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海上升明帝TXT下载海上升明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海上升明帝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5章 西皇暗渡陈仓道

    成都。

    大西皇帝见到回来的使者,听完禀报后有几分意外。

    倒不是明军拒绝了他的请和,而是他们很痛快的答应了,虽然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对方答应的太过痛快,又让他有些犹豫起来。

    “父皇,当心明军有诈!”

    义子平东王张可望提醒。

    大明五省经略文安之接见了张献忠的使者,然后痛快的答应了张献忠请求归附的要求,并给了几个条件带回。

    为了表示诚意。

    文安之还让使者带回了一副地图,上面文安之用红笔划了一条停火线,给张献忠留下了成都、保定等五府。

    承诺只要张献忠的西营不踏出这五府范围,明军就不会主动攻击西营。

    虽然这条红线在那张地图上显得十分的抢眼甚至刺目,让张献忠明确的看到他的巨大失利,从几乎全取蜀中,到现在仅余五府,但起码明军主动停止了攻势。

    要知道,明军势头正盛,马上就能会攻成都了。

    张献忠细细的询问了使者,让他描述文安之的样子,以及他会面时说话的神态语气,以及当时在座都有哪些人,他们又是何反应态度等等,以及他这次去夔州白帝城时路过明军占据的重庆等地的情况,诸如明军士气,军队部署等等。

    使者是带着任务去的,这些早有留心,此时一一道来。

    听完后,张献忠沉默许久。

    “文安之说招抚我大西,是大明皇帝的旨意,当初皇帝尚为监国之时,便力排众议,亲自下旨招抚了顺营,文安之说皇帝早有旨意,要团结华夏汉族子民,共同伐清,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天下,还说我等皆为炎黄子孙,面对异族入侵,当同心协力,还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汉人皆是兄弟!”

    这话让张献忠有些无语。

    不过这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台阶。

    而有顺营李过等人受招安为忠贞忠义的例子在,也让人无法怀疑朱以海的诚意,毕竟李过受降后赐名李赤心,封侯爵拜都督,如今又刚加封为兴国公,原顺营一众大将,也多封侯伯爵位,授提督总兵之衔。

    李过的义子李来亨甚至被朱以海收为义子,赐名朱胜利,如今官拜御营湖广行营提督,赐封三原伯爵。

    顺军大将袁宗第封靖西侯,刚拜贵州提督总兵官。

    张献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朱以海大气,还是他天真。自己以前可是挖过老朱家凤阳祖坟的,跟朱家打了一辈子仗了,现在朱以海居然既往不咎了?

    不过想想以前崇祯也曾招抚过他,他倒不由的笑了笑。

    估计朱以海也是迫于形势所需,这才咬牙答应招抚吧,毕竟他的主要敌人是现在还占据着两京的满清鞑子。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好,起码眼下确实暂时可以相信朱以海了。

    “既然皇帝如此有诚意,那我们也不能小气,传令,固守成都保宁五府,不得出界。”

    “从今日起,我西营,联明抗清!”

    张献忠下令,以后对外自称云南王,对内仍为大西皇帝。

    四大义子皆反对,劝他三思,认为明军不可信。

    张献忠却道,“我又岂不知这朱以海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先联我灭虏,然后再来个鸟尽弓藏,哈哈哈,这不过是我早就玩剩下的把戏,我一辈子打猎,还会被雁啄了眼不成?”

    “多派些人去跟文安之好好谈,不急,慢慢谈,一来二去,总得先谈个一年半载的,”面容淡黄的张献忠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听说吴三桂已经到了西安,贺珍上次让我们吃了一个大亏,但他这次跑去西安,碰上吴三桂,那就是找死,我料定他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败下阵来,到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父皇的意思?”张可望问。

    “赶紧征集粮草,筹备军资,调集兵马,屯于绵州、保宁一线,等贺珍兵败西安府,咱们就立即打出北上抗清援贺的旗号,兵出剑阁,抢夺汉中,然后入陕。”

    “四川既然呆不下,那就另寻别处,咱们打回老家去。”

    “可望!”

    “儿臣在!”

    “你留在成都监国,若万一朕遇不测,你便继承大西国,大西文武百官,六十万将士,必须拥戴尊重,敢有不尊者,众人诛之!”

    张献忠开始谋划,尽显其枭雄本色。

    他一面安排使团去跟明朝谈判,尽量拖延时机,提出诸多要求,比如要求把顺庆府、重庆府都划给他,另一方面又要求明朝把叙州、嘉定二府划给他,理由是他奉旨下云南讨伐叛乱土司,为朝廷镇守云南,那么官军得给他让出路来。

    而且还承诺等他全军都顺利移驻云南之后,到时会把川中各府都交割给朝廷。

    然后又是给自己的部将们请封,为西营讨赏,又是各种讨价还价,反正尽量拖延时间。

    另一方面却根本没打算去云南,而是准备北上,他料定贺珍必败,所以准备集结全力,等贺珍一败,就立马出剑阁抢汉中,然后入陕。

    甚至已经做好出兵部署,他亲自坐镇保宁,领御营中军。

    安西王、安西将军张定国,抚南王、抚南将军张文秀,定北王、定北将军张能奇各领一军,兵分三路入陕。

    都督王尚礼、王宝国、冯双礼、刘进忠等各率大军随后而进。

    他决定跟吴三桂在关西打一仗,如能胜,便趁胜直取西安,若不能胜,则挥兵入甘肃宁夏等地,反正得跳出蜀地,不能坐困愁城。

    若天保佑助他夺取关中,到时坐拥关中再保巴蜀,然后明清西三国鼎立之势,三分天下。

    云南,他是不打算去的,蛮荒之地也。

    当然,在最后廷议结束后,他还是留下了四位养子。

    张献忠有皇后也有皇子,但诸子年幼,如今形势下,也不敢立幼子为储,所以只能公开立养子张可望为继承人。

    没有其它人的时候。

    张献忠把刚才没说的一些话说了出来,他让张可望留守成都监国,准备顺江而下的水营舟船、物资等,一旦他北上关中计划失败,甚至是兵马大损的话,那么到时他们就会撤回成都,顺江去云南暂避蛰伏。

    这是最后的退路。

    北上失败,成都是不能留的,那时实力大损,明军便极有可能会吞并他们,得主动去云南,寻机恢复再起。

    这就是枭雄,每一步都还有许多后手。

    张可望也知道父皇张献忠这是忌惮吴三桂的威名,关宁军的强悍那是不用说的,早年义军纵横中原的时候,朝廷也是多次调九边边军进剿,其中关宁军也屡屡征调,他们的勇猛精锐可是比农民军留下过深刻印象。

    夺了北京称帝的李自成就是败在吴三桂和清军联手攻击下,张献忠不敢大意。

    “臣以为,父皇不如让定国先率一军南下打头站,这样也好向明皇表明我们南下之意,更保留一条退路。”

    “以免到时万一北上不顺,想南下时措手不及。”

    黄虎张献忠捋须,“我还想让定国为我打前锋呢,吴三桂不可轻视,须全力以赴,守望你留守监国,我亦无法给你太多兵马。”

    “儿臣明白,那南下之事就交由儿臣吧。”

    张献忠拍了拍张可望,“我一生征战,亦英雄也,如今忽感老了。”

    ······

    川中忽然就停战了,大明和西营的使者往来奔走不断,虽然一时难以谈成,但起码双方都已经开始停战。

    西营据川中五府。

    双方一面谈判,一面也是调兵遣将不断。

    张献忠一面让张可望在成都内江打造舟船,做下云南的态势,一面自己去将这些年所夺之金银财宝伐木做鞘装填,随军带离成都北上。

    为了北上争夺汉中关中,张献忠尽起西营诸军,并携带军眷家属,全军共计六十余万人马,浩荡北上川北。

    而明军这边也是细作侦察齐出,不断的侦察西营动静,同时也加紧了川军整编。

    文安之还不断的给尚在关中的高斗枢、贺珍、武大定等人传令,让他们赶紧退回汉中,关中兵马,也尽量退到秦岭山区,不要跟吴三桂会战。

    此时去打西安已经迟了,与其还留在关中,那不如及时退守汉中。

    汉中现在极其关键,汉中连接关中、蜀地和湖广,这块地方能守就最好坚守。

    一旦汉中失守,清军就能进四川,或者从汉水上游顺攻郧阳。

    “阁部,张献忠不老实,他这是要北上。”

    白帝城中,无数消息汇聚起来,一把年纪的总统秦良玉一眼看穿了张献忠的意图,她也是久跟张献忠打交道的,张献忠三入四川,都没敢动石柱,就是忌惮秦良玉和石柱白杆兵。

    文安之看着地图,也早看出张献忠意图了。

    这仍是贼心不死,一面谈判受抚,一面假做南下,可实际却是要尽起兵马北上。

    “汉中危矣!”

    关中有吴三桂领清军精锐南下,孟桥芳不再是空衔总督,关中清军实力大增,而现在成都的张献忠又要尽起兵马北上,明显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等贺珍被吴三桂击败后,他出手抢夺汉中了。

    “本经略与蜀国公率兵移驻汉中,如何?”文安之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提出一个建议。

    派去关中传令的信使一拔又一拔,但迟迟没见他们撤回来,甚至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再收到关中明军的消息了,文安之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现在张献忠又盯着汉中,只能出此下策。

    “陕甘行营还没组建成,现在从奉节和重庆赶往汉中,经达州往北翻越大巴山入汉中,可能还没有张献忠快,我建议两手准备,我们这边出兵北上,另外派轻骑往郧阳调忠开镇王光恩沿汉水西进,从兴安赶往汉中。”

    “也好!”文安之神色凝重。

    “但愿还来的及,让巴东的兴国公李赤心,也调忠贞镇一部份赶去汉中吧,万一张献忠铁了心要夺汉中,到时少不了还得有一场硬仗,兵少了未必能赢!”

第376章 绍天帝鞭长莫及

    深夜。

    巨大的压力让朱以海难以入眠。

    昏暗的屋里,朱以海独自一人坐在案前,还在翻看着一份份奏章报告,并不时的做着笔记。

    局势正好。

    但朱以海却反而更加焦虑,他很清楚,现在到了关键时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任何一步踏错,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在他的带领下,大明现在勉强还有南方半壁江山,但看似尚好的局面下,其实是支离破碎的烂摊子,就连他最倚以为靠的御营,现在其实也空有架子,真正可战能战之兵不多。

    从浙东一隅,到如今要布局天下,不确定性太多,不可控性太多。

    他再次取来地图,目光放到了关中。

    西安城。

    这座千年古都,曾经是汉家的中心,但在隋唐以后,天下重心东移,长安变为西安,关中无法承载太多人口,更无法再成为天下中心,可就算到了此时,西安仍是西北占有中心地位的重镇。

    得陇而望蜀。

    朱以海现在是略据巴蜀,所以反过来望陇右关中。

    曾经他也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期望,希望高斗枢这个郧阳战神还有贺珍那个猛将,真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趁关中空虚拿下西安,再拒潼关,全定陕甘。

    但这种不该有的希望也只是一闪而过,然后朱以海就还是认定此时这种想法太轻敌了。

    而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

    贺珍出兵两万出连云栈入关中凤翔,关中孙守法、武大定等纷纷起兵响应,郧阳这边忠开镇的王光泰,还有原忠义镇的刘体纯等也都率兵出关。

    关中原大顺军将领,甚至不少明将,士绅等起义众多,刘文炳、郭君镇、黄金鱼、焦容、仇璜、李鹞等群起响应,

    一时间甚至连取周至、户县、眉县、泾阳、三原、临潼、澄城、蒲城、白水、朝邑、乾县、武功等。

    武大定、孙守法等起兵固原,占据陇州,甚至擒斩了总兵何世元。

    贺弘器、李明义起兵灵台,蒋登雷占领阶州,王元,马德杀死了清宁夏巡抚焦安民,占领了巩昌府。

    到了去年底十二月,关陇和汉中还有郧阳各路义师联兵十万围攻西安,打到了咸阳。

    西安城中曹俊三、王英、师可宗等都密谋内应,派人联络义军。

    合县举人姚霄、千总卫天明,朝邑秀才王知礼、李世仁等也纷纷杀清朝官员响应。

    就连新任的陕西巡抚黄昌胤,居然也主动派人到义军中请求反正。

    也正是因此,虽然朱以海一而再的下旨,强调打关中的时机还不到,更不能会攻西安,他希望各将在陕甘烧起抗清战火后,趁虚扫荡清军绿营一波,消灭一些清军地方官员、兵马后,便及时撤退,拉到山区等偏险之地整编。

    但是贺珍却认为形势大好,此时不能错失良机,坚持要一举拿下西安。

    高斗枢虽是朱以海派去的总督,但毕竟关中各路人马成份复杂,如今虽然都尊奉朱以海,但全都是手握兵马的军头们,高总督的话并不管用。

    最终无奈下,也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也还抱有也许能拿下西安的念头。

    但是他们跟当初朱大典和湖广五忠差不多,义军太杂太乱,各地你号称三千我号称五千的,说是义军,其实许多就是百姓。

    往西安汇聚,一时倒是人多势壮,但随之而来的则是这么多人马的粮草供给问题,甚至是统一指挥调度的问题。

    缺粮少饷,不少义军本来还是顺军甚至是一些草寇,他们没粮就抢,一时间倒是让关中乱上加乱,本来百姓对这些义军是翘首以盼,热烈欢迎的,可谁知最后却搞的大家纷纷抱怨,甚至避之不及。

    不仅如此,高斗枢这个总督仍然无法有效号令这些人马,贺珍这个提督也是如此,孙守法这个巡抚一样。

    本来高斗枢提议,要把十万义军分为战辅,战兵也要重新编设营伍,计划五百人一小营,三千人一大营,一万二千人为一军,战兵共分前后中左右五军,六万战兵,另四万余辅兵。

    但一涉及到整编,各路义军首领们就开始意见多起来,他们争官职争头衔,甚至争粮争饷。

    争论不休,没有进展。

    乱糟糟的兵马虽众,但没有整编,没有统一指挥,虽然拉到了西安附近,但面对空虚的西安城,却仍是浪费时机。

    西安城里的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是个老汉奸。

    原是直隶人,祖籍徐州,在明朝做到副总兵,后罢职归乡,十六年前,清军攻占他老家永平,孟乔芳与知县张养初、兵备道白养粹、副将杨文魁、游击杨声远等十五人出降。

    仍为副将,后随清军返回辽东,积极卖命,入汉军镶红旗,累功封汉军梅勒章京,入关后,升刑部左侍郎。

    阿济格班师回朝后,出任三边总督,镇守陕西。

    本来孟乔芳是个光杆司令,手下根本没几个兵,贺珍、白广恩、马科这些将领都是降将,有明将有顺将,都是些桀骜军头。

    所以孟乔芳上任之初,就给清廷不断上奏,说贺珍这些人绝不可信,尤其是汉中重地,不能交给贺珍,他提议调贺珍等至其它地方剿贼,以此名义调离,然后清廷派兵接管汉中等重镇。

    甚至还提出了一些挑拔离间的诡计,用来让贺珍等内讧。

    只可惜出了个朱以海,他在朝中有钱谦益、严我公等不少高级内线,孟乔芳的计划都被朱以海知晓,然后直接就抄了副本拿给贺珍等看,在一番劝说下,把贺珍给提前劝降反正了。

    贺珍孙法守武大定等反正,孟乔芳是措手不及的,甚至原本他已经快拉拢成功的汉中另三位总兵罗岱、党孟安、郭登先也都跟着一起反正了。

    贺珍等连兵十万会攻西安,声势浩大,当时西安府里的许多鞑子官员都十分恐惧,不少人劝孟乔芳撤离西安,暂避锋芒。

    可孟乔芳虽手下仅一千人,却仍然坚持要守城,派标营副将陈德守西门,任珍守北门,甚至还把一口棺材摆在他的总督衙门,宣称要与城共存亡。

    又派人搜捕细作,斩杀试图内应的士绅,一时却也稳住西安,又到处宣扬,说平西王吴三桂和固山额真李国翰率大军已到附近。

    又拿出银子招募重赏民壮守城。

    各种手段下,西安没乱起来。

    贺珍他们却还在城外浪费时间,为合营整编之事闹个不休,甚至为了抢夺粮草等事而大打出手。

    等他们一路闹着到了咸阳。

    孟乔芳见吴三桂还没到,便马上又使了个阴招,派了家丁携带了一万两银子去咸阳,声称打算反正归附。

    然后又说现在西安城中陈德任珍二将忠于鞑子,所以希望义军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先除了二将,到时便可直接开城投降,不用费一兵一卒。

    他甚至表示能够为义军筹集粮草。

    贺珍居然信了。

    同意暂缓攻打。

    这是他们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贺珍却觉得孟乔芳是畏惧明军势大,所以跟巡抚黄昌胤一样是真要投降的,毕竟黄昌胤诚意十足,又送来了儿子为质,又写了许多表忠信,甚至还透露了清军陕甘底细等等。

    他没想到,孟乔芳是个真正的汉奸。

    他所做的不过是缓兵之计,给吴三桂争取时间而已。

    朱以海长叹一声丢下地图。

    迁延至此,他基本上已经能断定,贺珍他们会重演历史,再败于西安城下。

    这让他非常痛苦,明明知晓未来,清楚走向,他也一而再的传旨,给高斗枢贺珍他们都连下了三十六道金牌,催他们退兵了。

    但他们就是不尊圣旨诏令退兵。

    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就这么在关中浪费时间,各路义军今天这个下乡打粮,那个下乡拉壮丁,后天可能两支人马碰到一起,还能来个斗殴。

    孟乔芳也是今天送批粮草,明天送笔银子,后天又给贺珍等送点美人什么的,反正就是各种拖延时间。

    虽然朱以海也很清楚,一场会战,有时能打上一年半载甚至好几年都不稀奇,但现在的情况是贺珍他们并没有这个实力。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正在走向败亡的深渊,又要重蹈湖广五忠的覆辙,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太让人痛苦了。

    这越发的让他坚定,明末危局是不能指望这些地方军头们的。

    贺珍可还是明将出身啊,现如今他新任命的云南总督樊一蘅为陕西边道时,贺珍就是他的部将,直到樊一蘅在崇祯十二年宁夏巡抚任上丢官回老家四川时,贺珍都还亲自送行,仍是他的部将。

    贺珍是直到崇祯十四年时才降的李自成,他本来目光不会那么短浅,不会轻易上清军的当。

    但结果还是如此。

    贺珍跟这个时代大多数武将一样,拥兵自重墙头草,本为明将,后来闯军势大降李自成,李自成兵败,又迅速降清,眼看着清廷没把他当自己人要搞他,又被朱以海拉拢招降,现在在西安城下,却又不听诏令。

    朱以海差不多能猜到贺珍的心态,他根本没怎么把朱以海放眼里,他眼里有的只是现在聚集西安附近的这十万人马,他想的是如何把这支大军控制在手,变成他的贺家军,以此为资本,在这乱世更进一步。

    所以贺珍才会不愿意撤兵,才会坚持攻西安。

    各人所处位置不同,利益也不同,朱以海想的是恢复天下,贺珍却是要趁乱掌握兵马增强自身实力。

    朱以海鞭长莫及,无可奈何。

    气的他握起拳头锤桌子,最后忍不住掏出随身笔记本,在上面加上了‘hezhen’。

    心怀鬼胎的贺珍指望不上了,如今能指望的唯有文安之、秦良玉的陕甘行营,秦翼明的忠勇镇以及郧阳的忠开镇,巴东的忠贞镇,希望这几路人马,能够及时赶到汉中。

    就算救不了关中明军,起码也要保住汉中不失。

第377章 拥兵自雄藩镇乱

    “陈德、任珍二贼,皆已被我家大人设计擒下,如今标营尽在掌握,我家大人请诸公速速开赴西安城!”

