不过几十丈宽,甚至若是不离岸远点,对面都可以直接拿弓箭火铳攻击到。

    李国翰看了好一会,觉得此时汛期,河水迅急,明军在对面守着,强渡很难。而他们又占了阳平关,现在还分兵去取勉县,这很麻烦。

    “我建议往东撤离,在汉水下游渡河,先退往南郑城!”

    鳌拜很想说西贼还在溃逃,不能放虎归山,又想说当在下游渡河后再杀过来,把这支明军歼灭。

    但这大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看对面的样子,虽才几千人,但绝对比西贼强,他们现在也是大战过后,就两万人不到了,对方手里还握着阳平关,他们强攻也未必占到好。

    更重要提,既然明军都已经夺了阳平关,出现在勉县城边,那就意味着这绝不会是降军,下游肯定也有明军杀过来了。

    鳌拜现在对明军的套路也有些掌握了,他们别看单兵不怎么样,但最喜欢玩的就是多方联动的套路,往往能让清军顾此失彼,左右为难。

    “南郑不容有失。”鳌拜最后说出的话却是很灭自家威风。

    南郑若失,他们可就真要被包围了,守住南郑,起码进可攻退可守,背倚褒斜道可通关中,还有坚城可为屏障。

    一名八旗左领忍不住问,“勉县就让给明贼了?”

    李国翰阴着脸,“先回南郑,然后再出兵来收复勉县,再取阳平关,一步步来。”

    “把西贼俘虏都押到这汉水江边来,当着对面这些明军的面,杀光,扔河里喂鱼!”鳌拜看着那无懈可击的对岸明军阵,心中恼怒烦躁,最后只好拿西军俘虏出气。

第571章 亲勋翊武近卫军

    “外镇、屯镇,皆将归兵部,饷归户部。团练则归总督、巡抚、分巡、知府知县,节制统领。”

    “饷呢?”

    总理处,大臣们议事。

    朝廷养不了太多兵,所以御营京营以外,要整编成外镇、屯镇甚至团练、保勇,但具体要如何管理,也是问题,总得制订一个制度标准。

    洪承畴在朝臣中军事经验是比较丰富的,还在鞑子那里呆过几年,所以也算是知已知彼,他直言,“一府养五千战兵加一千八辅兵,如果常备兵,肯定是不够的,但如果是屯镇,如果平时五番轮值,兼处于边地,以卷属余丁屯田,收获后向官府缴纳地租,然后按额拔给屯镇供军,应当是够的。

    再加上边地茶马互市,开采矿产,以及卖盐卖酒,加上厘金,是还可以有剩余的。”

    户部尚书阮大铖直接道,军队和税赋必须得分开,就如御营也有专管粮饷装备的官员一样。

    就算是边地搞屯镇,也得把兵饷分离。

    授分、租佃给屯镇和其家卷的屯田,也须由朝廷另派的官员负责管理和征收,比如设营田使,或直接归由分巡、督粮厅、税务厅、知府等官员,由他们管理并征收,统一登记入库,然后再按军需,调拔给屯镇支用。

    特别是茶马、盐酒、矿税以及厘金,更不能假手于屯镇直接征收。

    要是朝廷放权给他们,肯定就要出事。

    说着又到了该给屯镇、外镇、团练等制订个什么粮饷、补贴标准的事,该给多少饷,外镇屯镇是一个样,还是各有标准,屯镇不当值时是否要给些补贴,当值时又该是什么标准。

    多少月粮?多少饷钱?

    要不要吃肉?

    需不需要买马,要不要给马草钱。

    “既然编设外镇、屯镇,以及团练,那都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要守边卫国,保境安民,要打仗,还得能打,否则编设做什么?如果没有足够的装备,难道人手一杆长枪就行了?

    这样的兵,那干脆全民皆兵好了,但又有何用?

    先前卫所糜烂不堪,不是很好的前车之鉴吗?”

    吏部尚书徐石麒提出,外镇应当按之前省营的标准,装备武器,充实训练,应当限制在每镇五千战兵一千八辅兵,可适当的按其管辖的防区范围再让他们保留一些兵马为屯兵,也可兼领一些团练。

    但应当予以区分,外镇战兵营,装备得好,兵源得精锐,训练得足够,得能战敢战,粮饷待遇也得提高,不仅得吃饱饭,起码也还能两三天吃一顿肉,另月支粮三斗,饷三两银。”

    三两银加三斗粮,在他看来,是保证外镇战兵战斗力的最低标准了,低于这个量,与御营相差太大,连御营的夫勇都不如,还如何保证战斗力和忠心。

    对于外镇的辅兵,则可降为三斗米加一两银子。

    屯镇,则有朝廷所设边境屯镇,以及内地外镇所辖屯镇,屯镇应当比外镇战兵还要降一等粮饷,如当值时月三斗米加二两银,不当值时没有。而外镇的屯镇,当值时月粮三斗加一两银。

    团练,当值、训练时,只给米三斗。

    若战时,另给赏银。

    武器装备,皆由朝廷置办拔给,无须自置,如马骡兵、运输马夫等,另可领取马料等。

    对于阮大铖提出的兵饷分离,各级武官任命升降权在朝廷一事,大家也都同意。

    控制钱粮,才能控制兵马。掌握武官升降任免,才能不失控。

    其实外镇和屯镇设立,本身也都是些地方部队,甚至是些顺营、西营、地方豪强、贼匪等受招安等整编而成,这些军队特点就是数量大,成份杂,军纪差,战斗力也弱,而且忠诚度不高。

    局势顺,还听话,一旦局势不好,许多人就是墙头草,甚至转为乱兵。

    如果不好好控制这些兵马,那不仅军费开支是巨额,而且也会让地方难以安定,甚至对朝廷中央形成威胁。

    如金声桓、耿仲明都是降而反正,这种人有地盘有兵马,且占据的位置比较特殊,朝廷也一时不好强行整编,以免激起兵变,只能徐徐图之,一边加官安抚,一边慢慢着手,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收回权力。

    还有诸如米喇印、丁国栋这样的本就是回部土官,起义反清归明,又处于遥远河西,朝廷也是得升表示嘉奖封赏,把他们团结过来,所以一时也不能太着急。

    必须区别对待,从实际出发,以大局为重。

    顺营诸部,则编列数镇,但只保留李赤心的忠贞为外镇,其余几镇为屯镇。

    现在如顺营诸部,李赤心打下夷陵后,号称披甲战兵八千,高必正整合郝摇旗、刘体纯诸将后,也号称战兵两万余,其余顺营诸将,各私立营号,加起来号称甲兵十几万。

    江西的金声桓、王得仁,还有峒蛮张安的龙武新军,他们分镇江西北部的南昌、九江、饶州等处,加起来也是有数万人马。

    就连去年从来州败撤回辽东的耿仲明,短短不过一年时间,如今镇守东江,屯田朝鲜,居然也控制着几十万人口,麾下也报称三万军。

    这些将领都喜欢招兵买马,毫无节制。

    朝廷对此也只有一再强调要控制兵额,给他们军号、名额,甚至从粮饷这块加以控制,把征粮收税的权力拿回来。

    但他们也还可以通过劝捐、加派,甚至设卡征厘等办法弄钱维持。

    这是中央和地方的博奕,在有共同的敌人满清面前,朱以海也是得小心翼翼的处置,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跟郧阳王光恩一样会叛乱了。

    只要不太过份,朱以海也不是不能够能忍一忍的。

    放眼未来,从长计议嘛。

    就跟耿仲明一样,虽然这家伙打的小算盘,朱以海以一清二楚,但现在他确实也还是出力抗清的,因此有些事情暂时不计较。

    甚至朱以海先前知道耿仲明在东江等地跟朝鲜人走私贸易后,还特旨给他,派人在那边正式设立边市,让耿仲明协同管理,甚至还主动提出这收的关税,特拔部份给东江镇为军饷,还默许耿老二在东江镇暗里也搞贸易。

    你只要打鞑子,不跟鞑子私通,一切好说。

    不过对耿仲明这扩军速度,朱以海还是得敲打他一下的。

    现在大臣们也提出,对外镇的兵马,一镇就给六千八名额,超出的可以编为屯镇或团练,仍由外镇提督们统领,但起码名义上也是分开了,更正规了。

    东江镇编一外镇,再辖屯镇、团练,三万人也能安排的了。

    起码也是在朝廷监管之下。

    “此事就按诸卿所议,外镇、屯镇、团练、保勇,都要拟出一份正式的制度出来,以后照章办事。地方民政、司法、财税这些,都要由朝廷派出的地方官员负责,将领们只负责镇守练兵打仗,其余的不用操心。”

    “鉴于诸外镇将士们的忠勇勤劳,朕决定给每镇特赐十万块银元,以示嘉奖。”

    一镇十万,倒也不多。

    现在御营,每一个战兵营,一个月光士兵的饷就要三千块,御营本部五军,外加十个行营,本部五军各四镇,一镇就有十营。

    本部有二百个战营,行营又有一百个战营,仅这三百个战营,每月就要九十万,若加上配备的辅营,打底一百万,还没算上军官以及公用银的。

    御营是月月开支,甚至还有养老金。

    外镇可没这个待遇,甚至装备这块,现在御营装备越来越精良,尤其是拥有专业的水师、骑兵、炮兵,步兵们也大量装备火器,火器化不断提高,这都是外镇们无法比拟的。

    他们的装备还都比较老旧,供给的也慢和少。

    时间越久,装备差距会越大。

    特别是当行营完备后,他们就会处于御营的包围之中。

    这次一镇给十万,不过是相当于御营一镇三个月的兵饷而已,但却能起到不错的安抚激励效果。

    给了这笔银子,朝廷再要求他们规范后额,交出税赋,他们也不好再拒绝。

    甚至给了这笔银子,棉甲、火枪、火炮等装备调拔少,也不好多说。

    毕竟御营优先,那也是完全政治正确的事。

    如今御营本部装备都还没完善呢。

    到如今,皇帝的御营建军思路其实也基本上确立,就是中央五军,加地方行营十镇,以后可能还会是行营十三镇,十五镇,甚至十八镇,大抵会是一省一镇行营。

    在京畿要害之地,再有五军驻扎。

    边疆之地,则是屯镇,内地以团练为主。

    将来外镇肯定是渐渐要整编进御营行营,或是转为屯镇的。

    能打的御营集团,待遇要好。

    内地没什么战斗任务的守备部队,待遇肯定要差些。

    御营的诸军中,肯定又以本部五军是王牌,一军四镇,一水一骑两步,步兵还要建立专门的炮兵部队。

    火枪会大量装备,形成以火器为主的部队。

    虽然这个路很漫长,但定好的方向,稳步前进便是。

    有了这个建军方桉,然后便是财政上的配合,以及军工后勤体系的建设及保证,甚至是武官的培养选拔,士卒在点选等。

    “朕打算建立几所军校,在青岛设立皇家海军学院,奉天设立皇家陆军学院。蓬来宫外,还将设立皇家讲武堂。

    另外,朕要效彷唐制,设立亲勋翊武四卫。”

    “皇族、宗亲子弟,年满十八岁,点选录用,为亲卫,亲卫两营,一千名额。

    以皇后、皇贵妃、九妃九嫔族亲,授爵勋臣、贤德后裔子孙,年满十八,点选录用,为勋卫,勋卫两营,一千名额。

    以文武百官五品以上子弟,年满十八,点选录用,为翊卫,翊卫两营,一千名额。

    另特旨以军中保家卫国而战斗牺牲之烈士子弟,年满十八,点选录用,为武卫,武卫四营,两千名额。”

    皇帝将新建四卫,但与原来的锦衣卫等不同,这些人也不完全是唐代的内三卫五府。

    他们选拔有特殊标准,皇族宗亲,或勋戚子弟,或品官子弟,或烈士遗孤,他们总数五千,入选之后,到京服役。

    他们轮番戍卫宫城以及守卫宫门,部份随侍天子,朝会时也兼充当仪仗队。

    不当值时就驻于宫外,训练习战,有武将授战法,甚至天子都会给他们讲课。

    所以这是一支很特殊的兵,与普通的御营各镇不同。

    甚至说与之前的府前卫有些类似,毕竟府前卫之前也还有个名号,学军。

    只是这次的四卫,选拔有限制,而且他们也不是一直在四卫当差。

    定期考核,按成绩会分批下放各镇任职,或在本卫升职,四卫兵刚点选时其实就是普通士兵,跟唐朝的三卫直接授七八品不同,从兵做起,但他们表现好,就可以毕业,然后升职到其它镇了。

    这既是对皇族宗室、对外戚勋臣,对百官甚至对为国牺牲的烈士们的一种优待,同时也是另一支天子学生。

    这些年轻人在京侍卫天子数年,甚至接受天子亲自教导,然后外放为低级武官,随着战斗功绩而逐渐升迁。

    一批批年轻四卫外放,必然是能更加保卫皇权的。

    其中如亲卫,只限皇族宗室,五服内的宗室和五服外的皇亲,各给五百个名额,不断招收这些朱家子弟来训练,将来源源不断走向军中各个指挥岗位。

    以此保证皇家在军队中的一定比例和地位。

    武卫比较特殊,只以牺牲烈士的子弟入选,而不限出身门第等,也体现了皇帝对于普通士兵们的感激和厚待。

    五千名额的四卫,出一人再点选补一人,维持不变。

    这将成为一个皇家士官学校,为军队源源不断的输送忠诚可靠的年轻低级武官们。

    大臣们倒是早就习惯了皇帝会不时的抛出些新鲜东西来,也习惯皇帝行事向来谋定后动,等皇帝仔细的解释完四卫的情况后,倒没几个反对的。

    除了这个武卫,其实亲勋翊三卫,虽然历朝名字不同,但都有类似的一种门荫福利,不管叫什么名,本质上差不多。

    那些官员,尤其是勋臣外戚,哪会没有特殊福利呢?

    就好比以前大明对爵位非常重,与唐宋那种轻爵位甚至虚爵位的朝代不同,大明非社稷军功不封世爵,外戚一般也就是封流爵,顶多传一两代而已。

    那些世爵的勋臣子弟,各种待遇极高。

    比如勋臣直接充任总兵官,或者如魏国公世代镇守南京等。

    一些高级官员,其子弟出仕等也有很多路子,并不是一定得走科举之路的。

    如今天子改革封爵制度,对宗室爵位几乎重定,削的厉害。许多传了快三百年的勋臣家爵位也夺了。

    新封的宗室、功臣爵,也不如以前,甚至有好多终身爵、虚封爵。

    所以现在新设个四卫,也算是给这些勋戚宗室等子弟,增加一条出仕做官的路子而已,还是个很有份量的路子,给皇帝做侍卫开始,在京城呆几年,就能从队总哨副等做起了。

    好事啊。

    谁会反对?

    比起直接按门荫荫官的制度,这也不冲突,相当于多了个福利,还很实在,大家当然乐意支持。

第572章 大帝

    至于说多五千兵额,这也不算什么。

    连刘宗周都不好说什么,毕竟皇帝连烈士遗孤都想到了,给了安排。

    讲武堂、海军学院、陆军学院,甚至炮兵学院、骑兵学院等,都是军官和专业技术兵种培养的地方,其招收的其实是现役士兵,就是从各镇选拔优秀士兵送去深造。

    各学院里的学生,也不是额外招收士兵,不增加兵额军饷,大家也没意见。

    讲武堂主要是培养中高级军官,各学院则主要是培养专业的技术兵种,互不冲突。

    朝廷也会继续开设武科举考试,武举考试,考武艺也考军事策略,军事谋略还置于军事武艺之上,武举相当于武官选拔制度的一个补充,主要是用以发现遗漏人才。

    各级学院、御营、外镇、屯镇、团练在编人员,甚至民间良家子,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和文科举一样,也三年一考,有武童生、武秀才、武举人、武进士,并有武状元等。

    通过不同的考试,可以录入不同的学院,或是进不同的军镇,到了举人进士一级,还能进讲武堂受训,然后出来就能授武职。

    大体上来说,武进士们,先在院校训练,然后先授为侍卫,再外放为军官,从副职干起。

    要想考武举不容易,毕竟要文武兼备,尤其是兵法战策的本事,还得在其个人骑射战技之上,甚至还要兼考点四书五经以及武经。

    骑马、射箭、拉硬弓、舞大刀、举大石。

    这一整套考试内容,其实只适合军官们来考,一般的民间百姓,读书识字的都不多,骑射更难。

    所以朱以海设立的这个武举,其实主要就是对现役武官选拔的一种补充,你要是真有本事,但因为没战功之类的没机会表现,那你参加武举考试,展示你的能力,不仅是骑射、力气,也展示你的兵法战策,只要你能证明,你达到某个层次,各级武举考试难度不同,以此筛选。

    达到不同的层次,就可以授以相应的官,给予提拔,甚至给予进讲武堂或专业院校培训的机会。

    升官不仅仅是打仗立功,毕竟有时没仗打,或者在后面协助等,那也无法证明。

    所以这也是一个补充。

    要求也高,文武兼备,所以一般士兵、军官,或是士族豪强子弟,普通百姓也很难通过。

    能考中武举人的,那肯定起码也是有个营官能力了,而能成为武进士,那说明至少是能带兵千人的能力。

    如果不能文武兼备,那只能在军中努力杀敌,用实际带兵能力来证明自己,以获得升迁,而不能走这条路子了。

    当然,如果是将门子弟,他们考武举,肯定有优势。

    大明罢撤卫所,取消了武官世袭制度,所以重开考举考试,未尝不是对武将们的一个补偿福利。

    朱以海为何突然要新设四卫、重开科举,其实不过是稳定皇权。

    权力的本质,其实就是排排坐,分果果。

    利益分配,就是权力本质。

    谁掌握了这个分配权,谁就握有真正权力。

    如何分配,则体现权力。

    有时甚至得妥协、让步,利益交换等等,都不过是细节。

    手握资源、利益分配大权,皇帝自然高高在上,但分配不好,利益不均,就容易出事,所以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权衡好,把利益分配好。

    就算永远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但起码得取一个优先的值。

    要尽量拉拢团练大多数人,否则位置就不稳了。

    中国历代开国皇帝,其实都是最懂这个的人,而许多亡国之君,就不懂这些,他们以为权力是来自于皇帝这个头衔,其实根本不是。

    甚至那些末代皇帝们,连真正的分配权都没了,所以圣旨出不了皇宫。

    就算皇帝,做任何事情,都得先组建一个利益同盟,拉拢绝大多数人站在自己的一边才行,否则就会成为孤家寡人,最终不是被绑架就是被抛弃、背叛。

    封建王朝是家天下。

    但却并不是皇帝一个人的。

    强盛如隋帝国,落到一意孤行的杨广手里,也一样二世而亡,就是因为他制订的决策,不管对错,但首先就已经彻底的背弃了他的核心支撑阶层。

    没有了底层支持,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所以杨广最后死在关陇集团手里,甚至死在他一手招募组建的禁卫骁果军的手里。

    朱以海起兵以来,一直定位自己是重建明朝,而不是中兴明朝,所以他不断的改革旧制,但不是如王莽那样的改,而是交换。

    每拿走一项权力,他都会先拿出一样等价权力来交换,甚至给予的比拿走的更多。

    就好比朱以海以现在天下动荡饥荒四起为由,要求百姓保证粮食种植面积,甚至要求统购统销,但这条政策红线的后面,是朱以海对统购粮价的提升,按市场需求制订合理价格,而不是简单的随便定个价格。

    就算他铸币,发行兑换券,也都是严格按一比一发行,决不敢跟朱元章一样无准备金的随便印大明宝钞。

    朝廷搞粮食统购统销,但没有因为掌握垄断权力,就压低百姓粮食收购价,也没有因此肆意抬高粮食出售价格,他在努力的维持着平衡,既要保证粮食恢复生产,还得保证种粮百姓的收益,又不能让百姓吃不起粮。

    鞑子北京年后粮食都卖到十两银子一石了,黑市价格更高。

    而现在江南在夏收后,粮价基本上回落到了一两一石左右,这个价格甚至到了崇祯初时了。

    把有限的宝贵粮食,尽量调度供应军民,不让人趁机哄抬粮价,保证一个较安稳合理的价格,这个耗费很大精力,甚至费力却不得利,但朱以海很坚持。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大战动荡之时,粮食不是简单的食物了,他代表的是稳定,是民心。他统购统销,不让那些地主豪强们借此贩粮弁利。

    但却又给他们机会,放开对盐茶酒矿等的合法经营权,粮食上限制,就给予其它方面的放开补偿。

    不让军官们吃空饷,就得给他们亲兵名粮补偿。

    不让他们克扣军饷,那就得提高俸禄,甚至额外给一笔公使银。

    有些东西,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一句不许贪污克扣,就真的能让下面人都遵守的。就好比一个县官,一年就那几十两银子俸禄,一个书吏,一月就一两工食银,他们不贪这可能吗?

