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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0章 经略限期破崇明

    江宁。

    在新任江南河南江西总督马国柱的接风酒宴上,经略严我公高兴的向一众满汉官员们宣布浙西捷报。

    “海宁侯郑继武夺取杭州城,副将檀之材参将张三收复湖州全境,可喜可贺!”

    欢呼声四起。

    新总督马国柱原是宣大总督,辽东人,汉军正白旗人,也是个降清十几年的老汉奸了,虽是汉人,却因入籍属于鞑子上层十分信任的自己人,在给摄政王和顺治皇帝上奏折的时候,有资格自称奴才。

    他与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等一样,属于清廷中资深的汉人文臣,此次江南动荡,多尔衮也是马上想起这奴才,立马调来。

    汉军八旗其实正确称法应当是八旗汉军,属于满州八旗的一部份,同样的还是八旗蒙古。比如说这汉军正白旗和蒙古正白旗,都隶属于满州正白旗,正白旗旗主多尔衮不仅是满州正白旗人的主子,也一样是蒙汉正白旗的主子,他们都是多尔衮的奴才。

    也正因此,多尔衮首先调了这位本旗的奴才来,协助配合严我公。

    明明一个汉人,可马国柱却非要把自己打扮的跟个满人一样,不仅头发刮的逞亮,脑后就一金钱鼠尾小辫,甚至衣服、装饰都是满人的风格。

    处处要跟汉人划清界限。

    要不是这宴会上经略严我公不会满语,他都不屑开口说汉话。

    “都是经略威名远播江南,一出京南下,浙西的残明逆贼便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不战而自溃也,这才让郑檀张几将立此功劳,说来,这主要功劳,还得是经略您的。”

    这马屁拍的有水平。

    严我公抚须点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一边捧着酒杯的江宁巡抚土国宝心里非常鄙夷,甚至对这新总督怀有深深敌意。

    恩公洪承畴调去湖广,土国宝失去了一个稳固的靠山,朝廷新设这江西江南河南总督,他觉得自己最有资格顺势升迁。

    巡抚升总督,理所当然嘛,而且他之前又立下这么多汗马功劳?

    偏偏从宣大调了马国柱来。

    这等于抢了他的总督之位,如何能高兴?

    偏偏严我公一来,不仅斩了张存仁和萧起远,还狠狠训斥了他一番,丝毫不留情面,这让他更不爽了。

    可想到自己之前还是靠严我公帮忙,才赎回苏州城,赎回了标营,得他良策,才把罪推到李率泰头上等,自己欠他人情,也只能硬忍着。

    江西河南江南总督没自己份,这浙江总督又让李遇春得去,想想就难受。

    而朝廷这次派了四员满人大将南下,分驻江宁、苏州、松江和杭州四座重镇,还要在四城修建满城,长久屯驻八旗,这些驻防八旗将领统领的八旗兵,还根本不管总督、巡抚节制。

    这对驻苏州的江宁巡抚土国宝来说,岂不是刚弄死一个李率泰,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太上皇?

    他管不着驻防八旗,驻防八旗却能盯着他,这算什么事?

    满州大人们大量驻扎江南,这对土国宝这样的贪官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不仅以后贪的钱得分出一部份给些满州大人,甚至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一想到这,他甚至都暗暗恨那九王不中用,关键时候怎么退缩了,之前打苏松时的那份神勇呢?

    你打下杭州就停滞不前,甚至弃守干嘛,你继续北上,打下南京城啊。

    同样心有戚戚的还有好几员江南将领,土国宝的死对头苏松提督吴胜兆,苏州总兵杨承祖、镇江总兵马得功以及嘉定副将李成栋、参将张国柱等等。

    这半年来,他们算是倒了血霉了,别人都是高歌猛进升官发财,他们却原地打转,甚至不断犯错被罚。

    尤其是李成栋,他被严我公急召来江宁,让他解释为什么之前连失三城,为什么损失了那么多兵员粮草器械,为什么大敌当前,却还要跟相邻防区的将领闹矛盾?

    李成栋急急忙忙赶到江宁,在经略衙门口递贴子等了几天,都没被召见,连他娘的经略的门子都瞧不起他。

    他现在非常不安,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有张存仁萧起远这浙江督抚的下场在前,现在整个江南官场上,谁不怕严我公?

    当初洪承畴在时,说他治军严格,但他也绝不敢这么直接的就斩总督杀巡抚,砍总兵参将就一句话的事,统统先斩后奏,真是任你有多少靠山关系,关键时候他一点机会都不给你。

    “捷报频传,这都是摄政王之威,是我大清八旗将士之功。”严我公冲着北京方向拱了拱手,“当然,嘉兴的郑继武朱大纲还有松江的李遇春,这些人也是本经略的老熟人了,上次苏松大乱,就是本经略带领他们一起平定的,这几个家伙,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十分用心。”

    “相比起来,这江宁的苏松常镇太几地的奴才们,可就非常不称职了,上次闹出那么大乱子来,这才多久,又乱了。”

    “杭州需要救援,可他们却连自已的屁股都擦不干净,就崇明沙洲上一群水贼,却能扰的整个苏松常镇太各地绿营出不了门,甚至让人家夺了七八座城。”

    “江宁巡抚土国宝、苏松提督吴胜兆、镇江总兵马得功、苏州总兵杨承祖,还有嘉定副将李成栋,这几人来了没?”

    土国宝等赶紧上前,一个个灰头土脸。

    严我公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浪费朝廷那么多钱粮,你们的那些绿营还能不能用了?一个个酒囊饭袋!”

    “现在本经略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五个,立即调集自己麾下绿营,给你们十天时间,给本经略拿下崇明诸沙,把上面的水贼一网打尽。”

    “你们五人,手下绿营两万多人,不会跟本经略说拿不下区区一个江中沙洲吧?”

    土国宝有些慌,崇明那叫一个区区沙洲吗?

    那是江中沙洲不错,可问题是现在上面驻扎了许多明军水师,据说兵强马壮,其中的大鸟船战舰,一条船上的火炮,都超过他抚标的火炮了。

    最重要的他们现在缺少水师啊,仅靠征集一些商船、货船运兵去打吗?

    这只怕连崇明的岸边都没摸到,就要被轰沉在江中了。

    不过土国宝比较聪明,没有马上站出来说话。

    吴胜兆按捺不住了,他如实的说了困难,然后严我公指着他的鼻子,直接把他苏松提督的官职免了,贬为总兵,让他仍领本部,戴罪立功。

    “还有谁觉得有困难,打不了的,站出来!”

    “还有谁?”严我公目光扫过几人。

    桀骜的土国宝,凶悍的李成栋都不敢直面这目光,纷纷低头。

    “十天,本经略只给你们十天时间。”

    土国宝等只好无奈应允,心中却直骂娘,这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十天时间,只怕集结人马赶到崇明对岸的刘河堡都很困难。

第271章 海中巨舟昌国家

    “郑继武已入杭州,朱国藩又带头献城投降了。”

    东海,舟山。

    舟山城孤悬于东海汪洋之中,这座城有近千年历史,最早在唐开元年间修建,最早名翁山,周广五里,宋代改名昌国,扩建达九里,元朝时升昌国为州,增设城门六座。

    在明朝,城墙屡毁屡建,前后修建六次,总共有过二十八任参将驻防舟山。

    明朝时舟山设昌国卫,后昌国卫迁入象山,舟山仅留定海所。到明中后期开始,舟山海防职责加强,汛期时镇倭总兵也驻防舟山,平时则驻定海。

    在明中期有一段时间,葡萄牙人控制了群岛中的双屿、沥港贸易,舟山因此成为当时东海上最大的一个走私海贸基地,繁盛时千船汇聚,万帆遮港,岛上房屋连片,人口密集,还有无数工坊,不过后来最终被朝廷平灭拆毁。

    王斌卿先前据舟山,为了能够加强实力,他推行了几条霸道政策,规定民满十五岁就充乡兵,男子死,妻不得守制,田即入官。年六十无子者,收其田产,别给口食。

    黄斌卿来以前,舟山田地大半属内陆的大户人家。

    因黄斌卿要求田主充乡兵服役等,使的那些田主都不敢过海上岛来,于是田全被籍为官田,黄斌卿独占了三分之二的田,剩下三分之一是岛上百姓等所有。

    黄斌卿曾想在这乱世里当一个土司岛夷,不侵不叛,过着逍遥自主的海岛主生活。

    不过现在,他被迫前往崇明,舟山的一切也都尽为朱以海所有。

    “清廷应当没有为难朱知府吧?”朱以海挺惦记着这位同姓,他撤离时,也曾劝说朱国藩离开,甚至要授他浙江布政使之职,但朱国藩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杭州虽然有大量工匠等迁离,也有许多大户南下,但留下来的仍占大部,城里就有三十来万,城郊还有百多万,附属各县还有大量户口百姓,他希望留下来,朱以海也遵从他的意愿。

    “海宁侯以他开城投降有功,向江宁奏报,而朱国藩也说自己之前是奉田雄遗命开城,为保全一城百姓计,所以才开城的。江宁还没回复,不过严我公是自己人,应当会维护一下朱知府。”

    陈潜夫陪朱以海在岛上散步,眼下舟山岛一片热闹,大量的工匠、军士等涌入,让这岛热闹非凡。

    舟山群岛中最大的岛是舟山本岛,西面有金塘岛北面有岱山、秀山、衢山诸岛,东南有朱家尖、桃花岛等,这些都是群岛中面积较大的岛屿。

    从唐宋到元明,舟山群岛因其特殊地理位置,一直都十分紧要,正所谓东控日本,北接登莱,南亘瓯闽,西通吴会。

    元明时期,舟山群岛甚至几度被禁海迁界移民,废掉岛上的城池,把人口迁入内陆,以应对海贼倭寇的侵扰。

    元末的方国珍就曾以舟山等岛为大本营,后来直到洪武末年,方国珍的旧部们,壮者老,老者死,沿海才稍得休息安稳。

    朱以海也是看中舟山的海中地理优势,坚持要把军工产业和一些丝织等制造业放到舟山来,虽然刘宗周公然反驳他,说这天下岂有海上之天子,舟中之国公乎?

    但朱以海才懒得理会嘴炮王刘宗周,现阶段绍兴都不敢说能坚守,你辛苦招募工匠,采购材料,建起工坊,然后鞑子精锐一来,这些怎么办?