    “吴三桂已过蒲津桥,随时会赶到,请诸公速进,迟则生变矣!”

    渭水北岸,咸阳城中。

    联军主将们见到了从西安赶来的孟乔芳侄子,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孟乔芳终于杀了标营二将,获得了西安的控制权,现在让他们赶紧入西安。

    贺珍听闻消息大喜。

    “哈哈哈,不枉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也,孟公果然言而有信。”

    “来人,重赏孟公子!”

    总督高斗枢、巡抚孙守法等一众人也都面有喜色,甚至坐在帐中的清陕西巡抚黄昌胤也抚须大慰,他老家湖南,现在属于明军控制区,他原在北京做官,李自成入京后降顺,清军驱李自成,又降清,不久前出任陕西巡抚,结果就遇到关中大乱,索性便又反正。

    信使被带下去,贺珍开始与大家商量进西安事宜。

    联军十余万,在总督高斗枢提出整军后,勉强是分为五军,每军各四大营一万二千人。

    贺珍仗着本部两万余人马,加上关中收降的人马,硬是讨要总统一职,高斗枢最终也只好妥协。

    高斗枢总督,孙守法巡抚,提督贺珍则为总统,总统五军,又兼中军提督。

    从勋阳来的王光泰则为右军提督,原忠义镇的刘体纯为后军提督,关中武大定为前军提督,胡大王胡向前为左军提督。

    高斗枢、孙守法各领标营。

    罗岱、党孟安、郭登先、石国玺、高勋、刘文炳、郭君镇、黄金鱼、焦容、仇璜、李鹞、贺弘器、李明义、蒋登雷、王元、马德等皆授总兵。

    贺珍总统五军,武大定等提督各领一军。

    五军共二十大营,每一大营三千人,授一总兵,

    总督、巡抚、总统标营又各设总兵统领。

    整编军队本是高斗枢奉朱以海旨意推行,结果在贺珍的坚持下,最终却走了样,尤其是总统、提督、总兵等滥设,使的设有一总统,五提督,二十三个总兵,五十余员副将,参将游击百余。

    联军虽表面整编,实际上并没有达到朝廷的意图,大小军头领军带营,各将本部,没能真正整合一起。

    贺珍把朝廷名器当成私人礼物,用来拉拢诸将。

    “西安不战而下,关中可定也。”贺珍先是得意道,暗表自己之功,以示自己之前坚持跟孟乔芳谈判是对的,而总督高斗枢却坚持要退兵,如今无疑是错的。

    “圣有英明睿智,但毕竟远在东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等大将处于前线,当权宜机变,不可听东南遥控也。

    陛下数十道金牌催促搬师,此事皆我贺珍一人承担,待关中平定之后,我将亲往南京朝圣,到时听由陛下处置。”

    贺珍一番慷慨之言毕,又加了一句,“为中兴恢复,我亦顾不得个人之名利也。”

    这时诸军将领,也开始称赞贺珍。

    高斗枢沉默着。

    他空有总督之名,可却拿这些军头们无可奈何,就连从郧阳巴东来的刘体纯、王光泰这二将,也并不是很听他的命令。

    各将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尤其是关中诸将,他们多是关陇人,手下部众也多是本地人,他们并不愿意离开关中,撤到关中等地去,他们想要拿下关中,然后划分地盘,加官晋爵。

    现在形势大好,大家开始分地盘。

    贺珍提议自己与总督高斗枢、巡抚孙守法率中军入西安,王光泰领右军留守咸阳,刘体纯率后军移驻泾阳,胡向前领左军去取高陵,武大定领前军驻渭南。

    并口头约定,等击退吴三桂后,武大定驻平凉、庆阳,胡向前驻延安、绥远。

    王光泰驻甘州、肃州,刘体纯驻临洮、巩昌。

    贺珍则驻西安,罗岱驻凤翔,马科仍驻汉中,郭登先驻宁夏,党孟安驻泯州、洮州。

    仗还没开打,地盘倒是先划分好了,陕甘宁之地,就由五提督划分,而原先与贺珍同在汉中的罗岱、郭登先、党孟安和马科四总兵,也各分了一块地盘。

    很明显,这样划分,实际上就是把陕甘宁分为九块,贺珍集团独占了五块。

    “部堂?”

    贺珍分配完了后,才假惺惺的出口问总督高斗枢。

    高斗枢当初镇守郧阳,跟李自成、张献忠苦战数年,坚守一座孤城不陷,堪称了得,当初手下就那么几千人马都坚持下来了。

    但现在手下号称十余万人马,却反而处处受制,面对贺珍的咄咄逼人,高斗枢始终沉默着。

    他没有急着反对,而是心中仔细的盘算着,见事已如此,也就不再多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了,但没人支持。

    眼下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担忧了。

    这种时候,既然说服不了贺珍,他也不希望联军再出什么分歧,先打好这一仗再说。

    刘体纯和王光泰这两人也没反对,刘体纯原是忠贞镇的,后来跟田见秀等分出去另立忠义镇,谁知武昌会战,田见秀等人居然降清,这让刘体纯、袁宗第、郝摇旗这几人非常被动。

    刘体纯进关中,也是希望立些功劳,当然也是想重新寻找一块立足之地,毕竟因忠义镇降清之事,他现在处境尴尬,连块地盘都没有。

    更在上次溃败中,折损了不少物资军械人马,也想在关中补充。

    王光泰是郧阳王光恩的兄弟,有夺襄阳之功,但郧阳兵少地穷,虽忠开镇编了不少人马,他也分驻谷城,但那里久经战乱,养不了多少军队,他来关中,也一样是来抢地盘夺物资的。

    对于打进西安,也是十分期待。

    哪怕跟高斗枢关系很近,但在进西安这件事上,却反而是支持贺珍。

    眼下贺珍给他划分了一大块地盘,许诺将来把甘肃都给他,王光泰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算现在让他留守咸阳,他也没意见。

    反正贺珍也说了,进了西安,府库里物资装备等,各军营都有份,贺珍就算拿多点,也不能少他一份。

    其余武大定、胡向宸诸将,也都没意见。

    于是乎,全军议定,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出发,贺珍与督抚率中军入西安城,其余四军则分驻外围。

第378章 临阵倒戈夜惊变

    西安城中。

    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孟乔芳总督陕西,兼辖四川、甘肃。

    总督府内,孟乔芳也身披绵甲,腰悬顺刀。

    “点将!”

    标营左营副将陈德,右营副将任珍,参将马宁、王平,游击刘友元刘芳名,署理潼关守备赵良栋等诸将上前。

    “赵良栋,你从潼关赶来,辛苦了。”

    潼关守备赵良栋身材魁梧,满脸的络腮胡须,不过二十余岁,他是陕西绥德人,跟李自成他们也算是老乡。

    都说米脂的婆娘绥德的汉。

    不过与李自成不同的是,赵良栋是官宦之家,从小读书习文,后来关中大乱,弃文习武。

    清军入关后,孟乔芳随阿济格军进关中征讨,一次在外遇险,恰遇赵良栋带着家丁下乡收租,出手解围。

    孟乔芳得救后,对年轻勇武的赵良栋颇为赏识,于是说服他从军,成了自己的兵。短短一年多时间,孟乔芳便对这个年轻人一路保举,如今已是署理潼关守备。

    “部堂大人辛苦,末将来迟。”

    “现在起,你便为本督标营中军游击。”孟乔芳直接给赵良栋又升了官,这守备前还加了署理二字,现在又直接升游击,还是督标中军。

    “本部已去信明贼,贺珍明日便将抵达西安城下,西华啊,本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郊外迎接贺珍。”

    ······

    贺珍领中军一万两千战兵抵达西安城郊,胡向前、武大定二将率领的两军也一同前来,他们要在西安这里分兵,往西安东面的渭南、高陵去驻防。

    赵良栋带着几百人驱使许多壮丁赶着许多车前来迎接。

    送来许多粮食、肉蔬,并不少薪炭棉花布匹等。

    “孟大人正在城中收拾房屋,征集物资,准备入城仪式,特派末将前来迎接高总督、孙巡抚、贺总统等先入城。”

    贺珍哈哈大笑着,拍着赵良栋的肩膀,“小伙子长的够魁梧的,你在孟大人麾下是何职务?”

    “末将是孟公标营中军游击赵良栋。”

    “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标营中军游击,看来前途无量啊。”

    赵良栋陪着笑,只说自己父亲与孟乔芳曾在一起为官有旧,是孟公提携等。

    贺珍撇嘴,一副理应如此神色。

    “大军新至,便暂不入城,就驻在城外,待明日一早,本将再与高部堂孙抚院等入城。”

    赵良栋应声而去。

    出了明军大营后,赵良栋并没走远,而是在一处松林停留,没多久便有人跟上,与他密谈许久才离开。

    夜晚。

    西安城郊,贺珍、武大定、胡向宸三路兵马扎成十里连营,因为西安已降,所以大营扎的也比较简单,特别是胡向宸和武大定二营,他们还要往东去渭南、高陵驻防,所以今晚也没多浪费力气安营扎寨,简单的用车辆围了一下,便立起无数帐篷安营。

    天寒地冻,营中生火取暖,大家都躲在帐中避风取暖休息,连巡营值守的也不多。

    毕竟西安城中现在就千把兵,如今又已归降,没有威胁了。

    贺珍的中军也是计划着明天就正式入城,到时驻防城中,也不愿意多费力气再在这雪地里挖壕立栅。

    中军大营。

    罗岱、党孟安、郭登先三位汉中来的总兵,以及副将康镇邦等聚在一起饮酒烤肉。

    帐外风雪漫天,朔风呼号。

    帐中倒是挺暖和,几人甚至吃的身上冒烟。

    军中饮酒,本是不该。

    不过此时也没人能管的到他们头上,或者说谁又会管这种事?

    酒至半酣。

    罗岱端着酒杯道,“我们真能击败吴三桂吗?”

    党孟安拿刀切着一块羊肉,“我联军十万,吴三桂李国翰不过两万兵也,是他们的五倍,连陕西巡抚黄昌胤和总督孟乔芳都降了,咱们占据西安大城,吴三桂再能打,还能赢我们?”

    罗岱、党孟安、郭登先三人原都是顺将,不过罗岱原来是罗汝才的手下,而罗汝才是死在李自成之手的。

    相比起贺珍这个原明将,后来才降顺,他们这几人算是经年老贼了。

    征战半生,能够活下来,就已经非常不得了了。

    罗岱叹声,“吴三桂所部,那是关宁军,之前在山海关一片石,顺帝亲征可都没能打败,这次虽只率一万关宁军来,但还有李国翰的一万汉军旗。

    而且我听说,清廷摄政王已经授封肃亲王豪格为西安将军,赶来驻防关中,带的可是两黄旗的精锐旗军,有鳌拜这等猛将为前锋。”

    上次清军西征,阿济格率领鳌拜、谭泰、吴三桂等一路从北京打到山西,再打关中,再入汉中,下湖广江西,所到之处,无人可敌。

    他们也正是那个时候在汉中投降清军,也亲眼见识过阿济格、鳌拜、吴三桂等军队的精锐,相比之下,他们这些人的部众,相差太远了。

    李自成称帝后最精锐的部众,都打不过八旗,现在他们这种本就二流顺军,就更不是对手了。

    罗岱本是罗汝才部将,罗汝才被李自成杀掉吞并其人马,罗岱及所部归入顺军,但非嫡系,向来地位不高。

    党孟安和郭登先二将也非嫡系出身。

    要不然,当初汉中也不会让贺珍这样的明朝降将为主将了。

    在贺珍反正前,孟乔芳就一直谋划着解决汉中诸将,认为这些人十分不可靠,都是贼寇出身,没有信用,喜欢劫掠等等,是个隐患。

    虽然贺珍等在汉中,先是阻击了李过高一功的顺军西路军南下,后来又为清军痛击了想出川的张献忠,但清廷仍不信任他们。

    清廷虽授贺珍定西前将军,授罗岱几人总兵,却又计划着以立功酬赏为名,要把他们调到宣大或是山东北直去,以夺取他们兵权。

    甚至孟乔芳跟罗岱谈的还不错,罗岱是四将中实力最弱的,所以最先被说服,孟乔芳几次召罗岱至西安,要调他到延安驻扎。

    而对贺珍和郭登先,则计划先调他们到凤翔,再做分拔。

    只留党孟安在汉中,再调总兵尤可望为新的汉中总兵,并从固原调参将康镇邦入汉中协防。

    又计划把凤翔总兵董学礼的一万二千人,淘汰老弱残疾,就地解散安置一部份原流贼土匪等招降之后,仅留两三千精壮者也调入汉中。

    只是孟乔芳的这些计划,最终还是被贺珍识破,贺珍不肯轻易离开汉中,找各种理由不走,郭登先等也被说服,罗岱虽然愿意去延安,但最后也没走成。

    说到底,孟乔芳当时手中无兵,董学礼、尤可望等要么新降,要么无兵,想解除手握重兵的贺珍等兵权,哪有这么容易。

    加之后来朱以海从中掺合,事情也就越发失控。

    “说是十万人马,可战兵仅六万,分立五军,二十大营,可你我也很清楚,这所谓五军六万战兵,披甲才多少。这真要跟吴三桂打起来,我们未必能讨到好去,何况,这豪格乃是鞑子宗室名王,又有鳌拜这种号称满州第一勇士的猛将为先锋,

    咱们就算进了西安城,也未必能守的住,况且,孟乔芳真的会降吗?”

    罗岱一句话,惊到了党孟安等几人。

    “什么意思?”

    罗岱不紧不慢的道,“咱们几个也是在汉中一起并肩作战许久的兄弟,所以我也不瞒大家,你们们真以为孟乔芳降了?

    呵呵,其实孟乔芳不过是诈降而已,而且吴三桂并不是还在蒲阪,而是已经到了西安附近了,

    西安现在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死地,就等着我们跳下去呢。

    我觉得清廷对降将还是不错的,一贯是不改原衔原职,咱们之前也是降过的,总兵仍是总兵,甚至如贺珍归附后,还授了定西前将军封号。

    党孟安有些震惊。

    “大明天子对我们也还不错,并不计较咱们原是闯军,又降过清,仍是授以总兵之衔。”

    郭登先则犹豫道,“天子如今英明神武,中兴恢复有望。”

    “真的吗?”罗岱呵呵一笑,“我看未必,大明近三百年天下,到如今早是积弊已深,就算朱以海神武,可就真能力挽狂澜吗?我觉得大明气数已尽,是没法翻身的。”

    “上次阿济格、多铎南下,一战就夺了半个天下,现在朱以海就算赢了几仗,那也不过是对付的那些招降的明军等,小打小闹而已,清军主力南下,谁能挡的住?”

    “兄弟几个,咱们这些人也征战半生了,谁不是一身伤疤,如今老了,就不想能安享晚年?”

    郭登先望着罗岱,“可是鞑子已经给你许诺了什么?”

    “实不相瞒,北京已经密授我延安伯爵,并陕西提督、定西将军。”

    党孟安一拍桌子,“想不到你背里通敌!”

    “老党、老郭,咱们都是老兄弟了,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才跟你说这么多的。”

    党孟安起身,“我既已反正,又岂会再降清?”

    “当真?”

    郭登先也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罗岱有些失望的摇头,然后望向康镇邦,“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不过,你们既然知晓了这么多,我也不能让你们再从这走出去了。”

    他拍了拍手掌,顿时帐外涌进一大群披甲家丁。

    “郭兄、党兄,我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一同起事,共享富贵,如何?”