    最终不过是又加到了百姓头上。

    就如当年崇祯朝加征三饷时一样,说是一亩地只加征二分银,说是根本没多少,他们却忘记了,以大明以前的制度,朝廷每征一两税赋银子,这背后面那些官吏们私自加征的火耗会有多少。

    只要当兵的敢战,有军纪,却连当兵的饱饭都供不了,这不是耍流氓吗。

    朱以海收回了火耗加征权,明确限制了火耗数量,把这些归公,然后再直接以养廉银、公使银的名义,再发放给各级官员们。

    一个总督给两万两,一个县令都给千两。

    有人觉得太多了,是俸禄几十倍。

    但他们却忘记了,其实就算是个县令,一年仅那些陋规,都有几千两收入,这还不是贪污克扣的。

    所以把灰色收入,变为合法收入,予以正式整顿,是非常有必要的,要不然睁只眼闭只眼,底下都被掏空了。

    如果正规起来,起码一切放在阳光下,有法有据可依,如果有人乱来,真要查处起来也简单。

    而县令们有了明面上的这笔补贴,也能自在惬意,不用想办法搞那些东西,也能过的不错,自然不会人人都想着贪,贪官肯定还有,但不会成为普遍性的问题。

    朱以海从不自欺欺人,那没意思。

    大明烂到根子上,其实也不全是说制度原因。

    中国古代封建王朝,任何一个王朝,到了三百年左右,基本上都要烂到底。其实这不是制度问题,也不是什么天命气数问题。

    而是生产力限制问题,大一统的王朝,经过二三百年发展,其人口必然繁衍到一个极限数字,而王朝的制度经过这么多年,也必然到处都是问题。

    于是最终就是豪强兼并、政治腐败,官吏贪污等等问题。

    唐朝不天下养朱,他也一样崩溃。

    宋朝没有藩镇割据,也架不住灭亡。

    满清入关,但一样也就二百多年国运。

    本质就是生产力达到限制了。

    所以经历一场大乱后,或十几年,或几十年,天下动荡,人口锐减,旧王朝倒下,新王朝诞生,那些旧的皇族宗室、勋臣外戚、甚至是士族豪强纷纷倒下。

    一批新的军功贵族、地方豪强也随之举起。

    权力洗牌,资源重新分配。

    于是各个王朝末年那些要命的问题,诸如土地兼并,政治腐败,农民失地、饥荒等都随之而去了。

    许多王朝因农民起义、异族入侵等灭亡,但实际上那些不过是表象,是引火索,王朝真正灭亡的因早就种下了。

    天下的土地产出,已经养不起那么多人了,尤其是生产资料被集中垄断在少数贵族豪强手里后,更加加剧了贫富不均、社会不公等问题,矛盾越发尖锐,所以最终就会以灾荒饥饿、异族入侵,或农民起义等方式掀翻这个旧王朝,重新洗牌。

    崇祯年间大明有多少人?

    官方数量几千万,但后世推测应当有一亿多人口了。

    这个数字,在明末时,已经达到一个峰值极限,所以随便一场饥荒,一场战争,就会引发动荡,最终灭亡。

    朱以海是学过马克思的,也喜欢翻毛选。

    透过现象看本质。

    大明只能重建,无法中兴。

    必须另起炉灶重来。

    原来的那一套旧制度,再怎么抢救都没用了。

    他只是借用了大明的这面旗帜凝聚人心,对抗满鞑,但真正要稳固兴盛,还得搞出一套全新的架构纲领。

    朱以海的架构,可比满鞑高明多了。

    努尔哈赤时代,后金不过就是群抢劫的野蛮人,喜欢烧杀抢掠。

    到了黄台吉时代,招降了些汉人文官武将,也开始玩制度了,但学的都是大明已经过时的那套东西。

    只不过当时他们还比较单纯,凝聚力比较强,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所以创业还是挺顺利的。

    等到他们入关后,其实搞满蒙汉合流的鞑子已经中毒了。

    甚至毒的不轻了。

    历史上他们成功了,也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大明那个时代,没有鞑子,李自成也会取代,李自成就算不行,张献忠也会取代。

    甚至可能那些江南士大夫,再拥立一个皇族朱家藩王,再建一个明朝。

    但这些人都没超脱时代限制。

    就比如鞑子入关后的那些制度,没半点建设,很落后。

    他们面对朱以海的强力反击,只知道一个办法,加征税赋。当财政越来越危急时,便开始明着抢劫。

    对明宗室外戚勋臣的田地庄园财产,一开始还说优待保留,然后现在全都直接没收充公,甚至找理由大肆屠杀。

    对盐商等大商人,也开启杀猪割韭菜模式。

    面对各地反抗的义军,他们除了屠城杀人表达无能的愤怒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据从北京发来的秘报。

    鞑子现在已经开始在商量一些紧急的抢救办法,一是加大对汉人的抢掠,加征已经征不上来钱粮了,那就直接抢。

    其二就是降低八旗的粮饷。

    给他们多分些田地,把汉人划拔给他们做包衣奴才,然后取消八旗的粮饷,甚至让他们自备武器,掏银子买装备。

    战死什么的也不再给抚恤,或者先欠着。

    对绿营兵,也提议全都划拔给八旗做户下人,给予一定的地位、财产权等,但如此一来,就不用再给粮饷、抚恤这些了。

    既然原有的一套,已经维持不下去了,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不管是文明还是野蛮,只要能改变困境,他们就顾不得了。

    大明这边在增加军饷,提高待遇,而鞑子那边却要开始减饷甚至欠饷了。

第573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议到午后。

    今天议论的外镇、屯镇、团练的粮饷的议题也谈的差不多了,事情议定,看着时间也不早了。

    身着红色团龙袍的皇帝便起身,“诸卿就在此留饭,一起用午餐吧,朕让人传御膳房。”

    听说以前大明天子都习惯吃早晚两餐,中间不吃,喝茶、点心等打发了。不过朱以海还是习惯三餐。

    也不需要搞的很隆重。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就好。

    御膳房动作很快。

    很快传菜上来。

    四菜一汤,分别是葱烧海参,糖醋排骨,然后是素炒韭菜,清炒莲藕,一个海带汤,另外一个凉拌什菜素菜。

    十分简单。

    但做的还挺精致。

    洪承畴看着面前的这几个盘碟,量不多,恰刚好,也不会浪费,配上糯米饭,确实很不错,他也饿了,谢恩后也就不客气的开动。

    吃饭时没喝酒,这本就是个午间便餐。

    大家也没怎么闲聊,很快吃完。

    内侍送上来茶和一拼盘水果。

    洪承畴感叹着道,“鞑子黄台吉在时,仅他个人膳食,一天就要用盘肉二十二斤,汤肉五斤,猪油一斤,羊二只、鸡五只、鸭三只。

    另白菜、菠菜、香菜、芹菜、韭菜等共十九斤。

    大萝卜、水萝卜、胡萝卜共六十个,包菜、冬瓜各一个,苤蓝、干闭蕹菜各六斤,葱六斤、酒四两、酱和清酱各三斤、醋二斤。

    此外,主食早、晚随膳饽饽八盘、每盘三十个,而每做一盘饽饽需要上等白面四斤、香油一斤、芝麻一合五勺、澄沙三合,白糖、核桃仁和黑枣各十二两······”

    相比起来,绍天皇帝的御膳还真是简单节俭。

    而据说鞑子入关后,摄政王多尔衮虽不是皇帝,但享受皇帝待遇,比黄台吉那时还要上档次。

    早起,冰糖炖燕窝一品,卯正,进早膳,最起码十个菜。比如有一次洪承畴拜见时,留下来一起,那天他陪多尔衮呆了一天,吃了两顿饭,事后都详细记录下来。

    早膳燕窝肥鸡锅烧鸡野意热锅一品,脍银丝一品,羊肉丝一品,清蒸鸭子湖猪肉攒盘一品,蒜汤额芬白糕一品,蜂糕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四品,大菜汤膳一品。

    中午则吃了十八个菜,有莲子火熏鸭子、火熏葱椒肘子、蒸肥鸡等。

    晚上又有六个菜,醋熘鸭腰,清蒸鹌鹑、酸辣羊肠汤等。

    反正这一天吃了三十四个菜,不带重样的。

    皇帝根本吃不了多少,好多菜动都没动过,用完膳,赐给大臣或后宫嫔妃,或是直接赐给御膳房的人,而那些御膳房里的人,还会偷偷把菜卖到京城的饭馆里去。

    相比起来,大明绍天皇帝这四菜一汤加个凉菜,确实简单的过份了。

    而皇帝却觉得挺不错。

    外面兵荒马乱,多少人还吃不上饭呢。

    今年夏收过后,江南难得不错的丰收,沿太湖各地,粮价也是回落到一两一石,但是为了供应其它地方,朝廷仍还实行统购政策,按口留给口粮,其余的统一收购。

    其它不种地的百姓,都得凭粮票限量供应,计划外的粮,那都得是阶梯高价粮。

    再有银子,也不敢随便浪费。

    因为口粮以外的粮,分档阶梯计价,买的越多越贵。而猪羊牛鸡鸭奶蛋这些,价格却依然很贵。

    甚至朝廷在全国禁止私酿酒,只许官府专卖,限量酿造供应,价格也是比以往贵了不知道多少倍,原因便是酿酒得消耗很多粮食。

    当然,皇帝天下之主,就算一餐想吃一百零八个菜也没问题,但皇帝提倡节俭,禁止奢侈浪费。

    洪承畴做为谏院院长,手底下的言官们就经常盯着百官,谁敢大吃大喝奢侈浪费,立马就会弹劾。

    甚至有人专门盯着那些官员家,他们家倒掉的垃圾桶,都会有人去翻,谁敢浪费,那第二天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有钱来人说,食物决不会消费不起,就算二两三两银子一石,又算什么。但对于朝廷来说,这个浪费的头不能开,所以盯的很严。

    现在奉天的官员们都不敢随便请客,一般也就是喝喝茶,要留饭也是便饭,绝不敢超过四菜一汤。

    皇帝都是四菜一汤,你臣子还敢逾越么?

    入夏后,天气渐热。

    朱以海看着殿外小海碧波荡漾,水面上又停了许多船。

    还有刚从觉华岛回来的船。

    天雄镇驻于觉华岛,去年故意诱虏踏冰而攻,结果这颗精心准备好的毒丸,让鞑子损兵折将数千人,还损失了大小数十门炮,浪费无数火药。

    可谓是打出了明军的威风。

    搞的鞑子不得不调蒙古兵增援宁远,防范山海关。

    而天雄镇还又占了几个辽西海边小岛,甚至还计划觉华岛东面的葫芦岛半岛上建堡,还计划夺取原望海台。

    引的清军慌忙来争。

    葫芦岛是个半岛,三面环海,北面锦州湾,有五里河、连山河等注入,西面宁远卫城,东北宁远中左所,望海台西还有寨儿山堡,隔锦州湾还有塔山堡等。

    这个地方其实不好争夺,可鞑子先前吃了这么大亏,哪敢大意,只得全力来争。

    结果总兵卢象观也不过是虚晃一枪,等调来了宁远锦州等地清军后,他便回头往西去打广宁诸地,鞑子疲于奔命,配合山海关守军来援。

    卢象观沿海抢了几把,又往东再去打望海台。

    双方你来我往,鞑子东奔西走,不增援又怕守不住,虽然清军守住了广宁、宁远、锦州诸城,明军并没怎么去攻这些坚城,可是辽西走廊人口很多,土地肥沃,虽经战乱,但鞑子入关后,还是在这里迁移安置了大量的满人及汉人。

    现在卢象观的天雄军在海上来去自如,到处登陆攻击,不打坚城,主要就打那些满人庄屯,每破一屯,必杀鞑子青壮,然后掳其年轻妇人孩子离开,并解救那些被掳为奴的汉人。

    对那些降清的汉人,也都劝他们随船迁往觉华岛,然后前往登来,再做安置。

    这种打法,搞的鞑子苦不堪言。

    却又没有办法。

    当年他们就是这样搞明军的,谁知道现在被反施其身。

    他们也只得主动开始强迁辽西沿海的百姓,要求百姓迁离海岸三十里。

    实际上,这几乎就是要把这条长达三百多里的辽西走廊彻底放弃,因为辽西走廊窄的地方也就十几里,宽的地方三四十里而已。

    鞑子无法承受明军抢人的后果,只好跟辽东、北直等地一样,全面迁海,把沿海放弃。

    但对山海关、广宁、宁远、锦州等城、堡,则派满、蒙八旗驻防,对辽西的三百里沃土庄田尽行放弃,甚至要堵塞河口,立栅修墙。

    朱以海在登州听到这消息,非常高兴。

    这正是他的目的,他在觉华岛修了棱堡,派了一镇兵马在那,让鞑子坐立难安,不得不主动放弃辽西走廊的沃土。

    实际上朱以海并没有打算对辽西用兵,这里只是威胁牵制,以骚扰为主。

    辽东则是占据半岛,控制沿海与鸭绿江一线。

    可就算如此,鞑子也扛不住,他们要是不迁界,那天雄军可以天天去抢人拆迁,人口可也是重要资源,鞑子就算能守着城,可没人,他们种什么地?

    甚至种出来的粮也会被抢走。

    现在他们只能搞坚壁清野,把人迁走,地荒废,就守着城堡。

    对朱以海来说,目的达成了,一镇人马牵制着三百里辽西走廊上的清军,还让他们没法屯田耕种,得从其它地方供应粮饷,成为鞑子的一个重要负担。

    形势越来越有利了。

    “不知道汉中形势如何了。”

    因山西、陕北、甘肃等地的大起义,吴三桂等被迫从汉中撤离回去镇压,这让汉中出现了难得的契机。

    不过朱以海虽在年初就给川陕那边做了指示,但能不能抓住机会,也无法断定。毕竟那边的部队,不是御营精锐,能不能配合好,或者有没有这个啃硬骨头的攻坚能力,都不好说。

    何况还有张献忠也是个变数,这种乱世枭雄,谁知道关键时候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就算不能趁机夺取汉中,可起码守住四川是没问题的。”陈潜夫回答道。

    “机会难得啊,鞑子已经镇压了山西、陕北的起义,随时会再回援汉中,吴三桂这个大汉奸,还是得多提防的,若让他突入四川,会很麻烦。”朱以海道。

    吴三桂还是比较能打的,毕竟能够老的快死的时候,还能起兵反清,而且席卷了大西南,这人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只可惜,一心背明降虏,甘当走狗。

    “等吧,估计应当也快有结果了,张献忠根本撑不了多久,他一败,形势就明朗了,成与不成,也就那短短时机。”朱以海对于张献忠,没什么好印象,乱世之枭雄。

    但终究是要被时代淘汰的人,他本来给张献忠机会了,若是他能识趣去云南,替朝廷平土司叛乱,那起码还能安稳几年,将来若是识趣交出兵权入朝,甚至可以考虑给他一个善终。

    但他却硬是选择这条路,也就要自食苦果。

第574章 川军出川

    汉中府城,南郑。

    当李国翰率领着人马沿汉水南岸行军八十里,在南郑上游不远,搭浮桥渡过汉水,正要进南郑城时,前锋塘骑慌忙赶回来。

    “南郑城,城上已经是日月旗!”

    “明军,明军夺了南郑。”

    还坐在浮桥南岸马札上,一脸疲惫的李国翰正在跟随军师爷商议如何给北京禀报这场战斗,听到这个消息愣在当场。

    “他们明明还在上游,难道会飞?”

    李国翰还以为是朱鹏飞派兵抢占了南郑,但塘骑告诉他是另一支明军,他们打出的旗号是川贵行营,将旗打的是张字。

    李国翰沉默了。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探!”

    题本没法写下去了,李国翰起身,催促全军赶紧渡河。

    他骑马渡过浮桥,让人赶紧在北岸布阵。

    果然,清军塘骑出现在南郑城下,很快引来了明军的夜不收。

    一队夜不收明骑远远赶到,停在远处打量着他们。

    数十满州八骑冲上去,那队明骑居然没跑,他们在相距北岸军阵二里远,展开了骑射,双方奔驰追逐,往来攻击,打了一会,居然互有伤亡。

    最后那支明骑扬长而去。

    清骑折了十余骑,反倒是有些灰头土脸。

    鳌拜闻讯率骑兵赶到时,李国翰已经率兵赶到了南郑城数里外,再次列下军阵。

    而城中明军也并不畏惧,居然也派出了一支人马出城列阵。

    当李国翰、鳌拜、徐勇等几次看着对面的旗号时,也不由的有些惊讶。

    除了那醒目的日月大旗。

    明军阵前还出现了许多旗帜,比如有的书写着御营川贵行营,有的书川贵行营提督张。还出现了诸如五省总统秦等旗号。

    “那个红甲大将,好像是个女人,难道真是秦良玉?”

    “可能就是她。”

    明军背靠南郑城,左侧又倚汉江而列。

    明代的南郑城,是在嘉靖年间大规模整修加筑过的,不过明代南郑城,大体上的格局还是洪武初大修时奠定的,当时是周九里多。

    嘉靖、万历年间都大修过,天启年间,因建瑞王府,往北扩建了不少。

    城墙四面的护城河,是万历年间重修的,阔十丈,深一丈八,由城北引山河堰水而入,河畔还栽了芦苇。

    朝阳、振武、望江、拱辰四座城门,均在嘉靖年间包砖加固,并新增大小炮台,城门是二重城门,加瓮城。

    有吊桥,城角有瞭望台。

    因嘉靖时汉中府城人口多,在城外东关形成了大片居民区,所有后来便又加建了东关土城,与府城互为表里,遥想呼应。

    可以说,整个汉中府城南郑,其实还是很大很坚固的。

    之前贺珍守汉中,李过他们殿后撤退经过,贺珍降清,凭城阻击,就让李过等非常难过,最后不得不转往川北借路南下湖广。

    而贺珍长安兵败,退回来时马科却又复降清军,凭城拒守,贺珍不服气来攻,还损兵折将不少,最后也只得愤愤而去。

    但此时,这座大城,居然已经落入明军之手。

    城上明旗飘飘。

    明军还出兵城西,摆开军阵。

    李国翰阴沉着脸,气的说不出话来。

    跟阳平关一样,清军丢失大城、险关,都是因为把兵调去定军山了。

    谁能想到明军会突然就杀过来了。

    要说这南郑城里,也还有些守兵、民壮,怎么就没半点反抗就被夺了?

    这张献忠没彻底歼灭,让他们突围跑了,结果现在关、城皆失,反倒是陷入了极难境地了。

    望着那城,望着那军阵。

    明军气势正盛。

    反倒是清军,此时很是萎靡。

    “秦良玉那老太婆来了,这仗怕是不好打了,白杆兵很难战。”

    “还有川贵行营张世鹏,那是张国维的儿子,几千人马,听说也很精锐,之前可是把川中各路明军都给整平了,张献忠都不敢跟他们打。”

    几将左瞧右看,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反而是越看越没什么信心。

    最要命的是,他们此时大战一场,也是伤亡不小,而且兵马疲惫,明军却已经抢占城池,占有先机。

    加上上游还有一路明军,抢夺勉县,这让他们万分被动。

    “既然他们出城来战,那就跟他们打,我不相信这些明军,还突然间就一个个有征善战了,都是些手下败将,还怕他们不成?”鳌拜很不客气的道。

    徐勇几人都不想打。

    看士兵们的士气就知道,萎靡不振,甚至许多士兵都还来不及包扎伤口。

    而且他们围定军山时,阳平关和南郑城加勉县城,都存了不少从各地转运来的粮草器械军资,定军山营地并没多少粮草。

    当时也是考虑到城中好存储,可现在却成了粮草不济。

    对面的明军阵前。

    人马齐整,虽然也是刚到不久,但拿下南郑城没费什么力气,凌晨时,城中内应提前动手接应,狗汉奸们还来不及反应呢,城中已经四处火乱,一片动乱,然后城门就被控制在内应手中。

    明军前锋潜伏到城外,见到信号立马杀到,迅速冲入城中,很快就控制了城中局势。

    那些狗官不少被暗杀、控制,团练壮丁甚至都没组织起来。

    “幸好赶上了,再晚半日,我们都错过这好机会了。”

    身披铠甲的老将秦良玉望着鞑子,有几分庆幸。

    张世鹏看着清军,却是隐隐亢奋,其实张能奇借路经过后,他们就已经也紧随而来了,只是路难行,他们也没急。

    蚂蚁搬家一样的往汉中偷偷潜入,汇集了两万多人马,一直在静侯时机。

    张献忠比明军预计的坚持的时间还长些。

    好在他们也还是及时赶到,趁虚抢占了汉中府城。

    “算算时间,也不知道国姓爷到了没。”

    “应当还没到。”

    两人骑在马上聊天,很澹定。

    在他们身后,是足足八千士兵,有川贵行营的,也有总统标兵,也有忠勇镇白杆兵,杨展、秦翼明诸将各统精锐,士气很足。

    何况他们后面的城头上,还有经略文安之督师,土城和府城里有八千人马,甚至汉水下游为的河湾里还藏着许多船只,有两千人马为奇兵。

    虽然他们没能携带大炮过来,但是小炮还是有不少的。

    兼之军中火枪手也不少,这仗他们也是跃跃欲试。

    “请蜀国公回城上替末将压阵,这里交由末将指挥便好!”张世鹏对秦良玉道。

    “城上有文经略坐镇便好,本总统就在前线指挥。”

    秦良玉虽七十多岁,但却不服老,此时看到鞑子,越发不愿退后,当年浑河血战,鞑子欠他们白杆兵的血债,还没偿还呢。

    “当年浑河血战,川浙两军战前在通州发生火并,导致浑河之战时没能互相配合掩护,最终被鞑子各个击破。

    今日我川军白杆兵,与你们浙东来的御营,再次并肩携手,希望这次能够好好配合,一血前耻,共报大仇!”