    给鞑子做嫁衣裳?

    鞑子都知道早早就开始研究铸造火炮火枪,建立起乌真超哈炮兵部队,难道朱以海还以为砍根毛竹削一削,就制作成竹枪、狼筅去跟鞑子打?

    虽然也有人建议放福建或广东,但那里现在都不是自己完全控制的地方,放那里,不便宜郑芝龙他们吗?

    首辅宋之普看着远处,忍不住道,“舟山故昌国县地,悬峙海中,周围约四百余里,其间岛屿不下百余,五谷之饶,鱼盐之利,可以食数万之众,不待取给于外。

    如今又开海贸,岛上建立工坊,通朝鲜、倭国、吕宋等,其海贸之利,更远胜五谷鱼盐之利数十倍。”

    “臣建议舟山废卫所复县,并开港贸易。”

    朱以海点头,“首辅所言甚是,舟山岛屿众多,潜力巨大,且悬于海上,非常安全,值得我们大力经营。”

    “便复昌国县,辖群岛。”

    “殿下,臣近来对如今形势下朝廷的一些府县区划官职设置有一些建议。”

    “首辅请讲。”

    宋之普做为首辅,虽得朱以海力挺,但也压力很大。

    “之前殿下下诏把各承宣布政使司改称行省,这是取元以来民间传统俗称之意,虽并非恢复行中书省之本意。臣以为如今的省,虽仍有三司,但其职能已经完全发生改变,不再适应原来的格局,因此也当顺应时势加以调整。”

    “比如都指挥使司现在应当裁撤,其下卫所皆罢撤,无卫所可管辖无军户可统,朝廷新设之御营、省营,御营归殿下亲领,省营则由总督和巡抚及提督统领,因此都指挥使司其实名不符文,没有存在必要。”

    朱以海觉得建议不错,“嗯,可以裁撤。”

    从明中期到崇祯朝,朝廷在三司之上,又派总督、巡抚等,而且从一开始的临时差遣,到后来的几乎固定,总督、巡抚们实际掌握营兵,故意都指挥使其实已经只是个摆设了。

    现在仍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裁撤。

    “殿下此前已经颁旨,总督、巡抚皆不再是京官临时派遣地方,而是定制为地方官员,成为常设经制之职,后又新设了统领一省营兵的提督,因此一省之内,总督、巡抚、提督皆统省营,各有标营,其职责当明确划分定义。”

    各省设巡抚,甚至有的省设两三个巡抚,巡抚可以说实际成为了高官,而原来省的三巨头,都指挥使基本上由提督取代,布政使和按察使的权力下降。

    虽然从正式设置上看,巡抚就算成了经制地方官,管的全面,但具体的人事钱粮这些是布政使管,刑名司法归按察使管。

第272章 一朝兴起一朝制

    “如今各地总督、巡抚等越设越多,职责混淆难分,并非好事。臣建议,每省仅设一位巡抚,除特殊之地可另设巡抚,如南赣、郧阳、偏沅外,一律一省只设一位巡抚,另两三省设一位总督,但不要督抚同省,如驻总督之省,则不再单设巡抚,而由总督兼巡抚职。”

    朱以海认真的倾听着。

    他之前在浙东就设过三个巡抚,如今合并为一,但浙西还有一个巡抚,这些其实也都是因为之前形势需要,毕竟他真正控制的地盘不多,而且之前形势急迫,细分点也利于更好管理。

    不过现在回头来看,这样搞长远看也确实不好。

    就如崇祯末年,仅北京周边,就设了四个总督六个巡抚八个总兵。

    “南直隶分省太多且不合理,应当只划分两省,或以长江南北为界,划分为淮扬和江苏,又或以上下游划分为安徽或江苏。”

    “又有省之下有府县,但又有直隶州、散州、属州等,十分混乱,当统一整合,直隶州可升格为府,散州直接改为县,属州也如此。”

    “臣还有一个建议,就是本朝因事所设的各个道,到如今也十分混乱,有分守有分巡,又有因事而设的督粮道、盐法道、水利道、海防道、提学道等等。”

    “臣建议统一划分,加以调整,比如浙江一省,应当统一为杭嘉湖、宁绍台、金衢严和温处四个道,分守和分巡应当合二为一,并把海防、兵备道也整合一起,如此四道各只设一位分巡道,臣认为,此分巡可视为小巡抚,主管一道境内几府的民政钱粮刑名甚至兵事等诸事务,且最好是不再是省布按派出官员,而直接如巡抚一样,改为正式道级官员,明确其品级,比如确定其从三或正四品,不再加参政或副使、佥事等衔。”

    “另外诸如督粮、水利、提学、盐法、驿传这些负责具体事务的道,可更名为厅,改成督粮厅、水利厅、提学厅、盐法厅、驿传厅等,直接隶属于省巡抚,不再分设如宁绍台水利厅、杭嘉湖水利厅等,而是一省只设一个具体事务的厅。”

    “各道可设分厅或是局,隶属于分巡道。”

    “明确分巡是知府的直接上司,向分巡负责。”

    宋之普一口气把这段时间自己研究好的许多问题拿出来,朱以海听的很认真。

    按宋首辅的建议,就是重新整理地方机构,毕竟原来的三司体系,早就已经名不符文,地方高官官从三司变成如今的督抚,原来的省府县,到如今中间还出了个十分混乱的道。

    不好好的理顺,确实很麻烦。

    毕竟按以前,督抚就不是地方官,是朝廷派遣的临时的监察官员,道台其实跟府县也不是一个体系的。

    所以老宋提议把他们全弄成地方官,整合成一个体系的,裁去都指挥使司和都指挥使,仅留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并明确这两司的长官都为巡抚的下属。

    然后各道整合,不再是这个道那个道,道的辖区也完全不一样,而是直接在府与省之间,明确了一个正式道级。

    但是呢,这个道跟省或府又有些区别,分巡类似于巡抚,但更侧重监察,因此道实际是个虚道,类似于汉朝的十三州刺史。

    布按是一省主管民政司法具体事务的,巡抚是抓总的。

    知府是管一府具体民政司法的,分巡道台则是抓总几个府的。

    他们不直接负责具体事务,但总揽全局。

    这样做一来明确体系,不会职责混乱,二来也有助于加强巡抚这个高官的职权,加强对地方府县的监察,特别是那些具体事务的厅,更有利于专业的事务指导管理。

    布政使原本是高官,现在实际就成了专管民政钱粮的常务高官了,按察使就是专管刑名司法的分管高官。

    分巡直接受巡抚管辖,替巡抚直接管理本道的各府,而各厅则垂直管理相关专业事务,如水利、盐法、驿传、漕运、海防等等。

    “确实需要明确。”

    朱以海点头,“原来内阁大学士也仅五品官,总督巡抚也各是临时,道员更是混乱,确实得统一调整,以适应新形势了。”

    “大学士当改为正一品,与三公同为最高品。”

    “六部尚书由正二升为从一品,与三孤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也为从一品。”

    “各省总督为正二品,与东宫三师三少同品,右都御史正二。。”

    “各省巡抚为从二品,与六部侍郎,提督同品。”

    “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皆定为正三品,各镇总兵官也为正三。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通政使,五寺卿皆正三。”

    “道员、副将为从三。”

    “佥都御史、通政副使、少卿、都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知府、参将,正四品。”

    “内阁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国子监祭酒、游击从四品。”

    “同知、六科给事中、守备正五品。”

    ······

    六品通判、千总,七品知县、把总,八品县丞、训导,九品主簿。

    大学士不再兼六部尚书,直接由五品变为正一品,最高品。

    总督和巡抚,也都不再兼都察院和兵部职,因为这两个官职已经成为正式地方官职,他们的职责里已经明确他们有监察官员和提督军事的权力,品级也是正二和从二。

    布政使降级了,由正二降为从三,道员也不再以兼衔定品级,而是直接明确是从三品。

    甚至从朱以海的这个新定品级,能看出不少东西来,巡抚与侍郎同品,总督却比尚书低一级,这样一来,朝中的尚书和侍郎比地方总督巡抚高,巡抚又比布政使高,布政使比分巡高。

    那么知府往上可能就是升道台,道台升布按,布按升巡抚,巡抚升侍郎,侍郎升总督,总督升尚书,尚书升大学士。

    当然,实际情况可能要更复杂点,比如同是巡抚,可能偏远弱小点的省巡抚,先升大省巡抚。

    但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明确了一个新的体系。

    自鲁王监国后,任官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制度规矩可言,一个秀才可能直接授知府,一个百姓可能拜总兵。

    一个侍郎也可能当首辅。

    但这毕竟是之前特殊,现在肯定得慢慢走上正轨。

    否则就会彻底乱套。

    布政使降级也算正常,毕竟他以前是高官,现在成高官了。而大学士由五品升正一也正常,毕竟现在内阁大学士执政嘛。

    提督虽与巡抚同品阶,但他实际上要受巡抚节制,当然,也只是节制,就跟巡抚也要受总督节制一样,但他们各管相应事务,并不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

    这其实也就是保留互相制衡,以免督抚权过重,架空中央的可能。

    提督管一省营兵,但巡抚和提督以及分巡都还有直属标营,但是,不管是提督还是总督、巡抚、分巡,他们除了能直接调动自己的标兵,其它的营兵,都还必须得先经过兵部授权,才有权调动。

    也正因此,五军都督府也在这次被裁撤。

    因为五军都督府统兵等的一些职权,名存实亡了,在中央大多归入了兵部,以及监国,在地方又被总督巡抚提督分巡他们拿去了,地方也没了卫所军户,留着也没用了。

    “革浙西巡抚一职,浙西巡抚陈子龙改浙江按察使,”

    “以阮大铖任浙江布政使。”

    “马士英任宁绍台分巡。”

    “浙江总督、东阁大学士于颖晋文渊阁大学士,不再兼浙江总督,京营总督王之仁迁浙江总督兼浙江巡抚。”

    “裁撤原浙东巡抚一职,原浙东巡抚黄宗羲迁吏部右侍郎!”