第379章 杭州八旗劫难逃

    绍天二年的正月,朱以海过的很不顺心。

    关中战场成了他的一个心病,日夜提心吊胆,搞的他失眠多梦,经常梦到明军大败,一溃千里,大好局面葬送。

    可人远在南京,相距西安何止千里。

    现在从南京到西安的消息传递,是从南京沿江到九江,再到南昌经袁州到长沙,然后走洞庭湖南面经常德到夷昌,再北上郧阳,再沿汉水到汉中,然后栈道到凤翔,再到西安,这一圈绕下来,足有五千里。

    就算再怎么水陆快马加鞭,一来一往都需要半个月。

    好在关中虽然失控,但蜀中却好消息不少,张献忠接受了招抚,起码是表面上接受了招降,大明川军和西营停止了战斗。

    张献忠仍据有成都等五府之地,双方划线停战,互不相犯,开启谈判。

    虽然很快文安之又奏报,说张献忠正在成都等地到处抢掠财宝,收集粮草,开始调兵川北,随时有入汉中之意。

    但朱以海仍然不慌。

    起码现在川中停战,川军开始整编了。

    川陕两地,能有一地在控制之中,总还算不幸中的万幸。文安之、李赤心、王光恩、秦良玉都开始在调动兵马,奔赴汉中,至于最后到底是清军先入汉中,还是明军先入汉中,又或张献忠先入汉中,这个现在倒是未知。

    最坏的消息是清军大败关中明军,趁胜杀入汉中,占据这个战略要地。

    其次是张献忠抢先一步入汉中,但这不算最坏的,万一真让张献忠抢了先,朱以海则已拟计划,给文安之也传了旨意,真要如此,那就让文安之秦良玉他们赶紧把成都等五府给先夺回来,把张献忠堵在四川之外,让他跟清军先一争长短。

    好消息当然是明军抢先一步占据汉中,甚至关中的明军只是失利,并不会大溃,仍保全主力,若如此的话,那可就真是万分幸运了。

    当然,朱以海对此也不抱什么希望。

    等到正月过完后,朱以海的重心开始转回江南,再无心息去对关陇汉中之地胡思乱想了,因为此时江南局势也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江宁城里的严我公倒是跟他相安无事,两人甚至还能经常暗里见见面聊天喝茶。

    朱以海在江宁、镇江、扬州练兵,打造军械等,严我公在江宁城里继续肃清那些汉奸走狗,以守城为名,借着清理奸细的由头,除掉了许多投降派、汉奸等,砍了很多汉奸头,抄了许多投降派的家,大批的银子又以赎城银的名头送到了朱以海手里。

    严我公也一边在城里练兵,他的标营现在扩编至一万人,也一样日夜操练,江宁外面看着好像随时失守,实际上严我公的标营训练虽辛苦,但待遇不错,赏赐不断,而且粮食得到保证。

    江宁城中的人口越来越少。

    每天都有大批百姓被严我公送出城,一批批的,各行工匠等优先送出城,给朱以海提供了不少优秀人才。

    减少的人口倒是也让江宁城粮食压力减轻不少。

    当然,其实对于不少江宁百姓来说,现在也并没有出现严重饥荒,因为朱以海特意放开了一个黑市,允许江宁百姓来交易。

    甚至每隔几天,还允许城中百姓出城砍柴等等。

    总之,百姓的民生虽然有影响,但不至于出现围城粮尽食人的现象。

    不过严我公给北京的奏章,却是一封接一封,一封比一封写的危急。

    他还不断的给康喀喇、刘应宾、谭泰等这些人去信,让他们赶紧带兵来解围。

    ······

    正月,十五。

    元宵节。

    应天,茅山下。

    珠玛喇看着初升的太阳,心里十分焦燥。

    他决定带两千杭州驻防八旗北上增援江宁后,一直不顺利。

    珠玛喇认为救兵如救火,必须得迅速。

    所以他计划是带上郑继武的三千骑兵,凑五千骑兵迅速北上,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用三天时间赶到江宁增援,以解救危局。

    一天三百里,这个速度对于八旗来说不是问题,他们甚至可以在七天时间里,奔袭一千五百到两千里,展开长途奔袭,甚至还能在奔袭途中连续作战。

    所需要的只是一人双马,携带半月干粮,仅带一些必要的作战武器和一些弓箭,不带多余物资。

    可当他赶到约定好会师的湖州时,在那里等了三天,都没等到郑继武的骑兵,派人催问,郑继武说他的三千骑兵还没汇集好,说是天气寒冷,道路雪雨结冰难行。

    后来又说他的三千骑兵,马骡数量不足,无法行军太快。

    总之理由不断,迟迟不至。

    最后等的没耐心的珠玛喇只得决定独自北上,但已经耽误了五天,加上从杭州到湖州又用了一天多,等于七天过去了。

    不再等郑继武的珠玛喇率两千骑北上,但接下来的行程也不顺利,寒风刺骨倒不是问题,风雪飘飘对这些耐寒冷常见冰雪白八旗兵来说也不怕。

    可是他们一路上,居然不断的遇到袭击阻拦。

    尤其是到了夜里,伏击层出不穷,虽然每次都是埋伏一波就跑,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亡,但这种骚乱却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

    刚开始遇伏击时,珠玛喇十分谨慎,小心侦察,仔细调查,然后出击,甚至击退埋伏后,还要追击,但后来发现虽然他们骑马速度快,但追起来并不占上风,那些人神出鬼没,甚至会引他们到那些陷阱上。

    陷阱也是各式各样,有挖上大坑里面栽上尖刺,然后再上面铺好再撒上雪掩饰,或是引他们到那些冰面上。

    明军走的是厚冰层的地方,但有些地方冰层却薄,骑兵冲过去,往往就会破冰坠入。

    他们甚至在有的地方埋上火药,引他们过去后点燃引爆。

    反正珠玛喇他们吃了不少亏上了不少当,后来渐渐的也就谨慎起来了,如果遇伏击散后,便不再追击。

    可路上伏击太多,哪怕每次造成伤亡不大,却也让他们不敢吊以轻心,只得不断派人在前探路,尤其是晚上休息时越发得小心。

    本来一天能行三百里,现在百里都难。

    经湖州入常州宜兴,再入应天府,经溧阳入溧水境内,到了茅山脚下。

    本来计划五天从杭州到江宁城,可路上跑了半个月了,风雪中吃尽了苦,受够了袭扰,人马都饿瘦一大圈。

    不少八旗甚至都冻出了疮。

    甚至携带的十五日干粮草料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一路上还折损了不少马匹。

    但在宜兴和溧阳县城,他们都没敢进,也没有补给,因为那里是明军占据着,他们不但得偷偷的趁夜溜过去,甚至还被发觉,给撵了半天,又折损了一些人马。

    好在赶到溧水的时候,超勇公郑继武终于紧赶慢赶的来了,带来了三千马骡浙军,甚至还给珠玛喇他们带来了一些补给。

    半个月来,珠玛喇他们也终于能够吃上一顿热乎饭了。

    昨晚算是他们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有郑继武的浙营为他们站岗放哨,他们难得可以在帐篷中暖暖睡一觉。

    晨雾在朝阳下慢慢消散。

    珠玛喇打了个哈欠,也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虽然他心中仍然焦虑,不知道江宁城现在局势如何了。

    但起码他距离江宁城已经极近了。

    “赶紧用饭,然后启程,今天务必赶到江宁城下,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也不知道苏松的兵马,是不是早就到了!”

    本想赶个早,谁知现在却浪费这么多时间。

    正交待,突然有烟随风传来,初时还以为是雾气,结果到了近前十分刺鼻,才知是烟火。

    “哪来的烟火?”

    一名清军奔来,脸色慌张。

    “营中失火!”

    珠玛喇疑惑,怎么会失火?

    这时,有喊杀声传来。

    超勇公郑继武带着一队家丁奔来,远远的就喊,“珠侍郎,明贼,明军袭营!”

    这半个月,珠玛喇遇到的各种伏击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次了,所以刚听到袭营时甚至没有慌乱。

    以为又是明军的袭扰罢了,可能还是明贼的地方士绅团练所为。

    可是他很快醒悟过来,发现不对劲,如果真是明贼来袭,那么负责在外围防守的郑继武巡骑,怎么就没有半点警示?

    就算外面的巡骑没发现,那营中值守的士兵,也应当看到明贼后赶紧发出警报啊。

    但毫无动静。

    甚至这烟火好像是从内营的他们八旗营中起的。

    珠玛喇想到此,神色大变,看着奔来的郑继武,也是警觉起来。

    他看到郑继武他们骑马奔来,全副武装,哪像是一早被突然袭击的样子。

    “不好,”

    珠玛喇大喊一声,“拦住他们!”

    这时喊杀声更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甚至已经能从薄雾里看到,外营的郑继武营兵,正提着刀枪杀向内营满兵。

    “郑继武反了,”

    有人高喊。

    珠玛喇也怒吼,“这狗贼,快上马,杀贼!”

    “上马,上马,斩郑继武,灭叛贼!”

    一名巴牙喇慌乱的奔来,“不好了,咱们的马都又拉又泄的,已经起不来了。”

    “定是郑贼,他们昨夜给我们的草料里加了东西!”

    说话间,珠玛喇突然感到腹中阵阵疼痛,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敌当前,他居然腹痛难忍要拉肚子了。

    扑哧一声,珠玛喇的一个亲兵倒是先一步开了闸门,一阵腥臭味传来,那鞑子兵难堪的望着珠玛喇。

    又是一声怪响。

    珠玛喇也控制不住自己,拉了一裤裆。

    超勇公爵郑继武却已经双臂各挟一骑枪,一马当先的冲到了近前!

    “狗鞑子,纳命来!”

第380章 胸甲耀光金吾来

    雨夹着雪粒密集砸落,

    阵阵寒风刺骨。

    刚出现的朝阳已经完全不见,乌云低垂,狂风大作,雨雪漫天。

    茅山脚下。

    郑继武挟双枪纵马杀到,麾下一队亲兵精骑也是端着火铳就放。

    珠玛喇悲愤欲绝,此时也顾不得腹痛以及狂泄不止了,抄起一把刀就带着满裤裆满腿的屎尿就迎向郑继武,他此时全明白过来。

    昨夜郑继武送给他们的粮草里有问题,马料里肯定掺入了巴豆等物,甚至昨晚郑继武招待他的酒菜里,肯定也下了些东西。

    “死!”

    郑继武家是大明海宁卫世代武官,他自幼习武,十分勇悍,人正年轻,一腔热血,挟双枪冲至,面对着提刀迎战的珠玛喇,直接就撞了上来。

    珠玛喇想要侧身让过,然后矮身砍马腿,却不料腹中突然又一阵剧痛,然后感觉后门大开,这让他脚步不稳,片刻失神。

    就这么一刹那的延迟,郑继武已经挟战马急冲之势,奔到近前。

    他手臂紧挟着骑枪,借高速直刺珠玛喇。

    大早起来,珠玛喇连甲都还没穿,这半月来他们是衣不解甲,十分辛苦,昨天与郑继武会兵之后,有浙兵在外护营,又吃了点酒菜烤肉等,难得的睡个好觉,卸甲入眠。

    他岂会料到,这点松懈会直接要他的命。

    来不及躲避,珠玛喇挥刀格挡,可手却没什么力气。

    骑枪没能荡开。

    锋利的骑枪刺穿了珠玛喇的胸膛,然后郑继武借着快马冲锋的势头,直接把珠玛喇这位兵部侍郎、杭州驻防梅勒章京给挑飞了起来。

    珠玛喇在空中绝望的哀嚎着,感受着生命迅速的流失。

    他绝望的被挑在空中,看着此时内营已经四处火起,一片混乱,雨雪交织着烟火,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已经杀入营中。

    满兵正慌乱的奔走迎战,他们许多人跟珠玛喇一样昨夜难得的卸甲休息,谁知道视为看门狗的浙营居然对他们举起了屠刀。

    这些人更可恨的是没选在昨天动手,也没在昨夜动手,居然是在天亮以后,夜晚鞑子们还有所警戒,可到了早上,反而成了最放松的时候。

    此时突起发难,他们还在准备早饭。

    他们想要牵马作战,才发现战马多腹泻不止,而军官们也大多出现了腹泻的情况,旗兵没什么事,可没有马可用,甚至大多数还刚起来,甲都没来的及披。

    绵甲、布甲虽然比铁札甲等穿戴起来方便的多,但毕竟是甲,可比穿衣要困难不少,仓促间根本来不及披甲,只能仓促提刀枪迎战。

    越来越多的浙兵杀了进来,他们骑着马骡到处乱冲乱撞,在这狭小的营地里,直接撞击践踏,都已经让鞑子们难以抵挡节节败退。

    连续半个月在寒风雨雪中行军宿营,又一路遭受袭扰,珠玛喇这两千八旗其实也早就疲惫不堪了,一直高度警惕着,精神紧张,身心疲惫。

    昨夜郑继武汇合,又是供粮草,又是为他们在外护营,这让他们一下子松懈下来,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他们太疲倦了,甚至这么多天只穿点干粮,虚弱不少。

    谁又能料到大清摄政王钦封的忠勇公爵位郑继武,这位浙江提督总兵官,居然会在刚进江宁地界,就突起发难?

    珠玛喇都想不到,其它旗兵们更想不到。

    珠玛喇被郑继武一枪刺中挑飞,一击毙命。

    数名同样拉肚子的军官也被一波带走。

    珠玛喇和多名军官的死,更是让鞑营混乱。

    失去了指挥,鞑子们开始如无头苍蝇般的各自混战,他们试图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可没有了战马可骑,又被浙营围住,又如何突的出去。

    这时,远处号角声响起,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

    继而成为一股黑潮。

    滚滚涌来。

    御营侍卫亲军马军提督兼金吾镇总兵官的张名斌远远看到烽烟信号,率骑兵赶来。

    珠玛喇以为郑继武在这里赶上他一切只是巧合,殊不知这一切其实都是精细算计和安排的。

    郑继武的三千骑其实一直就在珠玛喇身后不远吊着,这沿途不断的袭扰本就出自郑继武的部署,为的就是不断的骚扰疲惫清军,同时给江宁的御营中军时间准备。

    动手的位置选的不错。

    刚进江宁地界不远,位于溧阳和溧水之间,这里茅山余脉,有不少山地。

    昨夜驻扎之地就在落步山和白马山之间,两个小山之间的一个避风山谷,能避风雪,还也较平坦,旁边还有一汪结冰的水塘,取水打柴也方便,但却不料这地方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金吾镇八千骑兵,上次分出两千给湖广行营和福建行营,此时仍有六千,此次全镇南下在溧水一带等候着。

    做为最精锐的御营骑兵,金吾骑兵这六千战兵,骑的都是北地战马,而不是骡马,他们的披甲率也是全军最高。

    对于这支骑兵朱以海非常重视,随着战事规模的上升,骑兵的重要性越发突显,没有一支精锐骑兵是不行的,尤其是面对鞑子的时候。

    缴获、购买的战马,都会优先供给金吾骑兵,从一开始的简单骡马化,到如今渐有骑兵气势,这一路来很不容易。

    因为骑兵数量稀少,金贵,朱以海也对这支骑兵宝贝做了细分,大类有重骑兵和轻骑兵。

    然后还有更细划分,重骑兵下又分有胸甲骑兵营、火枪骑兵营和龙骑兵营。

    胸甲骑兵的标配是抛光的锃亮胸甲,前后两片铁甲组成的胸甲,大约十五斤左右,由舟山胸甲局制造生产,皮带链接,黄铜铆钉搭扣。

    因为胸甲较厚,所以胸甲骑兵除了这件厚重胸甲外,便只装备一顶铁盔,相比起全身的绵甲、布面甲来说,胸甲骑兵防护面积小,但胸背的防护力有所增强,另外手腿等处无甲,较为轻便,也方便他们使用火枪、马刀。

    而抛光锃亮的胸甲,也能增强他们的威慑力,他们的主要战术就是冲锋-射击-回转-装填-再冲锋,如此循环。

    相比起欧洲三十年战争时,欧洲各国骑兵还装备着四分之三甲,朱以海的金吾胸甲重骑兵,其实装备简陋的多,胸甲的成本和制造效率也远比绵甲、布面甲、铁札甲既便宜又快捷。

    金吾镇中高大的骑兵,穿上锃亮的胸罩,确实非常威武,尤其是配合大红色的骑兵戎服后。

    另一支重骑兵叫火枪骑兵,他们因为披棉甲执火枪而得名,因为配备的棉甲基本上跟八旗差不多,所以划入重骑兵之列。

    还有一支重骑兵叫龙骑兵,这其实是一支骑马重步兵,跟鞑子里的许多八旗兵战法一致,骑马机动,下马步战,他们披厚甲,步下野战能力很强,擅长机动奔袭,迂回包抄,追击、阻击拦截等,反正跟后世摩托化步兵是异曲同工。

    而轻骑兵里有骠骑兵,骠骑兵基本上没有披甲,或者装备轻便的皮甲,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侦察搜索和掩护部队侧翼,没有完全胜利的把握时绝不进行正面冲锋,他们主要装备就是马刀,来去如风,是跑马的汉子,绝不下马战斗。

    他们的主要战术就是像蒙古轻骑兵那样,利用快马弯刀的速度优势,寻找敌人破绽,予以突破。

    当然还有一种轻骑兵,是轻龙骑兵,也就是骑马的轻步兵,相比起龙骑兵,他们是骡马化轻步兵,步兵结合战马带来机动优势,快速穿插迂回包抄等,但野战能力肯定不如重龙骑兵。

    还有一支轻骑兵,名为猎骑兵,这其实就是无甲火枪骑兵,以火枪为主要武器,装备简单,补充方便。

    把金吾镇划分出这么多支骑兵,其实也是现阶段战马、铠甲等装备不足,以及优秀骑兵训练不足的原因导致的,只能加以细分,以突显各自优势。

    比如铠甲主要装备给重骑兵。

    骑兵数量少,但也不能留在皇帝身边只充当仪仗队,越富贵越得发挥创造价值。

    此时,金吾骑兵中的胸甲骑兵冲在最前,他们胸背披着两片抛光锃亮的铁甲,头上的铁盔还有根高高的盔枪,上面有一面小红旗。

    他们也没装备传统的长矛、铁锤骨朵等,而是以火枪为主,两支燧发骑枪,还有一支三眼铳。

    燧发骑枪较短,且相比鸟枪这种火绳枪,能防风等,方便快捷,但也有死火等问题,不过对胸甲骑兵来说,要的是能在马上冲锋射击,冲到近前,啪啪射击,打完就回转,然后重新装填,再冲锋射击。

    虽然披着耀眼胸甲,但不会轻易的去冲入敌阵,更不会去撞步兵阵,朱以海可舍不得如此浪费。

    三眼枪既是火器,同时也能在关键时候充当狼牙棒似的钝武器使用,抡起来砸就是,装上火药点火后还能近距离射击三次,既落后却又很猛。

    紧随其后的是火枪骑兵,他们身披绵甲,既配火枪又有骑枪,这才算是一支传统的重骑兵,可以冲锋破阵,杀入敌群。

    当然,朱以海也是严禁骑兵随意冲阵的,更禁止他们去冲步兵,骑兵得配合步兵使用,不能浪费。

    现在胸甲骑兵冲在前面,火枪骑兵紧随其后,然后是重龙骑兵。

    骠骑兵、猎骑兵和弓骑兵、轻龙骑兵则开始两侧迂回包抄了。

第381章 黄金后裔

    郑继武挑飞击杀珠玛喇后,他的家丁跳下马,一刀割下了珠玛喇的脑袋带走,然后上马随郑继武继续冲向珠玛喇的军帐。

    那里立着珠玛喇的军旗。

    斩将,

    夺旗。

    这队精骑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向来称精锐能战的鞑子,今天却挡不住他们的雷霆一击。

    旗被砍倒,

    一名家丁夺旗。

    “珠玛喇首级在此!”