    张世鹏敲打着胸膛铁甲锵锵作响,“请蜀国公放心,此战不分御营还是川军,咱们携手并战,请蜀国公主持,我为副将。”

    行营不受总督、巡抚等节制,但现在张世鹏却主动把指挥权交给了秦良玉。

    当年秦邦屏、马麒麟率领的白杆兵三千,加上酉阳土兵四千,吴文杰等川兵,以及周遇吉等的兵,共计一万五千余,在浑河血战惨败。

    对秦良玉来说,这是难以遗忘的血仇大恨。

    当年浑河畔,辽东铁骑、川军、浙军三支人马,本该携手并肩的,结果还在关内通州时就已经内讧,双方铳炮齐发,激烈战斗,打的城中民房商铺都倒塌无数。

    浙兵跟蓟镇兵又不合,所以后来战斗时,川军渡河布阵,浙兵却在对岸立营,两军隔河布置,本身就是意气用事。

    面对张世鹏的信任,秦良玉很感激。

    当年若是川浙兵有这等信任,也不会败了。

    “我军既然抢夺了南郑城,那么出城列阵,也只为守城,张提督御营在左,我率川军在右,左右呼应,互相支援。”

    只要城里有足够的兵力,那么守城一方都不该被动的把自己堵在城里,必须得出城依托城池,甚至在城外建立据点堡垒,这样才更有胜算,占据主动。

    秦良玉是老将,她力主出城应战,文安之全力支持。

    文安之一万人马,分为两路,分驻府城和东关土城。

    秦良玉和张世鹏各统四千战兵,在城西列阵,总督张岱领两千奇兵埋伏在下游河湾水上。

    拥有两万人马的明军,明显占有很大优势。

    只要不浪,能够互相配合,那就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朱鹏翼也已经成功夺取了阳平关,并赶往勉县。

    秦良玉的作战核心就是倚城背水,列阵迎战。

    鞑子敢来,就防守反击,不来就守着。

    八千人马,以营为单位,组成军阵展开,枪盾在前,弓铳在后,两翼还各有一支轻骑。

    两军相距里许。

    李国翰和鳌拜等观看许久,觉得没有把握,却又有几分心有不甘。

    毕竟秦良玉名头虽大,但也是他们八旗手下败将,白杆兵也不止一次败在他们手下。

    而且他们刚大败了张献忠,所以此时虽疲惫,但又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觉得被明军趁虚夺城,刚夺了阳平关,现以夺南郑城,十分愤怒。

    “明军城外列阵者不过七八千人,我军现在除去伤者,能战者起码是他们一倍以上。我认为,可以把这些兵分为两翼,各七八千人。”

    “等盾车、棉甲、盾牌等就位后,盾车在前,步甲在后,以弓箭火枪掩护,骑兵在两翼策应。”

    清军的盾车攻坚破阵战术还是很强的,盾车、盾牌配棉甲,有很强的防御能力,再加上他们的劲弓重箭和火铳,再加上火炮,正面的野外对战,明军很少顶的住这攻势,只要破开阵形,到时骑兵再冲杀过去,也就彻底赢得胜利。

    当年在关外,关宁军都顶不住这样的攻势。

    简单的商议过后,最后决定由固山贝子屯齐领两千蒙古八旗,固山额真韩岱领两千八旗满州,赵光瑞领两千八旗汉军,张勇领两千陕西绿营,共八千人马为右翼,率先发动进攻。

    李国翰领左翼策应,而鳌拜仍领一支满州精骑预备。

    ······

    韩岱是满鞑宗室,虽然爵位不高,但也是年轻一代里的勇将,他回到阵前,立即下令展开强攻,要一举撕开南蛮的阵线。

    “盾车还在后面,没有全部过江,大盾有些也还随在后面。”一名军官告诉韩岱,现在盾车还没就位,需要大约半个时辰,盾车、大盾等就都能就位了。

    另外他提议,将士疲惫,正好让士兵休整一下再攻。

    可韩岱等不了,他觉得这些明军跟张献忠的西贼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还不如纵横天下多年的西贼。

    “军中不是有些盾车已经过来了吗,有这些就足够了,何须等所有盾车过河,剩下的盾车就留给左翼好了。”

    韩岱一声令下。

    让汉军打前锋,推着不多的盾车在前,后面用盾牌补上,掩护步甲执弓在后,直接压过去。

    这种战术,清军入关前入关后都一直用,尤其是在入关后,基本上就没有失败过。

    盾车就算不多,可清军身上的棉甲有很好的防御能力。

    把甲都披上就行了。

    “他们在我们的箭雨下,顶不住多久的!”韩岱自信的喊道,屯齐负责统领蒙古骑兵,两翼掩护,面对同是宗室的韩岱,他并没有反对这个部署。

    号角响起。

    清军没有半点等待,就发起了进攻。

    李国翰看到出动的右翼,皱了皱眉,却也没派人叫停。

    “去催下后面的盾车,赶紧运过河。还有,所有人都把棉甲披上。”

    一名左领道,“右翼这一个勐冲,就能把这些南蛮子打的屁滚尿流,我们也许根本用不着披甲,要不然刚穿上就又得脱下,这么热的天,大家又刚急行赶了两天路,都疲惫着呢。”

    李国翰瞪了他一眼,可那满州左领并没有怎么畏惧。

    李国翰知晓这是因为自己是镶白旗的汉军固山额真,而且还是多尔衮的心腹,在过去,他这个汉军旗固山额,自然也地位挺高,在豪格、吴三桂等先后离开后,他暂代主帅之职,也是应当的。

    可多尔衮突然病逝,他两个兄弟又都死了,虽然多尔衮仍被追封皇帝,但谁都知道,李国翰现在已经是没了靠山的狗。

    那些满州贵族,又怎么会听从于他。

    就如屯齐和韩岱,还有鳌拜,他们就都不怎么把李国翰放眼里,所以李国翰明明要求右翼准备好盾车,披好棉甲等再进攻。

    但韩岱直接就出击了,不仅没等后面的盾车,甚至有不少清军,连棉甲都没穿,就跟着冲了。

    跑一路,太热,棉甲又重,他们都没穿在身上,现在突然出击,一时来不及,也就干脆懒得穿。

    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冲击,就足够击溃明军阵形了。

    又何必费那劲,受那罪呢。

    等攻城的时候,再穿上棉甲举着盾牌,缩在盾车后面也不迟。

    “杀!”

    右翼步骑大喊着冲向明军。

    本来应当是做为步兵两翼掩护的两千蒙古轻骑,居然在贝子屯齐的率领下,凭借着马匹速度优势,居然跑到前面去了,然后干脆也不等步兵,更没通知韩岱的满八旗骑兵,直接就对着明军阵列发起冲锋。

    大有要抢功争先之意。

    这些八旗蒙古骑兵,在满州军官的带领下,如潮水般直冲下明军。

    千骑狂飙。

    大地动摇。

    这气势,确实夺人心魄,慑人心魂。

    明军防线。

    张世鹏策马来到了阵前,“举枪!”

    “举枪!”

    “弓箭手、火枪手准备迎敌!”

    “杀敌有赏!

    “后退者斩!”

    ······

第575章 白杆兵再战八旗

    四川提督秦翼明提白杆枪立在军中,望着纵马奔来的鞑子骑兵,不屑冷笑。

    手中白杆枪,以白蜡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钩,下配硬铁环,可砍可拉可锤,必要时数十杆枪钩环相连,还可翻山攀墙。

    以此标志性的白杆枪,石柱土司兵参与了平播州叛乱,平奢安之乱,援辽抗清、勤王剿匪诸多大战,立下赫赫战功,名扬天下。

    连鞑子都公开承认,白杆川兵彪悍更超关宁军。

    “鞑子都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用轻骑来冲我白杆枪阵?”

    几名石柱军官都披甲立于阵前,同样面露不屑。

    白杆兵彪悍天下闻名,虽说这些年大小百战,损失不小,可在文安之入川后,白杆兵得到了粮饷、装备的补给,甚至还得到了重庆、达州等其它土汉兵补给,战力恢复。

    秦翼明是秦良玉的侄子,当年浑河血战,率三千白杆兵战没沉阳外的秦邦屏是他父亲,当年的浑河血战他没参与,但早在崇祯初,他入京勤王晋为副总兵,崇祯三年,就升为湖广总兵,后升四川总兵,再为四川提督。

    年过五十的秦翼明也堪称战绩彪悍,经验丰富。

    看到鞑子居然以蒙古轻骑直接冲阵,把步兵甩在身后,他笑了。

    “各营立尖锥枪阵,各守本阵,杀他娘个人仰马翻!”

    身为四川提督,他现在指挥的左翼四千人马,分为三部份,分别是来自他直领的提标,以及他外甥马万年领的石柱忠勇镇兵,还有来自重庆酉阳宣慰司的冉天麟和他的酉阳兵。

    石柱和酉阳都是重庆的土司,并为邻居,也素来彪悍,当年浑河血战,石柱白杆兵三千,酉阳兵四千,表现比浙兵还强。

    明末时酉阳土司冉家更是忠心耿耿,每次平乱讨贼勤王抗清都有份,冉家还数次向朝廷进献黄金助饷,得到万历、天启、崇祯三朝皇帝嘉奖,特赐三品服。

    朱以海起兵以来,酉阳宣慰使内乱,文安之入川,便调秦良玉、行营兵协助平乱,事后冉天麟也是感激万分,向皇帝献黄金三千两,又给文安之捐粮供军,在之后的整编中,也是十分配合。

    文安之表奏朝廷,授封他为经标副提督。朱以海还特加封其为酉阳开国侯,许世袭。

    接到秦翼明的命令后。

    冉天麟派兵给他回话,“我酉阳兵守的军阵,绝不会退后一步!”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军阵。

    这支酉阳兵是他亲自率领的土司精锐,隶属于文安之的经标,抽调的都是久经训练的健锐,他们平时的训练,以盾矛为主。

    他们同样装备有白蜡木为杆的长枪,然后搭配铜盾、皮盾、藤盾三种盾牌使用,他们的盔很特别,大如斗,衬以厚絮,重十六斤,甲重数十斤,利箭不能入。

    他们农闲时,都会穿戴上这些装备,然后进行武器和拳脚训练,还很注重攀爬训练,登山如履平地,除此外,酉阳兵的军纪很强,他们平时还会通过打猎进行军事训练。

    他们打仗经验也丰富,不输石柱白杆兵,平时采用营旗之法。

    设立前后中左右五营,以应袭的长子统领中营,其它四姓由境内大姓或亲属统领,营下设旗。

    凡境内土司居民,皆编入旗,分各部落曰旗,旗各有长,管辖户口,分隶各州而统辖于总司。

    平时散处为民,战时调集为兵,按战事需要,抽调相应兵力。

    一般为十抽一,但要全面动员,抽调一两万人也不是问题。

    此时临阵。

    冉天麟也是直接布下二十四旗战法。

    这是酉阳兵惯用阵法,头,每旗一人居前。次三人横列为第二重,次五人横列为第三重,次七人横列为第四重,又其次七八人横列为第五重,其余皆置后,欢呼助阵。

    若在前者败,则二重居中者补进,两翼亦然。

    胜负以五重为限,若皆败,则无望。

    这个五重阵,五排每旗各出十六名精锐,二十四旗共调三百八十四人,全是刀尖的精选之兵。

    这三百八十四人,组成刀尖,挺在最前。

    然后其余兵在后面列阵,随时对刀尖进行补充。

    据说酉阳土司祖先以前是唐朝军官出身,他们用的这种战阵相传是唐初战神李靖的府兵战法之一。

    代代相传下来。

    冉天麟把自己的人马,在阵前划为前后五旗,刀尖组成前旗,后面还有四旗,他派自己长子冉奇镳亲领箭头前锋。

    而自己守着酉阳大旗,又领后五旗为总预备队,随时补充。

    冉奇镳是个精悍的年轻人,这位冉氏长子是庶出,但在之前冉家内战中,表现极为神勇,身为应袭的长子,他却穿着厚甲提着铁盾立在最前面。

    他拍打着盾牌,对着身后的箭头喊话。

    “老规矩,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干就完了。”

    “先砍人,结束前不许割首级。

    等打完仗,由专人负责砍脑袋,战功归整个战斗组!”

    酉阳兵以前惯例是七人为伍,每伍一个战斗组,四人专注击刺,三人专注割首,所获首级,七人共之。

    但加入经标兵,酉阳兵里也有了汉人军官甚至加入了些汉人火枪手炮手等,所以规矩有些改变。

    不许战斗时割首级,必须得战后割,军功共有。

    不过有些老规矩冉家还保持着。

    敌骑在迅速奔近,可冉奇镳却还很澹定的在阵前宣布军规。

    “七人为伍,自相为命,一人战没,左右不夹击者,即斩。一伍之众,皆论罪及截耳。

    一伍赴敌,则左右伍呼而夹击,一队争救之。

    一伍战没,左右伍不夹击者,即斩。一队之众,皆论罪及截耳!”

    据说,这些也都是冉家沿袭的唐代军法,连坐。

    伍队旗营,必须得是一体。

    砍了脑袋,军功同享,但如果见死不救,治罪。

    直接割耳朵。

    所以酉阳军里有不少没耳朵的,这些家伙尤其凶悍,因为战场上总有救不及的时候,但冉家可不管这些,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没救到就割耳朵。

    两只耳朵要是都割没了,直接赶出去。

    正是因为严格的人员选拔,加上刻苦的军事训练,再辅以严苛的军法,还有丰厚的军功赏赐,酉阳兵在明末时,丝毫不逊石柱白杆兵。

    甚至明末时,白杆兵的很多功绩,本来也有酉阳兵的一份,甚至许多人把来自重庆的酉阳兵也都与石柱兵混为一谈。

    “举盾!”

    敌骑铁蹄踏地的声音震荡耳膜。

    冉奇镳转身回到阵前,站在箭头旗最前。

    而在他后面不远的冉天麟也举起手中白杆枪,大声喝令后五旗,“弓箭、火枪准备!”

    后五旗大多不是来自酉阳的土兵,而是川军整编后的川中汉兵,装备以弓箭、火枪为主,辅以刀矛。

    他们将充当远程火力的支援任务。

    盾、矛相辅,铁壁森严。

    冉奇镳甚至还有空回头对身边浙东来的中军笑称,“鞑子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要真论起来,我们都是土兵,鞑子是辽东的土兵,我们是四川的土兵而已,他们那穷山恶水,我们这也是山高水远,他们擅骑射,我们也枪盾熟练,谁怕谁啊!”

    中军赵应举也端了杆白杆枪在侧,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以前建真的满人,不也是大明朝的附庸吗。

    “这些鞑子太嚣张了,还真当我们西南无人乎?”

    赵中举看着越奔越近的蒙古鞑子,喉头有些发紧,握枪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发力,脑袋倒是好像越发清醒了。

    他虽然奇怪鞑子为什么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居然骑兵来冲长矛阵,步兵反而甩在后面,甚至对方的步后散散拉拉的,好像连甲都没披上。

    这明显太过轻敌了。

    冉奇镳的话倒是让他明白,也许是他们以前太高看了鞑子,他们也不过是群从蛮荒之地走出来的蛮子罢了。

    既然是野蛮人,那肯定更容易犯错。

    轻敌而已。

    蒙古轻骑把后面的汉军越甩越远,离明军越冲越近,面对那一支支长矛,铁盾,他们居然彷佛视而不见,似乎深信可以一冲即破。

    崇祯十七年,白杆兵、酉阳兵等在土地岭,被张献忠的西军大败,但是他们并未被击垮。

    此时,面对鞑子的冲锋,他们只是发出了不屑的嘲讽。

    来吧,战吧,让鲜血来增添他们的荣耀!

    就在鞑骑即将冲进明军战阵时,无数白杆大枪前倾。

    即将冲撞。

    轰隆一声巨响。

    西城墙上,炮台上的火炮发威了。

    汉中城里还是有些炮的,明军也携带了些佛朗机炮来。

    炮早换上了大铅弹。

    当鞑骑冲入射程时,各炮依次点火发射。

    炮声隆隆,炮弹呼啸而出。

    两千蒙古八旗兵全力冲锋,却不料城头上先发火了。

    一枚铅弹砸入敌骑中,落地没砸中人马,但却又再次弹跳起来,这次直接把一个蒙古骑兵的上半身打出个洞来,继续向后,落地后,继续疾滚,撞断了好几条马腿,人仰马翻。

    一枚接一枚的炮弹落下。

    顿时造成数十骑伤亡。

    虽然伤亡不算大,但这效果很好。

    鞑子骑兵阵形都有些慌乱了。

    可他们已经冲到面前,停不下来了,只能顶着这炮火继续前冲。

    又近了些。

    此时,枪后后面的弓箭手们也终于开始朝天集体吊射。

    无数箭支斜射上天,然后落下。

    密密麻麻的箭如飞蝗,带着尖啸声,自蒙古骑兵的头顶落下。

    休休休的声音不断,落入敌骑中,造成极大伤亡,不断有人马中箭。

    有人倒下,有人还在冲。

    冲过炮弹,冲过箭雨,他们终于冲到阵前。

    冉奇镳身子微躬,一手盾一手枪,看准一个冲到近前的蒙古骑兵,先用盾挡下数支箭,然后一记枪刺,精准的刺中了那个身着轻甲的蒙古骑兵,将他刺落马下。

    他侧身让开冲撞过来的战马,拔出长枪,大吼一声,又盯上下一个目标。

    赵中举举盾替他挡住一支羽箭,也奋力一击,将一骑刺落马下,来不及收枪,他干脆弃枪,拔出刀继续战斗!