    最后,朱以海还不忘记特别加了一条,那就是京营特设京营总督一员和戎政尚书一员共同统领,不归兵部。

    而御营驻京师和各地,统由御营三军提督和各镇总兵统领,不受督抚直接管辖,遇战事互相配合协作。

    特别加上这一条,为的还是保证朝廷中央,尤其是皇帝的权力。

    否则以现在地方督抚手中的巨大权力,若是各省军队都归他们管,那难免到时来个东南互保啥的,岂不芭比Q了。

    朱以海的御营,本就是仿晚唐的北衙神策军而设,跟明朝的京营是两码事,御营必须得握在他自己手里,必须得跟朝廷的营兵是两个体系的。

    这样才能相互制衡,乱世之时,皇帝们经常圣旨出不了京,或者圣旨调动不了军队,问题很多,但很大部份原因是末世时往往兵为将有,甚至钱粮器械也不依靠朝廷供给,所以他们才能够不听从调令。

    对于宋之普所说的南直隶分省这件事,朱以海考虑了一会,觉得还是按后世的分法比较合适,以上下游来分,而不是以江南北来分,江南北虽然看似有长江为界更天然,但从政区划分的一大法则犬牙交错法来看,这样却不利于统治,所以按上下游一省搭两岸更有利。

    “上游以安庆府和徽州府各取一字,设安徽省,下游以江宁、苏州各取一字,设江苏省。”朱以海偷了个懒,直接拿来主义。

    “臣建议在洪泽湖以东段,以黄河入海河段为界,黄河北面的海州、徐州二府划入安徽省,黄河南面淮扬二府划入江苏。”陈潜夫提议。

第273章 军粮济民稳后方

    此时的黄河是夺淮入海,出海口在东海,这是从弘治年间筑断黄陵岗,以一淮受全黄河之水,也是黄河第五次大改道,在后世滨海附近入海。

    “这样划分,那小半个淮安府要划进海州府了。”

    “臣是觉得如果把徐、海也划入江苏,则从最南的松江到最北的徐州,距离一千多里,地垮长江和黄河,实在太过狭长。而如果把淮安以北的徐州、海州划给安徽,则就相对好些,这样一来,安徽还能拥有黄河出海口,可以有海岸。”

    朱以海笑了笑,真要说狭长,那如果把徐州划给安徽,则安徽最西南的婺源,到最北的徐州,足足一千五百里呢。

    不过他倒认同给安徽出海口这事,长江口给了江苏,这黄河口给安徽也不错。

    “也好,那就徐海划入安徽,淮扬划入江苏。”

    “沈犹龙任江苏总督兼巡抚,吴易漕运总督,黄道周安徽总督兼巡抚,原苏松巡抚王永祚改南赣巡抚,淮扬巡抚改户部。”

    “首辅,你与内阁尽快把各省的分巡兵备道整理出来,各道员铨选干吏任命到任,各厅也安排好合适官员上任。”

    在舟山本岛转了一圈,看着一个个正在动工修建的火炮厂、火药厂、丝织厂、造船厂、铠甲厂、炼铁厂等,朱以海非常满意。

    甚至还特意到田野去转一圈,此时中秋已过,田里的晚稻也已经染上金色,眼看着用不了多久就能秋收了。

    “晚稻收获过后,还能再种些萝卜或油菜。”

    在一些山坡边角,还种了许多红薯、土豆,这些美洲传来的作物,因耐旱和高产,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命,拿来养猪喂牛马也非常不错。

    不占耕地,需水少,这些作物十分不错,如今正大力推广。

    港口,渔船回港,满载渔货。

    港口有股浓浓的鱼腥味,随处可见的鱼虾,到处都在晒鱼干、腌咸鱼,还有一张张晾晒的大网。

    充满生机。

    “如今大量人口涌入舟山诸岛,粮食够吗,粮价几何?”

    “精白米现在要三两六钱银一石,不过糙米要便宜不少,而麦谷高粱更便宜些,目前舟山粮食供应充足,粮价还在逐步回落,等到秋粮收了,预计能回落到二两一石,甚至更低。”

    三两六一石的粮,堪称天价,朱以海也知道实属无奈。毕竟现在是战时,今年又遇旱灾,这天灾兵祸一起,粮价必然大涨。

    不过这里面也还有一些人为因素,比如粮商故意囤积抬价。

    “之前开始整理地方欠缴,不是从那些地主手里罚出不少粮食了吗?怎么粮价还这么高?”朱以海皱眉。

    从严州开始的税赋整顿,已经遍及浙东八府,甚至先前还在浙西杭州等地也追缴了一波,获得的粮食并不少。

    “确实清出不少粮食,但这些粮食目前我们全都存入各地军仓,划做军队专用,以保证军粮,供应作战所需,不敢轻动。”

    朱以海又皱了皱眉头。

    “这些粮食多吗?”

    “能保证军需和官吏们的禄米,另有一些储备。”

    “孤也知道大家想优先保证军需,但现在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坐视百姓饥饿不顾,三两六钱银子一石的米,有几个百姓吃的起?

    就算搭野菜、杂粮,没米也撑不住的。

    这些粮食取之于民,也必须得用之于民,之前让地主乡绅们补缴,已经闹的很不满了,若是我们现在不能把这些粮食供给百姓,那么两头都生怨,则将内乱起,到时可就麻烦了。”朱以海很果决的道,“立即从各地军仓中抽调一批粮食出来,供应给百姓。”

    “殿下,如今情况,军仓之粮也没法解决百姓所需。”

    “先去做,当然也要注意方式,我提几点建议。第一,军仓之粮就近供应百姓,但不能直接上市或分发,而是限量供给,比如每户按口限量出售供给,一次只卖三五天的粮,甚至这个粮可以先不收钱,记在账上,等到秋收后还粮,一斗到时多还两升便好,也可等到明年好转后再还。”

    直接卖粮,有可能被粮商买去然后又囤积不售,所以这宝贵的粮食得谨慎发放。

    “在保证军需的情况下,仓里的粮,要尽量帮扶百姓渡过眼前难关。”

    虽然马上就能秋收了,但腹中无粮,谁也撑不过三五天,何况,以如今的情况,也不是人人都种地有粮收。

    江南有大量的脱产百姓,从事着制造等产业,他们都是靠买粮吃。

    “对于那些粮商,不能一味的打压,要允许他们涨价。”

    宋之普有些疑惑,奸商趁机哄抬粮价,为何还允许涨价?

    “因为如果我们强制他们以低价出售粮食,那就不会再有商人运粮过来,因为无利可图,甚至会亏本。”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强行抑制粮价,而是从其它方面入手,比如禁止各地的粮食出我们控制的地区,浙东是前线,那就鼓励后方的福建、两广运粮过来,鼓励商人从北方运粮南下,只要他们肯运粮来,卖高价了不怕。”

    “但有一点,粮运来了可以卖高价,但必须得卖,而不是囤积不售。”

    “在缺粮的地区,要严禁粮食外流,禁止地主囤粮不售。”

    得把那些粮食流通起来,而不是堆积在仓库里。

    你卖再贵,那也不过是市场供需关系导致的,不可能是无限的贵,越贵利润越大,那就会有越多的粮商运粮进来,粮价也会回落下来。

    另一方面来讲,再贵的粮,可也毕竟是粮,关键时候,黄金白银都是死物,粮食却能活命。

    围城的时候,一升粮食有时能卖十几两黄金,不就是因此。

    官府如果强行禁止粮食涨价,这反而是帮倒忙,因为这是历朝地方大灾后官府犯过的错,在灾区强行抑制粮价上涨,结果便没粮商运粮进来,而仅靠朝廷,有时往往无法达到所需的粮食量,因此最后硬生生的加剧粮荒。

    许多聪明的官员早发现了这个规律。

    就好比其实有人做过研究,很多时候粮价高涨并不真正的是缺粮,或者说没缺到那个地步,只是有人囤积不售或限售。

    所以对付高粮价,不外乎两个手段,一是加大粮食输入供应,一是把本地存粮拿出来供应。

    浙东现在的情况还不错,起码没遭受太大的战乱,比起关陕、河南这些地方,好太多,那些地方饥荒时,那是真的一根草都找不到,只能吃土,而在浙东这边,还仅仅是价格问题。

    鲁监国朝廷现在手里有不少银子和粮食,供应军需是得优先,但也得兼顾百姓,否则若是因饥荒而后方闹出农民起义,那就太打脸,且威胁根基了。

第274章 策反提督哗变起

    常熟,福山港。

    福山北滨长江,向与狼山对渡,称吴北重镇,江海要塞,明朝初置巡司,后筑城堡设把总,再升格游击,直到如今堂堂苏松提督吴胜兆被从苏州赶到这里。

    曾经的渔港,到如今的军镇要塞,虽然是鱼、盐集散之地,商业繁华,但哪及的人间天堂的苏州呢。

    “十日平崇明,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吴胜兆一张苦瓜脸,叹气连连。先前因苏松之乱,他被博洛赶到常熟驻扎,然后洪承畴还又罚了他半年俸禄。

    其实罚半年俸禄这事他无所谓,明面上一个提督一年才多少?俸银八十一两,薪银一百四十四两,蔬菜烛炭银一百八十两,灯红纸张银二百两,合计不过六百零五两,一月折合五十两银子。

    这点钱,还不够他喝酒的。

    堂堂一省提督,不说其它绿营,仅自己的提标就五千人马,又逢这战乱时代,想弄钱还不容易?五千镇标他自己要吃两成空饷,这里就好大一笔了。然后每次出去打仗,找机会抢掠敲诈,随随便便就是几千上万两进项。

    罚俸他不怕,也不靠那点银子,但被恩主洪承畴嫌弃,再被博洛这样的贝勒讨厌,那可就问题大了。

    他虽生蓟北,实原籍南京,早年也是大明的武官,在辽东、江南一带带兵,打过鞑子也镇压过农民军,后来也算是降的较早,跟着立了些功,一路南征到江宁,于是得了这提督之衔,也算功成名就,可如今这是不给活路了。

    之前跟巡抚土国宝多有不和,也只是官场内斗,但现在涉及的可是身家性命了,十日内无论如何都是拿不下崇明的。

    “严经略一来就斩了张存仁和萧起远等,可谓是心狠手辣啊。那张存仁是何等人?曾是祖大寿、吴三桂副将,跟洪经略也是关系极近的,之前严经略在浙西时,张总督还很是赏识他照顾,能迅速窜起,也与他的提拔赏识有关,可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为何?因为张总督是洪经略的人啊。”

    “而提督您不也是洪经略的人吗?”