    无数家丁齐声高呼。

    “降者免死!”

    郑继武马不停蹄,带着这一队铁甲重骑在营中横冲直撞,手下家丁一个高举着珠玛喇首级,一个高举着珠玛喇的将旗。

    郑继武带来三千浙江骑兵,这支骑兵很混杂,既有全身棉甲配弓箭骑枪骨朵又有火枪马刀的提标精锐重骑,连马都有马甲。

    也有穿棉甲配弓箭长矛的铁骑营,还有无甲的轻骑兵,以及骑马骑骡的披甲步兵和无甲步兵,他们统称之为浙军骑兵。

    这样一支混合的三千人部队,若是正面跟珠玛喇两千八旗打,肯定打不过。

    珠玛喇的这两千人里,其实也不全是骑兵,大约是五百马甲重骑,五百轻骑,还有一千披甲骑马步兵。

    五百马甲是满骑,五百轻骑是蒙古兵,一千骑马步甲则多是满兵。

    可不论马甲还是步甲,又或重骑轻骑,这些人的装备其实都很好,披甲率百分之百,人皆有甲,以棉甲、布面甲为主,骑兵以弓箭骑枪为主,步兵则拥有许多火枪盾牌等。

    这是一支久经战阵的精锐,从杭州到此,就算连续半个月被袭扰,但仍一路穿越了几百里明军占领区,始终没被重创。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毕竟也料不到超勇公郑继武居然会是明军一伙的。

    到处都是喊杀声。

    清军此时无论马甲步甲,都只能下马步战,唯一还算好的就是这两千清军基本上并没有吃到加料的饭菜,没跟珠玛喇他们军官一样出现一泻千里的突发情况。

    但因为郑继武他们昨夜还是友军,一大早突然就杀进来,事发突然,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清军大多数连甲都来不及披。

    特别是郑继武一开始进来时可还没动手,一路就进了营中心,直接就先干掉了珠玛喇砍掉了将旗,这越发打击士气。

    因为只是临时宿营,根本没有立营栅,昨夜郑军立帐在外,满兵立帐在内,郑军是围着满军立帐篷,说是护卫满营,实际上早没安好心,现在一动手,真是毫无反抗机会。

    一个接一个清军被撞飞、砍倒,践踏。

    鞑子兵们绝望而狂怒。

    他们还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吃过这种亏,但狂怒也只是无能的发泄,更不能改变半点事实,尤其是当金吾骑兵杀到后,大局已定。

    胸甲骑兵和火枪骑兵冲入营中,砰砰砰的一阵乱射,重龙骑兵则直接冲到营内,才下马列阵,端着火枪三段射交替前进。

    这几乎就是一场屠杀。

    九千明军对两千鞑子的屠杀。

    毫无怜悯。

    火枪、马刀、骑枪,无情的收割着。

    凶悍的鞑子们就算拼命反抗,也无济于事,他们被冲散、切割,包围,根本无法有效的抵抗,更别说突围。

    战斗持续到了午间。

    两千清军被彻底击败,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殷红的热血把雪地都给融化了,到处泥泞污浊不堪。

    明军开始打扫战场。

    轻骑兵在外围搜捕漏网之鱼。

    两千清军,最终还有八百来个活下来的。

    被击毙了一千二,五停折了三停。

    剩下的八百清军中,蒙古人倒占了大多数,这些人多数负伤,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特别是其中的蒙古人,很多打到后面,见大势已去,明军又在劝降,于是干脆就扔了武器投降了。

    蒙古人曾是明朝最主要的敌人,开国初的太祖成祖远征漠北,追亡逐北,但蒙古人后来也在木土堡之变中,生擒了大明皇帝,歼灭了明军几十万主力,甚至杀到北京城下。

    可惜到明末时,蒙古人也内斗不止,在林丹汗兵败远走青海死于天花后,蒙古彻底的没了脊梁骨,沦为了清军的附庸。

    当然,就算到此时,其实明军中也一直还有不少蒙古兵的。

    所以蒙古人其实对投降没啥心理障碍什么的,打不过就加入,谁强就认谁为尊,不丢人。

    他们向来如此。

    一位蒙古佐领更是对郑继武和张名斌自称是林丹汗的堂弟,称自己是蒙古第三十四任大汗的孙子。

    郑继武瞧了瞧这个小眼睛大饼脸的蒙古佐领,长的倒是非常壮实,而且他不是留的金钱鼠尾,而是头顶中间开剃,两边留发结辫,仍保留着传统蒙古发式。

    那人见他不信,还在那发誓赌咒,说自己叫孛儿只斤·哲敖,正统的蒙古黄金家族子孙,他曾随林丹汗多次与满人交战,兵败后移往青海,林丹汗死后又随其子迁回河套,十二年前,多尔衮等第三次远征察哈尔,包围了他们,他们被迫投降归附。

    这位黄金家族的后人,在鞑子那边混了十年,才是个佐领,郑继武不信。但他说自己因为得罪多尔衮,被多次贬职,才使的如今屈居佐领之职。

    还说自己也非常痛恨建虏,愿意归附大明,为大明皇帝陛下征讨女真人。

    张名斌在一边不屑道,“林丹汗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多劫入侵大明,劫掠我汉家子民,一样是个鞑虏!”

    哲敖有些尴尬,林丹汗做为末代蒙古大汗,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一直想要重新统一蒙古诸部,十三岁即位,但漠南的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鄂尔多斯诸部各自为政,他只能支配河套的察哈尔部,仅被漠南诸部奉为名义上的共主而已。

    漠北的外喀尔喀更不承认蒙古大汗为共主,而漠西卫拉特仍然与蒙古帝国为敌。

    林丹汗继位后,实力与威望不断上升,与屡屡入侵大明,后金的努尔哈赤又一直挖蒙古墙角,与科尔沁、内喀尔喀诸部联姻,这激怒林丹汗,双方交恶。

    明朝则趁金联西虏蒙古以制东虏后金,以夷制夷,林丹汗贪图赏银,也早不满后金,于是明蒙结盟,蒙金交战,只是对后金战事并不顺,而且很快后金就策反蒙古的科尔沁等部反林丹汗。

    林丹汗不得不调头对付内乱,虽然林丹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镇压了右翼诸部,但这却反而导致诸部彻底倒向后金,北引来了皇太极的征讨。

    林丹汗内忧外患,偏偏还作死的又再次入侵大明,理由是崇祯即位后停止对蒙古市赏。

    交恶大明,又不断引的蒙古诸部不满,这让后金有机可乘,再次大举进攻林丹汗,最终将其大败,迫其无奈远走青海,最终三十来岁时得天花死在异乡。

    在张名斌眼里,林丹汗算是有志君主,但志大才疏,瞎折腾亡了国。

    特别是他都流亡青海了,还一年内五次劫掠明边,这种作死,谁也救不了他。

    哲敖既然是跟着林丹汗一路征战的成吉思汗后裔,还是林丹汗的堂弟,那他肯定了没少参与对明朝的劫掠袭扰,他只好强调自己跟满虏有不共戴天之仇等等,还说自己妻子都被多铎给抢走了。

    “我只听说过多铎抢了大汉奸范文程的妻子,没想到蒙古人的妻子也抢?”

    “那些鞑子最无耻了,他们最喜欢抢人妻女,皇太极以前就强逼了林丹汗的妻妾们入宫,我们许多蒙古贵族的妻子都被满州鞑子王公抢走了。”

    哲敖自己就是个鞑子,却偏偏也要喊满州人鞑子,这点倒是让张名斌和郑继武挺满意的。

    “你的汉话倒是说的不错!”

    “我以前有汉人老师,教我读过几年汉书,以前我还去北京进贡过几次。”哲敖有些得意道。

    “姑且相信你是林丹汗的堂弟吧,不过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新降的佐领而已。”

    哲敖赶紧道,“我虽仅是佐领,但这里的蒙古人都听我的,我愿带他们为大明皇帝陛下征战,誓死效忠!”

    “哦,是吗?”张名斌笑了笑,指着俘虏中的那些满州兵,“这些建虏虽被俘虏,但大部份仍然不肯投降,你就带蒙古兵把他们全砍了,要求每个蒙古人都得出手,行吗?”

    哲敖立马拍着胸脯道,“我们蒙古察哈尔的勇士,早跟这些满州鞑子有深仇血恨,早就想砍翻他们了。”

    “那就去吧。”

    八百俘虏,在明军的包围下,开始自相残杀。

    其实是蒙古人屠杀满州兵,将近六百蒙古兵,一人得到一把刀,而二百满州兵,除了几十个胆小怕死愿降的,剩下一百多个,浑身带伤却得赤手空拳面对六百蒙兵。

    一声令下。

    哲敖拍打着胸脯大声吼叫,似乎在发泄中心中的郁愤和不满,然后用蒙古话对着一众蒙古人大声的喊说着。

    有懂蒙古语的明军向张名斌和郑继武他们翻译,大致意思就是向鞑子报仇,血债血偿,向大明表忠心一类的。

    满州鞑子则惊恐愤怒的骂着蒙古人。

    双方一通对喷后,哲敖提刀率先冲了过去,这个家伙看起来四十出头,确实很猛,就算只提了一柄刀,却仍有无人可挡的气势,块头又大,提着刀左劈右砍,连杀数人。

    蒙古人犹如砍瓜切菜一样,人手一把刀,追着鞑子乱砍。

    不消片刻。

    血腥弥漫。

    一百多满州兵被六百蒙古兵砍杀殆尽,蒙古人满身是血的站在满兵尸堆中。

    “够狠!”

    郑继武感慨,张名斌则道,“这些人倒是挺有种,郑提督可否把这些蒙古人给我,补充进我金吾骑军?”

    郑继武点头,虽然他也想要这些蒙古人,但金吾镇毕竟是御营,还是御营中军的天子近卫。

    “收拾一下,回江宁吧。”

第382章 土国宝落井下石

    立春已经许久,但仍然见不到一丝春意。

    天空中漂洒着雪花,天地一片白茫茫,苏州城外的运河依然结着厚冰,太湖上也仍可跑马。

    苏州城里,土国宝在烤着火,炭炉子上架着壶绍兴黄酒温着。

    “珠玛喇真的败了?”

    “嗯,他的首级现在被张名斌制成了一个镶金头骨碗,他和手下的一千四百骑的尸体,都被拉到江宁城下展览,然后被拉到钟山孝陵,在甬道两边拿尖桩钉起来跪着。珠玛喇最惨,不仅头骨被拿去制成了酒器,连人皮都给剥了下来,里面塞草后缝起来收在孝陵山下······”

    “嘶!”土国宝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些。”

    “胜者为王败者寇嘛。”杨国海倒是觉得很寻常,“幸亏咱们见机的快。”

    土国宝忍不住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黄酒,温热的黄酒入喉,全身火热。

    局势正在逆转,甚至非常迅速。

    在镇江,他亲眼看着巴山和他的两千五江宁八旗是如何被歼灭的,要说那一战是马得功阴了陈锦他们,是严我公在背后使坏,可现在珠玛喇两千人又全军覆没了,一千四战战死,六百蒙骑投降。

    再往前点康喀喇在常州遇伏被打,就折损了八百。

    然后李遇春在嘉兴还折了五百,李率泰更是死在土国宝的暗杀之下。

    “谁能想到超勇公爵,居然是大明天子的忠诚大将?哈哈哈,太他娘的好笑了。”土国宝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这炭火怎么还有马脚,烟太大了,熏眼睛。”他掩饰着自己失态。

    杨国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鞑子也不过如此呢,阿舅,我可是收到一个最新消息,四川的张献忠,已经上表,宣布退位,接受了大明天子赐封的云南王爵,正准备率军离开四川下云南,为朝廷平定沙定洲土司叛乱,然后镇守云南。”

    这消息土国宝也刚听说,但还不太相信。

    张献忠是什么人?

    这个黄虎可是八大王,而且是建了大西朝称了帝的,他会这么痛快的归附大明?顺营归附,那是因为李自成突然死在了九宫山,顺军被清军打的一溃千里,群龙无首,这才接受了招安。

    而张献忠可是个狠人啊。

    他比李自成还狠辣,土国宝以前可是跟张献忠打过仗的,这家伙抢掠杀人,非常残暴,听说三入四川,更是不知道杀了多少川人。

    虽然明朝有些宣传说他入川后大肆屠城有些过,但这家伙确实喜欢杀人。尤其是他当了大西皇帝后,因为主动拉拢川中士绅、官员等,结果却很多人不买账,这惹的张献忠大怒,又在更嗜杀残暴的女婿左丞相汪兆麟的鼓动下,大开杀戒,他还喜欢搞酷刑,如凌迟,剥皮等。

    不过有川中士绅知内情者,也曾如实道,说四川死于献贼之屠戮者三,其死于摇黄之掳掠者二,因乱而相残杀者又二,饥饿死者及二,其一则死于病也。

    川中近年死难者,有十分之三是死于张献忠的军队,还有十之二死于摇黄贼,其它是因战乱饥荒等乱而自杀残杀,饥荒饿死了两成,一成死于疫病等。

    这个相对可靠一些。

    这里面仅次于张献忠的摇黄贼,就是川中最大的一股贼匪乱军,他们抢不到粮,直接就以人为食,被川人称为土暴子。

    这些人所过之处,绝无人烟,川中百姓怕土暴子超过张献忠。

    不过此时清军还未入川,西军也还未大溃,所以情况还算稍好些,历史上这几年,张献忠先是大败川中明军、地主武装等,然后清军又大败西军,杀张献忠,西军大溃,一路向南逃,逃跑途中又屡败明军,三支大军在川中乱战。

    导致川中田地荒芜,百姓口粮皆被夺,长期的乱战,甚至让后来入川的清军都只能抢粮食吃野菜。

    总兵马化豹给清廷的塘报就说的很明白,凡捉获贼徒,奉职令正法。

    清军做为占领军,却仍难保证官兵的军粮,只能食野草野菜和一些树皮。

    可见当时的饥荒缺粮到了什么程度,而百姓就更无保障,川中秩序完全失控,百姓都在逃难。

    甚至在顺治前期,川中人口持续暴跌,多数死于战乱,还有许多饿死了病死了,各地都出现了专门的贩卖人口的买卖。

    这个时空的历史稍有变化。

    因为川中明军得到朱以海的节制,川中明军比原本更早的凝聚一起,也比原本更早更快的收复了许多张献忠所占之地。

    张献忠此时仅有五府之地,甚至因为朱以海的威名,张献忠还跟明军开始停战议和,就连川中明军,也比原本时空减少了许多内讧乱战,军纪要好不少。

    加之摇黄贼等也被明军重点围剿打击,造成的伤害也少不少。

    再加之贺珍也跟西军少打了好几仗,清军更是还没入川,明军也没大溃,整个川中局势相对还算好,没到历史上顺治时最坏的那五六年日子。

    不过即使如此,张献忠仍旧是八大王,仍旧是大西皇帝,这人虽还没有杀百万人,但死在他手下的可也不少了。

    就如他火药爆破重庆城墙攻下重庆后,就曾经把俘虏的几万明朝军民的一条手臂都砍了,然后放掉,于是川中出现了几万独臂人。

    后来打下成都后,在成都城门楼里看到了收藏的蓝玉人皮,于是在成都也开始恢复这项扒皮酷刑。

    李自成后期,好歹还比较收敛了,张献忠可仍是杀人如麻。

    他会主动退位降明?

    愿意去云南那种蛮荒之地称王?

    而且,那位大明天子真的会愿意接受这种人的投降,肯让他去云南?

    土国宝表示严重怀疑。

    不过不管是真降还是假降,现在张献忠的受抚,仍然表明朱以海现在确实很了得了,远在川中的大西帝都得退让三分。

    “变天了!”

    “老舅,咱们什么时候对康喀喇动手?”杨国海凑近问,“只要老舅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就能拿下,”

    他嘿嘿笑着,“我最近悄悄的挖了好几条地道通往满城,里面的部署我了如指掌。”

    土国宝抿了口酒,“等命令。”

    杭州珠玛喇的兵败身死,打消了土国宝最后的一丝侥幸,让他明白,江南是要彻底变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又该可去何从了。

    现在苏州城里,其实早就变天了。

    他的一万人马把守外城,这段时间今天混一百,明天混二百的,早不知不觉的混入了好几个营的明军,都部署在几处要害地方,不仅城门、仓库,就连火药库和他的巡抚衙门都驻有明军。

    他的家丁营里,都混有一哨明军,他的身边,都有一什明军常随。

    明军真要拿下苏州,甚至拿下满城,灭康喀喇那一千八,随时的事。但他们就一直没动静,土国宝知道这是在等其它几处。

    如今杭州珠玛喇兵败身死,估计松江的和托也应当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这里了。

    “算算时间,和托也该快到到了,估计他永远也到不了苏州城了。”土国宝叹道。

    珠玛喇距离江宁仅一步之遥,兵败身死,还是死在浙江提督超勇公郑继武手里,那么松江来的和托,估计也是这么个死法。

    松江知府是严我公的儿子,不久前才刚升为分巡苏松太道兼兵备道,驻松江的几支绿营也都是曾经严我公招降的人马。

    另外,杭州总兵朱大纲也带一军去了松江。

    既然严我公郑继武都是明皇的人,那严我公的儿子,和郑继武的妹夫朱大纲,更不用说了。

    “事到如今,我都还有几分不敢相信这些事实啊,谁能想到,严我公从一开始就是鲁王的人,而李遇春估计也在当初他离开杭州去镇压海宁叛乱的路上,就降了明了。

    这位明皇,真是深不可测啊,草蛇灰线,伏线千里啊。”

    “报!”

    “报,军门,南边军情。”

    总兵曹虎急步进来,“和托在嘉定兵败。”

    土国宝却丝毫不惊讶,“可知详情?”