    ------题外话------

    周末早上好

第576章 折戟沉沙丧魂胆

    汉中西城墙上。

    协守的城中青壮百姓,正帮忙搬运着石块木头等上城协防,甚至还有人在城头架起大锅,开始煮开水、热油,甚至是煮金汁。

    他们一边忙碌着,一边也不断扭头眺望城外战场。

    当鞑子骑兵发起冲锋时,许多汉中百姓甚至都有几分不忍直视,站在城头高处,更能把骑兵冲锋的那股子彪悍势头一览无遗,也越发让人感觉心惊胆颤。

    没有多少人觉得明军能够硬抗上鞑子骑兵冲锋。

    陈才芳是万历年进士,点过翰林,在京城当了多年官,后来还外放做过几年官,崇祯年间告老还乡,回到汉中。

    崇祯年间,做为得天地造化,被汉水滋润,环抱于秦岭巴山之间的富饶汉中,并不太平。

    各路人马来来往往,刮地三尺。

    明军、闯军、西军、清军、明军、明军,你方唱罢我登场,再富饶的汉中也经不过这般劫掠。

    汉中本有西北小粮仓之称,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缺粮的事,只要手中有粮,不愁没粮吃,甚至还能顺汉水运粮下荆襄或是输川北、陕甘。

    饱受战乱的百姓,这几年不断往府城逃,陈才芳也从留坝跑进了汉中府,他多年为官,家境本来殷实,但这些年被各种劝捐,也是搞的日子艰难。

    因为以前点过翰林,做过按察副使,所以这两年,各方势力控制汉中后,也都还用他来做汉中知府,负责民政。

    其实陈才芳根本不愿意再当什么知府,可不当也不行。

    从贺珍到马科,再到李国翰,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只是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一觉醒来,这又成大明治下了。

    大明五省经略文安之召见他,跟他聊了一通后,仍委他暂署汉中知府,让他协助守城。他的任务就是维持城中治安,召集城中保甲民壮协防等。

    匆匆剪的辫子,额头还发亮,只能戴个网巾再把以前大明的官服翻出来穿上。

    带着师爷们在城头指挥民壮。

    他也一直暗暗盯着城外战斗。

    一开始也觉得明军虽来的突然,但面对刚大败西贼的八旗未必打的过。

    甚至认为八旗一冲就能冲溃城外明军。

    可是当两军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后,他就一直震惊的合不拢嘴。

    明军列阵城外,八千人马。

    背城临河,面向清军。

    分为左右两翼,连绵数里。

    清骑最先冲左翼,可是在明军城墙上火炮支援,阵后弓弩掩护下,明军的枪阵岿然不动。

    居然死死的顶住了鞑子骑兵。

    鞑子骑兵冲撞到步阵上,也不过冲入几丈就被淹没了。

    人仰马翻。

    清骑如巨浪拍打,但明军却如磐石坚固。

    任巨浪怎么拍打,都顶住了,反而是浪花被拍碎。

    “骑兵,骑兵出动了。”

    一名师爷看的激动不已,直掐大腿,忍不住高呼。

    此时城墙上,不论是明军将士,还是协防壮丁,甚至如陈才芳等降官,都不由的停下手里的活,全都望着远处战场。

    这可是极难得一见的场面。

    比看戏还过瘾。

    他们站在高望的远,眼看着鞑子一骑又一骑的撞是明军枪阵,然后一骑又一骑的倒下。

    一些鞑子骑兵试图调头逃离,结果却难逃弓箭、火枪的轰击。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无云。

    战场形势一目了然。

    两千蒙古轻骑,没多久就被撞的稀碎,而清军几千步兵还在后面没跟上,仍在卖力的跑动着。

    号角声响起。

    城外坐镇指挥的五省总统秦良玉下令,骑兵两翼包抄。

    御营提督张世鹏亲自率领骑兵出击,他和朱万化各领一翼骑兵,勐然杀出,如大鹏展翅,两翼包抄合围。

    这些骑兵数量不多。

    可对于此时在战场上被明军枪阵撞的头破血流的鞑子来说,却是致命的。

    轻敌大意的屯齐后悔了。

    下令骑兵后撤。

    后面还在赶过来的韩岱见状,也立即下令,鸣金后退。

    骑兵都被打成这怂样,步兵再去就是送了,得回来重新整顿。

    但明军又如何会放过这机会。

    陈才芳虽然以前官做的不小,而且还在汉中被迫当了两年知府,也见过来来往往的许多兵,甚至城外的战斗不止一次,但还真没有哪一次打成这种样子的。

    这激烈,这气势。

    当初李赤心他们前来,被贺珍拦截时,双方也在城外打了一仗,但当时打的那叫一个难看,跟村族斗殴一样,哪有这场面。

    就是后来西贼几次来犯,也没有这种阵状啊。

    贺珍长安兵败后来攻,更只是叫骂了一阵,然后双方弓箭互射了一通后,就退了。

    骑兵直接撞步阵,太难得一见了。

    结果也是让人感叹,还以为蒙古骑兵多了得,结果就这?

    屯齐深知轻视了对面明军,想撤,重整旗鼓再来,可张世鹏不给他机会。

    轻骑蓄势一击,勐的杀出。

    战场上,秦良玉也发出命令,各部向前推进。

    秦翼明、马万年、冉天麟、季从孝等一位位前线将领,喝令出击。

    士兵们举着长矛,大步向前。

    “这些鞑子骑兵完了。”

    陈才芳感叹着,有些不可思议。

    “鞑子怎么打成这样?”

    “他们为什么拿轻骑冲长枪阵?”

    几名幕僚也道。

    陈才芳想了许久,“因为鞑子入关后,赢的太轻松了,他们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厉害的大明军队了,还以为能一冲而溃。”

    骑兵冲步兵,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行,如果遇到实力相差大的,确实一冲即溃。好比以前官军冲流贼,甚至顺军三堵墙冲官军,都经常是能一冲即溃的。

    前提必须得实力相差大。

    明显鞑子预叛错了,他们也想不到这支明军这么厉害。

    韩岱下令步兵后撤。

    “这些骑兵好像跑不掉了,被围住了,那些骑兵好快啊。”一名幕僚指着奔驰如电的明骑道。

    后方的清军主帅李国翰也发现了这个可怕的情况。

    他愤怒的大骂道,“韩岱是猪脑子吗,这个时候不上去接应而是独自撤退,那不是要把屯齐两千人全送了。”

    “赶紧传令给他,让他带步兵上去接应,必须把人接应回来。”

    骂完,他又给部下下令,也不管后面盾车是否全过河了,赶紧整理列阵,前出接应,还让人给鳌拜传令,让他的骑兵也立即上去接应。

    他不能眼看着屯齐那两千骑就这样被包围歼灭。

    韩岱领着满州骑兵护着几千步兵快跑到阵前,见势不妙撤退,结果不料骑兵没跑掉被围住了,李国翰又派人来传令,让他们再折返回去救援。

    “他娘的,”韩岱感觉很愤怒,这不折腾人嘛。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自己过于轻敌,才导致犯下如此大错,也不敢再违抗军令,只得又下令全军调头,再折返回去救援骑兵。

    那些步兵们听到军令,纷纷骂娘,甚至明显不愿意回去送死。

    可鞑子将领们大声喝斥,拿鞭子抽那些不满的汉军将领,他们也只得调头。

    但这折折返返的,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明军骑兵围住鞑子骑兵,而明军步兵也很快追上来加入围剿之中。

    等几员汉将的几千步兵赶到时,那两千蒙古骑兵已经被围杀的没剩下几个了,他们一到,反而是又送货上门。

    杀的性起的张世鹏、秦翼明等,大吼着趁胜继续挥刀砍去。

    明军趁胜追击,势勐如虎。

    反而是这几千汉军,此时士气低落,畏敌如虎。

    刚一交战,不少汉军就开始调头跑路,有些人甚至一边跑还一边乱喊,什么败了,快跑之类的,士气一撅不振。

    很快,那几千汉军就开始全面溃逃。

    明军一路趁胜追击。

    等到鳌拜率骑兵赶到时,明军已经把鞑子的这左翼军杀的落花流水,打的一败涂地,眼看鞑子一支精锐杀到,秦良玉也就下令鸣金收兵。

    各部收拢阵形,重新阵列整齐。

    鳌拜赶到战场,面对这支刚获得大胜,全军高呼万岁的明军,也根本不敢近前。

    “撤!”

    鳌拜没敢轻敌大意,韩岱屯齐那两蠢货,一下子葬送了几千步骑,这个教训太深刻了。

    他手上这几千人,就算冲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鳌拜徐徐后撤。

    明军全军欢呼。

    “万岁!”

    “万岁!”

    “吾皇庇护,天佑大明!”

    秦良玉骑马立于帅旗下,看着清军灰熘熘后撤,长呼了一口气。

    她回头望着日月旗,忍不住激动的也高声呼喊,“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河山永在,吾皇千秋万岁!”

    明军大胜,歼敌数千。

    战场上从容打扫,挥刀将一个个鞑子首级砍下。

    对于那些伤兵和俘虏,不论是秦良玉还是张世鹏,都只做了一个砍的动作。

    没必要留着。

    浪费粮食。

    有人砍首级,有人剥衣甲。

    还有人收集刀枪弓箭。

    其它人也没闲着,救治自己的伤员,收敛抬回自己阵亡的弟兄。

    还有人把鞑子的死马直接就给开膛破肚剥皮卸肉,把马肉卸成大块,挑回城中。

    陈才芳站在城头,无限感慨。

    几名师爷也是叹气连连,“这就赢了?”

    “赢的也太轻松了吧?”

    是啊,起码得有两万鞑子吧,而明军城外不过八千人,居然鞑子大败?

    “估计死了得至少有三千人。”

    “不止,开始那两千蒙古骑兵,你看逃回去几个?几乎全军尽没,后面上来的四五千步骑,也几乎折了一半。鞑子这次伤筋动骨了,起码折了五千人。”

    这仗打成这样,大家都不敢相信。

    陈才芳扭头便走,

    “大人去哪?”

    “向文经略贺喜!”

    清军徐徐后撤,一直后撤了十里才停下。

    全军士气低落,一片愁云惨雾。

    “贝子屯齐、固山额真韩岱,皆没于军中,另有参领三员,副将两员,参将五员皆战没,其余游击、都司、左领等·····战没十几员,一战死伤五千余······”李国翰跟鳌拜等诸将通报战果时,忍不住哽咽落泪,泣不成声。

    众人沉默。

    这仗打成这样,得怪屯齐、韩岱轻敌,李国翰战前特意交待过,要等盾车、大盾等备齐后,以盾车掩护,步兵打头阵,骑兵侧翼掩护破敌,结果那两蠢货轻敌冒进,居然用轻骑冲敌步阵,致此大败。

    可两人都死了,而且这两人都是宗室,现在李国翰这个主将也是难逃其咎,当然他们这些人也逃不了干系。

    鳌拜皱眉,“还是说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阳平关、汉中府城皆失于敌手,明贼势大,且陈仓道已经被截断,我建议立即经褒斜道撤回关中,而且得快,晚了就怕被明军堵住褒谷口,到时咱们可就麻烦了。”

    褒谷口的石门栈道,非常险要,在褒河西岸,与河道平行。

    全长四百余里的褒斜栈道,直通关中眉县,栈道非常险要,沿河谷悬崖凿孔,立木为柱,上铺木板,装上栏杆,车马悬空而行,交通能力不错。

    但万一明军抢先占领褒谷口,甚至直接烧毁谷口一段栈道,那他们就真要被困在这了。

    李国翰有些犹豫。

    他奉命镇守汉中,结果现在成这样子,这样撤离,没法交代。

    可鳌拜不管这些。

    李国翰如何交待那是他的事情,而他们要是再犹豫,可就极可能被这支精锐明军左右包夹,最后全军覆没在此。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刚才那一战,充分证明,他们的实力比张献忠他们强多了,甚至鳌拜入关后,两次南下大战,都还没碰到过这么硬的对手。

    现在他们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的疲惫之师,还被明军趁机抄了老剿,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再呆下去,粮草不继,孤军无援,必死。

    他可不想死在这。

    “我现在就带骑兵先行赶往石门栈道,守住褒谷口,大帅可以率其余人马,随后撤来。”

    “先回关中汇合吴三桂再说吧。”

    李国翰犹豫着,“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一撤,再回来就难了,如何向朝廷交待?鳌拜将军,你带三千骑兵先行,立即赶往北边褒城镇,把此城控制住,然后分兵守住褒谷口。

    只要褒城镇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还能在汉中有一个据点,进可攻退可守。”

    丢失汉中的后果他承受不起,只能出此下策,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被明军包围在褒城,一旦城破,有可能全军覆没,但李国翰还是想拼一下。

    “派人去长安向吴帅求援,让他赶紧带兵来援,汉中不容有失!”

第577章 千里飞捷添义子

    登州南门。

    百姓俗称南天门。

    门内有兵部车驾司下两机关,一是马馆,专司夫马,其二捷报处,收发来去文移,另于各省驻派武职,经管该处直接寄京之文报,名曰提塘。

    一骑快马奔驰而来。

    “六百里加急塘报,汉中大捷!”

    骑士纵马驰入南天门,守门的士兵都没敢拦,盖因这个骑士背上插着六面红旗,各书六百里加急字样。

    这属于最高级别的快马急报,任何人都不得阻拦,沿途都要提供马匹更换,骑士们换马不换人,日行六百里专送信件快递。

    捷报处的门卫赶紧上前迎接,骑士跑的太快太急,在马上已经下不来,那马一停下来也直接就倒地,口吐白沫,看着是不行了。

    捷报处武官闻讯赶出来。

    “汉中捷报,大捷!”塘骑虽然疲惫不堪,却还高声喊道。

    与朝廷从京中发往地方的邸报不同,塘报是地方报往京师的,而且主要就是军事情报。捷报处在各省驻有专职武官,各地军官有军情、捷报等报往督抚处,督抚再交驻省武官,由他们送往京师捷报处。

    这些情报有来自各地塘骑,也有武将、细作等等。

    视情报重要程度,抄送京师。

    这六百里加急,已经是最紧急的军情了。

    不过听说是大捷,捷报处的官员们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就怕十万火急来个坏消息,就慌手脚了。

    “赶紧请这兄弟进去休息喝茶。”

    接收了塘报飞捷后,武官不敢怠慢,赶紧先打开观看。

    这篇捷报就是由五省经略文安之、总统秦良玉、川贵行营提督张世鹏、陕甘行营提督朱鹏飞、四川提督秦翼明等联合上报的。

    看到那一串名字,这名七品武官就知道非同小可。

    迅速的扫了一遍。

    塘报因为是报军事情报,所以有专门的格式要求,要求准确、及时、真实,用语力求简洁,交待来龙去脉。

    “本年七月三十日,据陕甘云贵川五省经略文安之塘报前事,本月二十九日,据陕甘行营提督赐国姓朱鹏飞、总监文协吉、副提督唐镇邦等报称:职等感豢养之恩,奉本阁部宪令,出兵汉中,于二十七日由略阳至王家湾堡,该堡鞑虏留守兵数十大意无备·····

    又报······

    仰仗本部之威,以不到三万之兵马,胜数万鞑虏,两路大军,陕甘行营先取略阳再夺阳平关,继而收复勉县、宁羌。四川营兵及川贵行营飞越米仓山,连取西乡、城固、汉中。

    前后数战,收获县城四,府城一,斩鞑虏共计六千三百余,其中满州真鞑两千一百余,蒙古鞑子两千三百余,又汉军旗、绿营两千,并俘虏汉军八百余人。

    我军前后阵亡两千余,重伤三百余,轻伤三千余,大获全胜。

    功级随斩获随赴监军御史处验明外,获功将士另查明造册呈报,伏乞转报,等情。

    该卑职看得,鞑虏恃骄而众,其定军山大败西营,射杀张献忠,不料我军趁虚而入,幸朱鹏翼、张世鹏、杨展、秦翼明、马万年、冉天麟等诸将,各谋勇兼奋,督率偏禆,奋勇杀贼,一鼓成功。

    是役也,托圣人洪福,仰赖本部秘授方略,且训练有素,故以寡敌众,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而我兵仅有微伤。

    如今鞑虏败退褒谷镇,为我军四面围住,城中残兵万余,胆落魂飞。

    此连捷诸战,汉中各城万耳万目共见,委是全捷,所有获捷缘由,理合塘报。

    又报·····”

    那名武官看的兴奋万分,手都不由的颤抖起来。

    知道是捷报,可也不知道打了这么大的胜仗。

    数次战斗,尤其是南郑一战,歼灭鞑虏六千余,加上其它几处歼灭之数,非常惊人,而且现在还在褒谷镇围住了汉中鞑虏败兵。

    “赶紧上报。”

    这份文安之发来的塘报,其实里面包含着大小几十道报告,来自各镇塘报。

    而且这些都是由捷报处在四川查明后才上报的。

    他赶紧带着捷报赶往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朱大典是年后从湖广回来的,任兵部尚书加内阁协办大学士,总理处协理大臣,见到侍郎送来的这份塘报,读过后很是振奋。

    赶紧提笔也据此写了份报告,

    “直送宫门。”

    “算了,我亲自送去给圣人。”

    朱大典为文安之庆贺,也为川陕明军庆贺,他们这仗打的是真漂亮。

    这一仗,出手的时机是恰到好处。

    张献忠败亡了,明军在鞑子力疲之时,突然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就把汉中收复了,更重创了鞑子。

    鞑子与西军决战,又与明军大战,前后折损了超过万人,伤筋动骨了。

    宫中。

    朱以海还在徐石麟等谈到汉中之战,听说朱大典带着汉中大捷塘报到了,高兴的大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赶紧请咱们这大司马前来报喜。”

    朱大典进殿,激动的扬着塘报,“陛下,大捷,汉中尽复,西营覆灭,鞑子惨败。”

    朱以海接过塘报细看,朱大典则跟其它大臣们简单的讲述汉中大捷。

    良久。

    朱以海握着塘报心情激动难以平复。

    一直还有些担心川陕局势,如今总算不用再怕节外生枝了。

    张献忠败了,还被鞑子射杀战场。

    西营算是彻底覆没了。

    张献忠的四个义子抢回张献忠尸首逃进山,最后还是取得汉中之战胜利的朱鹏飞,派人到山里去找到了张定国,招他们到阳平关下休整,给了他们些药品、粮食。

    张定国与张可望哥四个商议许久,最终决定接受朱鹏飞的劝说,向文安之接受招安。

    此时的西营残兵败将加一起,也不到一万了。

    宰相汪兆龄反对受招安,提出带兵回川北山里,潜伏休养,等待时机卷土重来,甚至提出假借受招安为名,抢夺阳平关,夺取军资粮食。

    双方意见不一。

    最后张定国直接带兵把汪兆龄一伙全都围起来杀了,然后提着首级召集全军,最后在张可望的带领下,他们决定接受朝廷招安。

    文安之亲自到阳平关受降。

    将西军一些伤残老弱遣散安置,最后剩下五千人,编为一镇。

    张可望四人,各恢复本姓。

    张可望为总镇,孙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副之。

    文安之给皇帝上奏,请求最终处置方桉。

    现在西营就剩下这五千人,他们在川北的余部,已经被遣散或分散安置,阳平关下的败军,除这五千人,其余的也都发给银钱遣散,或就近安置屯耕。

    剩下五千人马,由张可望四兄弟统领,开到褒谷镇,加入围城军。

    “你们怎么看此事?”

    大臣们都十分兴奋,“张献忠败亡,也算去除一心腹大患,招降他的四个义子,没什么必要,不如直接授他们个虚职散衔,召入京中安置,其余西军都遣散好了。”

    “臣倒觉得西营留下一镇,倒也不是不行,现在鞑子在褒城镇还想负隅顽抗,战斗还没结束,正好让他们参与围攻。待战后,看他们表现,是转为屯镇,还是设外镇,都可以。”

    对西营,没有几个人有好印象。

    张献忠给人的印象就是叛服无常,尤其是最后这两年,乱杀无辜,这种人败亡,那是死有余辜,大家恨不得拍掌称快。

    现在就剩下这万把人,直接解决了以除后患。

    当然,现在鞑子还没赶走,李定国等愿意投明抗清,对朱以海来说,这自然也不是坏事。

    张献忠败亡了,西营也几乎打光,但就算剩下的这点人,也还是不能小瞧的,历史上张献忠是在南充凤凰山败亡,随后张可望四兄弟杀了皇后和汪兆龄等人后,取得西营控制权,一路往南打。

    明总兵曾英等还想趁机灭了西营,结果曾英反倒被杀,明军大溃,西军夺取重庆,然后继续南下,一路打下遵义,最后见四川残破,且西营不得人心,清军又追的紧,便干脆南下云南。

    他们谎称是沐天波妻子娘家人,来协助平乱,结果最后鸠占鹊巢,抢了云南,后来还宣布支持永历朝廷,成了明军。

    当然,大西国主张可望等其实也不过就是借大明的这个招牌,联明抗虏罢了,在清军的压力下,才表面上做明臣,可就算如此,张可望也是一直想着控制朝廷,把永历当成汉献帝,自己做曹操罢了。

    后来大西内讧,张可望降清,也没什么意外。

    现在张献忠死了,四人受招安。

    朱以海要如何处置他们,这让他细想了许久。

    “朕之前也再三强调,只要肯抗虏,那都应当团结。张献忠还在时,朕也是封王以待,如今他兵败身死,以往的事就不说了。”

    “赐军号顺义,兵额五千,以李定国为总镇,孙可望为总监,刘文秀为副总兵领左协,艾能奇为副总兵领右协,

    朕听说李定国之前与朱鹏飞义结金兰,朱鹏飞是朕第四义子,既然如此,那便赐李定国国姓,朕收为第五义子,希望他能够带领顺义镇,保家卫国。”

    “等收复褒城镇后,陕甘行营移驻汉中府,顺义镇驻阶州。顺义镇家卷,也可安置阶州各地,其余丁等可设为屯镇,分田授地,为国戍边。”

    “赐朱定国安西侯,孙可望为平东伯,刘文秀为抚南伯,艾能奇为定北伯。”

    皇帝的这个安排,朱大典听了都深为佩服,这是下钉子啊。

    四义子本来孙可望是老大,而且听说孙可望向来就是张献忠钦定的继承人,而且也很有谋略本事,李定国虽然勇武能打,但比较年轻,资历功绩都不如孙可望。

    可现在皇帝却硬是以李定国曾经跟皇帝四义子朱鹏飞拜过把子为由,强行由李定国为义子,然后授封他为顺义镇的总兵,让孙可望这个老大做总监,一个副职。

    连封爵上,都刻意制造矛盾,朱定国封侯爵,孙可望三人却封伯爵。

    本来四个都是张献忠的义子,结果现在李定国却成了朱以海的义了,直接给划成两拔了。

第578章 攻守易形

    “文安之这次在汉中打的非常好,当赏。”

    朱以海很高兴,满脸笑意。

    “拟旨,赐封文安之楚国公爵,许世袭,赐铁券,世降一等。食邑三千户,实封八百户,赐永业田八百亩,特赐莽玉金章。”

    对于文安之这个老夫子,朱以海真是非常赞赏,他给了自己太多惊喜。

    当初他特旨起复文安之前往郧阳为巡按,这位老夫子独自穿越数百里敌占区前往就任,夺荆复襄,他都立有功绩。再后来升任偏沅巡抚,平叛乱安土司,更是优异。而他在奉节建牙,开始经略川陕五省,一步步的打开局面,表现更是可圈可点。

    平四川,收汉中。

    完全值得赐封一个国公爵位。

    如今绍天朝的爵位,也没以前那么金贵了,但世袭实封国公爵,仍然还是代表着极高的荣誉。

    总统秦良玉已是蜀国公,朱以海也特旨封为世爵,给铁券,赏银授地。

    朱鹏飞、张世鹏这两位行营提督,各凭此次战功,晋封世袭实封县公爵位。

    而秦翼明、冉天麟、马万年、刘进忠一干提督总兵们,也各加官晋爵,赐银授田。

    仗打的好,有赏,还有重赏。

    朱以海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有功则赏,军功重赏。

    “兵部要马上给有功将士们把功劳评定好,赏赐要及时发放。”

    报上来斩首六千多级,斩首、协斩等的赏赐加起来,就得十几万两,但朱以海一点不心疼,相比起战争开支来,其实首级赏银真不算多。

    哪怕最高的一个满州八旗斩首三十两算,一万人也仅三十万两赏银,若加上协助斩杀的功赏,也不会超过五十万两。

    而一支万人满州八旗,其威胁是巨大的,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都要耗费巨大,歼灭砍光,那就是一次性开支,划算。

    “朕额外再由内库拔银二十万块,赏赐给汉中大战的将士们。”

    身为兵部尚书的朱大典,询问皇帝,“现在鞑子残兵万余,李国翰退守褒城镇,鳌拜则率几千人马驻于鸡头关,有死守顽抗之意,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打?”