    参军戴之俊在一边劝说他,“谁都知道提督和你土巡抚都是洪经略的人,如今洪经略走了,张总督已被杀,提督你只怕也大祸临头啊。故意寻个由头,限期提督十日内破崇明。可这怎么可能?”

    “不说从江宁回到常熟,召集人马,得要时间,而且谁不知道崇明如今驻有许多明军水师,那大鸟船炮舰,一条船的大炮比咱们一座城的都多,有这些战舰拦江,我们如何上的了崇明?”

    “莫说提督不可能在限期内集结人马攻打,就真去攻打,也得被轰的沉江喂鱼。”

    “伸头这得是借刀杀人,缩头是军法处置,左右是不给活路了。我劝提督,还是早做打算啊。”

    吴胜兆一脸无奈,“我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就算向北京申诉,这也来不及了。只怕北京接我奏报时,我人头都被严我公砍下了。”

    “况且我现在已经被贬为总兵了。”

    “属下说的另寻他路不是这个,提督你也曾是大明将领,如今又是一省提督,何不趁眼下还有机会,干脆反了清再投大明?”

    吴胜兆望着戴之俊,此人也是江南举人,挺有文采,被他征为幕僚,平时为他起草信件,出谋划策,还挺顺手。当然,吴胜兆其实也知道这戴之俊暗里跟鲁监国那边有联络,比如与鲁监国所授漕运总督吴易、苏松总督沈犹龙、巡抚王永祚、巡按顾炎武等都有私下往来。

    但他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如今乱世嘛,谁知道最后到底鹿死谁手呢,多交个朋友不也多留条路,说不定关键时候有用呢。

    另一方面,他也需要这些江南士绅的支持。

    本来今天找戴之俊前来,其实就是没了出路,才故意找他来说这些的,就是想要通过他联络那边的。

    “我今仓促,欲投无路啊。”

    戴之俊果然如吴所料一般,直接站出来道,“提督且莫急,属下倒是有路子,可联络上他们。”

    “你真有路子?”

    “陈子龙、吴易、沈廷扬等我皆有关系,眼下时间紧迫,提督可立写信一封,我送去对面崇明岛上给明淮扬巡抚沈廷扬,联络崇明、靖江的周鹤芝、阮进、黄斌卿几位水师提督来接应。”

    吴胜兆看事情如他所料般进展,很是满意。

    假装犹豫了一会,“我愿弃暗投明,反正举义,不过麾下这么多老兄弟们一直跟着我,如今让他们提着脑袋犯险相从起事,我总得给他们做好安排,为他们先谋划好前程。”

    “我希望大明能够答应我们过去后,仍以原官原衔委任留用。”

    戴之俊一口应下,“提督举义反正,朝廷起码也会授封伯爵的。若能立功,更有封赏。”

    当下吴胜兆便提笔写了一封投诚信,交给戴之俊偷渡崇明前去联络。

    这边,他马上又召集了军中一众心腹。

    弟弟吴胜秦、族侄吴奇,舅子林可进,以及副将李魁、吴著、杨文启,参将陆同、左帅、刘承高,中军副将詹世勋、左营中军都司高永义等密议。

    “我如今手下还有兵马四千人,咱们愿降鲁监国肯定愿意接纳,但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跑崇明岛上去,我意是干他一票大的,既可做投名状,也好争一争爵位官职。

    咱们现在常熟,距离苏州不远,咱们趁其不备,沿河直奔苏州,拿下苏州,干死土国宝。”

    李魁、吴著等都是吴胜兆的老部下,此时也都愿意反正。

    “举义反正得快,还得机密,这事就咱们几个商量便好,不要再传下去,最好是今天就把海防兵备、常熟知县等那些不相干的官员,全以出兵崇明剿贼为由召来,然后都给杀了。”

    吴著也道,“咱们杀了他们,把府库里的钱粮拿出来,每个兄弟赏二两银子,再赐酒肉,就说太湖吴日生与松江沈犹龙正合兵围苏州府,上头让咱们立即前往增援。咱们以此带兵往苏州,等兵到城下了再举旗反正。”

    这算是造反的传统办法,假传军令,裹胁士卒。

第275章 诈入苏州惊巡抚

    吴胜兆也是老军伍了,当机立断,立即派家丁去把几十里外常熟县里官员都叫来,又把海防兵备给请了来。

    等那七八名官员赶来参加剿贼军议,刚坐定茶都没喝上一口。

    吴胜兆摔杯为号,家丁一涌而入,提刀就把他们全砍翻了,请他们吃了断头饭。

    砍完这些人后,吴胜兆不动声色,没有对外声张。然后让发赏银赐酒肉,白花花的银子花下去,弟兄们一个个非常高兴,对吴胜兆感谢不已。

    杀猪宰鸭,吴胜兆也知道这个时候得下血本。

    酒足饭饱,吴胜兆才宣布说刚接到江宁洪经略紧急军令,说是苏州被明军围攻,让他们赶去增援。

    于是全军开拔。

    急行军至常熟,城中的官员脑袋还留在福山港军堡里呢,吴胜兆带兵要进城,城里的官吏不敢放他们进去。

    副总兵李魁于是故意鼓躁士兵,然后就放箭攻城,常熟城中原就是吴胜兆驻防,只是他先前把兵带去福山集结准备打崇明,现在城里就一些壮丁守城,如何是他们对手。

    一放箭,城里就一哄而散了。

    于是吴胜兆和李魁等故意纵兵入城大肆抢掠,这些兵猛抢一通,个个兴奋,抢完以后,吴胜兆还不忘记在城里放了几把火,然后领兵继续往苏州奔去。

    在吴胜兆的有意放纵之下,这四千人马一路抢掠而去,等快到达苏州时,已经彻底的抢疯了。

    那些兵现在红着眼睛,只想冲进苏州城,再大抢特抢,至于其它的,提督总兵副将们都带头反了,那反他娘的吧。

    福山港到苏州,不过百余里,又是沿河乘船,吴胜兆一行只用了两天便到了苏州城下,以致于土国宝都反应不及。

    吴胜兆杀到的时候,土国宝已经集结了自己的抚标和苏州的绿营到了七十里外的昆山,正沿刘河赶往七丫港集结,准备在限期内拿下崇明呢。

    清廷新派的驻苏州梅勒章京和清军都还在路上没到。

    此时城中留守的兵力极少。

    吴胜兆是从北面过来的,土国宝则是从南面走的,两人路上也没碰到。

    站在苏州城下,吴胜兆心情是激动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苏州府同知吴之易看到吴提督带兵回来了,还十分惊讶,赶紧出来城拜见。

    “巡抚大人刚走,提督大人怎么来了?”

    “我在福山接到江宁急令,说是苏州被太湖明军昊易带兵围攻,让我赶紧回援,我这不立即召集部下加急赶来吗,明军呢,怎么没见明军?”吴胜兆一本正经说的说假话。

    同知吴之易也不知是伪,也很惊讶的解释说并没有见到那杀千刀的吴日生来攻啊,前不久吴日生偷袭攻下吴江县城,土巡抚立即带兵往攻,一番大战杀退了吴日生收复吴江城。

    这些天都不见吴日生来袭扰了,估计是折损不少,不敢轻易来犯。

    “他娘的,这不是耍我们玩吗?”

    “本提督正准备过江打崇明,被喊的加急赶回苏州,他娘的虚惊一场。”

    副将李魁假装提醒吴胜兆,“江宁严经略的军令,不可能有假,会不会是严经略在江宁接到情报,提前知晓了吴易要来打苏州,想趁土巡抚不在的空当偷袭?然后让我们回援,结果咱们速度太快,那吴易还没到?”

    “不太可能吧,算了,他娘的,白来一趟,派个人回报严经略就说虚惊一场,咱们撤,继续回去打崇明,别误了正事。”

    说着假装要走。

    那同知吴之易一见这阵势,赶紧拦住吴胜兆。

    “提督大人,也许真如李副将所说的一样,说不定那吴贼随时就要到了,还请提督先别走,起码得等卑职把土巡抚请回来再说啊。现在你们这一走,苏州城可就危矣。”

    “还请在此稍驻防几日。”

    “老子还有正经军务呢。”

    “提督息怒,严经略不是给你们军令调你们来此吗,这也是军令啊,驻防苏州,总比去打崇明好吧?”

    “说的也是,好,那就进城驻防,等土巡抚回来后再说。”

    吴之易有些为难,“提督大人,你看是不是先驻防城外?”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不辞辛苦赶来,一天一夜赶了小二百里路,鞋都跑烂了,你现在却让弟兄们驻城外?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狗日的!”

    李魁等几个将领更是一起鼓躁,还有人直接就拔了刀,吓的那同知屁滚尿流再不敢废话,只得同意让他们入城。

    毕竟吴胜兆怎么说也是苏松提督,之前也是驻于苏州城中的,现在去了常熟,可仍是提督不是,堂堂从一品的大员呢,论品级比巡抚还高。

    他一个同知,犯不着跟这些丘八们硬碰硬。

    再者,他还真怕那吴易又杀回来,这明漕运总督吴易屯于太湖西山,时常出入湖荡、运河,搞的清军就在太湖边,却愣是不敢到湖边去。

    想要围剿吧,人家在湖里,有许多战舰、兵马,他们缺船少兵,根本就不敢去。

    就如之前吴江县被攻下一样,一不留神吴江县城就被拿下了,驻于城里的五百绿营全军覆没。

    那些官死的更是老惨了,土国宝带兵去收复时,脑袋还挂在城头上招苍蝇呢。

    现在巡抚、知府、布政使、按察使全跟着土国宝走了,他这同知却得负守城之责,也是十分惶恐紧张。

    “入城!”

    吴胜兆先派李魁领一营入城,等他们真的进了城发回信号,才放下心来。本以为到松江城下,是一场恶战。却不料,居然这么轻松。

    骑马带兵入城,苏州城里对这些突然回来的兵也没多大反应。

    李魁等带兵接管诸门、城防,那些人还很乐意交接呢。

    等城防接管过来,吴胜兆派兵占据各衙门,这个时候才有人觉得不太对劲了,再然后就没然后了。

    吴胜兆在苏州留守官吏们面前,拿出了恢复中兴的义旗。

    震惊了所有人。

    “将这些狗官推出去砍了!”