    和托从松江出发,率本部两千五驻防松江八旗,加上两千五的松江道标、协镇,以及杭州总兵朱大纲的五千人马,共计一万人马北上来苏州。

    一路上也是遇袭不断,朱大纲等绿营将领表现勇猛,一次次击退来袭之兵,可等他们到了嘉定后,入城夜宿,结果半夜时分,朱大纲等却关起城门,开始发起对八旗的突袭。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而且进攻他们的远不止那七千五随行绿营,源源不断的明军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有本该在苏州围城的明御营右厢兵马精锐。

    和托虽率部负隅顽抗,可激战三天,仍然寡不敌众,最终被全歼于嘉定城中,最后百余投降的伤兵,也都全被屠光了。

    “一个没剩?”

    “和托和他两千五松江驻防八旗,全死光了。”

    土国宝起身,“走,去跟靖南侯和沈副宪报喜去!”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383章 无头骑士康喀喇

    驻防松江梅勒章京和托,是康喀喇的侄子。

    满州后起之秀,一位彪悍能战的勇士,他的父亲是康喀喇的从兄。

    和托以噶布什贤章京从入关,这个职位后来定汉名前锋参领。

    从多铎破李自成于潼关,再移兵下江宁,复从博洛下杭州。班师回京后,去年秋又奉摄政王之令,与从叔康喀喇等四人率八旗一万下江南增援,奉旨驻松江。

    在清军入关的一系列战事中,和托也是表现优良,以军功授拜他喇布勒哈番兼拖沙喇哈番,世袭(一等骑都尉兼一云骑尉)。

    这位完颜家族的未来之星,就这么折戟嘉定城。

    土国宝赶到浒墅关镇御营右厢大营时,王闯子也是满脸喜色。

    “恭喜大帅,贺喜大帅。”土国宝送上一坛子绍兴老酒,这种黄酒其实以前土国宝不爱喝,他喜欢喝山西的汾酒。

    但自从决定归附大明后,他开始改喝绍兴酒。

    他听说皇帝也喜欢绍兴黄酒。

    “不知道你说的喜是哪一喜?”王闯子笑问。

    “一喜是贺杭州珠玛喇在溧水全军覆没,二喜是和托再败于嘉定城也。”

    “哈哈哈,看来你消息有些不够灵通啊,这还有三喜、四喜呢。”王闯子笑道,“这第三喜,浙江总督李遇春、巡抚潘映娄、布政使朱国藩等正式改旗易帜,歼灭了杭城留守的五百八旗,然后传檄天下,正式率浙西归附我大明也。”

    “四喜嘛,则是你土抚台正式在苏州易帜反正,率部攻灭苏州驻防侍郎、梅勒章京康喀喇及其一千八部下满兵也。”

    土国宝愣了下。

    我刚从苏州城赶来,怎么不知道我攻灭了康咯喇一千八鞑子兵?

    不过他马上醒悟过来王闯子话中之意。

    “末将这就回去调兵灭了康喀喇和那一千八鞑子,请问靖南侯,康喀喇那贼,要活的还是死的?”

    王闯子冷哼一声。

    “天下鞑子皆可杀,本提督要活的干什么?提头来见便可!”

    “末将明白,这便去取其首级来献!”

    “土将军,你能否拿的下,若是兵马不够,只管开口。”

    土国宝咬牙,“提督在此等候末将捷报便是。”

    土国宝匆匆而去。

    路上,曹虎几人忍不住问,“这王闯子是要逼咱们火并康喀喇,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啊,军门,咱们手上虽说有万人,但披甲者少,老兵更少,这在城里跟鞑子火并,未必能占便宜啊?

    何况,这可是咱们最后的本钱,可是本钱没了,以后可就没立足根本了。”

    土国宝勒停坐骑,扭头看着曹虎、邹锡祥、杨国海这几个最亲信之人,叹道,“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幻想着那些呢?

    实话跟你们说吧,这当今圣上啊,可不是崇祯,更不是弘光,想做个军阀,想听调不听宣,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看看他的布局,看看他的谋划,看看他的手段,看看他的用兵之道,咱们跟他玩那一套,那是自寻死路。

    干脆还是识相点,把该做的事做了,剩下的,就听从安排吧。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这乱世啊,活着比其它的都重要。

    短短一年时间不到,朱以海就从一个孤王,成了半壁江山之主。他很轻松的就把驻防江南的四翼八旗给灭了,整整一万人啊。

    满州和蒙古八旗兵,总共才不到十万,这一下子就灭一万。

    深深震慑到土国宝了。

    这大半年来,他三失苏州城,也曾幻想着通过赎城,私通明军等手段维持这官职地位,继续做一方土皇帝。

    如今却才明白,他还是太天真了。

    严我公、李遇春、郑继武、朱大纲、吴凯等通通都是这明皇帝的人,鞑子们被他玩的跟孙子一样。

    土国宝感觉自己这大半年来,被人家当傻子一样戏耍呢。

    “都到如今这份上了,你以为他们还会让我们再领着这一万人马?”土国宝摇头,“反正过了今天,这些兵也不再是咱们的,所以也别心疼,趁现在还在手上,就拿着再立些功劳,也算是份投名状吧。”

    打马奔回苏州城,土国宝立即开始安排。

    他秘密封锁全城,暗中调动兵马,然后只带了一队家丁去内城见康喀喇,向他带去了一个好消息。

    “嘉定前臣遗老等谋反作乱,兵变夺城,和托将军闻报,急率兵马赶往嘉定,经过三日猛攻,收复嘉定,屠光了全城叛逆,如今正在嘉定休整,不日将到苏州汇合。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杭州的珠玛喇将军也经湖州、宜兴赶到了江宁,已经和严经略取得联系,眼下苏州城外的明贼,正在骚动,似乎准备分兵回援江宁。”

    土国宝说的有模有样。

    康喀喇这段时间被完全隔绝了外来消息,根本不知道外面情况,还真以土国宝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他很是信任,见他把城防经营的井井有条,有如铁桶,还十分赞赏。

    “康侍郎,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现在明营有些骚动,军心不稳,我看可以趁机反击,今晚我们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出城袭营,定能反败为胜。”

    康喀喇有些心动。

    明军围苏州城,日夜打造攻城器械,期间也发起过数次进攻,但都被土国宝率军击退,但天天被围着也是憋屈。

    现在听说珠玛喇与和托,都传来捷报,也就有些忍不住了。

    “好。”康喀喇不想输给侄子,“不能让王闯子给跑了,得给江宁分担些担子。”

    夜晚。

    风雪夜,漆黑一片,寒风呼呼。

    白天时土国宝和康喀喇都已经分别分赐赏银,分赏酒肉给将士,所有人饱餐一顿,养精蓄锐。

    天黑之后,康喀喇全副武装,背两袋箭,腰佩刀,背负枪、弓,马鞍上还挂着铁鞭、火铳。

    一千八满州兵,也都全副武装。

    人衔枚,马裹蹄。

    就摸着黑出了内城。

    出内城,走在苏州城中街道上,寂静沉闷。

    戒严的城市,死气沉沉。

    每队才打了一支灯笼,微弱的光照亮街道,他们沉默着前行,都憋着一股劲,准备出城痛击明军,一展八旗雄风。

    按约定,土国宝今晚会率一万标营,从苏州四门分路杀出,他们打前阵,也是掩护,将声东击西,吸引明军注意,然后掩护康喀喇这一千八精锐八旗兵直杀向浒墅镇明军主营。

    土国宝甚至已经给了康喀喇一副浒墅关镇明军大营布防图。

    ·······

    “军门,鞑子已经出了满城,全军出动。”

    土国宝站在胥门的城门楼上,全副甲胄,外裹大氅,风雪落在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白。

    “传令参将杨国海,让他按计划带本部,进入满城,关起城门,堵住鞑子退路。”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的赶来,将一条条信息汇报,鞑子兵的路线,位置,一一及时上报。

    土国宝沉着淡定,按计划让曹虎等诸将,各率兵马合围,堵住其它街巷,不给鞑子半分机会。

    随着时间推进。

    清军越来越靠近胥门,也一步步的踏入了伏击圈。

    “再次重申赏格,告诉兄弟们,杀一个鞑子兵,赏银二十两!”

    ······

    越来越靠近胥门,但仍然是一片静悄悄。

    康喀喇骑在马上,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按约定,土国宝应当在这里等他,这里现在应当到处都是准备出击的标营士兵,甚至会有许多民壮等。

    可现在这里仍然一片漆黑死寂。

    土国宝呢?

    他叫来一名亲兵,让他骑马赶到前面去查看。

    片刻,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在这寂静的雪夜显得很突兀。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康喀喇远远看到一骑接近,然后看到了马上骑士。

    可骑士好像没有头。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等马又奔近了些,靠近了前面的灯火,却仍是无头骑士。

    正惊异间,马依然奔了过来。

    这时前方的士兵也发现了异样,他们拦住马,然后发出惊呼。

    “将军,他死了,脑袋不见了。”

    马上真是一具无头尸体,而且看装束,正是刚刚康喀喇派去城门处的那个亲兵。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康喀喇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突然,一声闷响传来,犹如春雷绽开。

    然后康喀喇就看到街道前方闪过一道红光,紧接着就是更大的声音传来。

    “火炮!”

    “敌袭!”

    康喀喇亡魂大冒,失声尖叫起来。

    街道前方,就在城门附近,居然堆起了土袋,甚至架起了火炮在那,对着他们直接就开火了。

    炮弹轰出,直接袭来。

    不宽的街道上挤满了八旗兵,这一炮就轰碎了无数人马,残肢断臂满天飞,鲜血四溅。

    然后又是一炮。

    随着这炮声,无数喊杀声响起。

    街道两边的房屋顶上,有火把扔了过来,还有火球。

    然后是无数弓箭手、火铳手站在屋顶上对着他们居高临下的射击。

    火球、油瓶等在街上破裂绽放,燃烧着。

    箭矢横飞,铳声大作。

    火炮轰隆不停。

    无数喊杀声起,火光中,到处都是杀出来的兵马,举着盾牌、长矛、大刀围攻过来。

    康喀喇看着这一幕幕,怒急攻心,脸色惨白。

    中计了。

    土国宝,该死的土国宝!

    他在马上大声的吼叫着,试图指挥八旗勇士们杀出一条路来,离开这个陷阱,甚至是把胆敢伏击他们的土国宝碎尸万段。

    可是尖厉的破空声传来,一枚炮弹在他前面落地弹起,然后直接从他面前扫过,康喀喇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没了。

    火光中,康喀喇的坐骑上,只剩下了半具尸体,胸腹以上,整个不见了。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384章 苏州

    苏州。

    胥门上,忠肃镇总兵官卢象观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登上城门楼,他手里握着一支皇帝赏赐的千里镜,观看着远处街巷里的战斗。

    此时天已大亮,城中战斗也基本结束。

    康喀喇虽然勇猛,是完颜部新一代的当家之人,但昨夜这一战,土国宝谋划许久,又有明军在后支持,所以他是必死。

    各条街巷早就埋伏了人,康喀喇一千八出了满城,也就再无退路,他们一步步踏进伏击圈,街头巷尾都被土袋土梁堵住,然后无数弓弩手火枪兵占据屋顶等高处射击,盾牌手、长矛手层层围堵。

    又是半夜之时,土国宝还让部下喊出了明军的名头。

    又颁下重赏。

    八旗虽勇悍敢战,但陷在这种包围困境之中,却也是有心无力,难以挣脱,狭窄的街巷限制了他们的勇武,而土国宝的兵却能躲在高处、安全处痛击。

    甚至架起城防火炮轰击。

    康喀喇是死的最憋屈的,战斗刚开始,就被一炮削掉了半截身躯。

    “土国宝确实有些本事,此人是个隐患,不如趁他们此时疲惫之时,干脆一网打尽?”一名标统道。

    卢象观看着这位游击,其实他也很心动,可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他还记的王相和沈文忠的命令。

    御营是最讲究服从的地方,皇帝也喜欢将从中御。

    虽说也有不少官员私下说皇帝这种性格,很有几分宋代皇帝风格,觉得并非好事。

    甚至张居正的曾孙,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同敞就直言上书,称将帅者,王之爪牙,既然已经登坛授钺,执掌兵权,那就应当有临阵裁夺的权力,而皇帝动相牵制,不许便宜,因此勇敢无所奋,智谋无所施。

    他提出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一个优秀的帝王,不应当刻意束缚限制武将,甚至还得为他们树立权威。

    但当今天子自起兵以来,向来喜欢亲提六师,御驾亲征,到如今朝廷已经西起关陇巴蜀,东极大海,如此广阔的几千里地上,皇帝却还要处处亲自指挥调派,这明显是不合时宜的。

    虽然皇帝对张同敞的这番上疏做了回复,并没有不满,甚至还加封他为兵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巡抚云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让他前去云南主持。

    但张同敞的这番话,还是得到不少人同意的。

    皇帝确实喜欢指挥,哪怕远在湖广、四川、关中的战事,也不断下旨,比如明明关中明军声势大振,联兵十万一路进军,势如破竹,直接打到西安城下,可皇帝却金牌一道接一道的颁下,非要贺珍等退兵。

    又比如四川,川中明军同样形势大好,取得了连串胜利,可皇帝却要求停战招抚张献忠,而不是趁胜一鼓作气的灭掉西贼。

    这种情况太多。

    甚至有人把湖广败局都归之于皇帝的微操。

    卢象观是读书人出身,但弓马娴熟,熟读兵书,还曾在兄长卢象升军中帮办军务,自己也曾拉起一支义军,奉宗室郡王起兵代清。

    不过他赢过,也经历过失败,所以对当今局势有更深层的了解。

    皇帝喜欢微操不假,但不是崇祯那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法,不会朝令夕改,皇帝是始终有自己清晰的路线战略的。

    所有的战术都是围绕着最终战略计划进行。

    诚如皇帝很喜欢说的一句话,不要计较一城一隅之得失,而是以恢复天下为大局,全盘考虑。

    “土国宝已经向朝廷证明了他的忠心,”

    放下千里镜,卢象观心中感叹,皇帝胸有韬略,虽远在江宁,但在他的运筹指挥之下,江南的这六千八鞑子已经尽皆覆灭了,而明代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就凭这,他卢象观也得认真执行圣意。

    城中。

    土国宝浑身是血,这位狠人披着甲提着刀亲临前线,带着家丁冲在最前,一夜战斗,一人就砍了七个鞑子,不得不说还是非常彪悍的。

    “老舅!”杨国海上前来,他也提着把刀,虽然平时喜欢走私做买卖,但真砍起人来,这家伙一样是个狠角色。

    “杀光了没?”

    “已经清剿干净了。”

    土国宝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的城头,能看到那里明旗飘扬,有明军甲士肃立。

    “找到康喀喇尸首没?”

    “就找到半截尸体,还是下半截,上半截被炮弹砸没了,从衣甲上认出来的。”

    “带上,随我去交差。”

    土国宝带着麾下一群将校,抬着康喀喇半截尸体来见。

    卢象观上前接见。

    “我等幸不辱命,已全歼康喀喇等一千八鞑子,一个没跑。”

    卢象观看着那半截尸体,微微皱眉。

    好在尸体上的衣甲确实是康喀喇这位侍郎、梅勒章京的,而且身上还有他的银印。

    “昨夜都是圣人庇佑,王军门沈部院指挥有方,又多亏卢总镇等为我军押阵声援。”

    土国宝拍了一通马屁,然后请求明军接防苏州城,并清点查验鞑子首级,又请求让苏州士兵出城休整,还提出自己昨夜作战负伤,难以再统领军队,请求由卢象观暂代统领这些苏州兵马。

    反正,姿态足够的低,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躺平了。

    不但不居功,甚至还主动的交出兵权和苏州城。

    这态度甚至都出乎了卢象观的意料,本来以为土国宝还会要来讨价还价,没想到这么干脆痛快。

    “土将军大功。”

    卢象观先是肯定了昨夜功劳,然后交给了土国宝最后一个任务,带苏州兵肃清全城,搜捕城中漏网鞑子兵。

    土国宝立马答应下来。

    带头又回城中。

    “鞑子已经被我们杀光了,这是何意?”