    李国翰失了阳平关,又失南郑,甚至可以说几乎把整个汉中平原都丢了。

    如今守着褒城镇、鸡头关,也不过是要守住褒斜栈道,守住陕汉通道,特别是在祁山道、陈仓道失守的情况下。

    这是不甘心丢失汉中,想要等待援兵再来夺回。

    朱以海让人取来地图,观看着汉中褒斜道。

    褒城镇是在勉县辖下,这里正好处在褒谷口,控扼出口,而其中鸡头关,建在褒城镇连城山东侧的半山腰上,东临褒河峡谷。

    这里是蜀道必经之路,地势狭窄,易守难攻,人称北栈首险。

    汉中甚至有句俗话,出了鸡头关,眼泪不得干,进了鸡头关,心境自然宽。

    以这关隘为界,北边那就是几百里的险恶栈道,而南边则是平坦的汉中盆地平原。

    李国翰据守褒城镇,鳌拜守着鸡头关,互为表里,遥相响应。

    “继续围困,朝廷可派铸炮工匠去汉中,直接在褒城镇外,铸造克虏伯大炮、神威无敌红衣大将军炮等,还可以边围边在褒城镇外建一座棱堡,可攻可守。”

    南郑之战后,现在明军在汉中那是占尽上风。

    既解决了张献忠这个隐患,又把清军几乎赶出了汉中。

    这就意味着明军有了一个安稳的川汉大本营,可以安心恢复生产,放心屯田耕种。

    依着秦岭山脉,把个褒谷一堵,再控制了陈仓、祁山、子午几条入陕的通道,可以比较轻松的把清军堵在秦岭以北。

    防守起来会很轻松。

    鸡头关虽然很险要,易守难关,但明军可以在这边也建棱堡,甚至还可以直接在汉中收集或运输铜、铁过去铸炮,不需要费力从江南运炮过去。

    等有了足够的大炮,你再险要的山隘城堡,也抗不住。

    就算吴三桂在关中平定了叛乱,也还能够搜刮出粮草,供应他出兵汉中,但被堵住出口,他也难有作为。

    拿下汉中后,现在明军在陕甘那也是多面包围关中的。

    孟乔芳、吴三桂现在的兵力,守关中也都有些吃力,他敢轻离吗?

    他要是主力南下汉中,到时贺弘器、王永镇、米喇印等人就可以进攻宁夏、平凉、凤翔等地,抄他老巢。

    “褒城镇和鸡头关围起来慢慢打,”

    “兴安府的忠开、郧阳府的忠义还有夷陵府的忠贞,可以趁此机会去打郧阳。”

    郧阳的王光恩叛乱后,经兴安会战后,也是实力大损,郧阳府只剩下一座府城还在手中,不过王光恩还控制着襄阳,实力还是有些的。

    当然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之前湖广那边奏报,计划围荆州,再战武昌,朕以为,还是暂缓攻打大城,硬骨头一块一块来啃,不能贪多求全,咱们这次在西线,就围褒城镇和郧阳城,这两城现在也是陷入我军包围之中,有条件,也必须打。

    但荆、襄、武昌诸城,暂时别急。”

    围绕着张献忠和汉中,明军部署准备了一年多,最终瓜熟缔落,在汉中前后歼灭六千余鞑子,加上西军杀死的几千,加起来歼虏万余。

    可鞑虏仍还有万余,这些兵实力还有,汉中之战赢的也是鞑子轻敌,否则若扎扎实实的步骑来战,也顶多是击退清军,甚至伤亡可能还比清军高,想大败他们,还伤亡远少于他们是不可能的。

    这还是占了清军大战西军后来不及休整的巧,趁虚而入。

    但这样的机会不是次次都有,现在鞑子退守城堡,硬打的话就攻守易势了,一个不小心可能反而要败,所以宁愿小心谨慎些。

    荆州先不打,也是好从湖广提供些钱粮武器给两军支援,集中力量打好围城之战。

    “湖南、江西、淮西的我军,可以小股扫荡鞑子坚城外围就行。”

    现在已经是八月,朱以海有长期围攻的准备,褒城、郧阳就算围到年底,甚至围到明年初都有可能,围城也是比直接强攻胜数大,伤亡小,但对后勤补给的要求更高。

    “今夏、秋河南都先后起蝗灾,尤其是春夏时河南又发大火,导致灾情严重,好在各地积极防范,蝗灾总算没有蔓延太大,但山东、淮南等地,也是粮食减产不少,朝廷要及时赈灾救济!”

    仗打到现在,其实不论是清军还是明军,都有些打不动了。

    不过对于明军来说,是形势越来越好,只不过背上了淮南河南山东等地负担,得源源不断的往里填坑,消耗了很大的战争潜力。

    但这坑不填又不行,不把中原这坑填起来,明军也无法跨越中原进军黄河以北。

    鞑子比明军还惨,他们江河日下,前期的战略失误,加上大明中兴气象后,各地反抗越来越多,鞑子的对策就是屠杀威慑,然后经济上圈地、投充,加征等掠夺,这些政策都让鞑子现在不得半点人心。

    鞑子各地救火,到处杀人,横征暴敛以维持,但谁都知道,鞑子八旗战斗力虽然还很强,但已经救不了他们了。

    从河西到辽东,从北直到河南,鞑子没有一寸安稳的土地。

    他们的战争资源越来越少,就算是八旗也撑不住的。

    一个汉中,他们就阵亡一万多人,光是这抚恤费加烧埋银子,就得上百万两,更何况损失了汉中这么重要的地块地方。

    去年,鞑子彻底的丢失了陇右、河西、汉中,以及郧阳,河南也只剩下一个南阳和一个汝宁,加上半个山东,辽东丢了小半,辽西也不安稳。

    现在的情况,其实朱以海都不需要急,只要维持住现在这个态势,自己有个安稳的后方,可以恢复生产,积蓄力量,会一天比一天强。

    而鞑子却疲于奔命,连八旗的丁粮,百官的俸禄都会发不出。

    朱以海又拿起那份塘报,“这份塘报七月底由汉中发出,六百里加急,专人沿途水陆换乘送来,也用了十多天,有些慢了。”

    宋之普解释,“塘报从汉中过来,是先沿汉水而下至郧阳,然后再南下夷陵,再经长江抵南京,再出海乘船北上青岛,又沿胶来运河至来州再到奉天,确实绕了不少远路,主要还是郧阳和襄阳、武昌几地还在鞑子手中,要不然直接沿汉水到汉口入长江,再至南京过来,顺流而下要快很多。”

    朱以海点头。

    “自崇祯年间,裁撤天下许多驿站以来,驿递这块确实已经毁坏不通,所以朕以为,是时候重建驿递网络了。”

    皇帝此言,引的大臣们一时不好接话。

    有人曾总结过大明三大弊政,卫所、宗藩和驿站。

    明朝宗藩和卫所耗费的钱粮之巨不用说了,而驿站居然能跟之并论,可知道不简单。

    而崇祯大规模裁撤驿站,驿卒李自成失去工作,然后造反,最终还打进了北京城。

    大明的驿站让人一言难尽。

    地方上百姓苦驿站之累,要应役、要摊粮摊银,朝廷也苦驿站的巨大负担。

    这确实是个天坑,万历年间曾经改革过,但到崇祯年间仍是十分严重,御史上书说驿递一事,最为害民,今天下州县困于驿站的约十之七八,而驿站用于公务的仅十分之二,用于私事的占十分之八。

    最终崇祯下旨精简,一年省了六十八万五千两,结果把崇祯朝省掉了。

    驿站惹出了李自成这样的反王,却又确实是三大天坑之一,如今局势渐好,皇帝说要恢复驿站,大臣们也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因为这坑太多。

第579章 邮政

    “朕近来也是仔细研究过驿递一事,驿站于国家来说,确实必不可少,承担许多重要职能。

    只是国朝驿站制度,到了后来就崩坏了,成了害民之政。

    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驿站还是得恢复,只是制度得更改。”

    皇帝先定了个基调。

    大臣们一听这话,倒是心里有数了。

    大明原来的驿站呢,确实很复杂,既负责传递公文、军情,同时也负责招待过往官吏,甚至还有些货运等功劳,具体的也分为好几类。

    这些驿站沿着大明重要的交通路线,遍布路上,类似于现如今高速公路上的服务站一样,隔一段一个。

    驿站大多数拥有两进甚至三进的院子,在一些边地,驿站甚至是带城墙的城堡,比如鸡鸣驿,位于京畿附近,燕晋之间,十分重要,就是一座小城。

    一座大明驿站,至少拥有大门、鼓楼、中门、前后厅、左右厢房、厨房、库房、马房、驿丞宅等。

    会有十间以上供官员住宿的上房,二十间供来往差役居住的厢房、耳房,可同时接待几十人居住。

    驿站还有驿丞的住宅和办公室。

    还会有马、驴数十头,车若干。

    有着齐全的配套设施,还有供应全套服务的人员。

    如果仅是一个服务区,那么正常运转也不可能成为三大天坑之一。

    可实际上,明朝驿站系统异常发达,但在管理上却存在着先天缺陷,尤其是到了后来,就完全成了坑上坑下的这么一个东西了。

    首先,驿站全由地方管理,尤其是其运作的费用,既不是朝廷直接拔付,也不是市场化经营,甚至没有朝廷有司监管。

    全由地方官府管理,直接向当地百姓摊派,甚至征百姓当驿夫服役。

    万历一条鞭法改革后,虽然以银代役了。

    可问题是驿站花费多少,全是地方说了算,所以驿站花费是个腐败黑洞,官府更借驿站向百姓严重加征。

    驿站成了地方官府敛财的一个重要项目,贪起来十分方便。因为朝廷制度规定,驿站开支由地方官府计划,然后直接向百姓征收,征收以后,这笔银钱也不上缴国库,而是直接留存地方使用。

    既没预算报告,也没审核监管,因此就会出现以前驿站养一匹马,早先规定每匹马当地每年供应八十石粮食,但到了明末时,陕西华州的驿站,一匹马一年居然征四百二十二石粮。

    这就离了大谱,毕竟就算过了一二百年,但马一年吃多少粮食也基本是固定的,却涨了五倍多。

    为何?

    因为驿站搞预算的时候,胡编乱造,多弄银子而已。

    大明有多少驿站?

    全国约一千五百余处。

    如成都外的锦官驿,十分热闹,有役卒三百七十六人,还有旱夫、司库、厨子、伙夫等,另有马一百匹,船八艘。

    工食银一年两千六百八十二丙四钱,养马银两千六百两。

    这两项一年就五千多两,但还不是全部,还会有许多名目的费用,比如招待费,维修费等等。

    甚至明末时,官员们不管大小,经驿站都要住宿吃饭,甚至有些附近的官吏不是出差公干也要跑来吃饭,最离谱的是,许多官员白吃白喝白睡,完事离开时还会索要银两。

    诸如什么我自己有马,不用驿站的马,那你把这笔钱折给我。

    反正驿站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人人都要薅些好处,驿丞更别说了,当驿站当成发财的工具。

    大明驿站设有驿丞一人,从九品,驿丞外,通常设有无品级的吏员一人协助工作,驿卒没什么编制,早期是轮番应投,甚至有发配到边地服役的刑徒。

    后来改为出银雇役。

    驿卒分工细密,有马夫、驴夫、马头、驴头、车夫、厨夫、库子、斗级、防夫、轿夫等等。

    明末时,全国各地的驿站,有好几万的驿卒。

    在明末时,驿站制度彻底崩坏。

    不仅是官吏,甚至凡是和体制有关的人,都可以开个介绍信到驿站住宿吃饭和使用车马,完全免费,走时还能再索要点路费。

    驿站招待、养马、递送、维修等花费巨大。

    地方官府也没压力,反正需要多少就向百姓征收多少,甚至还能借机多征一些,再额外加点火耗之类的,都是算在百姓头上,多征的官员们分了。

    这些费用使用时,也没有监管,上下一起贪污,成为腐败温床。

    驿站本身的公文、情报的传递功能却弱化了,嘉靖时计划裁撤全国三五成的驿站,节省的费用一半用做军费,但裁减了部份驿站后,情况并没好转,官吏仍旧在驿站大吃大喝,公车私用,许多驿站就要驿卒承担这超出的部份,于是许多驿卒只能逃走,结果就是导致驿站系统瘫痪,倭寇袭破福建兴化城,十万火急的消息,却在驿路上跑了一个多月,才到北京。

    最后驿站改革失败,仅仅五年,一切重回原轨。

    到万历年间,张居正又开始改革驿站,他不从限制费用着手,而是限制官员权限着手,颁布新管理条令,处罚了几十个官员,把驿站改革,纳入到各省督抚的考核之中,最后,确实成功的节约了三成开销,每年节省百万两银子,只是在他死后,一切又恢复原样了。

    崇祯时,又削减了六十多万两驿站开销,一次裁减六成驿站,而且是在几个月内完成的,没有提前安置好裁撤驿丞、驿卒们,直接一刀切,而且一次裁了两万多驿卒后,地方官府有许多仍然还在向百姓征收驿站的费用。

    驿卒其实有几分特殊性,不仅仅是邮差,他们本身也属于一种准军事武装人员,特别是许多驿卒,那都是准骑兵。

    在一些边地,驿站也还充当着兵站作用,甚至就是城堡,里面的驿卒也相当于边军,简单的裁撤,没做好安排,加上天灾兵乱饥荒,最后就是干脆造反了。

    对于朝廷来说,看似省了几十万两银子,但重要的驿站系统瘫痪了,得不偿失。

    古代信息传递本就慢,没有了驿站保证,许多重要的公文、军情,都会被耽误,影响巨大。

    “驿站非常重要,必不可少,一直以来,驿站最大的问题,还是权责不明,缺少监管,导致腐败。”

    “所以朕以为,驿站要改革,就得根据这些实际问题着手。

    比如驿站可以按职能分开,实行邮、驿分离,驿站最基本的功能,就是传递信息,并为公务人员提供给养。

    设驿馆,专门负责接待,设邮递铺,专门负责邮递。甚至可以再分出递所,专责官物货运。

    邮驿分离后,邮递铺负责情报、公文传递,直接隶属于兵部,兵部特设一个邮递局来负责管理,地方上总督、巡抚、分巡负责监督管理,邮递铺设邮递员,由兵部负责在各地招募,采用雇佣制,按月发饷,监督考核,优胜劣汰,定期考核。

    各省还要增设一个邮驿厅,设一名督邮厅长,负责邮驿事务。

    知府、县令对境内邮递铺负责日常工作的指导师和监督,各邮递铺设铺长一名。邮递铺按运送速度,可分为陆邮和水邮,并分步递、马递、船递以及加急快递。

    步递日行二百里,运送日常行政公文和官信,马递日行三百里,主要用马来官员升降任命、刑狱以及军机边防等紧急文书,有重大军事或重大事情,可用加急快递,分为四百里、五百里和六百里和八百里加急。

    另外物资运送,另设递运所,负责运送一些官用、军用物资等。

    全部采用官府雇佣驿夫模式,并层层监管。

    各地费用,也都由国库划拔方式,并严格预算、审核制度。

    朱以海还特别提出了邮票,以后邮递铺的公文等,都需要贴邮票。邮票户部发行,官方公文信件也一样要贴邮票,邮票在寄信时在邮递铺购买。官员可在衙门公使钱里报销,而邮递铺卖出的邮票,也是财政收入。

    另外,还于公文传递外,恢复以前的民信局,各地也兼揽民间信件、物资的运送,同样购买邮票寄信,根本距离远近等,付费。

    至于说原来招待功能,单设驿馆。

    邮递铺二十里一个,而驿馆六十里一座。

    驿馆专门负责招待过往公干的官吏,但必须凭驿券才能住宿吃饭,且严格规定按品级和公差任务享受相应待遇。

    就是既得有相应衙门开出的出差介绍信,还得有驿券,相应品级每天什么标准。

    驿券就相当于是代金券,比如某知府赴职上任,官府开具通行凭证,再给驿券,上面详细写明官员路线,必须得严格按规定路线住宿驿馆,四五品官员,仅可享受两匹驿马,且每天不得过两驿,就是一百二十里,相当于普快了,跑快了驿马损伤。

    住宿的房间,食物的标准上也严格限定写明,比如四五品官,只能享受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连其随从能享受的标准,数量都要有严格限定。

    超出的随从数量,就得自己额外掏钱,禁止占用驿站资源,违者严查。

    朝廷不仅让兵部、督抚、知府知县等官员监督,甚至还会设专门的督邮厅长,也还会定期派巡邮御史监督。

    必须有驿券才能享受驿馆相应待遇。

    而只有传达圣旨,或受皇帝差遣、飞报重要军情,以及文武官员赴外省上任、现职官员在任上病故后遗体及家属回乡等这限定的情况下,才能获得驿券。

    多管齐下。

    驿、递分离。

    一个专送公文情报物资,一个负责官员交通、招待。

    但两个都直属于兵部管辖,驿卒全都是准现役的卒。

    所有馆驿的开销,由兵部邮驿局提供预算,审核后户部划拔钱款,监督使用。

    地方上也不额外征收什么驿站银,而是统一由国家财政拔款,毕竟之前摊丁入亩里面,那个丁银里,其实就已经包含了驿站的代役银了。

    邮驿的开销不经地方官府征收,也不由他们过手,兵部预算、户部拔款,督邮驿厅直接管理下放,多重管理。

    邮票、驿券加以控制。

    限制使用驿站的人员和待遇,减少开支。

    驿卒职业化,甚至还可以定期训练,使之成为预备兵员,一旦地方有警,发生战斗,还可以立即转为士兵协防战斗。

    “大家可以再仔细讨论,拾遗初阙,更加完善,朕计划先在江南恢复驿、递,将来恢复到全国各地,到时可能会有两千家驿馆,一万多个邮递铺,拥有十四五万的驿卒。”

    既要保证公文、军情的传递,也要给真正公务出差的官员过路招待,甚至还要兼民营邮递业务,以民营业务收入来填补一些开支。

    十多万人的一支驿卒队伍,也将成为一支预备军事力量。

    中央有兵部、邮驿局、巡邮御史。

    地方省级有总督、巡抚、按察使、分巡、督邮厅长管理,府州县级,由知府知州知县兼管,不再设驿丞,只设没品级吏员的驿长、铺长。

    改过去民间差马出夫支应驿站,为官养官应,颁布详细邮驿法令,严禁驰驿人员骚扰驿站,贪污受贿等,按军规管理驿邮,以军法从事违法犯规者。

    朱以海也鼓励民间建立邮递,他就打算让少府监开设皇家邮铺,建立一个皇家邮铺网络,用邮递马车运送信件和货物,在县乡,则用邮驴分送。

    甚至是建立专业的货物运输单位,水陆物流运输,运输这个行业,其实大有利可图的,实力越强,这买卖利润越大。

    历朝历代都有驿站,唯有明代搞的一踏湖涂,朱元章开始时定的规矩还是很好的,可惜后来乱来。

    最主要还是明朝最初设计这套制度时,搞的是民间差马出夫支应驿站,完全由地方官府管理,没有足够的上级监管,所以最后就成了人人都要来薅羊毛的重灾区。

    朱以海这次直接把驿站从最基础的底层核心都给改了,连同以前明朝的养马制度也给改了。

    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在面对官府的时候,是没有抵抗能力的,只能任由剥削欺压。改成官府管理甚至运营,尤其是条条块块多重监管,无疑就要好的多。

    也不是就完美了,但起码也比原先的那套强多了。

    将来要是再崩坏,也自有后人再去打补丁。

    要不是邮驿涉及机密,朱以海原本是打算直接让少府监另搞一套私营的邮驿系统的,私营的话,可以搞加盟承包这样的模式,各地驿站、邮铺,招商承包,自负盈亏,总部负责监管、订价,保障服务等就好。

    后来想想这也太超前了些,而且公文、情报这些东西毕竟机密,所以最后还是打算重建驿站,改成邮驿分离。

    皇帝的这一套计划跟大臣们详细讲述完,果然得到一致赞成。

    这有几分张居正驿站改革的味道,当年张居正也是从官员特权下手,还是有不错效果的,当然,皇帝的改革动作更大,直接把邮驿当成军事机构来经营管理,跟军费兵饷一样预算、发放、监管。

    虽然十几万驿卒,可能一年的工食银就得三四百万,加上其它养马等开支,意味着整个驿递系统需要四五百万一年。

    不过大臣们也赞同皇帝的计划,毕竟驿递不能缺少。

    有些钱,也省不得,钱得花,只是得花到位,落到实处。

    “臣建议可以先在奉天、应天、绍天三京先试行,逐步设立驿、邮,稳打稳扎,连运营边改进,”首辅宋之辅提议。

    “这个建议不错,朕看可以先建一条登来到淮扬南京的驿路,由登州到来州,再到青岛,然后经青州琅琊、过猩州到海州,再往扬州至镇江、南京。

    这第一站,从登州起。”

    朱以海钦定第一站设在蓬来西面六十里处的黄水河海口附近的黄河寨对岸,定名黄水驿,第二驿则在距黄水驿西六十里的界水河海口附近,这里原来就有大明的黄山馆驿。

    先建黄水驿,再复黄山馆驿,两驿之间,再二十里一铺,设立各邮递铺。

    朱以海打算先慢点来,建好一驿,招募派驻吏员驿卒,然后再建完善邮递铺,再接着建下一驿,争取在一年内,建成一条从登州经来州,到青岛,琅琊、海州、淮安、扬州、镇江、南京的驿递路线。

    一点点扩建完善。

    以后山东半岛肯定还要再建一条环岛驿站,由蓬来往烟台、威海、成山到青岛,甚至还要经来州往青州、淄博、济南的路线。

    不过这倒也不是很急,前期可以适当慢一些,积累些经验,完善漏洞,等成熟后,就可以迅速扩张,遍及全国了。

    会议结束,朱以海留大臣们吃饭,仍是四菜一汤。

    饭后,宦官端来绿头牌。

    朱以海看着上面的牌子,“没有丽嫔的吗?”