    吴之易瘫坐地上,连连求饶。

    许多人更高声喊着愿一起反正。

    捕杀官吏、查封府库,紧接着是士兵全城劫掠,满城鸡飞狗跳。

    昆山。

    土国宝巡视完军营,准备也休息,好明天继续赶路。

    一骑飞驰而至。

    “报,吴胜兆叛乱,苏州被夺!”

    土国宝听到这消息愣了许久,然后满脸胀红,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几晃,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第276章 八旗遇伏严公危

    被救醒的土国宝一脸萎靡。

    嘴里喃喃念着,“苏州怎么可能丢了,怎么可能又丢了。”

    他一堂堂江宁巡抚,三个月内接连失守苏州城两次,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啊。别说老上司洪承畴还调去了湖广,如今是严我公做经略。

    怎么办?

    中军副将曹虎、邹锡祥,还有他的外甥参将杨国海一起围坐旁边,一起长吁短叹,今年可真是流年不利啊。

    “不对啊,”土国宝腾的站起,“我离开苏州的时候,梅勒章京康喀喇率五千满蒙汉八旗已经南下,其前锋五百骑已经进了苏州城,我才放心带兵离去的,而且这就是三天前的事情,怎么现在吴胜兆却轻松的诈入苏州城了,康喀喇的兵呢?就算他大部没到,那五百骑已入城的前锋呢?”

    “他们哪去了?”

    康喀喇二等侍卫出身,祖父完颜博尔晋,世居完颜,以地为姓,努尔哈赤起兵,挟丁口来投,编籍牛录,授牛录额真,谓世管佐领,隶满州镶红旗,皇太极即位,位列八大臣,领镶红旗固山额真,后病死。

    康喀喇有这么个勇猛的祖父,所以仕途不错,很早选为侍卫,一直做到二等侍卫,之前也随多铎征讨蒙古,入关南征等,这次与巴山、珠玛喇等一起随严我公再次南下,原本是驻防江宁,与巴山分领左右翼。

    然后新诏令,谭泰拜为征南大将军,巴山等四将则分驻江宁、苏州、松江和杭州,各以梅勒章京衔驻防,统领两千五驻防八旗。

    康喀喇驻防苏州,两千五满蒙八旗,加两千五绿营,直领五千人。

    这是一支不弱的兵马,尤其有三千新南下的满蒙八旗。

    土国宝赶紧又叫来报信的人,仔细的询问了半天。

    原来吴胜兆到达苏州前,也就是他离开苏州的第三天,已进驻苏州的那五百康喀喇的前锋蒙古骑兵,接到一道紧急军令,离开苏州前往常州了。

    他们走的时候,把土国宝留在苏州城的五百兵也带走了。

    至于原因,是明漕运总督吴易汇合御营世忠镇总兵张煌言并忠肃营卢象观子弟兵突袭常州府,而水师提督黄斌卿、周鹤芝也自江阴黄田港入内。

    康喀喇几千人马半路被伏击,退入常州府,被围,于是苏州的五百人马闻讯赶去增援,还把城里的那五百兵也带走了。

    剩下了一座空城。

    让吴胜兆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一切就是这么巧合。

    土国宝面色灰败。

    低头沉默了一会,又大叫起来,“有问题,有问题,这里有问题。”

    杨国海不解的问舅父,“哪有问题?”

    “到处都有问题。”

    土国宝愤怒的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突起,眼珠子瞪在快要挤出来了,“康喀喇虽是侍卫出身,但他之前久在豫亲王麾下从征,征过蒙古也征过朝鲜,入关后一直打到江宁,他对江南是很熟悉的,而且此人我也跟他打过交待,年轻而又勇武,真论起来,比之前那个死鬼李率泰还要强几分,他带着五千精锐,怎么可能会被伏击,还会退入常州府?”

    “正常情况,谁敢伏击五千满蒙精锐?这不是找死吗,伏击他们,那是送死,哪用的着退入常州府,肯定是被康喀喇反追着打,甚至全军覆没才可能。”

    曹虎不得不提醒土国宝,“围常州的可是九王麾下的御营,那个世忠镇咱们打过交待,之前咱们标营可是全军覆没,吴易的漕标也挺精锐,他的漕标擅水战,而且船上有不少炮,来去如风,攻势凶猛。”

    “还有那个忠肃营的卢象观,那是卢象升的弟弟,之前奉一位宗室郡王,都打到南京城下了,也是个狠角色,现在接受九王整编,授忠肃营号,虽非御营,但也兵强马壮不可小瞧。

    何况,这次他们还出动了两镇水师,黄斌卿和周鹤芝之前虽都驻舟山,可听说他们得到不少福建郑氏的战舰补充,又有澳门火炮,还有九王的粮饷供给,也是士气高昂的,先前打泰州、通州,那都是一战而下,扬州驻防的刘良佐都吓的弃城而逃了。”

    “是啊,明军这次一次出动了五支人马,水陆并进,康喀喇被伏后还能撤入常州,就已经非常有本事了,换成其它人,早全没覆没了。”

    土国宝不耐烦听这些。

    “兵多有什么用,八旗的精锐那能是明军比的了的?之前那李率泰带几百骑,从苏州都追到松江去了,杀的黄蜚几万人马全军覆没。”

    “黄蜚哪能跟九王的御营比,咱们把黄蜚就跟三个指头捏田螺一样,但九王的御营打咱们,可也是吃的死死的。”

    穹隆山一战,可是比他们留下很深印象,尤其是对还做了俘虏的曹虎来说,相当难忘。

    “你们别打断我思绪,我不是说九王不厉害,而是说这件事里透着古怪,明军这次可不是出动一路人马,出动了太湖和崇明的五路人马伏击,他们怎么提前知晓康喀喇南下计划和路线的?”

    “他们为什么能够知道,为什么能够这么及时的埋伏在路上?”

    “这么多人马在短时间里调动,这绝不简单,我怀疑,有人提前泄露了康喀喇的行军路线。”

    “还有,这个吴胜兆早不反晚不反,为什么这个时候叛乱,为什么刚好是我们离开,他们就来了?”

    土国宝越说面色越凝重,“你们不觉得这些都太巧合了吗?”

    “甚至,我们为什么会离开苏州?因为严我公给我们限期十日拿下崇明,所以我们才被迫离开的,”

    “吴胜兆为什么会反?我怀疑也跟这限期破崇明有关。”

    “这一切的一切,我严重怀疑都跟严我公有关!”

    “嘶!”

    曹虎、邹锡祥、杨国海三人都不由的长吸一口凉气,土国宝这分析结果也太吓人了。

    “严我公可是摄政王正赏识的当红宠臣啊,内院大学士经略江南五省。”

    土国宝却皱着眉头,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

    “严我公是什么人,你们难道不跟我一样清楚吗?咱们上次苏州城怎么回来的,抚标怎么回来的?不都是严我公出面摆弄的?”

    “严我公跟那九王的关系,可比咱们要深多了啊。”

    “我怀疑,严我公就是一个间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曹虎等连连摇头,“如果他真是九王的间谍,他怎么可能过的了这一关又一关?李遇春、张存仁、萧起远、田雄,然后是博洛、图赖、多铎,甚至如今是摄政王,我就不相信,就没有一个能识破他?”

    “所以这定是大人你猜错了,也许这一切仅仅是巧合。”

    土国宝摇头。

    杨国海则提醒他,“舅舅,咱们又丢了苏州,得赶紧拿回来,立即召集兵马,回苏州吧。”

    土国宝痛苦的拿拳头砸桌子,他这段时间到处搜刮积攒的银子,还在苏州城呢,比上次九王抢走的还更多。

    “这里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曹虎等人也一样有银子在苏州城里,现在大家都想马上回去从吴胜兆那狗贼手里夺回苏州。

    “你们带兵去夺苏州,我去江宁。”

    “去江宁?”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严我公是不是间,但现在江南这块地盘,已经是他说了算了,我们这次又丢了苏州城,要想过关,必须得找严我公。”

    土国宝甚至在心里想,就算严我公真是九王的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脱罪,并保住自己地位,他可不想跟吴胜兆一样叛乱造反,那是没前途的。

第277章 杭城世家迎收复

    一大早。

    杭州城东西横河桥许家的许范学便精神抖擞的沐浴更衣,他对着镜子瞧着脑袋上被剪断的辫发,忍不住皱眉,暗骂了一句该死的贼。

    “辫子呢,还没弄好吗?”

    许范学忍不住催促,下人赶紧进来回应,“已经备好了,老爷。”

    “那还不赶紧给我接上。”

    两名心灵手巧的婢女赶紧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好几条乌黑油亮的发辫。当初博洛入城,他第一时间剃发留辫,可明军打进来,他又被迫把辫子剪了,如今清军又收复杭州,这剪去的辫子却无法再立马长出来。

    仓促间,只好把辫子接上,嫌以前留存的发辫不好,他还把家中几个婢女乌黑油亮的头发给让剪下来自己用。

    “老爷,您挑一个。”

    许范学便选了条乌黑油亮的,侍女开始为他接假辫子,其实杭州不少士绅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原来剪下来藏起的辫子钉在帽子后,戴上帽子,脑后自然也就有条辫子了,但许范学觉得这样不配他的身份。

    横河桥许家,那可是号称杭州四大家族之一,也是流传数百年的八大姓之一。

    能被称为四大家族,这可不仅是人口多、房屋多、院落广或者产业巨,这些只是基本的条件,最重要的是得在社会上有良好名声,得有很高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在当地举足轻重,是那种跺跺脚都能震几下的。

    否则不仅成为了望族,连世家大族这名头都配不上。

    许家统统满足这些条件,西横河许家,因居住城东的西横河桥而得名,系出富春,最早以茶为业,到此时,许家大宅宽达六十余米,深约八十余米,有七进二层楼房百间,大小天井十二方,住有八房,族人一百多。

    是杭州城东最豪盛的家族,而若是把家族在两京各省任官、经商的族人也计算在内,家族总人口超过五百。

    许范学一把年纪了,自己只是个举人出身,但他生了七个儿子,却有三个是进士四个是举人,可谓名动江南。

    而在儿子这一辈中,家族共有二十九名男丁,一共出了十六名秀才,十一名举人和五个进士,五个进士还都入了翰林。

    所以在杭州,许家有七子登科和五凤齐飞两座牌坊立在府前街上。

    在浙江考场上,甚至有无许不开榜的说法。

    许范学的祖父还曾任过巡抚,一省大员,他的父亲也曾在江西做到布政使。

    许家门外临河,平常都停满船只,被人称为百鸟朝凤。

    “给亲家下贴没?”