    土国宝却只是道,“卢象观不过是不想脏手,要借我们的刀再杀些人而已,杀一批,吓一批,咱们就听话去做便是,不要管其它。”

    苏州城虽然这已经是第四次被夺,可城中仍然还是有不少早就一心投降归附清廷的士绅百姓的,对于普通百姓,大明当然不会追究。

    但是对于那些士绅大族,可不会那么宽容,哪怕表面上说的好听,但该处置的总还要处置一下。

    让土国宝却动手,也更方便,还不脏手。

    土国宝是个聪明人,得了令后便立即动手,毫不犹豫。

    他自己本身久镇苏州,当然清楚哪些人是忠于清廷,哪些心向明朝,那些原本跟他关系不错,对他十分奉迎的自己人,此刻他却反目成仇,挥刀而向。

    苏州城又起波澜。

    一天时间,土国宝就又抄灭了上百家,然后其它那些大族士绅,也都赶紧听话配合,纷纷献银赎罪等。

    土国宝扮了回白脸,也再次收获了无数骂名怨恨,然后拿这些向卢象观交差。

    卢象观看着递上来的报告,上面还写着处置了哪些通虏的汉奸走狗,又抄没了多少金银田宅粮食等,十分满意。

    这些汉奸等确实该处置,但由土国宝这个原清廷江宁巡抚来处置,确实不脏手还迅速。

    于是卢象观代表明军,正式接受了土国宝的反正归降。

    土国宝也再三请求把兵权交给卢象观代领,他跟他的主要将领,都以负伤为由交出了兵权。

    虽然心中也有些不甘,可明军如今重兵包围苏州,他土国宝又能如何,也只能尽量摆低些姿态,看能不能换来明军的认可了。

    这也算是以退为进了。

    苏州兵出城,忠肃镇搞了个入城仪式,王相、沈文忠等一将大将入城,接见城中士绅名望,好言安抚,甚至还赏赐了些东西。

    又在城中赈济施粥,救济百姓。

    明军宣告全城,维持秩序,有些地痞混混等还想浑手摸鱼,被巡城士兵绑了游街示众,然后砍了十几个带头的,其余的也都当众鞭罚惩戒,一下子就把秩序给稳定了。

    粮仓开始向苏州百姓供应粮食,苏州迅速平稳。

    苏州兵原有万人,一战过后,还有八千多。

    靖南侯王相把其中较精锐的一千余人,包括土国宝原来的标兵,一起留用,分散编入右厢诸军中充实,其余的一众人,原本好多就是新近临时征召,甚至强拉的壮丁,此时也都给予遣散银,直接就地遣散。

    一些已经无家可归的,则直接组织他们在苏州附近实行屯田,耕牛种子农具甚至田地房屋这些,都由官府提供,生产组织由官府派人负责,每人每年授粮十二石。

    也就是相当于官屯,这些人就是相当于长工,因为他们没有家眷也没有财产,所以暂时也无法自己佃租田地,因此采取这种雇佣的方式屯田。

    另外约定若是收获达到一定亩产,还有额外的粮食分成,以鼓励这些人的积极性。

    当然,这是雇佣关系,等这些人以后有其它去处,或是有一定的财产,有能力自己佃租田地,也是允许他自由离去或改为佃租关系的。

    现在这种屯田,其实更是一种临时的灾民、流民的安置方式,让他们能够立足安身,不置于流离失所,饥荒困顿,生活无依。

    官府呢也可以恢复农耕,增加粮食收获等,两全其美的事。

    不仅如此,王相还根据歼苏州鞑子一战的功绩,给予这些苏州兵功赏,有功即赏,没首级功也有集体军功,没功劳也有苦劳,最后还有遣散费。

    反正命令一下,银子、粮食摆出来后,城外苏州兵营地里的这些兵,也就都沸腾了,原本还有些紧张不安,不知道会是如何的处置。

    可现在这样的处置,大家非常满意,甚至在有人带头下,纷纷下跪,齐齐向南京方向高呼万岁。

第385章 御门听政

    江宁。

    乾清门前广场,朱以海今日在此御门听政。

    此时以首辅宋之普次辅祁彪佳为首的舟山留守文武,也都陆续赶到了南京,在他们的坚持下,朱以海还是入住皇宫之中。

    张氏和大小黄氏、孟氏也都被接了过来。

    朱以海追谥元配张烈妃为孝庄贞烈皇后,追谥继配周义妃为孝义贞洁皇后。

    册立宁波张氏为皇后。

    追封长子朱弘甲为孝仁太子,追封次子朱弘枬为孝恭太子,追封三子朱弘槻为齐殇王。

    册封女儿朱淑怡为临海公主。

    册封大黄氏为贤妃,大孟氏为淑妃,小黄氏为庄妃,小孟氏为敬妃,宁波鄞县陈氏为惠妃,台州陈氏为和妃。

    又宁波张氏为德嫔、阮大铖之女阮丽华为丽嫔,阮大铖侄女阮丽珍为惠嫔。

    朱以海虽然忙于军务,日理万机,还长期领军在外,但到如今依然还是后宫进了不少人,两张两陈两黄两孟还有二阮,宫里有十人。

    一后六妃三嫔。

    十位妃嫔里,有七个都已经怀有身孕,这对于连丧三子,仅有一女的朱以海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也让朝廷百官们稍安心,不用担心大明江山后继无人。

    黄斌卿的女儿大黄氏的肚子最大,眼看着也已经快要生了,若是生下儿子,可就是年长皇子,但皇后张氏也已经怀上,若她也生儿子,就算年纪小,但却也仍是嫡子。

    后宫里诸位妃嫔们虽然数量不多,可现在到了南京后,却已经让朱以海感觉到后宫的明争暗斗了,这让他很不习惯。

    不少大臣还想往朱以海后宫继续塞人,有些还想把自家女儿送进来,但朱以海已经吃不消,可不想再弄些进来搞的更复杂。

    他现在都后悔当初纳了二阮,本来阮大铖是让女儿送年轻的堂妹去入侍监国,结果朱以海跟这两位擅长编剧的姐妹挺聊的来,谁让他以前是个业余作家呢,跟编剧很有共同话题,甚至阮丽华这位少妇,反而比少女阮丽珍更吸引朱以海。

    在严州那段日子里,朱以海最终不仅接纳了阮丽珍,还跟阮丽华处的极不错,然后有一天就水到渠成的灵肉交融了。

    事后他没有不认账,倒是很痛快的提出纳她入宫,跟丈夫离了婚的阮丽华虽说是几个孩子娘,但却正是蜜桃成熟之时,且她也很喜欢能跟她谈论戏剧讨论小说甚至能脱口念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样惊艳之诗作的皇帝,这位才女完全被朱以海给迷住了,成了他的崇拜者。

    阮大铖知晓此事后,自然是更高兴的,本来想送个侄女进宫,谁料女儿居然还能迷住皇帝,当然支持。

    这事引来不少反对者,也是朱以海这次只给二阮册封为嫔的原因。

    他也不想这些事搞起太多波澜。

    绍兴行在迁往舟山后,如今又集体迁来江宁,是打定主意,要定都应天了。

    虽然朱以海其实觉得现阶段还有些早,没必要就说一定就要以江宁为都固守,但大臣们左一句天子守国门,右一句南京是孝陵所在,搞的朱以海也没法拒绝,只得同意他们来。

    要不是朱以海坚持,祁彪佳刘宗周等人一来就要把江宁城全收复了。

    朱以海还拿半个江宁钓鱼呢,怎么能同意。

    金殿之上,册封后妃、公主,封赏大臣。

    朱以海觉得现在搞这些太早,但大臣们却觉得如今收复南京,平定江南,这当然值得庆贺,甚至川中招降张献忠,西北又会攻西安,如此大好局面,自然得庆贺。

    一道道捷报,让满朝都兴奋万分,集体高潮了。

    没办法,实在是胜利太大太多。

    金吾镇会浙江郑继武在溧水歼灭了珠玛喇率领的杭州驻防八旗两千精锐,斩一千四,降六百蒙古兵。

    杭州朱大纲会羽林镇张鹏翼等在嘉定,歼灭了和托率领的松江驻防八旗两千五,全歼,一个不留。

    苏州土国宝全歼康喀喇一千八鞑子兵,献苏州城归附。

    杭州的潘映娄、朱国藩率浙兵歼灭杭州留守五百鞑子,挟总督李遇春反正归附。

    江南六千八驻防八旗被全歼,而明军却几乎没太大伤亡。

    随之而来的,则是整个江南地区,杭嘉湖、苏松常镇太皆全面易帜。

    特别是杭嘉湖松这几地,原本已经是暗里变色了,这次不过是公开举起了旗帜而已,常镇苏太这几地,原本也已经是糜烂到底,有八旗镇着,表面看似还好,他们一被歼灭,如土国宝这种早就暗里通明的家伙,也立马易帜归附。

    几座府城县城一换旗,乡下就更别说。

    西面的广德、宁国、太平、徽、池等地情况也基本上差不多,刘应宾跑去调兵,可安徽等地的绿营之前已经被严我公整的差不多崩了,哗变的、逃跑的,还有被裁撤遣散的,剩下的要么编入水师,要么也没剩下几营,驻守在几大城里。

    刘应宾代理安徽巡抚,奉严我公之令,要召集安庆庐州、微池宁太等地兵马集结,救援江宁。

    江北的在安庆集结,江南的在太平集结。

    绿营兵马拖拖拉拉,一再催促下,张天禄、卜从善等人才无奈的出兵,可等他们前脚出城,后脚明军就过来鸠占鹊巢了。

    安徽提督张天禄原本是在陕西从军,后来为曹变蛟麾下参将,弘光时,升为副总兵,奉史可法之命屯驻瓜洲,清军渡江时为总兵,却随赵之龙等不战而降。

    多铎仍令他统所部三千人,保留总兵衔从征,入汉军镶黄旗,因与兄弟张天福和总兵卜从善、李仲兴、刘泽泳等降将在安徽等地卖命征剿抗清义军而因功升赏,封为提督。

    可很快张天禄日子就不好过了,浙东明军入徽池宁太等地,黄道周郑遵谦有力的支援了金声的义军,之后明军水师也驶入长江,张天禄好日子彻底到头。

    可后面严我公经略江南,又开始对他们这些绿营整编,今天查军额兵员,明天查器械,后来查克扣粮饷,再后在又查军纪扰民这些,他们是内忧外困。

    绿营不断整顿,越整兵越少,越整越不能战。

    而且明军攻势越来越紧,打的他们不敢离城,可上面还总是调令不断,今天让他们去这剿贼,明天去那平寇,可每次他们只要奉令开拔,行踪都会立马被明军获知,然后必然会被袭击。

    每次都是如此,总是损兵折将,几次过江还被焚毁船只夺取辎重,上面还要追责论罪,搞的是一肚子气。

    一边是明军咄咄逼人,一面是江宁上司的屡屡追责。

    底下将士们缺钱少饷日子艰难,日子越来越艰难,甚至寸步难行。

    眼看着局势逆转,明军又适时的又打又招的,张天禄和卜从善这些人本都是明将,哪个不动点小心思。

    所以张天禄兄弟聚兵安庆,卜从善等聚兵太平,两路各聚集两万余人,已经是两岸最后的清军了,他们聚集后却并没有马上去江宁,因为不敢去。

    也还在观望。

    安庆的张天禄想等上游湖广的勒克德浑他们南下来汇合再走,而太平的卜从善他们也还等山东的谭泰等南下后再出发,谁都不愿意也不敢去江宁硬明天子。

    当然,除此外,他们也一直在跟明军使者暗里联系谈判。

    当江南的那几支驻防八旗被歼灭的消息传到,他们开始是不肯相信。

    可又等了些天,各种详细的情报也传到,他们也只能半信半疑,而等跟明使去江宁回来的部下禀报说,南京钟山孝陵下跪了无数八旗尸体,甚至看到了无数缴获的八旗衣甲旗帜等后,也只能相信了。

    甚至最后本来应当是来调他们去江宁的代巡抚刘应宾,居然也跟着明军来招安劝降了。

    张天禄甚至看到了刘应宾送来的严我公的招降信。

    十分荒谬。

    江宁的大清江南五省经略严我公居然在为明朝皇帝招降大清安徽提督总兵官,尤其是他现在仍还守着江宁城。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可刘应宾却告诉他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严我公其实一直是大明的人。

    安庆不远的江面上,有明军水师舰队,安庆城外四面,也已经有聚拢来的明军御营左厢兵马。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正月里,张天禄率安庆城中清军举义反正,擒斩安庆城中的鞑官,带头剪辫。

    长江重镇安庆城,居然不战而下。

    在张天禄剪辫反正后第三天,南岸太平府当涂的卜从善和芜湖的李仲兴、刘泽泳也都率部起义反正,剪辫反清。

    御营左厢提督张名振迅速派郑遵谦驻太平,自己亲率人马驻安庆,接收城池,整编降兵。

    号称五万人的清军绿营,实际上民壮倒占了三分之二,绿营也有许多新兵。

    对这样一支充数的绿营降兵,张名振奉旨整编,先是把民壮都给遣散回家,然后把一万多的绿营,又一再精选,最后内留了不到万人,全都打散编入御营左营和安徽江西两省的镇营中。

    并且如张天禄、卜从善这些上到提督、总兵,下到千总哨官的各级军官,全都送去江宁,说是朝见天子,接受封赏,其实就是解除他们的兵权,不让他们影响那些降兵,把这批降兵的影响降到最低。

    安徽绿营的投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张天禄和卜从善等将领,本就是明将,当初清军南下,他们都是不战而降,这一年跟着鞑子也并没混好,日子反倒更艰难。

    安徽等地在明军的不断渗透进攻下,本就也已经糜烂了,如今明军崛起,江南变局,这些军头便又成了墙头草,随风而倒的选择不战而降。

    一万八旗精锐,在江南全军覆没,是彻底将他们推回明军阵营的一个催化剂,而严我公这大半年来也没少煽风点火助阵。

    无数捷报汇聚南京城,怎么能让朝臣们坐的住。

    毕竟如此一来,整个长江以南,已经尽皆收复了。

    中兴在望,可喜可贺。

第386章 攻心计中计

    南京。

    紫禁宫,奉天殿广场左侧,武英殿。

    朱以海自正式入驻南京紫禁城皇宫后,对宫城进行了简单的修整。宫中三大殿,奉天殿是举行盛典和接受百官朝拜的地方,也就是金銮殿了。

    后面是华盖殿,面阔五间进深五间,先前春节和元宵节,朱以海都是在这里先接受内阁大臣和宫廷执事人员的参拜,然后才去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

    再后面是谨身殿,是朱以海上朝更换朝服的地方。

    奉天殿前广场两侧有文华殿和武英殿,文华殿原是朱元璋日常办公的地方,后来成为皇太子日常办公之所,殿试阅卷也是在文华殿举行。

    后来朱元璋便搬到了武英殿日常办公。

    三大殿往北,过乾清门就是内宫了。

    乾清宫是朱以海的寝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合九五至尊之数。后面坤宁宫则是张皇后寝宫。

    再之后是东六宫和西六宫,柔仪殿等,这里现在就是五妃四嫔所居之所,公主也在这里,将来皇子公主们再出生也是住这边。

    后面还有藏书阁等。

    不过平时朱以海都并不住在乾清宫,他主要还是在前朝,日常在武英殿办公,有时则在文华殿召见阁臣等举行廷议。

    有时则在乾清门广场御门听政。

    内阁就设在文华殿前的文渊阁这边。

    总体来说,大明的南京和北京的宫城都叫禁紫城,北京紫禁城,本来就基本上是按南京紫禁城复刻的,基本相似布局。

    在武英殿批阅奏章到午后,朱以海又去了文华殿,在此召见了内阁和司礼监的大学士和太监们,沿习祖宗制度,如今仍是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不过有所不同的是,皇帝亲政,事事都绕不过皇帝。

    这场文华殿的召见,也不过是阁监的一个例行简报,把一些重要事务报告,然后朱以海也把自己处置的一些重要事务告之他们,让他们奉旨办理。

    给大臣们赐了些点心后,朱以海便回乾清宫了。

    宋之普一路送到乾清门广场,倒不是这位元从跟皇帝关系特别好,非要送到后宫门口,而是朱以海在乾清宫门外广场还设了一个总理处。

    这个总理处其实就是之前的御前会议,更早叫总务处,如今叫总理处或总理房等,这是一个非正式机构,也没有正式官员,但却仍然是总揽军、政大权,掌有中枢最高决策的机关。

    当然,这个决策权,其实还是辅佐皇帝决策,这就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处,但又非一般秘书处。

    因为总理处里的官员,正式的头衔是总理处值守或叫御书房行走。

    名义上内阁依然是大明最高政务机关,司礼监也仍是重要的内朝,皇帝的秘书班子。朱以海此前北伐在外,内阁和司礼监都无法全部随驾,所以重要决策,都是皇帝与身边的随驾大臣商议,参与者就是御前会议的成员。

    如今南京执政,朱以海却还没放弃这一套,并没有还政于内阁和司礼监,恢复明朝经过多年形成的一个权力格局。

    说白了这个总理处,其实就是类似于朱元璋的内阁。

    就如当年朱元璋废丞相,设内阁一样,是皇权侵夺相权,侵夺外朝权力,如今的朱以海也一样,内阁在大明经过多年,也形成了全新的外朝中心,是事实上的宰相,虽然后来司礼监批红,形成皇帝的有力助手,成为内外朝相制。

    但朱以海对此并不满意,他在乾清门外设总理处,比内阁更靠内,理由嘛是皇帝寝宫在乾清门内,在后宫,内阁在外朝距离太远,一旦有事,特别是晚上有事,可能就来不及禀报皇帝,没法及时商议决策。

    所以皇帝在乾清门外设立这么一个总理处,安排大臣在此日夜值班,有事就可及时商议。

    实际上,还是通过这种手段,君权进一步的削弱、侵夺外朝权力,特别是如今为一品的内阁大臣们的权力。

    历朝历代,中枢权力机构总是这样不断的交替变动,本质上其实是不变的,仍是最高中枢权力的争夺。

    汉朝有外朝和内朝,外朝有宰相三公,内朝也有尚书省等,到了隋唐时,尚书门下中书这些本来的内朝,完全变成了朝廷外朝中枢,于是唐朝后来又有了翰林院、枢密院等这些新的内朝来制衡外朝。

    大明开始有丞相,后来废丞相制度,外朝直接就是六部,再后来皇帝忙不过来,设内阁协助。

    内阁渐渐重新演变成外朝中枢,于是大明天子们又搞出司礼监代天子批红,成为新的内朝。

    但阁监虽然达到平衡,却也有些权力失控。

    朱以海可不喜欢那套。

    总理处也就势在必行,不仅得以保留,权力还再次加强。

    虽然总理处还没设什么总理大臣,仅以总理处值守或御书房行走的名头,但成员却是皇帝亲自指定的,如今的几个总理处值守大臣,便是首辅宋之普,大学士张国维、京营总督王之仁,户部尚书虞大复,大宗令、邓王朱聿键、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朝,左都御史刘宗周七人。

    又由内阁、中书、翰林、六部等处选调五六品的官员,充乾清门行走,分左右两班,日夜分值,总共四班,每班八人,各设领班、帮领班。

    行走为五六品官员,领班,帮领帮为三四品官员,他们也都和总理处值守一样属于京官兼职,轮班到总理处当值,具体的工作就是协助总理处值守的这些总理大臣们当值时的日常工作,处理总理处的文书,记注档册,撰拟文稿等。

    不当值的时候,则仍做好自己本职。

    说到底,总理处这么一个非正式衙门,整个的办事流程很简单,就是奉旨办差。协助朱以海参谋决策,然后皇帝有旨意,他们负责传递旨意,督办差事。

    不像内阁,做为朝廷法定的正式最高政务机关,是有一整套标准的流程的,比如奏章的上呈,拟票贴黄,上呈皇帝然后再经司礼监批红,再转回内阁,根据批红再处置。

    但总理处不同,这就是朱以海一人说了算。

    现阶段来说,总理处似乎只是皇帝的私人顾问,但很明显,朱以海是有把他发展到超越内阁的打算的。

    宋之普做为内阁首辅,也是总理处值守,内阁还有张国维也在总理处值守,他向来都是完全听命于皇帝,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君臣二人一路来到乾清门外,边走边聊。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收取江宁城?”