    “回皇爷,丽嫔怀上龙种了,不能侍寝。”

    朱以海愣了下,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也是今日才请御医确诊的,还没来的及告诉圣人,正要禀报。”

    “哦,那朕一会去丽嫔那里。”

    “皇爷,丽嫔刚有孕,暂不能侍寝。”

    “朕过去看看。”

    朱以海有时觉得这皇帝也很孤独,就算后宫十几个嫔妃,可有时好几天都未必能见到一面,饭都不在一起吃。

    他想了想,“以后晚膳,若是嫔妃们有空,可以过来与朕一起用膳,孩子们一起带来,一起也热闹。”

    太监也愣了下,不过还是很快应声称是。

    “弄个大点的长桌放到这,到时都坐一起,热闹。”

    “奴婢领旨。”

    十四个妃嫔,一子八女,得一张很长的餐桌才坐的下,“记得问下皇后她们,皇子公主们喜欢吃什么,弄点她们喜欢吃的。”

    汉中大捷,朱以海心情极好,感觉格外的通畅,甚至也有精力开始关心起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了。

    太监一一记下,不敢半分怠慢。

    虽然觉得皇帝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但做为奴婢领命遵旨便是了,而且他也觉得这样一来,倒确实是会很热闹。

第580章 威海

    八月中秋,山东威海。

    从威海镇港驶来一条船到了刘公岛码头。

    “据说在战国之时,此岛为刘公别业,也有人说是汉朝灭亡后,刘氏皇族避乱来此岛,如今倒也无从考证,不过岛上倒是有刘公祠刘母祠还有龙宫庙。”

    “之前岛上只有东西两村,人口不多。吾皇北伐,迁都登州,驻兵威海,也在此岛上建工坊、码头等,倒是让这里日益兴盛起来了。”

    船上下来一行人,看着刘公岛新扩建的码头,感受着这勃勃生机。

    朱以海入登来后,也在山东裁撤卫所,实土卫所直接设县、镇,无土卫所则直接并入县乡,威海卫裁撤,军户为民,隶属文登县,威海卫改为威海镇。

    在绍天朝新制里,规定府州县治所在为城,城外的市镇、村庄、屯集人口满五万者设镇,其余为乡。

    威海正式撤卫设镇,下辖街道、村里。

    由于威海港位置优良,且海港每年大部份时间都不冻,故此这里还成为水师的驻地,同时从这里抵达朝鲜的仁川十分便捷。如今大明与朝鲜海上贸易,朝鲜向大明开放平壤、义州、仁川等几个港口。

    威海港出入的商船也大大增多。

    威海驻有御营水陆兵马,刘公岛上还有炮台、水师营和水师学堂以及教导营,上面还有许多御营官兵的家卷,加上铸炮厂、造船厂等的设立,使的这座海山仙山也十分热闹起来。

    原本仅两个小村子,如今迅速超过万人。

    距离威海港不到十里的这座岛,码头上一片繁忙。

    码头上有人来迎接。

    “现在刘公岛很兴盛啊。”威海镇的镇长陪着几名从东京来的官员道,刘公岛的保长刘继祖接话道,“确实,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家据说汉代时就居住在这岛上了,洪武时设威海卫,成为军户,后来因倭寇骚扰,朝廷把岛上的人都迁入内地,嘉靖年间,这岛上还一度为倭寇占据。

    后来倭寇平定,我们才又回到岛上垦种。”

    刘继祖是刘公岛的保长。

    以前大明朝是皇权不下县,县以下不治,都是乡绅自治。

    朱以海的绍天朝廷,如今却是县下设乡镇,乡镇下编保甲。乡镇有乡公所、镇公所,保甲还设有保公所。

    乡镇有乡长镇长副乡长副镇长,下有办事员一到三人,乡(镇)丁一到三人,保公所有保长、副保长,保丁一到三人,各甲还设甲长一人。

    实行管教卫三位一体,管理户籍、税赋、治安等。

    原来是乡村都交给乡绅、大族自治,但朱以海觉得这样做虽然省事,但问题很多,所以整合起来,加强管理。

    乡镇长属于流外,但有具体的职事任务,协助县里办事。

    其实以前各县虽然明面上官两三个,吏没几个,但事实上一些大县胥吏上千,只不过不是正式编制而已,但一样还是吃公家饭,开销一样是加在百姓头上的,只不过没列在朝廷正税里面罢了。

    皇权不下乡,于是官吏全都集中在县一级。

    有需求那就该正视,与其都挤在县衙,倒不如合理的派出。

    健全组织,明确职责,当然能够提升效率,也能方便百姓。

    刘继祖这个保长虽然不入流,但一个月有三块龙银俸钱,具体的事情也还是不少的,十户一牌,十牌一甲,十甲一保,正常是一千户一保,不过实际上也是有弹性的,甚至保之上还有联保。

    刘公岛发展迅勐,从原来的两个村,百多户,到现在已经过万人了,虽然有许多都是属于御营军方管理,但也仍新建了一个村,原来的两个村也人口大增。

    实际上刘继祖这个保长,现在管的不是一千户,而是几乎管了整个刘公岛上非军事区人口,足有几千户不止。

    他不仅要管着上千人的保丁,也还有一支百人的乡勇,甚至还有一支几十人的保安队,有十来人的保办事处的办事员队伍。

    从户籍管理,到治安巡逻、保丁训练,甚至防盗缉贼,打击走私等等,什么事都要管,连一般民间纠纷诉讼也是要管的,除非是刑事桉件和重要的民事桉件,一般的民事纠纷,都是他们负责调解。

    所以别看是个流外杂职,但也是个十里侯。

    平时保长们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管理十家牌,每十家立一牌,上面要详细登记各户籍贯、姓名、年貌、行业。

    各牌还要轮流值日,随时检查更新牌上户籍情况,如遇可疑生人,都必须随时上报,若有隐匿,十家连坐。晚上还要值班巡夜,防火防盗!

    牌长们当值时,得负责巡视各家情况,如谁有有人外出,有人家来了亲戚,都得问清楚。

    在战乱动荡年代,这样严格的保甲制度,可以严防奸细贼匪,打击盗匪。而各户青壮编为保丁,再从保丁里轮抽壮丁为乡勇,闲时训练。并轮流调人充当保安队员,进行巡逻等保安任务。

    对乡村治安确实有很大帮助。

    甚至这保甲法,也为战争提供良好的预备兵员。

    所以别看保长没品级,但如刘公岛这样的大保,他们还有保学校、保安队、保乡团、保办事处等,到了收税季节,还要协助收税收粮。

    今天镇长亲自陪着东京来人,刘保长也不敢怠慢。

    自皇帝迁都登州,这威海也就成了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就好比刘公岛,也驻有许多兵马,还有水师学校,水师教导营等,不仅有驻军、学兵,也还有少府监、工部等辖的皇家工坊、朝廷工坊等。

    这些是他管不了的,但毕竟同在一岛,平时也是常打交道,这就需要有很强的办事沟通能力,否则这保长了是当不好的。

    陪着京城来的上官,在岛上转了一圈,介绍了各处情况,甚至检阅了下保里的保安队,又特意把保里的乡团召集起来。

    “本官这次来呢,是奉旨前来筹备威海驿递的,威海这里要筹备驿站,另有邮递铺等,兵部邮驿局计划在威海设水、陆驿馆各一,递运所、急递铺、邮递铺、民信局等各若干。”

    这名绿袍官员是兵部新设的邮驿局的,来做前期筹备考察,选址,招人等。

    事情很多,特来打前站。

    “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刘公保一定全力配合。”刘继祖很痛快,反正他们这些保办事处,就是配合上级衙门办事的。

    “烟台是大港,以后会更加兴盛热闹,所以水陆驿馆、邮递铺等会比较多,人员也会较多,目前计划是准备先招募三百人。”

    刘继祖还以为这驿递招驿卒,还是跟以前那样,不由的有些担忧,驿站害民,这是公认的,当驿卒那更是倒八辈子霉,比当卫所兵还惨,会被层层剥皮吸血的。

    “陛下仁厚,改革驿递制度,驿卒待遇也很好。”

    他简单的说了下驿卒的情况,要从各地乡镇招募,挑选良家子弟,年龄二三十岁之间,当然如果能骑马会开船的这些更加优先。

    选中后待遇会很好,一来是成为驿卒后,就隶属于兵部,相当于准军人,按月领饷。

    驿卒底薪二两,马卒、船夫还会另有些增加。

    “一月有二两工食银?”刘继祖很惊讶,他以前是威海卫的军户,很清楚地方上这些衙役啊,驿卒之类的收入有多少,好多底层的役,都是限定一年六两工食银的,一月就半两。

    一些书吏,才能一月一两。

    所以给衙门当差,如果真靠明面上那点工食银,自己都养不活,别说养家,都得找机会捞外水。

    以前大明的驿卒更惨,当驿卒累死累活,可能还要倒贴钱进去。

    “二两是要养马吗?”他问。

    “养马另有草料钱的,二两只是工食银。”

    朝廷既然要重建驿递,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难道还要再逼出个李自成么。

    驿卒以后就是准军事人员,隶属兵部,大概跟屯镇兵类似,直接受兵部管辖的,也相当于是个铁饭碗了。

    不仅有月饷,还能享受诸如驿服、鞋等发放。

    当然最重要一点,朝廷打算在设驿、递的地方,于周边征一些田地,设为驿田。这些驿田产权为朝廷所有,专门出租给驿卒的家人。

    佃租四六分成,佃户六,且只收秋粮收成。

    只要驿卒在任上,那就能享受十亩地佃租权,种不完的话也可以再转租。

    等驿卒年老离职,或去世了等,这佃租权才收走。

    这就是给驿卒额外的一份保障。

    虽说如今战乱年代,土地价格下降。

    但是,土地仍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朝廷就算授田分地,也是拿出官田来分,私人土地,也得保护,不能随时夺取。

    所以田地是有限的,还得按照贡献,优先分给军人,赏赐给功臣等。所以绝大多数普通穷人,是没机会分到田地的。

    而佃田耕种,就得受制于地主,一个安稳可靠原租佃权,也是非常重要的。

    甚至大明以前,在江南这种富裕之地,早就还出现了田骨田皮分离,就是地主拥有土地所有权,即田骨,而佃租权为田皮。土地买卖,却不破租佃。

    许多地主就算拥有土地所有权,但却没有租佃权,租佃权在拥有田皮的人手里,一地二主,拥有租佃权的人可以转租,甚至转卖田皮,地主也不能干涉,这都是因为土地的稀缺和珍贵性导致的。

    如朝廷现在给驿站专门划一块驿田,租给驿卒家人佃种,这确实是非常不错的福利,以后局势安稳,这福利越发珍贵。

    朝廷之前搞屯镇,就是拿屯镇周边的田地划属于屯镇,然后给屯卒一些田地的佃租权,现在搞驿邮,也干脆把这套拿来使用。

    一个月二两银子,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毕竟驿卒是个辛苦活,所以给份驿田租佃,也能增加他们的收入,加强保障。

    对于朝廷来说,官田出租给百姓,租给谁都是一样收租,可如果优先租给为朝廷服务的人,这就相当于变相的一项福利,惠而不费。

    “驿卒要优选本地身家清白,三代无犯罪记录,三三十岁年轻强壮者充任,自愿报名,体检筛选,凡符合条件的都可以报名登记,然后选拔!”

    刘继祖越听越觉得这事好啊,选上驿卒,相当于当了兵,还没什么危险,待遇虽不如当兵好,但也还不错。

    而且这位大人也说了,驿卒属于兵部统领的准军事人员,以后御营、京营、行营等补充兵员,也会优先从屯卒、驿卒里选拔。

    “大人,我家有个小子二十出头,会骑马也会驾船,你看能报名吗?”

    “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报名。”

第581章 青石关

    “预备!”

    “放!”

    青石关堡,随着教官一声令下,赵小楼打开火门,扣下钣机砰砰一排铳响,硝烟阵阵。

    一枪放完,赵小楼不敢松懈,赶紧清理枪膛,重新装填,有定装纸弹,装填起来要方便许多,用牙咬开纸壳,往里面倒药就好。

    等一套动作做完。

    那边已经开始报靶。

    赵小楼有些紧张,他原本是神武镇的一名辅兵,驻守登州,后来因表现不错,补充进了神策镇为战兵,调到了青州的博山县青石关。

    青石关地势险要,素有齐鲁雄关之盛名,是齐鲁要道的咽喉。

    在鲁山的西南脚下,这也是青州府西南往济南府突进去的一个角,青石关附近还是青州大河淄河的源头,也是济南府孝妇河的源头。

    过了关,往南面就是泰安府,汶河的支流司马河也发源山脚下。

    春秋时期,齐国便筑关于此,以御鲁、楚。

    在双峰对峙,中为一线天的谷口南面制高点上筑关,

    关下长达十里的关沟,最窄处只能通独轮车。虽说险要,但一直都是齐鲁交通要道。

    有时还经常因为独轮车翻车等,能让这里堵车好几天。

    神策镇驻守青州,一标人马驻于博山,一营驻青石关,一营驻县城。

    赵小楼这营就驻在青石关。

    因为泰安、济南还为鞑子所据,所以这里就成了前线,本来交通要道,也就此禁绝,没了往来商贾百姓,这里也就成了个偏僻寂静之所。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守在山上,但日子却并不轻松。

    赵小楼甚至经常后悔报名考战兵了,本以为战兵营会好过,起码饷钱比辅营高许多,可来了战营才知道,这日子一点也不轻松。

    哪怕明明这关前也没敌人,可他们营官却天天操练弟兄们,尤其是那赵参军,还是本家同姓,结果训起人来,那跟使唤牲口一样。

    每天天还没亮,营地就吹响起床号。

    所有人都得在规定时间里起床叠被洗漱完,然后到操场集合。

    接着就是天微微亮的晨跑,在这山上跑,往返要跑十里,能跑的人腿肚子抽筋,跑出一身汗。

    回到营地休息下,吃早餐。

    每天跑的慢的,还得罚扫茅厕、挑水等。

    赵小楼是步兵,火铳手。

    每天上午都要训练,训练内容很多,且每天都有实弹训练,一开始赵小楼领到鸟枪时非常兴奋,最开始实弹射击时,甚至兴奋的手发抖。

    但是现在,他已经打枪快打吐了。

    每天有实弹练习,但不能乱打,要求严格,要是训练成绩不合规,那就会有一整套的惩罚,什么翻山越岭,泥浆匍匐前进,扛炮箱,扛铅锭······

    “赵小楼,中二十六枪!”

    听到这个报靶,赵小楼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每次实弹训练,要打三十枪,三十枪都打中为上等,还能享受额外的赏赐和加餐,虽然赏的并不多,但也是个荣耀。

    中二十五枪为二等,也会有点小嘉奖。

    而中靶不及二十枪,要受罚。

    中十枪以下还要挨打。

    赵小楼能练到如今的成绩,已经是练了快一年的结果了,别看好像挺容易,实际上却很难。

    因为这靶子设在四十一弓之外,一弓就是五尺,大约就是六十多米。

    这个距离,如果眼神不好的人,连靶子都看不清。

    还要连续开枪后打中二十枪以上太难了。

    而且还有开枪的速度要求,甚至分为站射,蹲射,甚至是趴着射。

    反正那参军就是变着法子训他们,经常调整难度。

    有时靶子是个圆,有时靶子是个人形,有时是个稻草人,有时是马形。

    反正是让人吃尽苦头。

    “两脚丁字步站定,绷直,腑前胯挑后胯,两脚心蹦平,前手托枪,前胳肘宜合,前甲肩贴腰,后手拢枪把靠脸。”

    “后胳肘沉紧贴腰,右眼由斗对星,照准靶心定神沉气后,二指轻轻拢机行火,铅子出枪,端正自然中靶,鸟枪就这么简单,教了这么久,就是只猴子,都能打中二十发以上。”

    “朝廷每天给你们提供这么多火绳、火药、铅子训练,你们他娘的就这样对待?

    看看你们这队,十二个人,打的是什么玩意?

    一个打满的都没有,最多才打中二十七枪,混日子吗?

    要混日子,滚回老家抱媳妇混去,这里是大明御营亲军,是天子亲赐的神策军,不是你们混日子的地方。”

    “今天所有没打中二十枪的,罚去搬铅块,融铅铸弹十斤!”

    “洗茅房、挑水都包了。”

    “打中二十五枪以上的,今天晚上加一块把子肉,另赏银一分。”

    御营会给军中提供铸好的铅弹,这是采用高塔法大规模熔铅铸造的,造的时候也比较简单,一个十几丈高的塔,顶上有熔铅炉,在塔下面是接铅弹的大水池,制造时,在塔楼顶把铅锭烧熔,然后把融化的铅液直接从高处倒下,融化的铅液在半夜就会呈球形,并在下落时迅速凝固成球形铅弹。

    这种就是小霰弹了。

    火枪用的铅弹,则是温水斜坡法制成大号铅弹。

    不过火枪手们消耗的铅弹数量大,所以每个火枪手一般都会配发一个手工制造铅弹的钳形模具,也就巴掌长,约三两重,有时直接给士兵们发一块铅块。

    铅比较软,熔点也低,只要有模具,随时随地都比较方便自己加工。

    反正铅弹也不需要太规整,使用时包上垫片也不影响使用。

    自己加工的铅弹一般还更好些。

    当然,围着火堆,熔化加工十斤铅弹,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会搞的人烟熏火燎很疲惫。

    赵小楼暗暗松口气。

    幸好他打了二十六发,能得一分银角子赏钱,还能加餐一块大肥肉。

    想到肥肉,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打三十铳,也不简单,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快速装填,瞄准,一遍又一遍,精神又紧张,确实耗费精神和力气。

    “解散!”