    许范学的亲家是头发巷丁家的家主丁国恩,论起来,丁家可比许家名声更显,家世更赫,世系源出山东济阳,后迁河北,再迁浙江绍兴,然后一支迁入杭州。

    许家最大产业是茶叶,而丁家最大产业是布业。

    丁家定居田家园北头发巷梅东里,经营布业兼营其它,善于资财,成为杭州首富,家宅逐渐扩展,占地百亩。

    丁家祖上北宋时丁顗,据说是好读之人,曾藏书八千卷,丁国恩仰慕先祖,于是斥巨资在梅东里修建起一座藏书楼,请钱三宾题匾八千卷楼,实藏书八万卷不止。

    里面有大量珍贵的宋版元版等真版初版,不少传世名家的书画真迹。

    丁家在战前是杭州最大的丝绸、纺织业巨贾,与许家更是世代联姻。

    管家站在一边禀报,“双陈巷高家、状元弄郑家、岳官巷吴家,还有木场巷的叶家,柴木巷的万家,以及金洞桥徐家、东山弄钟家、元宝街朱家、骆驼桥王家、崔家巷杨家等,杭城最有名望的十二大家族,都已发请贴,也都回复说会亲来拜访。”

    许范学瞧着脑后接上的油亮发辫,总觉得有几分不太真切,这又粗又黑亮的发辫很沉,跟他那个干枯的小脑袋不匹配,特别是他那满头花白头发不相衬。

    可他晃了几晃,却没打算换,显眼也挺好。

    “贼逆仓惶,官军入城,杭州也终于要恢复安宁,这段时间大家也都是受苦了,我们四大家族八大姓做为杭州名望,如今当然得站出来协助督抚安定城市,恢复工商,咱们当仁不让啊。”

    管家也道,“那些伪逆实是乱来,搞什么官绅一体纳粮,还追缴欠缴、亏空,还要征厘金、商税,这哪有这种事,这不是抢劫吗?幸好他们倒行逆施站不住脚,如今仓惶逃去,自是要上书督抚,请求废除这些乱政的。”

    许范学咳嗽两声,一名侍女立即明白意思。

    “老爷是要吃枣了吗,奴婢这就去十三姨太那里取来。”

    片刻后,婢女双手送上一个小杯盏。

    里面两颗泡发的饱满圆润,还带着晶莹水泽的大红枣,许范学端到面前,低头凑近深嗅一口,十分陶醉。

    然后一颗直接吃了。

    侍郎接过剩下一颗枣的杯子,往里添加了一勺甜酒糟,又往里加入一个鸡蛋,再放入一小撮西湖龙井茶叶,取开水冲泡。

    许范学搅匀吃下。

    这是他每日定制早餐,西湖龙井虽贵,但不是这早餐中最难得的,最麻烦的是那两颗枣必须得是他新纳的姨太太每晚亲自泡发的,为了泡枣,他每年都会纳一房二八佳人为妾。

    吃了这早餐,能让他容光焕发,精力充沛。

    饭后不久,其它十一大家族的人了就陆续来了。

    “新督抚上任,咱们得去拜访,每家出三千两银子,凑一份见面礼,总督一万五,巡抚一万一,提督一万两,如何?”

    许范学招呼客人坐下,开口提议。

    他的亲家丁国恩点头,“这是应有之事,不过新任的巡按、总兵、藩台、臬台、道台们也不能落下,不能厚此薄彼啊。”

    “那就每人再出两千两银子,巡按、总兵、藩台、臬台各给五千两,其它道员参将千八百两不等,如何?”

    “可以。”

    五千两银子,对于一般人家来说,那是一笔巨款,可能十辈子都攒不到,但对于这十二大家族来说,这不过九牛一毛。

    “那就这么说定,大家让管家回去取银子,我这边给拜贴约时间!”

第278章 同流合污四巨头

    杭州,总督府。

    新任巡抚潘映娄刚从江宁赶到,一入城便先来拜见总督李遇春,而最早收复杭州的郑继武如今也新授提督。

    三人坐一起会面。

    坐在总督的位置上,李遇春眉眼里全是喜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仕途是这么顺畅,青云直上啊。

    好像是上次离开杭州后,遇到九王开始就起飞了。

    九王跟严我公是他的两个贵人啊,九王一直给他送功绩,严我公帮他谋划,如今甚至直接给他请官。

    总督啊,大清可是正二品。

    虽然朝廷没给他加兵部尚书衔,仅加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但也是正二品啊,何况严我公给他的行文里,总督全称是总督浙江、福建二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管理河道兼巡抚事。

    比张存仁之前还多督了福建省,是两省总督。

    虽福建还在明军手里,浙江也仅有三府,但多一个省不是名头更响亮么?

    “朱国藩这贼如何处置?”李遇春问新来的潘映娄。

    他跟潘映娄没多少交情,虽之前潘是杭州同知,他是副总兵,但他驻城外不驻城中,后来又去了嘉兴,再见面,如今却一个总督一个巡抚了。

    他心里暗道这潘映娄真是运气好,张存仁萧起远都被砍了,他也跑到江宁,却还能升巡抚。不过传闻这家伙北京有背景,大学士冯铨是他姨丈,如今深得摄政王多尔衮的信任。当然,也有传闻说潘映娄之前在余杭暗里走私,搞的很大,明军攻杭正是以余杭为突破点。

    但这种事情,上面不管,他也不可能说。

    潘映娄同样千算万算算不到自己这上了贼船后,反倒仕途起飞了。

    他瞧了瞧李遇春,又瞧了瞧一边黑着脸不吭声的提督郑继武,“朱国藩这贼虽然反复无常,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乖顺,而且安抚百姓也确实比较有一手,现如今杭州新复,百废待兴,战后重建需要人手,我在江宁时请示过严经略,严公的意思是可以让朱国藩戴罪立功。”

    李遇春一听严我公是这个意思,马上就转变态度,“嗯,朱知府确实也非常难得,假意屈身事贼,实则保存力量也,仍让他做知府吧。”

    “严公之意,其实可以让朱国藩暂代布政使之职。”

    李遇春愣住。

    这到底是有罪还是有功啊?

    献了杭州降贼,这反而还要升二品布政使?

    潘映娄不动声色的拿出一张纸,然后推到他面前。

    “朱大人很有诚意。”

    李遇春斜眼去瞧,发现纸上只有简单几句话,为表谢意,奉银万两。

    “朱知府倒挺有钱啊。”

    潘映娄呵呵笑道,“这人知府湖州又知杭州,这可都是江南富地大郡,几次反复,但都保留官职,这身家肯定也都攒着呢。”

    “这银子是给咱三的?”李遇春直接问。

    “是给总督和提督大人的。”

    李遇春还以为自己得一万两,不过转念一想,三人分也还不错,几千两嘛,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几个月来,李遇春胃口已经很大了,寻常千八百两银子都看不上了。

    “那咱们一起分了吧。”

    他很平常的说着分赃的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谨慎的,这年头当官不为银,谁当官。

    三人都曾经是大明的文官武将,如今却成了大清的杭州三巨头。

    海宁侯郑继武开口,“总督大人拿一半,我跟潘抚院再分剩下一半。”

    “还是平分吧。”

    最后潘映娄提议,李遇春拿四千,他跟郑继武各拿三千,他这巡抚本来位在提督之上,现在跟郑继武拿一样多,也是给郑继武面子。

    于是两人假意推辞一下,都笑着接受了,虽然这只是一张纸,但回头朱国藩自然会把银子送来的。

    “让朱国藩接管布政使司,好好干,不能再有下次降敌了,否则对不起严公信任,我到时第一个取他脑袋。”

    三人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分了知府朱国藩送的一万两银子。

    至于其它的,都不急。

    更没有人提到是否该去攻打明军,收复失地之类的事情。

    名义上杭州是被郑继武攻下的,但实际上是明军主动撤离朱国藩开城迎接大军入城,不过明军离开杭州后,目前西面的余杭临安等城仍在他们手中。

    只是栖塘、临平等城郊市镇已经被他们收复,或者说明军主动放弃了。

    朱国藩被召来。

    现在起,他是浙江布政使了,堂堂从二品大员,同样是飞升,正常他一个知府,一般是升道台的,除非十分特殊的情况下,才可能升三品盐运使,或是正三品按察使。

    几个月前,朱国藩还是湖州同知,反复投降归顺五六次后,居然还坐上二品布政使了。

    “藩台,如今杭州收复,最迫切要解决的是哪些事情?”

    朱国藩胖乎乎的脸上透着人畜无害般的平静。

    “下官以为,杭州如今最迫切的问题是粮食,明军围城近月,城中一度出现人食人的惨象,后明军入城,运粮入城,但也仅是勉强维持,如今明军逃走,下官问知,他们走前把北市关、栖塘、临平等周边粮仓里的粮食全给运走了,现在杭州百姓已是无明日下炊之米。”

    “黑市粮价又再次飞涨,石米十两银,又有报人口失踪,黑市又现米肉矣。必须得想办法运粮入城,否则杭州百姓将弃城出逃。”

    “下官恳请李总督和郑提督,能够先调拔一些军粮供民,另垦请潘巡抚立即给湖嘉苏松等地借调粮食应急。”

    李遇春却道,“杭州城里城外百多万人口,我麾下不过一万两千人马,这次来的仓忙,也没携带多少军粮,拔给百姓吃,那我麾下弟兄们吃什么?”

    郑继武是最先入城的,杭州的情况他也知道,但他同样是那个态度,他的军粮也只够半月了,拔不了。

    潘映娄也头痛万分,“湖州落入贼手许久,现在肯定也是被洗劫一空无粮,我路过时他们还向我要粮呢,嘉兴原是郑提督镇守,不知道那里可否能拔粮来?”

    “嘉兴那边,官仓里没粮了,百姓手头还有一些,但现在粮价非常高,而衙门里还有银子么?”

    衙门里还有个屁银子,被明军搬的连老鼠都只能搬家了。

    如今杭州湖州各府县都一样,被明军彻底搬空了。

    杭州之前围城,富人家里的粮食也被强征走了,现在衙门没钱没粮,百姓也没粮。

    “那怎么办?”