    在门口,宋之普有些忍不住问道。

    转眼就已经要到二月了,现在长江以南,清廷的鞑子兵和绿营基本都被摧毁了,却还唯独剩下半座江宁城打着绿旗。

    这未免让人看了觉得不舒服。

    身为内阁首辅,虽然早不复如严嵩张居正等这些权相的大权独揽,可毕竟是首辅,特别是现在大学士们已经是官居一品,真正名义上的百官之首。

    朱以海停下脚步。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江南的连串胜利,比预计的还要顺利还要快,六千八鞑子说灭就全灭了,杭州的李遇春、郑继武、潘映娄、朱大纲、朱国藩等,苏州的土国宝,松江的严公子这些人先后亮旗。

    而安庆的张天禄张天福兄弟,太平的卜从善等也都反正,这倒是一时间点亮整个江南的红旗。

    这意外之喜来的太突然,好是好事,可是倒是让朱以海原来的一些计划行不通了。

    尤其是严我公。

    本来还打算等诱来清军千里增援,他到时再让严我公想办法‘突围出去’,继续潜伏在敌营深处,为我所用,发挥更多作用。

    可现在李遇春、郑继武、土国宝这些严我公的人,甚至他儿子、兄弟、侄子等都反了正了,整个江南都归明了,严我公已经算是彻底暴露了。

    就算鞑子再怎么蠢,也不会还相信他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见好就收了。”朱以海还有几分遗憾严我公就这么暴露了。

    宋之普却觉得一个严我公已经发挥出这么大的价值,已经足够了。

    “搞一个热闹点的归附易帜仪式吧,朕要当着全南京军民的面,给严我公一个大大的封赏。

    朕要正式册封他为蓟国公,少傅兼太子太傅,再授他京营协理戎政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再加总理处值守,你亲自替朕拟加封诏旨,一定得好好用词,以嘉奖其功绩。”

    宋之普直接问,“要写明严公奉旨潜入虏营这事吗?”

    “哈哈哈,写,当然要写,干嘛不写,就得好好写上这一段,要把他如何忠勇自荐孤身入敌营,如今把李遇春、博洛、张存仁、多铎、多尔衮这些人全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何骗的他们团团转这些精彩之事,都写出来。

    还可以把吴凯啊等这些严我公为清廷招安的大将文武等其实都不过是朕的臣子,是骗鞑子演的一出好戏这事也说明。

    朕就得好好气气他们。”

    既然严我公都已经暴露了,江南也收复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最后再公开诏告天下,也是要好好羞辱下鞑子,同时振奋下民心。

    若是能把鞑子气出个好歹来,也算意外之喜。

    当然,朱以海这么完全公开大揭秘,说严我公其实是假投降的潜伏者,说吴凯啊李遇春啊土国宝啊这些人其实早就暗里反正了。

    这事一公布,那多尔衮只怕就会疑神疑鬼了,他可能会想,难道就一个严我公是潜伏者?

    就李遇春、土国宝、郑继武早就暗里降明,就吴凯是假投降的?

    其它的汉人降官降将,会不会也都是跟严我公、郑继武、土国宝、吴凯这些人一样?

    这天下还有哪个汉人可以信任?

    还有哪个降将是真忠于大清的?

    这怀疑的种子只要一种下,可就会止不住的生根发芽的!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嘛。

第387章 三王摄政八王辅

    二月底,严我公在江宁城易帜。

    大明天子朱以海也向天下颁发了震动清廷的明诏,严我公加封蓟国公,在南京城聚宝门外被朱以海呼上天子战车,一同入城检校部队。

    江宁城中的一万人马也改旗易帜,朱以海授以他们御营亲军骁骑镇和天策镇的番号,全军留用,所有军官加阶一级,士兵晋衔一级。

    严我公与天子同车检校御营,接受百姓的欢呼。

    这位严经略身份的大公开,就算在南京仍然是震惊了无数人,就连内阁的这些大学士们,都还大多不知道严我公的身份。

    虽然有人早就猜测严我公肯定暗里通明,可谁能想到,这位根本就是皇帝以前派过去的间谍。

    江宁城中的经标官兵也很惊讶,他们因为一直被严我公厚饷重赏养着,主要将领也早都是严我公的人,但毕竟底下的士兵们没几个知晓这些啊。

    只是拿人家的赏,端人家的碗,总得忠人于事。

    本来还一直纠结着明军围城,前途迷茫,如今突然知晓严我公原来是大明的人,大家也都是长松口气啊。

    原来咱们也是自己人啊。

    摇身一变,从大清江南经略标营士兵,就变成了大明御营天策、骁骑两镇的亲军,又是加官晋衔,又是发赏钱的,再换上这大明的御营戎服,简直不要太美。

    反正严我公一宣布归附,没有一人反对的。

    本来南京城里有些人还盼着明军早点攻下内城,然后跟皇帝告御状,要让皇帝把严扒皮给扒皮抽筋,这家伙祸害了多少江南官绅大户啊。

    结果现在严我公身份大揭秘,还立马受封为蓟国公、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协理京营戎政尚书,还是总理处值守,这下大家傻眼了。

    有那反应慢点的,还满腔不愤,要向皇帝告严我公多行不法之事,而有聪明的却已经明白了过来。

    赶紧把状纸给烧了,绝口不再提告严我公之事了。

    这严我公根本就是皇帝密谍,他在南京杀的抓的抢的抄的那些,难道不是皇帝授意?

    正月初一日。

    南京惊变的消息传到了北京,满城大哗,摄政王多尔衮听到这个消息后,极为震动,甚至可以说都震的呆滞了。

    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在发愣。

    “这定是明贼的奸计。”

    良久,不肯接受事实的多尔衮这样对赶来的诸位心腹大学士们说道,“一定是如此,肯定是江宁围城许久,援兵久久不至,城中缺粮难以为继,城中绿营有将领被明中策反劝降,因此哗变,他们劫持了严我公然后开城投降。”

    “朱以海俘虏了严我公后,想出了这么狠毒的一招离间计,对外称严我公是他早就派来我大清中的间谍奸细,其实不过是要动摇人心,搅浑水,甚至离间我朝满汉相维的局面。”

    “一定是这样!”

    冯铨等大学士面面相觑,这件事情,朱以海大肆宣扬,甚至明朝官办的几份报纸都是连篇累椟的报道者,细节都十分详细生动,跟传奇小说一样。

    而也有在江南那边的密探发回情报,说确实看到严我公跟明天子同乘金车,一起检阅兵马,而且南京的一万清军,都跟着一起降明了。

    再加上杭州的超勇公郑继武、海盐侯朱大纲,以及三等侯总督李遇春,巡抚潘映娄等通通叛乱投明,还有松江、苏州、安庆、太平等地的叛乱投降。

    特别是江南的六千八驻防八旗的被歼,无不都说明这确实就是事实,他们都被骗了,被骗的很苦。

    可多尔衮拒绝承认这个事实,一口咬定是江宁城中的标营士兵哗变,挟持了严我公投降,严我公是被俘,这是个忠心的奴才,也是个有本事的奴才,可惜局势彻底糜烂,无力回天。

    他甚至咬牙切齿的骂起谭泰,骂起勒克德浑,骂起孔有德,骂起吴三桂这些人,骂他们南下救援不力,迟迟不能去解江宁之围。

    冯铨等都低着脑袋不敢反驳。

    浙江巡抚潘映娄还是他的姻亲,之前严我公保举潘映数做巡抚时,他在北京也是向多尔衮为他说了几句好话的。

    甚至有潘映娄这个亲戚从中介绍,他跟严我公往来密切,关系很好,反正严我公给他‘土特产’没少收,甚至他还跟严我公已经说了一门亲事,两家儿女联姻,婚都订了。

    现在出这档子事,他哪敢再多说半个字。

    就怕引火烧身啊。

    严我公和潘映娄是间谍,那他也有嫌疑啊。

    钱谦益也觉得很尴尬,没想到他刚从江宁回来,局面就变化这么快了,这让他有几分后悔回北京了。

    现在这样子,他也是有很大的间谍嫌疑的,搞不好有性命之忧。

    多尔衮愤怒万分,胸中满是怒火。

    他无法接受严我公是个超级间谍的事实,无法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更无法承担这严重的后果,济尔哈朗、代善、豪格这些家伙一直在盯着他,不断找他的麻烦,之前军事上的失利,他已经够被动了。

    最后被迫的同意了设立十三个驻防将军,授十三位王公大臣出任十三个要地大城的驻防大将,这才勉强把事情应付过去,但他已经是被迫让步许多,甚至这么十三个驻防将军,都已经削弱了不少朝廷的权威,削弱了皇帝的权威,这是与努尔哈赤、皇太极一路苦心加强皇权背道相驰的。

    现在再出这档子事,代善等人估计又要发难了。

    他若是承认严我公是超级间谍,承认李遇春、郑继武、土国宝、吴凯这些人全有问题,那他就完蛋了。

    不管严我公到底是不是朱以海的间谍,他都得一口咬定这是南朝的离间计。

    多尔衮虽然当天就提了一道旨意,说江宁严我公孤军坚守江宁许久,援军不至,最终城破被俘,说严我公是个忠臣,还说他已经死于江宁守城战中,现在出现的那个严我公是个替身,这一切都不过是朱以海的攻心计,离间计。

    话虽如此,但摄政叔王济尔哈朗和代善却并不满意这个说法,当天就去求见太后和皇帝,然后请求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

    虽然多尔衮当天也紧急去拜见了太后,并且把济尔哈朗、代善请入宫,又叫来了阿济格、多铎,以及博洛、尼堪、满达海这几个宗室亲王郡王们紧急商议,搞了个闭门会议。

    没有人知道他们关起门来具体谈了什么。

    但是当天会议结束后,虽然隔天举行了议政王大臣会议,但会议上济尔哈朗与代善都没对多尔衮发难问责,他们这边的满达海等人也都没提这事。

    会议上倒是认真的讨论了一下如今的危局。

    最终他们一致认为,应当全力对付南朝,并第一次正式的称呼朱以海为南朝皇帝,把江南的明朝廷称为南朝、南明,自己以北朝,正统自居。

    会议上,还决定增加礼亲王代善同为摄政王。

    又晋太宗第五子多罗承泽郡王硕塞为和硕承泽亲王,

    太祖之孙阿巴泰之子郡王博洛晋封为和硕端重亲王,

    太祖之孙褚英之子敬谨郡王尼堪晋封为和硕敬谨亲王。

    又和硕肃亲王豪格,和硕英亲王阿济格,和硕豫亲王多铎,加上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硕礼亲王代善,以及皇叔父亲摄政睿亲王多尔衮,议定这九人以军功爵位世袭永替,为铁帽子亲王。

    又代善两个已逝并被追封为王爵的儿子爵位,也为世袭罔替****,分别是其长子岳托,其生前曾被皇太极封为成亲王,次年降爵,死后追封克勤郡王,其子罗洛浑袭爵后改为衍喜郡王,仍复克勤郡王爵,并世袭罔替铁帽子郡王。

    代善第三子萨哈廉,拥戴皇太极有功,崇德元年拟封多罗郡王,同年五月病逝,追封和硕颖亲王,其长子多罗郡王阿达礼因谋立多尔衮被处死,黜宗室。

    其次子勒克德浑,原因兄长阿达礼被黜,多尔衮摄政后特旨恩封多罗贝勒,再以功进多罗顺承郡王,现议世袭罔替铁帽子郡王。

    于是有九位铁帽子亲王,两位铁帽子郡王。

    多铎三兄弟加上异母兄代善,豪格和硕塞两兄弟,博洛、尼堪两堂兄弟,然后是多尔衮、代善他们的堂兄济尔哈朗,

    加上代善的两个孙子。

    都是爱新觉罗一家,其中只有济尔哈朗不是皇帝子孙。

    代善家出了三个****,但顺承郡王勒克德浑虽是他孙子,可当年勒克德浑大哥谋拥立多尔衮被代善亲自弄死,勒克德浑也因此被开除宗籍贬为豪格奴隶,最后还是多尔衮摄政后才把他恢复宗室身份并赐爵位,所以他其实跟爷爷代善早反目成仇,是多尔衮的人。

    十一位****,基本上是两大阵营的。

    多尔衮一母同胞三兄弟,加上勒克德浑这个侄孙儿,还有依附他的侄子博洛和尼堪两兄弟,他们这边占了六人。

    而济尔哈朗、代善这堂兄弟俩,带着侄子豪格、硕塞,以及代善长孙罗洛浑五人是一边的。

    代善与济尔哈朗、多尔衮共同摄政。

    多铎、阿济格、博洛、尼堪、豪格、硕塞、罗洛浑、勒克德浑,俱加辅政大臣。

    很明显,昨天在太后和小皇帝那里的闭门会议,必然是一场唇刀舌剑的利益之争,最最终双方达成了利益交换。

    从这次议政王大臣会议的结果来看,多尔衮昨天妥协退让了许多。

    本来入关后,他已经通过南征,让两个胞兄弟领兵,把军队握在他们兄弟手中,还独揽了灭顺平明大功,多尔衮把二哥代善赶回家养老,让原本排名在他之前的摄政王济尔哈朗也只能屈居他之下。

    更别说多尔衮还借机收了亲王贝勒管理部务的这项大权,逐渐的把朝廷大权都揽到了自己手上。

    可谁知道局势突然就急转直下,这让济尔哈朗等反对者有了翻身机会,多尔衮面对逼宫,也只得主动妥协退让。

    代善也成了摄政王,又新加了八位辅政大臣。

    这相当于以后不再是多尔衮说了算,而是重大军国要务,得由三位摄政王共同主持,八位辅政大臣共同决策商议。

    这八位辅政大臣还获得分管部务的权力,比如多铎管户部,阿济格管兵部,而豪格管吏部,博洛管礼部等。

    这等于是清廷重回到了努尔哈赤的贝勒共议国政的时代,加上这十三人封****,甚至还各兼天下重镇的驻防将军,统领一支满蒙汉兵马,连他们的家眷、奴隶也迁过去,这相当于是八旗分家了。

    削弱的明显是朝廷中央的权力,是皇帝的权力,而现在本来是多尔衮摄政,代行皇权,这就等于是削弱了他的权力。

    济尔哈朗和代善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与多尔衮达成了一致,暂时不再继续对他发起攻击,一起携手专注对付南明。

    对多尔衮来说,这次比上次他付的还更多,但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不主动断臂求生,那就得跟代善他们开战,如今的情况下,他未必能讨到好去,而清廷内讧,无疑会让现在败坏的局面更加糜烂。

    为了大局,也为了自己,他也只能如此。

    南方的局势大坏,也让多尔衮意识到,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他昨天也是以此劝说代善二位老哥的,最后,二人也同意了。

    内斗归内斗,但面临着南明的绝地反击,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虽然昨天多尔衮仍然嘴硬不承认被严我公骗了,但在今天的议政王大臣会议上,还是由代善这位新摄政王出面,斥责严我公、洪承畴这些汉臣的畏敌避战,消极无能,同时还对吴三桂、孔有德等汉将痛斥。

    严我公夺职论罪。

    而洪承畴也被斥责畏敌避战劳师无功,罢免其六省经略等所职务,召回北京。

    以豪格镇西安,吴三桂攻汉中,阿济格镇大同,多铎坐镇济南。

    勒克德浑仍镇湖广,博洛则接替谭泰镇徐州。

    吴三桂在西面,豪格为他后援。

    勒克德浑居中,阿济格在后。

    博洛在东,多铎接应。

    重新部署了这三路人马,但他们都没急着要过江,而是比较谨慎,打算中路勒克德浑先恢复湖北,而博洛在东恢复徐淮。

    先不过江。

    唯以西路为突破口,先平定关中,再取汉中,然后打进四川去,要先占据长江的上游地区。

    吸取教训后,现在多尔衮代善等都打算稳打稳扎。

    上次派去江南的一万满蒙八旗,已经死光殆尽,甚至还出了六百蒙古八旗降明的事,这让北京清廷深受震动,甚至这段时间北京城里的八旗满族,天天都有许多人家在办丧事。

    天天哭天抢地哀嚎阵阵,这对八旗的打击很大。

    江宁已经丢了,江南一万八旗也全军覆没了,也就没必要再冒险去救了。

    甚至会上,代善还提出了要再派使者去议和。

    这次是真议和,上次只是打算借议和为幌子拖延时间和送弘光他们去搞破坏。

    上次完全失败了。

    这次还是要借议和争取时间,但如果南明肯议和,那清廷也愿意真谈,就算划江而治,他们现在都愿意答应。

    大清这次损失太大,需要重新全面调整部署,所以暂时同意划江而治是可以答应的,甚至还可以趁这机会去招降张献忠,策反郑芝龙,金声桓等之类的。

    经此一战,现在不论是多尔衮还是济尔哈朗、代善,或是年轻一代里的博洛、尼堪等,都没有敢再轻视明朝,不敢再说什么一战扫平南方,彻底灭亡明国这些话了。

    他们不得不正视明国,甚至意识到可能得打一场持久战,甚至是得接受南北朝并立的局面。

    一年多前,他们也不敢相信能够顺利入关,甚至势如破竹的横扫中原。而现在,他们也不再妄想可以一战灭明朝了。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好。

    大明付出了半壁江山的代价,明白了满清的凶悍。而现在清廷也用一万多八旗子弟的性命,知晓了明皇的厉害!

    一个能够打痛自己的对手,总是值得重视甚至是敬畏的。

    在朱以海这个几乎如横空出世般的统帅面前,才三十出头的多尔衮也不由的畏惧了,而年老的济尔哈朗和代善这两位三朝元老,更是十分谨慎。

    “汉人不可信。”

    议政王大臣会议结束后,三位摄政王再次坐到一起。

    “现在谁知道朝廷里还有多少汉人通明!”