    赵参军黑着脸把众人训一顿,才终于宣布解散。

    大家大气不敢喘一个,赶紧熘。

    回到营房,一队人坐在那里,开始不由的抱怨起来。

    “这鸟枪虽然是少府监皇家兵器局第一铳厂造的,比较精良,但要求四十弓远三十中二十以上,还是太严了。”

    “就是,我听说鞑子的鸟枪手,都顶多要求三十步远,中五枪就有赏。而如果四十步远,每放十枪,中一枪以上者就有赏,如果能中八枪,据说能赏银三两。”

    “我也听说鞑子的鸟枪兵,一年顶多训练一百天,每天就实发五枪。”

    “咱们这跟训儿子一样,天天训,练阵列,训步骑协同,天天还要实弹三十发,还是四十弓远起码三十中二十,这要求太高了。”

    今天赵小楼队十二人,就队长和队副及一个伍长加上他打出了二十五枪以上,其余八个人都在二十枪以下,结果都要罚扫茅厕的挑水。

    挑水还得从山下泉眼挑上来,挑一担腿都要抽筋。

    大家都在那抱怨着,说同是火枪手,人家鞑子兵要求也没这么高。

    队长李宝泉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掏出盒烟来,给大家散了一圈,“都少说两句,有这功夫,不如琢磨怎么打好枪,鞑子的鸟枪你们不是没见过,能跟咱们这鸟枪比吗?

    咱们这鸟枪那是皇家兵器局第一鸟铳厂造的,是绍天三年式的精品,这鸟枪这么精良,打四十步远过份吗?何况咱们每天打多少发实弹?练了这么久,耗费多少火药,要是打个不会动的死靶子,都还老是打不中,这上战场,还怎么有战斗力?”

    “教官总说,平时训练多流汗,战时就能少流血,大家把这精神头,多用做训练上,你们学学赵小楼,以前是辅兵,来我们队时,鸟铳都没摸过,但人家硬是从铳法最差的,到如今的前几名。

    今天还又得一分银赏钱,还能加块大肉,这肉不香吗?得了赏银,买烟抽不香吗?”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先去吃饭。”

    赵小楼把队长给的卷烟夹在耳后,他现在也有了烟瘾,不过比较控制,不敢多抽,烟还是挺贵的。

    晚饭果然加了块大肉,厚厚一片肥肉,有巴掌大,煮的软烂,咬一口嘴角流油,香的很。

    拌着米饭吃的别提多香了。

    队里其它八人,今天只能是糙米饭配上南瓜,看的出大家还是挺羡慕他的。

    饭后,大家洗好餐具,一起返回营房。

    天还没黑,营房里很闷热,大家便一起搬了小板凳来到门外。

    “都坐好,准备上课了。”

    刘队副搬出来块小板子,准备上课。

    赵小楼对每天晚上的文化课很喜欢,每次都会认真听讲,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不像队里有几个人,每次上课都会走神。

    队副是个文化人,据说读了好几年书的,不过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但是教他们却是绰绰有余的。

    “刘队副,今天教什么啊?”

    “今天,教大家首词,岳爷爷的满江红,我先唱一遍给大家听,然后再写在这上面,教你们认。”

    “怒火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刘队副是个山东人,他直接唱起来,还挺好听,大家都来了兴趣,也跟着唱。

    赵小楼很认真的跟唱,每天训练之余,晚上都会有文化课,讲忠君爱国,也讲仁孝礼义,从大明律法,到皇帝诏旨,甚至有时还会带大家读报说新闻,也会组织大家讲讲过往经历,忆苦思甜,还会教大家认字,写自己名字等,他很喜欢这些。

    歌唱完,刘队副开始把这首词写在板上,教大家认。

    赵小楼掏出烟,也给大家打了一圈,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支,很享受的边抽着烟,边认字。

    “你说咱们天天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训练就是训练,晚上有点空也不让人安心,还要学这劳什么子字,咱们是当兵的,什么时候能上战场打仗啊,不是说要打济南吗,怎么没动静,这样下去,老子要疯。”队里的张铁柱是个粗汉,这板上的字他感觉好像每个都长的一样,根本分不出差别来,学的心烦意躁,抱怨连连。

    刘队副倒是早习惯了,也不理他。

    队长李宝泉也很认真的在学字,扭头瞪着张铁柱,“你他娘的别不识好歹,刘队副都没收你束修学费免费教你认字,你还抱怨个屁。也就是在咱们御营,你才有这样免费读书识字的机会,放别处,还会既给你厚饷,又教你认字?”

    “打仗打仗,总有打仗的时候,现在还没到机会而已,给老子坐下,再吵吵老子揍你。”

    张铁柱五大三粗,平时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样子,刘队副他不放眼里,但李宝泉一发话,他立马老实了,因为李队长发起火来是真会揍他,那沙锅大的拳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了,老刘你继续,这怒发冲冠,跟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陈圆圆反李自成这事,有啥关系没?”李宝泉呵呵笑道。

    一群人立马来了精神,“刘队,跟咱们再讲讲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事呗,上次都没讲完,”

    “就是就是,那陈圆圆现在还在不?”

    “真长的那么漂亮吗?”

    军中呆三年,母猪赛貂蝉。

    整天呆在这山里,一提起女人,全都精神抖擞,两眼放光起来。

    ------题外话------

    早安

第582章 太行山上

    山西督粮道张集最近过的很滋润。

    虽然山西经历姜瓖等叛乱后,遭受破坏很大,甚至今年两度起蝗灾,影响了粮食收成,但这些对于张集来说,却是无所谓的。

    他如今身为督粮道还兼邮驿道,手握一省粮道大权。

    越是战乱、饥荒,他手里的粮食就越值钱。

    秋收已经开始,今秋虽然受旱、蝗之灾,加上战乱影响,山西的粮食种植没能恢复,产量远不及往年,但收粮季节又到了,又是他大展伸手,银钱滚滚来的时候。

    去秋和今夏两季,张集已经捞了很多银子了,不仅把借的三万两京债和私债都还清了,除去开销外,还有五万多两银子。

    先前刚来,还得多方打点,如今关系稳固,现在就是安心捞银子的时候了。

    在正式开秤收粮之前,张集还特意分别邀请了各个合作伙伴的心腹前来密议,有总督、巡抚的子弟、幕僚,也有驻军的将领亲随,甚至还有几大皇商的掌柜等。

    “老爷,山里来人了。”

    张集与各家代表谈的都很满意,大家都是已经有过一年的合作关系了,之前合作很愉快,也都愿意继续下去。

    关于这次山西秋粮征收,他们也都同意了张集提出来的新办法。大体就是先要求所有百姓本色纳粮,按亩征粮。

    之前是每亩地田赋折银征一两,然后其它各项丁役折每亩二钱二分,三饷亩加三分,总共是一两二钱五分银,然后张集等又在这个数上加征火耗两成,两钱四分五,平余等乱七八糟的继续加,耗上耗,什么运送、损耗、吏丁工食费、运输费,登记纸笔钱,又加了两成。

    所以实际加了四钱九,加上一两二钱五,因此就是一两七钱四。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他们去年还有其它办法弄银子。

    比如法玛上弄点手脚,用旧法玛甚至直接用假法玛,加上那些吏员称量时的手法,一百两银子可以在法玛上弄到三两,然后称量时弄手脚等又能弄到五两。

    折银征银,可百姓手里头哪有这么多银子?

    所以去年张集他们的办法,就是在征税前,故意打压粮食收购价格,百姓不低价卖给他们都不行,因为是官府指定的粮商收购,不能卖给其它人。

    本来一石粮能值几两银,他们硬能压到一两。百姓拿粮食换成银子来交税,他们还要在银秤、法码上做手脚,甚至成色上要再弄一道。

    最后百姓实际上被贪掉太多。

    而张集把银子收上来以后,再重新融铸,暗里掺铅,降低银锭成色,再捞一笔。

    这事反正已经弄成一个利益联盟,从总督巡抚再到地方知府、驻军将军等等,全都有份。

    可是今年张集嫌这捞的银子还是少了,他提出了新的征粮办法。

    今年要征本色,就是直接按亩征粮。

    但可不是简单的征粮这么简单。

    之前已经定的折银标准是亩征一两,丁银二钱二,还有各种耗费等,最后是一亩一两七钱四,这其实已经是学南方摊丁入亩的做法了,但却又增加了耗羡等在内。

    今年说是征粮,但不是按以前说一亩征多少粮,而是按去年征的这个一两七钱四来算,本来去年是一石银折银一两。

    张集打算先把这一两七钱四,折成粮,按低价折,折成一石七斗四升粮,实际上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一两一石的粮,山西粮价起码也得是三两一石。

    但他就按一两一石先银折粮,所以一亩得缴粮一石七斗四升。

    但是,所谓本色征粮,也是假的。

    张集先把地丁银折成实粮后,再又要求百姓按市价折银上缴,先前一石折一两,现在市价定的却是一石折银三两,这转换一下,原本一亩缴银一两七四,现在就变成五两二钱二分了。

    翻三倍。

    但这还没完,因为张集要的是粮,粮更值钱。

    所以跟去年一样交银子还没完,他会把弄来的银子再向大户、粮商,百姓摊买,一石粮给二两银子,还要短一钱。

    百姓粮折银,五两二钱二一石,从百姓那买却是一两九钱一两。

    前面从百姓手里赚了三倍差价,现在还要再赚上一笔。

    这脑子是挖空心思了。

    买回来的粮食,部份运缴京师,部份供给军粮,还有部份由兵银采购,给军中价格又是五两一石了。

    反正为了捞钱,张集无比疯狂,胆大包天。

    可上上下下都为他打通关节,一起分钱,自然一起掩饰。

    不过贪婪的张集可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他暗地里还胆大包天的跟明军做起交易。

    听说山里来了朋友,便亲自招待。

    这山里来的朋友,其实就是从太行山里来的,是大明天津总督土国宝的外甥杨国海。

    两人去年就偷偷的勾搭上了。

    杨国海向张集贩卖私盐,张集向土国宝卖粮。

    换来的盐,在山西等地出手,又赚一笔。

    “这次杨兄带来多少盐来?”张集笑问。

    “五千石盐,就在井陉娘子关外。”

    “还是照先前老规矩,一石盐换一石粮?”张集问。

    崇祯年间,盐价并不贵,在淮扬苏松这些盐产地,崇祯初一百斤甚至只要两钱银子,崇祯十六年,因大水原因,一百斤盐也不过涨到五钱。

    盐比粮便宜好几倍。

    当然,淮扬苏松属于盐产区,盐便宜。在内地,尤其是陕西盐就比较贵,华州盐最高时卖到百斤九两银。

    山西因为有解池这么一个大盐池,所以盐价太平年间不贵,百斤不超过一两银。

    盐比粮便宜。

    不过现在明军控制着沿海的盐产区,鞑子控制的河北、山西、陕西等地,盐供应不足,这盐价格很高。

    去年张集与杨国海的盐粮交易,就是直接按一比一,双方在娘子关一带交易,一手交盐一手交粮。

    土国宝和杨国海都不缺盐,但是缺粮,他们现在活动在太行、真定一带,山西义军张鼎也与他们会师,人马不少,粮食比较紧缺。

    盐换粮还是比较划算的。

    “五千石太少了点。”

    “这只是第一批,只要张大人能够弄来粮,要多少盐我们也都能弄来。”

    “好。”

    “大人真能弄到更多的粮?”杨国海说他最近听到一些风声,是张集的征粮计划,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征法,能行吗?

    “有什么不可以?”

    “大人一亩地左折右折的,最后折出一亩征银五两二钱二,百姓缴的出来吗?何况这两年山西这情况?”

    张集却只是抚须笑道,“现在北方这粮价是什么情况,其实杨兄你也知道的,北京都超过十两银子一石,所以就算再怎么折,一亩五两多,也还有余地。”

    他才不管征不征的上来,反正先弄个高点的数字,这也是留有余地,到时那些刁民讨价还价,肯定也会有缴不上来欠缴的,这东缺西补,不也正好。

    他才不会关心百姓的死活,不管是给百姓订一亩缴五两二钱二银子,还是向商人大户摊派买粮,每石只给一两九钱银,目的都只是为了赚银子。

    他弄来粮食,八大皇商为首的晋商们能给他至少五六两一石,一两九买进,五六两卖出,能翻三倍。

    前后就是六七倍的银子入手。

    而他从杨国海这里弄来盐,转手同样能赚几倍利。

    虽然说他也是二十年寒窗苦读考中进士,读了多年圣贤书,但这些年宦海沉浮,这官场他也是早混明白了,做官就为钱。

    有钱就可以走门路,就可以跑官,跑到肥缺,又可以捞更多银子,到时就能打点关系,找到更大靠山,升更高的官,弄到更肥的缺,捞更多银子。

    等捞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告老还乡,安心享受了。

    至于其它,管那么些做什么。

    有权不用,过期做废啊。

    这督粮道可是个肥差,最多也就能干个三年,就得让位给别人,不赶紧捞银子,等下去了可就没机会了。

    “张大人能不能弄来些马匹?下次我们还想用盐换些马。”杨国海直言。

    张集瞧了瞧杨国海,他其实也知道对面这人的身份,大反贼土国宝的外甥,土国宝原是江宁巡抚,现在是南边的天津总督,这杨国海是真定总兵。

    土国宝杨国海等活动在河北保定、真定、太行一带,虽然没有占据大城,但实力也不小,尤其是还能与沿海联络走私,朝廷几次围剿,都没围住。

    张集也清楚,土国宝不过是一支偏师,能在河北这样闹,绝不是他有多厉害能打,就如自己这个山西督粮道跟他暗里做买卖一样,河北那些官员将领里,肯定也有许多跟土国宝暗里勾结往来的。

    “马可不好弄。”

    “我们拿盐换,市价好马不过二十余两,一般能充战马的也只要十二两就够了,我们两石盐换一匹马如何?”

    “我手里也没马。”

    “晋商手里还会缺马吗?”

    张集笑笑,“我试试看,若是能弄来马,普通马三石盐换一匹,好马六石盐换一匹?”

    杨国海暗骂这张集真是巨贪,雁过拔毛啊,这明显就是他过手就要收五成的手续费了。

    “普通马两石半盐,好马五石盐,一匹普通马大人过下手,起码就能赚半石盐,现在价格,这半石盐可是值好几两啊,不少了。”

    张集哈哈一笑,“我也需要上下打点的,好了,就先这么说定。”

    杨国海却又道,“还有个事想跟张大人商量一下,你看咱们合作的这么好,大人在山西这边,若是知晓些对我们不利的消息,比如说山西兵要过井陉进河北,能不能提前通知下我们?”

    “这个······”

    “张大人,咱们这买卖可是很赚钱的,我们还希望能够长久合作呢,对吧?”

    张集捋捋胡子,微微点头,这样的合作伙伴还是很难得的,他还希望通过他们弄来更多的盐呢,何况现在还又有个贩马的大买卖。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583章 进军

    青州。

    凤凰山下,孝妇河畔,博古县城,颜神古镇。

    赵小楼肩扛鸟铳,背着行军背包,腿上打着绑腿,跟随着队伍从城里出发,沿孝妇河往北而行。

    秋高气爽,河畔的田间地头,青纱帐不见。

    秋分已过,夏玉米大片收获,凡是山坳与斜坡,一片片的玉米地都披上了层黄衣。农民们正高兴的在地里收获着玉米,一个个玉米棒子瓣下,装满柳筐草袋。

    男人们高兴的挑着沉甸甸的玉米,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在山里呆久了,难得来到山下,赵小楼一行都感觉很兴奋,看着这丰收的喜悦,也莫名觉得高兴。

    “今年的玉米收成挺好呢!”

    “这玉米棒子好大一个。”

    “看来蝗虫影响不大。”

    刘队副道,“这茬晚玉米收了,正好种小麦。”

    这么多玉米丰收,连过路的神策军将士们都觉得喜悦。

    他们此行要前往百里外张店镇。

    张店和金岭、颜神镇,是此时淄川一带三大重镇,此时三镇有两个在大明控制的青州府,只有一个张店镇却是在济南府清军控制下。

    眼下秋收季节,一直在青石关苦苦训练的神策镇,也终于获得了出兵任务,一路进攻泰安府内,一路则进入济南府内。

    赵小楼他们部就是进济南,前往张店。

    玉米丰收之时,明军要开始收粮了,向百姓买粮,打击下乡收粮的清军,甚至要夺取一些乡集据点,进一步挤压清军的空间。

    “这河为啥叫孝妇河啊,以前出过什么有名孝妇吗?”张铁柱问。

    “以前刘队副不是讲过吗,你不好好听,”

    “刘队副,你再讲讲。”

    此时队伍刚离开青石关经颜神镇向北而行,虽已经踏入济南府境内,但这一片地区,其实反而一直是明军势力范围,附近乡绅百姓等也受明军庇护,清军都不敢来,所以百姓们有事都找明军,大家也比较放松。

    连甲都是打包背在身上,轻装前进的。

    “好,说起这孝妇河啊,那是有个流传久远的神话传说了,这也跟咱们博山县以前叫颜神镇有关的,说以前齐地有个妇人叫颜文姜,年轻守寡,依然孝敬公婆,精心侍奉,远道挑来甜水,不以三九严寒、盛夏酷暑而中断,最后感动了上天,于是将灵泉生于颜文姜室内。

    而她凶恶的婆婆见她不再挑水,却天天有水,心生怀疑,找借口将儿媳打发出门,进颜文姜房间挑去灵泉上的笼盖,泉水喷涌而出,于是流成孝妇河。”

    后来那里就成了灵泉镇,到了唐代时,有人在镇上建起一座颜文姜庙,唐人统称孝妇庙。到了宋代时,更有人说她是颜回后代,从此又沾圣裔的光,被朝廷封为顺德夫人,颜文姜庙也被题额为灵泉庙了。

    久而久之,灵泉镇后来渐渐又被称为颜神镇,越来越热闹,吾皇又特设为博山县了。

    博山虽然设县,但四面环山,地寡土瘠,上下四等地也不过七万多亩,其中上中两等地只有一万七,农业收入连百姓口粮都难满足,但是这里山多也矿多,煤铁铅等矿产多,在明代时,因处山区偏僻,所以私采矿产业很发达,几户人家,三五条镐,几盏灯,数条绳,一架轱辘,就能开采煤,所以这里有大量的私产小矿和大量的矿工。

    私矿业发达,还带动这里的陶瓷窑业,靠近煤层的黏土是重要的烧瓷材料,而煤又是烧瓷良好的燃料。

    颜神瓷器价格便宜,质地坚硬,在山东很有市场。

    神策军进驻颜神镇、青石关后,这里很快恢复往日热闹,甚至因为迁都登州,还使的这里越发的兴盛了,朝廷对矿业、瓷窑等工商业的支持,更是让这里达到一个新高度。

    大量的山东难民涌入后,朝廷又在这边招聚流民屯垦,推广种植玉米、土豆、红薯、高粱等,漫山遍坡也到处种上了杂粮,又有从青岛、来州、海州等地不断运来的粮食,极大的让这里兴盛起来。

    所以不仅颜神镇,就是相邻济南边境上的这些乡村,都非常拥护大明。

    今年两度起蝗虫,夏季还涨过次大水,黄泛区一片泽国,百姓受灾不小。

    而大明积极救灾,尤其是还发布命令,鼓励百姓捕蝻灭蝗挖虫卵,运粮过来向灾民们收购蝗虫蝻、蝗虫卵。

    以粮易蝗,也可以换钱。

    蝗蝻三斤,给粮一斤。蝗卵一斤,给粮三斤。

    还到处派人去传播捕蝗灭蝗的办法,如在淹过水的河滩地挖开土找虫卵,在蝗虫刚出卵的蝻虫阶段,利有他们趋光、不会飞等特殊,挖沟、烧火等方式引诱,然后用网捕捉,拿水浸死,再晒干,拿去换粮。

    绍天朝不仅在清占区边境上设立收蝗点,还派人深入清占区的山东河南各地收蝗。

    蝗虫能换粮,对于那些百姓来说,谁不高兴,在这刺激下,本来动荡混乱的中原,是很难有效组织灭蝗的,但最终却硬生生的在绍天朝的这种蝗粮交换下给控制住了,虽各地零星起蝗,却没形成席卷中原的特大蝗灾。