    潘映娄试探着道,“余杭、绍兴肯定存有许多粮食。”

    李遇春阴阳怪气道,“潘抚台是打算带抚标亲自去抢粮么?”

    潘映娄哪有这本事,他的盐标现在升级为抚标,但也就一千人马,而且他们什么实力他会不知道么?

    抢是不可能抢的,也没那个本事和胆量去取。

    “派人去余杭、绍兴买粮如何?”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李遇春和郑继武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潘映娄。

第279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许范学、丁国恩等杭州十二大家族的当家人坐在总督府衙的待客小花厅里,茶水都凉了,可总督也没派人来召见。

    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茶就上了一回,还是最便宜的那种碎末,甚至都不是高沫,做为茶叶大王的许范学岂不知这是最便宜的那种茶沫子,也就是在码头路边按一文钱一壶卖给那些脚夫力工们的,里面往往还会加点盐,甚至还能续壶。

    这种茶叶都是许家贩茶时最后剩下的那些茶碎渣渣,便宜处理掉。

    总督居然拿来招待他们。

    更可气的是这么壶碎沫,居然添茶水的都没。

    “是不是嫌咱们送的银子太少?”

    丁国恩问。

    “六万两银子呢,不少了啊。”许范学也有些恼,这次各家谁不遭受了一大笔损失,还能拿出六万两银子来打点孝敬,已经很表诚意了,总督独得了一万五千两呢,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听说这李总督以前带兵,作风有些不太好,贪财好抢。”金洞桥徐家的徐家贞道。徐家主要产业是丝织,拥有大量织机和丝工,也是这次损失最大的,明军撤离时,强迁走了他家的作坊和工匠师傅们。

    虽然他们说迁到舟山的徐家丝织厂,以后跟皇家合营,共赢互利,但徐有贞已经直接当这些被抢走了,他也不敢去舟山啊。

    好在徐家也是家大业大,不仅在杭州有产业,在苏州松江江宁等各处都有产业,甚至各地还置办了许多田产,又有矿山等,又经营有钱庄当铺这些,否则一般人家经这一事就败了。

    一条横江把杭州分为南北两半,南钱塘县,北仁和县,十二大家族分布横河南北。

    明军短暂收复杭州后,也推行新政,要搞什么重定税赋,摊丁入亩,征厘金、开工商税等,一番折腾,基本上每家都收到了催单。

    上面罗列着他们历年积欠,要求他们补缴巨额欠缴税赋,除了田赋、丁役、杂项等银,最大笔的是工商等各项税银。

    其中经营茶叶的许家,得补缴巨额茶叶税,丁家得补经营布庄等的,徐家要补丝织作坊等的,反正都欠了大笔。

    好在他们很快又走了。

    “各位,总督大人召见,随我来。”

    一名总督家丁进来,居高临下的朝他们道。

    许范学也经常跟这些小鬼打交道,提前准备了不少散碎银子,直接把两颗银豆子递过去,一颗一两。

    “哎呀,这不是杭州第一大家族的许员外嘛,多谢打赏啊。”

    那家丁说的很大声,许范学心里骂娘,真是贪的无厌的家伙,只得无奈又掏了三颗银豆。

    那人抓着五颗银豆子,在手里抛来抛去,好一会才道,“谢了,随我来吧。”

    一路引他们来到另一个大厅里,里面总督李遇春坐着,此外还有巡抚潘映娄、提督郑继武,还有新任布政使的朱国藩,以及原推官许华,现被严我公委任为浙江巡按,还有位按察使,也是原随朱国藩一起杀田雄开城投降的原同知王秉鉴。

    原明朝左春坊左中允陈之遴、原苏松御史霍英分任杭嘉湖分守、分巡。

    众人坐在那里,让进来的许范学等人感觉十分不自然,甚至被看的惶恐。

    “坐!”

    “本部堂这里有一份检举书信,说之前有人私通敌营,暗中走私浙东钱粮器械等,又里应外合引明军入城·······”

    “我看到诸公的名字可都在这上面啊,这怎么回事?”

    李遇春的话惊的许范学等人后背发凉,这刚送出大笔银子,怎么现在还说他们通敌?

    “总督大人,冤枉啊!”

    巡抚潘映娄这时接话,“冤不冤枉总督大人自然会派人仔细查证,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这里倒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等。”

    “这是杭州府衙发出的单子,这上面可是很详细的罗列了你们各家应缴而未缴拖欠的钱粮数目,十分惊人啊。”

    “如今杭州新复,百废待兴,秋粮未收,军民饥饿,你们做为杭州最大的十二个名门族,是不是也要带头,把这钱粮缴了,也济一时之急?”

    说完,潘映娄把单子让人交给许范学等过目。

    许范学心中奇怪,等接了看完,差点晕倒。

    这不就是之前明军占杭州后搞的那些乌七糟八的事情吗?

    怎么现在大清却用这个单子来找他们要粮?

    “抚台大人,请容学生禀报,这里面有误会,这是那些明贼夺城后,为敲诈我等而胡乱罗列的单子啊。”

    “是吗?可为何本官看着却觉得有理有据呢,这上面详细列有你们有多少田地,又有多少人丁,然后每年应缴多少税赋地丁,每年又只缴了多少,拖欠了多少,总计是多少,这不都清清楚楚吗?”

    “哪有错?”

    许范学等叫苦不迭,连说冤枉,说那都是前朝之事,而且都是假的云云,又说这列的税赋也跟前朝时征收的不合等等。

    李遇春一拍桌子。

    “什么前朝新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该缴的税赋没缴,现在催缴同样天经地义。都赶紧照单缴纳钱粮。”

    “谁敢欠缴不交,老子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总督大人,这单子有问题啊。”

    “老子才不管你们的狡辩,现在老子只知道浙江无钱无粮,兵民饥饿,马上满州大人也要南下进驻杭州,到时还要修满城,没钱粮怎么供应?”

    李遇春不跟他们去讨论什么士绅优免,什么本来税率多少,又什么这个那个的,他拿着明军走前开出的清缴单子来征大清朝的税。

    甚至还在这单子的税赋数额上,又加征三成的耗费,以做为浙江地方兵马和衙门的公费开支。

    “还有三饷别忘记了,每亩地加征三分银,这个是朝廷旨意,要额外征收的。”

    这每亩每两银的三饷,仍要加征三成耗费。

    本来明军之前给许范学各家开的催缴单子,就是倒查二十年的积欠,尤其是历年没缴的工商等税额巨大,田赋也多。

    现在李遇春潘映娄他们缺钱缺粮,又不敢过江去抢明军的,于是对着这些大族开刀。

    拿明朝开的催粮单征税,还不忘记再加上三饷、耗费等。

    “田赋部份,必须纳本色米,不折银钱。”

    许范学等都傻眼了。

    “限期十日之内清缴,否则抄家充公抵税赋!”

    许范学等叫苦不迭,现在哪弄粮食去,浙江粮食这么贵,浙西的粮食更是全被明军带走,他们自己都没米下锅,全在黑市上买高价米。

    可李遇春才不管那些,管你们是去浙东买粮,还是去浙东抢粮,你们得给老子把粮缴上来,否则抄家充抵。

    许范学脑子嗡嗡的响,甚至脑袋脑后那条假辫子格外的沉重,都快要把他拖倒了,他现在后悔了,早知如今,他还高兴个什么劲的喜迎什么清军收复杭州,凑个什么热闹的张罗凑银子做见面礼啊。

    这不是贱吗?

第280章悔不当初恨降虏

    “这是想逼死我们啊。”

    许家大宅子里,刚从总督衙门归来的一众人唉声叹气。

    “天下哪有这等事情的?这新朝要补征前朝的税?”

    “是啊,这还加三饷,他们知不知道三饷是哪三饷?辽东都没战争了,征的哪门子辽饷?”

    “之前一某也是加两分银,怎么现在变三分了?”

    “咱们不能就这样任其宰割吧,给北京上书。”

    许范学一直阴沉着脸不吭声,“这三饷征收本就是北京摄政王之意,之前张总督也已经下令要征收的。”

    大家沉默。

    有人忍不住道,“之前明军入杭,他们搞这些玩意,我们还说他们这是失心疯,可现在这些鞑子比他们还疯。”

    “别乱说,李遇春郑继武潘映娄算什么鞑子?他们连汉军旗都不是,都不配跟鞑子称奴才。”

    “那咱们怎么办?要是要点银钱还好说,可现在哪弄粮食去?”

    “要不派人去余杭去绍兴买粮,或者去苏松买粮,先应付眼前这差事?”

    有人反驳,“不说现在这粮食高的离谱,就算有钱现在也未必买的到粮食,而且他们还要这么多,根本是无底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许范学好歹是生七个儿子中三个进士的牛人,一番思虑过后道,“现在来看,李遇春等不愧贪婪之名,而且他乱世丘八出身,十分凶残,咱们不能对着干,只能顺毛摸。”

    “这次看样子他们也确实是缺钱没粮,才找咱们,而且这次不只针对我们,他们是故意拿着明军开的催粮单子找我们要粮,且是向整个浙江各府县的百姓征粮补税,所以我们不能带头对着干,否则到时出头的椽子先烂。”

    “先顺着,想办法赶紧交一笔银子,然后尽快弄点粮食交上。数目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得先把这态度摆出来。”

    “哪弄粮去?”

    “你家现在吃的粮哪来的?”许范学没好气道。

    “黑市上来的。”

    “黑市上的粮哪来的?”他又问。

    “余杭和钱塘江上来的,大多数还是之前从这边运走的粮。”

    “那不就是,粮还是有的,只是价格较高,但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咱们身家性命的问题,我算看出来了,那李遇春也好郑继武也罢,根本就是无赖,故意跟咱们耍浑呢,咱们胳膊拗不过大腿,不能跟他硬怼。”

    “等过了这关,咱们回头告经略也好,北京上书也罢,再想办法找回这场子。”

    有人跳了起来,“去黑市买粮,你知道现在黑市粮价吗?一石米十两银子!”