    多尔衮心里憋屈,却没法反驳,只能沉默着。

    自入关以来,满清朝廷和地方招降了太多的明朝官员将领,接收了太多的地方军队,甚至还开了科举,录取士人。

    甚至在入关之前,他们就已经接受了太多的汉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满清这些年征战,虽然八旗为主,但将领方面,甚至后方治理民政、后勤这块,汉人降将可丝毫不比满人少甚至是差。

    入关前清军里就有两大系的汉将,关宁系和东江系,关宁系以祖大寿吴三桂他们这些人为主,东江系以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沈志祥他们为主,其它还有佟氏家族,李永芳家族等。

    再比如孟乔芳、张存仁这些汉将,可没少为大清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啊。

    现在也不可能一句话汉人不可信就分离的。

    济尔哈朗补充了一句,“入关后降附的这些人都不太可信,尤其是江南的降人。”

    多尔衮也点头同意,严我公李遇春郑继武潘映娄张天禄土国宝这一个个名字,想起来就气的肝疼。

    “还是以汉攻汉,给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郑芝龙这些人封王封公,裂土封疆,让他们过江去攻南明,我八旗兵先守江北。”代善叹道。

    多尔衮大受挫折,沉默着点头。

第388章 烂摊子

    清晨,朱以海仍然很早就醒来,没有过多留恋龙床上还偎着他香睡的美人便起床了。

    一个女官带着几个宫女服侍他梳洗,为他穿戴好常朝冠服,他走出乾清宫,在前边院子里先是打了套太极,然后射了三十支箭,寒冷的早晨,浑身都热了起来。

    热完身,便回西厢殿用了早餐,还特意交待,免了皇后、妃嫔和公主的日常请安。

    早餐也很简单,小米粥配羊肉。

    羊肉是事先煮熟且有咸味的,小米粥看丐为像是豆浆一样浓郁粘稠,这是特意用小米加黄豆熬制而成,天冷,这小米粥表面形成了一层粥皮子。

    把羊肉倒进粥里,搅拌几下,

    羊肉和粥混合一起,让胃都暖了起来。

    自进入南京皇宫后,朱以海几次三番的重申要朴素节俭,不能铺张浪费,他的早餐不会有什么七碟八碗,吃多少就做多少,虽然御膳房也会花心思为皇帝做些不重样的早点,但用料简单。

    就如这碗小米羊肉粥,也就是小米、黄豆和羊肉,羊肉也是普通的羊肉,绝不会跟扬州盐商一样,一个鸡蛋就要一两银子一个,非得是打小用虫草人参这些喂养长大的母鸡下的蛋。

    小米既不挑产地,羊肉也不讲品种。

    吃过早餐,浑身暖洋洋,换了身暗龙黄缎便袍,他便出乾清宫却了广场外的总理处。

    他日常在武英殿办公,但乾清门外的总理处也有御书房。

    乾清门,千牛镇总兵官杨伯兴在这里恭候。

    “早。”

    面对杨伯兴的拜见,朱以海挥手,让他不要那么多礼节,简单一些。

    “吃过没?”

    乾清门是南京紫禁城内外城的分界线,门内就是后宫,门外就是前朝,外臣是不可以进后宫的,杨伯兴是禁卫大将,后宫里也是有一些侍卫等,但数量较少,另有御马监等一些太监侍卫负责当值,甚至有一支女子警卫。

    而在门外,则侍卫就多了起来。

    杨伯兴如今是提督衔的禁卫大将,却一如继往的忠心而谨慎小心,仔细的回答着皇帝。

    朱以海一边走一边跟侍卫们闲聊点家常,他能准确的叫出每个侍卫的名字,甚至知晓他们的家乡,以及他们的一些现状,比如结婚否,妻子哪人,又诸如家中兄弟几个啊,或者谁父亲刚生病等,这些也都是平时闲聊来的,他很关心大家生活,也通过这些身边的侍卫,更深入的了解如今大明他治下各个阶层的将士百姓们的生活。

    一直到了总理处门口。

    这里又有一队侍卫值守,不仅有千牛卫还有御马监的。

    侍卫们止步。

    朱以海入内,总理处晚上保持两人值班。

    昨夜是张国维和王之仁,一文一武。

    两人上来拜见,昨夜并没有什么突发大事,朱以海给两人带了羊肉小米粥,“赶紧趁热吃。”

    虽然只是简单的早餐,但这是天子赐食,还是很难得的恩赏。

    留下他们谢恩后用餐,朱以海回到自己的书房,在御案前坐下,开始看奏章。

    御案上已经堆了许多奏章,既有经通政司转呈过来的内阁的票拟,也有总理处大臣提交的备忘录,还有各个情报部门上呈的各种情报,以及一堆大臣们的私人奏折。

    这些私人奏折,都是不经通政司不经内阁等处,直接呈奏朱以海,并由他亲启的,这些奏折带有很强的私人性质,只有获得朱以海特赐的密奏资格,才能给皇帝上折,因此一般这种折子也称密奏,折子。

    内容表面上是请安问好,实际上是密奏见闻,以便互相监视和探听,有时也方便君臣直接讨论一些事情,而不经过朝廷有司,不会公开。

    当然,这种私下密折,确实方便大臣们互相监察,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向皇帝说什么,甚至有时,这种密奏资格,也是保密的。

    这玩意甚至比东厂提供的情报还直接可靠,来自最直接的一手情报。

    朱以海先翻看这些密折。

    相比起正式的公文题本,各有相应格式,这些密折则简单多了,他禁止扯闲篇说废话,有事直接进入正题,越简单越清晰最好。

    甚至为了避免浪费精力,新又要求密折分为两类,有重要事密奏的称奏事折,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或者只是奏报一些非重大见闻的称请安折,直接在奏折上注明。

    他会先看奏事折,然后才看请安折。

    一般请安折也不会特意的回复。

    看了会密折,朱以海心情很不好。

    这些来自各地督抚总兵们奏折,没几个好消息,虽然刚取得了连串的胜利,尽取整个长江以南地区,但各地实际情况并不好。

    不少官员们用上了赤地千里,人烟断绝,甚至易子而食这样触目惊心的字句,也有不少报告里频频出现流寇、土贼、山贼、水寇、海贼、饥民等。

    从四川到关中,从郧阳到湖南,从贵州到江西,又从安徽到江苏,再福建两广等地,就没有一个安稳之地。

    四川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如今虽休兵罢战,但天府之国的四川,如今居然开始爆发饥荒,此前张献忠的大西军,还有川中明军,以及地方武装、土司,还有一些流贼饥民等四起,川中乱战,结果就是无数百姓弃田不耕逃难。

    后果正在显现,不论是明军还是西军,又或地方团练、土司、流贼,手里有刀枪人马的,都在拼命的抢夺粮食,特别是在川北一带,现在情况更加严重,张献忠为了准备入关中,更是毫无半点怜惜的开始从百姓手中抢粮。

    甚至为了抢夺钱粮而不惜再次大举屠刀。

    许多百姓背井离乡的逃难,各地土司则趁机招揽汉人百姓,四川现在表面上局势安稳了,但实际上明朝官府控制的地方一来人口锐减,二来田地荒芜,三来府库空空,面对的是个百废待兴的局面,和无数嗷嗷待哺的饥民,甚至是严重的地方匪祸,以及越来越不听话的土司。

    更别说他们还纷纷上报,说张献忠正在频频调动,数十万西营往川北汇聚。

    据说成都现在几乎都成一座空城,青壮人丁,府库钱粮,民间财富,全都被张献忠带走了。

    川东重镇重庆,现在虽是明军驻守,但也是粮荒,现在川中明军整编,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问题。

    秦良玉、曾英、杨展这些大将,现在跟张献忠西营停火了,却又纷纷开展对境内流贼盗匪的凌厉打击,究其主要原因,还是要从这些流贼土匪手里抢夺钱粮,就跟饥民们在冬天挖老鼠洞是一样的。

    湖南的情况现在也很坏。

    马进忠先张先壁这些叛军虽然陆续被歼灭击败,部份兵败投降,被整编或遣散,但他们造成的破坏却十分大。

    洞庭湖以南本就相对落后偏僻一些,再经此次乱军扫荡劫掠后,更是赤地千里,大量百姓逃入土司境内,有些则下两广入江西。

    朱大典、堵胤锡这些督师、巡抚们的报告,看的人发堵,这里毁坏了多少府县村庄,那里掳去了多少丁壮和耕牛,哪里又有饥民聚众做乱,攻破城乡等等。

    朱胜利已经在长沙立足,朱大典也重新在衡州开牙,偏沅巡抚、湖广巡抚也都在恢复地方,但是现在面临的困难太多。

    一是缺粮严重,导致百姓逃荒,田地大量荒芜,这马上以开始春耕了,各地还是一片焦土,百姓还在寒风中奔走求生,大战过后,还有不少叛军余孽在到处逃窜劫掠。

    仅湖南一地,他们既要防御北面的清军,又得追剿叛军余孽,又得安抚赈济流民,最主要的还是缺粮。

    没有粮食,就无法赈济灾民,无法让他们返回家乡复耕,今年春耕若错过,那夏天也就没有收获,局势只会更坏。

    整顿兵马要钱粮,训练新军要钱粮,安抚赈济百姓要钱粮,修复城池道路要钱粮,疏浚河道加固河堤维修水利要钱粮,反正处处要钱粮。

    之前明军是进攻的一方,朱以海可以下旨主动出击,避实就虚,攻打府县,甚至强拆城池,夺取钱粮等。

    但现在身份变了,明军在湖南成了守的一方,得安民得守御,各种难题就都加到身上了。

    处处要开支,到处要钱粮,各项相加,便是不可承受之重。

    朱大典已经算是明朝官员中比较有能力的官员,特别是在搞钱这一块,但现在他也是叫苦不迭。

    他给朱以海的报告中,也提出了一些治理解决的办法,主要就是以工代赈,还有招聚流民屯田耕种,湖广军队实行且耕且战之法,百姓团练保甲等等。

    但就算如此,朱大典仍需要一大笔粮食渡过眼前难关,毕竟没粮无法养军也无法供民。

    周边的江西四川这两个鱼米之乡,如今也是自顾不暇,北面湖北更别提,只能从南边的两广调粮,但南边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做为大后方的福建两广,虽没遭受什么战乱,但地方也是积弊已深,而上次忠武等叛乱,叛军也是流窜到了江西、广西境内,造成了许多破坏。

第389章 师溃

    朝廷在两广、福建推行的新政,进展缓慢,所以税赋财政情况仍然很不好,这里又明显是地方官僚势力和地方士绅豪强们在从中阻挠改革,因为鞭长莫及,朝廷的改革也就缓慢,朱以海也没办法。

    现在只能从两广福建等地买粮,但一来买的话现在粮价高,花的银子就多,二来运输很不易,成本高。

    而且有银子也未必就能买到多少粮,现在处处战乱,到处是粮荒。

    朱以海长叹一声,就算如此,也只能咬牙想办法筹集银子。

    他拿起自己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是调拔银子买粮救济各地饥情。

    可饥情并不只是四川和湖南,江西这个鱼米之乡之前也饱受战争,情况还算相对较好的,但原南直隶地区,可就情况很严重了。

    彻底的打烂了。

    江北的徐淮地区暂时顾不上,但徽池宁太松苏常镇这些地方总得顾上,之前明军拆城墙抢粮食有多痛快,现在面对着糜烂的江南就有多愁怅。

    好在浙西浙东这年来情况在好转。

    只能从两浙调粮往安徽江苏了。

    他提起笔在记事本上又加了一条,立即裁撤新招降、俘虏的清军、贼匪等,大战过后,朱以海不可能跟当初清军一样,来者不拒的把那些降军都接受安置。

    仅留下部份精锐者分散编入诸军,其它的尽快该遣散的遣散。

    一省设两镇营兵,每镇都先整编充实一半,把架子拉起来。

    沿长江防御作战的主要任务,还是得交给御营,地方镇营主要负责城防治安。

    一些降将有能力者选入御营或省镇,其它的该免的免该撤的撤,或者转入地方团练,授予团练总兵、副将、游击等的乡团武职。

    地方保留一些团练,但不脱产,适当给予补贴,并搞一些军屯,以最大程序的降低开支。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朱以海之前虽仅有浙东几府,领着一支御营征战,负担也小的多,甚至通过缴获等还挺滋润,可现在家业大了,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整军备战。

    恢复农耕,活跃工商。

    千头万绪,烂摊子一副。

    不知不觉半个上午就过去了,一名宫女捧进来一个漆盘点心,上边放着一碗云吞。

    盛放的是个普通的青花盖碗和一把木匙。

    朱以海放下奏折,吃完这碗云吞,起身转了转消食,接着又继续工作。

    他拿起内阁进呈的票拟,这份是关于吏部进呈的官吏任用名单,上面是关于对各地出缺的知府名单,每个知府的空缺,吏部列了三个备选,有主选,副选和备选,并在后面附有各人的履历等。

    内阁则对吏部的这份名单商议拟票,他们拟出了一份正式名单,从吏部举荐人选中选择或调整。

    出缺的知府名单很长,应天府、绍天府(绍兴)、东兴(台州)府,常镇苏松杭嘉湖,太平徽州池州九江南昌安庆扬州······

    甚至是江西云南、两广、四川汉中郧阳,福建台湾贵州等各省,有大量的知府需要授任。

    很多地方知府出缺许久,有些则由他官代任许久,或有些知府如今要升任更重要的官职。

    知府虽说是四品官员,但毕竟是主掌一府,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官员。

    现在朝廷用人制度,五品以下官员任命基本上都是直接由吏部负责,他们报上来的名单,内阁基本上不会动。

    而四五品官员,基本上就是吏部推荐,内阁选授,皇帝批准。

    三品以及上官员任命罢用,则都归皇帝。

    知府是四品,由吏部举荐,内阁选授。

    面对着那份长长的名单,朱以海也是看的头痛起来,这么多个府的长官要选授,虽然吏部和内阁已经把官员选好了,但朱以海还是得仔细的一一查阅,不仅看选授的,还得看原来备选的。

    多数选授知府朱以海没听过,或没什么印象,仅看那不长的一段履历,也看不出他们的能力。

    但基本上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多数是两京沦陷以来,表现忠诚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降过清降过顺的官员选上,甚至原本一些降顺降清降西的知府,这次要被调整下去。

    朱以海希望这些知府能够是一些更有担当也更有能力的官员,可看了半天,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最后也只好批了个可字,算是通过了内阁的票拟名单。

    不过放下后,又还是拿起来再看了一遍,最后把几个仅从履历上看,明显就是那种嘴炮文官、或是不懂庶政的文官给划掉了,让吏部和内阁重新换人。

    他划掉的十几人,履历上基本都是科举中进士时都已经四五十岁,然后做了一些主事之类的副职,甚至好些还从没有地方上做官经验,更别说主政一县了。

    朱以海认为,做知府,首先得做过知县,或者做过同知等这种知府副手的官职,有过不错的地方经验的官员才行,否则啥也不懂的去当知府,现在地方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带领大干的时候,这样的人去了事事委托师爷还好,若是不懂还装懂处处胡乱拍脑袋乱来的,才麻烦。

    放下笔。

    朱以海感叹着,以前总觉得皇帝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如今才明白,这天下如此之大,他这个皇帝若事必躬亲,可就算一天工作二十三个小时都是不够的。

    思虑间,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朝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请安。

    “何事?”

    刘朝将一个折子呈上,“东厂急报,关中大溃!”

    朱以海听到这话,忍住了想踢翻御案的冲动,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这会甚至都不想听到底是怎么败的。

    他一遍遍的下旨,一面面金牌颁下。

    终究还是没有用处。

    成也贺珍,败也贺珍。

    招降贺珍,虽让明军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甚至顺势进入关中,但这终究还是空中楼阁沙上城堡。

    经历过湖广大溃的朱以海,想不到自己还得再承受一次。

    刘朝大气不气也不敢喘一口,恭敬的站在一边。

    朱以海有些颓丧的靠在椅中。

    良久,他才让自己从这情绪中走出来。

    “召集总理处值守大臣来议事吧。”

    朱以海先去洗了把脸,站在自己书房套间里洗手间里,用凉水浇脸,看着墙上镜中的自己。

    怒火不仅没浇熄,反倒是腾腾的上升。

    愤怒的朱以海最终没忍住,一拳砸在了镜面上。

    铜抛光的镜子没事,倒是他的拳头给打出血来了。

    巨大的疼痛反而让他舒畅了一些。

    他现在有几分理解崇祯皇帝了,怪不得他死的时候说文臣个个皆可杀了。

    崇祯一朝十几年,任崇祯今天杀九千岁魏忠贤,明天处置阉党,后天杀督师杀巡抚杀总兵官,可又有什么用呢?

    崇祯从头到尾,不过是被朝廷被官员们架起来的皇帝而已,他整天焦灼、不安、恐惧、无力,却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一个人又怎么能跟全天下做对?

    今日之贺珍,不过是又一个刘泽清、左良玉罢了。

    这种人本就不该抱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当初招抚他的时候,就当提醒自己,招抚这种人不过一时权宜之计,如果这样想,就不会那么失望那么愤怒。

    就算关中大溃,他朱以海也没太大损失,相反贺珍入关中,挑起联军会攻西安,也终究还是对清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和损伤的。

    若是这么想,总要好过一些。

    可朱以海没法真这么洒脱,贺珍兵溃关中,不仅仅是他这个军头的失败,也还损失的是朝廷的威望,损害他朱以海的威望。

    朱以海走进总理处议事大厅时,赶来的总理大臣们看到皇帝的手上鲜血淋漓,都十分惊骇。

    “一点小伤而已,取点绷带来缠上就好。”朱以海轻描淡写。

    “还是先说下关中军情吧,听说大溃,是怎么个溃法?”

    皇帝语气里仍然是压不住的怒火。

    大学士张国维便开始介绍关中兵溃一事,反正不出朱以海所料,贺珍他们虽号称十万,但终究是群乌合之众,大小军头们各怀私心,高斗枢这个总督也是号令难施,虽有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可也没用。

    他当初在郧阳领几千兵,坚守孤城郧阳数年,击败了闯军一次次的进攻,但是他到了关中,麾下号称十来万兵马,却反而大败亏输。

    这事听起来神奇,其实却并不新鲜。

    想当初金国凤以锦州副总兵驻守松山,兵不过三千。崇祯十二年,清帝皇太极亲率八旗劲旅进抵松山,企图攻占此城,毁去锦州屏障。皇太极猛攻七日,多次强攻,结果被金国凤英勇抵抗,清军伤亡惨重。

    皇太极又派人回沈阳调兵,运来大炮二十七门,炮弹一万多发,火药五百多斛,环城发炮,打的城楼上的台堞都被摧毁,城中人只能背着门板行进,金国凤数次出兵突击也遭失败,但他仍是日夜严防死守,血战不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031/ 第一时间欣赏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作者:木子蓝色所写的《海上升明帝》为转载作品,海上升明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海上升明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海上升明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海上升明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海上升明帝介绍:
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