    要不然,孝妇河连接这些玉米哪还有收获,蝗虫最喜欢吃这些青了。

    路边采玉米的农民看到赵小楼他们经过,还特意跟他们笑着打招呼,要他们去摘些玉米。

    李宝泉摆手。

    天天训练,不仅练武艺,也总是强调军纪,可没人敢随便拿百姓的东西。

    那农民见他们不去摘,直接就背了筐过来,直接往他们怀里塞,搞的他们连连推辞,你推我让的。

    “怒发冲冠,唱!”刘队副带着大家唱起歌,继续行军。

    秋日里,孝妇河边山道上,红色戎服的明军御营神策军犹如火龙蜿蜒而行,在这金黄的深秋里添了一抹重彩。

    赵小楼他们抵达西村时,上面传来命令,让他们营就在西村休息驻扎。

    天色还早,军官们指挥辅兵开始在村外立营搭帐篷。

    村里恰好有保长在组织收粮,这里是济南府淄川县下,但这保长却是大明任命的,本地编设保甲,组建乡团,都是听命于博山县。

    秋收开始,保长们就开始下村收粮。

    不管是玉米还是谷麦等,到收获季节都会第一时间收粮。

    百姓们也向博山县交地丁银,留足口粮外,也把剩余的粮食统卖给县里。

    从今年开始,整个绍天朝控制区内,都不再粮折银,而是征收本色,种什么交什么。

    征收也非常简单,先把地的大小亩统一为标准亩,再把上中下各等田,以及地、滩等都折成标准亩。

    每亩或征粟、或征麦、或征谷,种什么征什么,亩征田赋二斗,摊丁银二升,再加归公火耗二升二合,总共就是亩征二斗四升二合。

    不同粮按比例折算成稻麦。

    除此以外,不再有其它的征收,什么捐派、加征、三饷、附加,统统没有了,十分简化,最重要的是,实际负担比过去减少许多。

    以前就算明面上亩田赋才几合,但各种附加,尤其是诸如浮收、耗羡这些,往往是正赋的几倍,百姓更苦于役。

    现在役全折为丁银,随亩征收,且还是固定数,丁虽添加,但永不加赋。

    甚至种玉米也红薯的,也可以折成谷麦这样的主粮交地丁,还是统一的折算标准。

    对于拥有田地的百姓来说,一亩地上缴两斗半不到的地丁,其实不到产出的十之一,还能分两季缴纳。

    没有地的佃户们甚至都不需要缴地丁,向地主交租就行了,他们也不用担心地主把地丁再摊到他们头上,因为官府规定,秋收地主和佃户四六分,夏粮归佃户。

    地主们的地,收成上缴完地丁后,还能留下三成左右。

    而百姓辛苦耕种后,虽缴四成租,可也总算还是能够生活的。

    之前鞑子控制这里时,征粮名目极多,什么驿站、贡脚、地租、漕仓、俸工、规复耗羡等名目,漕米项里还有白粮、黑豆、漕折、恤孤、耗半、脚费、公费、塘工捐、积谷、学捐。

    又有辽饷、剿饷、练饷。

    三饷里已经包含练饷了,可地方又征饷捐,每亩银五分,说是建乡团。然后又征河费,其它诸如自治捐、义教捐、户籍捐,甚至清丈费、征收费等名目繁多。

    这些附加的费用,比正赋还高出一倍多,然后交粮的时候,最大头还是浮收,普通百姓交粮,他们各种手段,最后交粮一石,实际上却要交两石多。

    有时又要折银,结果折来折去,负担又增添。

    百姓根本搞不清楚这些税赋加征等到底有多少名目,反正衙门随意加派,不管干什么,直接给百姓加征就是了,甚至每次征收,还要又额外收一笔征收费,以及火耗。

    反正最后实际缴纳,往往超过产出一半以上。

    百姓自然是苦不堪言,许多人直接弃地逃亡,没逃的又还得承担逃亡的税赋,不给活路。

    自明军来了后,税赋简单化。

    过去的各种什么役啊费啊,全都统一为丁银,且定了一个固定值,每石田赋粮,加征一斗丁银粮。

    不管地方有多少役,需要多少办公费等等,这个丁银都不变,田赋也不变。

    最后再加一成火耗,没有其它各种什么征收费,火耗,耗上耗,浮收等了。

    各种田地坡林,大小亩也都统一折成标准亩征收。

    到今年更是直接实物征收,下乡征收。

    之前崇祯时,再到鞑子来,百姓负担,得上缴土地所出三五成甚至更多,而现在,这么简化减负后,实际控制在了土地收成一成以内,甚至灾荒时还有减免。

    所以百姓交粮很积极。

    粮食收获,晒干后,立马就开始缴纳,而粮食厅也是派人下来与各地保甲先负责征收,最后收入各乡镇的粮站,然后再往府县的粮仓转。

    从乡镇的粮站,到府县的粮仓,在交通线上,还设有众多转运仓,在一些重要的核心要地,还设有大储粮仓,驻军之地,还设有军仓。

    这个全新的粮食收购、储备网络,为大明控制区设配、供应粮食,把粮食设配供应发挥到极致。

    “大家交粮很积极啊,排着队。”

    “嗯,我也没看到有那些吏役做威做福。”

    队长李宝泉笑道,“以前地方各种开支,就靠那点粮银里弄了,甚至这还是他们捞钱的重要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官员有养廉银,各级衙门有公使银,上面还有预算划拔,增加了官、吏编制和俸禄,如驿站、学校等开支,都不再是由地方自己负担,而是财政划拔。

    再有一个,就是上面监管的严。

    征粮这事,直接由粮食厅负责,又有巡抚、分巡,总督、布政、按察使、巡按,甚至巡粮御史等层层监督,谁敢再乱伸手。

    尤其是处罚起来严厉啊。

    像以前收个粮,还搞大小斗,还踢斛淋尖这些,现在谁敢动手脚,那是军法从事。不怕你有手段,就怕上面动真格的。

    所有东西简化以后,百姓也不会晕头转向搞不清楚了,就一亩两斗四升二合粮,敢额外多征项目,那随时可以上告。

    这固定的粮,要是搞大小斗等浮收,相差大点也是一样可以上告。

    以前他们一石粮敢浮收成两石多甚至三四石,但现在一石粮称量时,敢多收两三升,都是大事。

    “我老家浙江严州,早就这样搞了,现在种地负担很轻,地丁火耗不超过收成的一成,种子等也没多少,如果是自己的地,一家种上五亩地交完地丁,以及种子等开销外,可以留足一家口粮,还能有些卖。再种一亩桑或二亩棉,养蚕织布,足够自家穿,还能卖钱买油盐酱醋后剩余个几两的。”

    赵小楼之前一直努力攒钱,把军饷大都寄回了老家,老家严州山里地便宜,买了不少地,一家人自耕自足,又种了桑树和茶园,养蚕织丝和种茶叶,有不少经济收益。

    甚至农闲时,兄弟们还能去工坊打零工补贴家用。

    赵小楼现在就等着御营发老婆了。

    “你说怎么以前朝廷征收那么重,还总没钱,现在就征这么点,又养官吏又养兵,够用吗?”张铁柱问。

    “那是因为朝廷现在征收工商税,还有茶盐酒矿香料等专卖,又有海关,还有手工作坊、贸易、和买等获利,加上厘金,所得都快有地丁多了,听说地丁折银不过三千万,但其它这些各项都也有两千多万了,这么大多收入,当然足够了。”队长李宝泉道。

    刘队副却笑着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以前不管是崇祯时,还是鞑子来后,百姓负担重,地里所出五成以上上缴了,但其实并没有进入国库。

    真正税赋征收额其实很低,而且地方留存数较大,上缴国库的只有部份。

    再一个,百姓缴的大头,其实都是各种地方的附加、耗费,这些可没进国库,其实就是那些贪官污吏们拿走了大半。

    所以百姓缴纳再多,朝廷还是没钱。

    而如今我们百姓虽然只上缴一成左右收成,但朝廷是实实在在拿到手的,连那一成火耗都是归公入库,你说能一样吗?”

    以前征收税赋,完征率也很低,所以百姓缴的多,朝廷却收的少,尤其是那些士绅官僚们优免,上下勾结,田亩不清,朝廷的税征的是一踏湖涂,一直以来都是那些官吏们下下勾结贪污,中饱私囊,谁又管朝廷。

    以前卫所军户都成了叫花子,地被军官、官僚、勋臣侵占,大量军田既供应不了卫所军粮,还得地方补给,现在呢,大量屯所军田清理出来后,卖的卖,租的租,不仅这些田全都能收上地丁银来,而且还有大笔卖地银、田租额外收入。

    明初,各地卫所屯田数达到八十九万顷,永乐时国家得卫所屯田籽粒粮两千三百多万石,而同年民田税粮不过三千一百多万石。

    到了明末时,这么大数量的卫所屯田,不仅养不了卫所兵,也不能给国家额外上缴粮食,还得靠卫所附近府县提供月粮,这天坑啊。

    超过全国耕地总数一成的卫所屯田,释放出来后会有多惊人?

    甚至经历大明二百多年,各地许多开垦的荒地,其实大多隐瞒不报,从不缴田赋的。

    说笑着,营官派人来传令。

    “后勤处刚跟村里买了批玉米,营座让各队前领取。”

    行军在外,沿途能够采买到粮食等物资,自然是要就地采买的,后勤处甚至还采买了不少蔬菜以及一些鸡鸭、猪等。

    “赵小楼,跟我一起去后勤处领玉米。”

    后勤处采买了不少玉米等,辅营装了好几大车,战营各哨队去领了三天的量。

    两人背回来一百多斤玉米棒子,收获后晒了好些天后,还散发着香甜,“今晚煮玉米棒子吃,剩下的棒子都剥了,咱们接下来三天的口粮了。”

    “队长,没领到猪肉,鸡鸭啥的吗?”

    “鸡鸭就别想了,估计猪肉一会能分到点,先剥玉米吧,剥好了还可以送到辅营碾成玉米面,就可以做窝窝头了。”

    “不就一人十斤棒子吗,这要的了啥功夫,一会就好。”张铁柱一脸轻松。

    “这新收的玉米就是香,”赵小楼拿着个饱满的玉米棒闻着,他老家浙江严州,他以前都没吃过玉米,这玩意软糯香甜,就煮着吃比做成饼或窝头还好吃。

    “要我说啊,现在到处收玉米,咱们去张店镇,这路上根本用不着买啊,买这么多还得背着,多累啊,走到哪,现买现吃就好了。”

    “都少说几句,赶紧干活,还有重申啊,不许擅自离营,更不许骚扰百姓,谁要是违犯军纪,被宪兵抓到,吃鞭子甚至砍脑袋是活该,但不要连累大家,都给老子老实点,没事就赶紧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可别等过几天真要上阵了,却一个个没精打彩,全成了怂货,给老子丢脸。”队长李宝泉一边分玉米棒子,一边严厉提醒队员们。

    “一会请刘队副继续跟咱们上课,”

    “嗯,一会咱们再讲讲鸟枪九进十连环战术,尤其是攻城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刘队副道。

    张铁柱不满,“这行军在外,晚上还要讲这劳什子,就不能安稳的歇歇?”

    “就你话多,闭嘴。”李宝泉骂道。

    ------题外话------

    感谢年华逝水情谊存的打赏,谢谢!

第584章 汛塘

    淄川县。

    县南面的白塔乡又称为南乡,清军在淄川县驻有一个淄川营,白塔乡则驻有淄川营的白塔汛,设有外委千总一名,驻乡上,汛兵共九十人,其中守城兵四十七,各汛塘共驻兵四十三名。

    孝妇河自白塔乡镇上穿流而过,东面是东顶山矗立。

    白塔乡便在这河与山之间。

    “报,千总大人,明军,明军来了。”

    簸箕塘汛一名汛兵匆匆赶到,向白塔汛千总王显柱报告,脸色惊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白塔汛千总王显柱正在打算盘,又到要关饷的日子了,这账得算清楚,必须得仔细。听到报告,拔算珠的手也停住了。

    “来多少?”

    “好多,从颜神镇开过来的,已经发现的起码有一个营,后面好像还有。”

    王显柱慌了。

    “他们现在哪?”

    “刚入咱们淄川县境。”

    王显柱心乱如麻,起身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身为绿营千总,其实他不过是个芝麻小军官,鞑子入关后,除八旗外,还整编汉军为绿营,分守各地,绿营里还分战兵和守兵。

    守兵,一般以绿营余丁充任,不及者招募。

    绿营的官职,从提督到总兵,再到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等等。

    其中千总比较特殊,有五品的守御所千总,隶属漕运总督。有正六品门千总,隶属八旗步军营,也有营千总,正六品,绿营战营一营主官,还有卫千总,从六品,是运河沿线卫所搬运漕粮的。

    此外还有外委千总,仅正八品。

    王显柱就是这外委千总,区区八品。

    营千总起码管着三五百人,而他一个外委千总,只管一个汛,才九十人。手底下的都是守城汛塘兵,也就是比绿营战兵还低一档次的守兵。

    他连驻守县城的资格都没有,驻守乡下,手底下九十个兵,其中四十七个跟他驻乡上,还有四十三个分驻于外围的七个塘,每塘也就六七个兵。

    汛塘这东西,其实也是鞑子入关后直接把明末时已有的东西拿来使用的,明中后期镇戍制下汛地概念出现,鞑子拿来使用,各省绿营兵分别隶属总督巡抚提督以及各镇总兵。

    除督抚提三标外的绿营兵各协营又将驻守之地划分为彼此相连的若干区域,每一区域委派千总、把总、外委千总、外委把总等率兵驻守。

    驻守之地即汛地,每一汛地,一部份绿营兵随主官驻守该处中心,其余分置各交通要地,安家驻扎,称为塘。

    汛塘虽然使绿营对各地占领控制加强,但其实兵力薄弱。

    王显柱一个八品外委千总,驻守白塔一乡,手底下却总共九十个兵。

    还分守七个地方。

    各塘,少的一处驻兵四个,多的驻兵八个,有些驻兵六个,各汛距乡一二十里不等。

    “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人,赶紧报告县营,请求让我们撤退入城吧。”

    王显柱很慌。

    大清入关后,以县城为中心,一般分各地为东西南北四乡,一乡统辖干都,一都再辖若干图,一图再辖若干村。

    淄川县就有东南西北四乡,十二都,五十六图。

    白塔乡也叫南乡,下辖三都,十图。

    做为汛地的乡上,还算较大。

    白塔乡属于山区,全乡田地才一万来亩,主要是靠煤矿等产业支撑着,还算富裕,乡上还有条十字大街,分出四个坊,还有土墙围起来乡坊。

    但那土墙单薄低矮,平时关起门来防防盗贼还是可以的,若要说防明军御营来攻,这不可能。

    “赶紧集合人马!”

    王显柱慌乱一阵后,终于才想起来要把兵聚起来。

    家丁前去传令。

    过了有半个时辰,操场上才稀落的站着十几个人。

    这其中还有五个是他的家丁,平时是吃双饷供养的。

    “还有人呢?”

    乡里平时当驻有四十七人的,可现在才来了十三个,还有三十四个兵没到。

    家丁头上前回复,“都在外干活去了。”

    绿营城守兵待遇比战兵要低,更比不上八旗。绿营战兵里的步兵,一个月是一两五银子,若有马,则是二两,另外还有粮。

    而到了城守兵,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再加三斗米。

    不过就算是这个数,也是拿不到的。

    绿营战兵,一般都是集中驻防,而城守兵,汛塘分守差不多是占一半。

    城守兵待遇最差。

    王显柱原来是大明的卫所兵,后来成地方营兵,再后来降顺,再降清,委了这么一个外委千总,一年的俸禄才四十两银子而已。

    还不如八旗一个骑兵饷多。

    同样是驻防地方,绿营城守兵,也是拖家带口安家地方,发粮是每名每月三斗,而驻防八旗呢,是每口月给米五斗。

    八旗是按口算的,如果这名驻防八旗一家有六口人,那他实际上一月领三石米,要是有十口,那就是五石。

    而他们驻防绿营城守兵,就算一家六口,也还是三斗米,一口合不过五升。

    而就这三斗米,朝廷还老跟他们玩套路,粮价便宜时,就给他们本色发米,要是粮价贵就折色发银,问题是还不是按市价镇。比如现在山东清占区粮贵,好几两银子一石,鞑子给城守兵折银子,却按一两银一石折,三斗米就折三钱银子。

    可他娘的现在山东粮贵,起码也得五六两银子一石,这意味着三钱银子,只能买到半斗米了。

    王显柱是世代军户,军营厮混半生。

    对这些**以为常,以前大明也是这样对他们的嘛,那时没八旗,可也有关宁军、京营、省营、卫所兵这些区别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他一个外委千总,虽才八品,好歹也是官,手底下也有九十个兵,所以还是能捞到钱的。

    比如,吃空饷,这是军中惯例了。

    九十个兵,王显柱直接吃十五个兵的饷,他手底下的外委把总等小军官,再分十五个,九十个兵,他们直接要吃掉三分之一。

    所以白乡汛九十个城守兵,实际上全来了也不过六十个,其余三十个,只存在于名册上。

    王显柱吃掉十五个,一个兵一个一两银,加三斗米,加起来就有十五两银子加四石五的米,这可比他自己一年四十两银子的俸禄强的多了。

    当然,他也不会满足于仅仅吃空饷。

    做为老兵油子,历经明清两朝,王显柱弄钱的手段还是有不少的,比如说把营房出租一些给地方上的商人、百姓等使用,收取租金入自己荷包。

    又比如给士兵的米,如果发米,他也要从里面赚一笔,新米换旧米,米里挨泥沙,折色发银子,他都照例得过一手。

    上面发下来的军械等,他也照样敢胆大包天的偷偷的卖掉一些。

    比如上面要求弓手、火枪兵,每年得起码实操一百天,一名鸟枪兵,一年最少得实弹五百发。

    这意味着本来三四天就要实操一次,可实际上王显柱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操练,火枪手们更是很少放铳。

    因为火枪手弓箭手们实***的箭打的火药,都还得当兵的自己掏银子,就算上面也承担了一部份,可毕竟还得自己掏银子,打一枪就得掏一枪的银子,谁愿意?

    所以尽量不练,除非上面检查。

    既节省了弹药开支,还能把弹药偷偷的拿去卖钱,又增加一笔收入。

    手里有着九十个兵额,王显柱这外委千总,好歹还是过的不错的,他甚至还能在白塔乡弄来不少田地,平时连佃户长工都不用雇佣,农忙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的兵带着耕种,田地收益又赚一笔。

    他还在乡上开了个当铺,又开了个粮店。

    甚至他还给手底下士兵放贷。

    他手底下的普通城守兵可没他那样机会到处弄银子,一月一两银子,三斗米,还拿不到手。

    因为按兵部规定,大清军队的战马,得士兵们掏银子养,所有每个当兵的都要扣朋扣银,各按级别扣银子,步兵一个月也要扣五分银。

    最他娘的过份的是,大家掏银子给朝廷买马,如果有剩余的,也不会退还,而是缴给户部。

    然后,更过份的是,假如这大家掏银子买的马,没用到三年死了,还得交笔赔桩银,不满一年要赔十两,不满两年赔九两,用不满三年赔八两。

    除了这朋扣银、赔桩银外,这些可怜的绿营城守兵,平时日用蔬菜所需,冬夏衣服所需,整修器械鞍辔所需,都得交钱。

    所以这些城守兵非常可怜,东扣西扣,逢到闰年的时候,这第十三个月的饷钱,还得自己筹银子给自己发饷,叫建费,从士兵饷银里扣一来,最后再用来发这闰月的饷。

    平时武器铠甲坏了要维新,得自己掏钱,买马养马得掏钱,马死了还得掏钱,遇闰月还要扣钱,平时吃的菜也得扣钱,军服都得自己出钱。

    训练时消耗的箭失火药等,也得自己掏钱。

    再加上军官们总有办法,再给你克扣。

    结果就是最后给朝廷当兵,可能还得贴钱,就算不贴,就那点点剩下的钱粮,又如何能养家湖口?

    所以经常有士兵遇到点事情,比如家人生病等等,就只能向当官的借,这借是要利息,还很高。

    借了是得还的。

    所以当兵的平时只能想办法出去赚点外快,有的去给人帮工种地,有的去贩点货买卖,还有些人给人充当护卫,或押货的,也有胆大的直接就暗里兼做土匪强盗,或走私贩卖的。

    反正逼的没办法嘛。

    以前大明朝时,他们也都是靠这样生存的。

    小鸡尿尿,各有各的道嘛。

    所以说就算淄川紧邻明控区,可平时白塔汛塘的兵还都是各自去干各自私活了。

    就来的这十三人,其中五个是王显柱的家丁,王显柱要自己掏腰包给他们一份补贴,以让他们安心跟着自己。

    剩下的八个人,其实也全不是他手底下真正的兵,要么就是老家伙,要么就是少年,都是那些汛兵自己去干私活后,让自己家人过来顶替当差的。

    这种事情,其实王显柱很清楚。

    可此时眼看着明军要杀过来了,他却只有这几个兵集结,也是气的脸色青紫。

    结果一个家丁却在那喊道,“大人,明军来犯,兵马众多,咱们是不是赶紧发点赏银,好激励下士气?”

    “对,然后咱们赶紧撤回县城!”

    又有人道,“明军大举来攻,就咱们县城那三百来人?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要我说,咱们赶紧逃进东顶山,或是直接往济南跑吧!”

    “干脆降了明军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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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