    “去余杭或钱塘江上买,要不了这么多,顶多四五两银子一石米。”

    “那也是正常年间粮价四五倍之多了。”

    “要是命没了,留着银钱有什么用?上次明军入城,咱们算运气好的,那毕竟也是前朝官军,这要是如中原早年间闯贼等破城,你知道城中那些王爷士绅们的下场吗?那是直接满门抄家的。”

    拿一万两银子出来,也能买上两千石粮了,暂时应付差事总行。

    “就怕咱们真肯出银子,也买不到这么多粮,钱塘和余杭的黑市走私粮食,可没这么大量,毕竟如今两军交战,南边会肯这么多粮食流出?现在浙东一样粮荒呢,这秋粮还得段时间才能下来。”

    “想办法,多掏银子。”

    除此外,又还有什么办法呢。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跟着明军守城呢。”有人抱怨。

    ······

    余杭,苕溪。

    提督郑继武亲领提标,又浙江总兵朱大纲来攻,乘夜发起突袭,喊杀阵阵,厮杀一夜。

    天明,余杭城上已经再次树起清军绿旗,明军已经败走。

    郑继武一边让人向杭州督抚报捷,一边开始编起详细战报。

    “斩首多少合适?”

    “一千?”

    “多了,哪弄这么多首级去?”

    “八百?”

    “还有些多,就定阵斩七百,俘虏千余,然后击溃贼两万余众,收复余杭。”

    “咱们战损多少?”

    “咱们可以多写点,就写阵亡一千三,伤残八百,然后武器铠甲这些损耗多报点。”

    郑继武和朱大纲还有几个心腹将领坐一起在那里研究如何编战报,昨夜大战,其实就是乱叫了一夜,明军早撤出城,隔着苕溪虚张声势,互吼了一晚。

    甚至现在郑继武身边几位参军,其实就是原留守余杭的旗手营军官,他们正坐一起商量怎么编的更像样真实一些。

    “其它的倒好弄,这首级怎么弄来?”

    旗手营一位军官道,“我们之前收余杭破杭州,手里攒了点首级,冻在冰窖里了,给你们好了。”

    “会不会看出破绽来?”

    “反正都是一堆血肉模糊冻成冰碴子的玩意,谁还真细心研究啊,差不多就会就行了。”

    “够数么?”

    “差不多吧,这里还有我们之前镇压贼匪时的一些,应当够斩首之数。”

    ······

    杭州。

    李遇春接到捷报,十分震惊,想不到这个郑继武这么猛,之前在嘉兴屡败来犯明军,后来更一马当先攻入杭州,现在不顾他反对执意出兵余杭,又奏凯歌。

    这他娘的是战神降世?

    可要真有这本事,当初自己到海盐时,他为何却立马投降?

    说来当初郑继武还是投降于他呢,两人也算挺有渊源了。

    只是郑继武和朱大纲投降时,身上还顶着个明朝授封的侯伯爵位,北京按例保留爵衔,于是这两人现在仍是侯爵伯爵,倒是他反而连个世职都还没捞到,更别说爵位了。

    “郑提督攻取余杭,夺取了多少粮食军资?”

    “破城之后,一无所得,明军早就把粮草转运走了,余杭没有物资存储,他们败退时,甚至还一把火,把那几座空仓都给烧了。”

    李遇春听到这结果,目瞪口呆。

    那这打了半天,打了个寂寞吗?

    现在他们最缺粮草,抢不到粮,那还得搭进去粮草,得不偿失啊。

    “郑提督请潘巡抚转运粮草过去,他准备乘胜追击,把临安、富阳诸县一起收复。”

第281章 经略挥刀砍绿营

    “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治,我大清怎能尽用故明之制度呢?”

    江宁,经略严我公与总督马国柱等议事。安徽巡抚刘应宾、淮扬巡抚陈之龙,操江提督陈锦、安徽提督张天禄等汉人文武皆在,巴山等满州梅勒章京也在。

    此时征南大将军谭泰和副将何洛会还在路上。

    今天严我公召集这些人,要谈的事情也简单,就是为什么当初多铎、博洛他们南下,一日千里,所向无敌,当时那些归附明军也很勇猛,攻城拔县,而多铎博洛等走后,这些打绿旗的营兵,却迅速变的无能起来了?

    “陈抚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淮扬巡抚也叫凤阳巡抚,巡抚凤阳淮安徐州扬州等地,陈之龙的加衔是右佥都御史,二品大员,职权挺重,不过陈之龙坐在这里却有些尴尬和不安。

    他是江西人,天启朝中举,从常德司理一路做到西安同知,崇祯十六年投降李自成,授宁夏节度使,李自成攻北京时,任陕西节度使、西京留守。只是这位投降李自成时机不太对,刚降不到一年,李自成就兵败山海关,一溃千里。

    他见势不妙,干脆又在年初降了清。清廷把他从久任官职的关中调来淮扬,接替赵福星任淮阳巡抚。

    新来乍到,没有半点根基,很明显被清廷不信任。

    “下官以为,绿营多为故明兵将归附,大多只是改了一下旗帜,其它的并没变,因此故明时的许多问题,现在也还存在,如各种虚额空名,克扣兵饷等,使的绿营战斗力不高。”他也不好多说,只说了点很寻常的问题。

    “刘抚台,你认为呢?”

    刘应宾满头花白,六十多岁,崇祯末官至吏部郎中时致仕,李自成攻进北京时有传言崇祯微服南下,刘应宾说天子的江山保不住了,做为臣子怎么能只顾自己的家?

    于是家也不要了,连夜向南追赶渡过长江。

    而他儿子刘珙却聚众投了刘泽清,他自己参与拥立福王称帝,授为太常寺少卿,接着又升为通政使,清军下南京,他跟钱谦益等开城迎降,被以原衔巡抚池太徽宁等地。

    他到任后却整天只顾喝酒吟诗做赋,导致徽州等诸府县接连被金声等攻破,洪承畴曾参劾他,请免他职。结果严我公一来,却说如今安徽形势有所好转,此时不宜换帅,仍让他继续留任。

    “兵在精不在多,应当实兵实饷,与其一省编设几万绿营,倒不如保留万余精锐,以原几万人之饷厚养这一万余兵,兵将厚饷,自然能立军纪,地方也不会叛乱四起,更得厚待将领,则不会有克扣兵血之事,说到底就是钱粮二字。”

    “诸如安徽诸地,若隔江在安庆和徽州各驻一总镇兵马,然后太平、池州再各设一协镇,总镇五千人,协镇三千,则总计不过一万六千人,以原几万人之饷额供这一万六,士兵能多现在月饷一两多银子,就成四五两。”

    “更别说还能节省几万人的器械装备和粮草、马骡等开支。”

    严我公频频点头,十分赞赏他的意见。

    “陈提督,你是提督操江,负责江防,如今崇明、靖江皆为明军水师占据,屡屡侵袭沿岸,你有何意见?”

    陈锦原是明军辽东大凌河都司,在皇太极时降清,很早入旗,到如今也挣得了世职牛录章京加半个前程,去年任登莱巡抚,也算是知晓一点水师之事。

    他新来江宁任操江提督,负责江防,但是来了以后,现在手下船虽不少,但全是些一般的货船漕船,甚至是渔船,要么就是一些极老式的战船,跟崇明那边的明军水师战舰一比,根本上不得台面。

    先前他派船去侦察,结果遇到明军鸟船炮舰,抵近侧舷一排炮打过来,直接就把那船给打碎了,船上兵尽没。

    搞的现在操江水师根本不敢过镇江。

    “经略,操江水师有名无实,如今兵既不满,将又不专,尤其是缺船少炮,说是水师,可绝大多数都原是步营,许多人上船都晕,更别说风浪中博斗了。若想水师有战斗力,必须得重新整顿,现在的兵不能用,得重新招募习水性的士兵,最后是以渔民、船工为主。”

    “然后要打造新的战船,起码不能输于明军水师的战船,还得装备上火炮,必须得是红衣大将军炮、威远大将军炮这等级别的,数量还得多。”

    清朝占领南京后,原是没设这个操江提督的,现在新设,也是仿明军原来的操江,设有十二营,领上下江防,西起九江、安庆,至池州、太平、江宁,再至镇江等,于这些江防要地,各设水营,驻防水师、舰队。

    只是现在陈锦到任,发现这所谓操江十二营,就是空有其名,十二营是有,但也只是在账面上,实际上各营有没有账上这么多兵,能不能打还两说,更别说这些兵根本大多就是陆营,根本不是水师。

    明朝的水师溃败时,大多顺江跑了,投降的不多。

    水师部队既没船,又没水兵,那叫什么水师。

    跟人家明军长江口的那三支水师,那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甚至连太湖里明漕运总督吴易的漕标都比不过。

    要想水师能立的起来,他要求严我公授他更多权柄,能够重新招募善水性者组建新十二营,打造新的战舰,列装火炮、弓箭等等,甚至还需要充足的粮饷。

    反正说到最后,就是别指望我去打崇明明军,太湖里的我们也打不了,而且水师无能你不能怪我,因为我来时他们就这熊样,根本不能用,我必须得重新整顿才行,经略你得支持我。

    临了他还不忘记加上一句,“操江十二营将领打了许多报告,说自五六月归附朝廷以来,已经有三四个月没领过粮饷了,要是再不发饷,大家都活不下去,随时有哗变可能。”

    “上江的将士们对安徽巡抚意见很大,下江的将士们对江宁巡抚的意见更大,认为现在只能龟缩在镇江,根本不敢出营寨。”

    在之前没设操江提督时,实际上是由徽宁池太安庆等地巡抚提督军务兼理粮饷的,陈锦这话就是在告刘应宾的状,他管水师十二营时,没能供饷,也没能整编训练这些水营。

    刘应宾一把年纪了,早躺平心态了,尤其是在他儿子在刘泽清麾下战死后,他更没什么心思管那些屁事。

    “经略,上江段不太平啊,南岸的宁太池徽有明总督黄道周提督郑遵谦等,又有本地的金声等众士绅做乱,而北岸的安庆等地,却又有明山西河南河北总督张缙彦引蕲黄四十八寨等作乱,自英、豫二大王带大兵北返后,我与张天禄提督就靠着手下的那点绿营,缺粮少饷,器械不足,洪安抚在时光催促我等进剿,却不给半点支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勉力维持而已。”

    “如今严公经略江南,还请先拔钱粮发饷,否则真有哗变之危。”

    严我公抚着胡须,当着巴山等满州大将的面叹道,“唉,刘抚台和张提督你们也真是不易啊。”

    “几个月不曾发粮饷,他们还能为朝廷当差卖命,也真是忠心,洪安抚在此数月,竟没筹得半点粮饷吗?”

    “江南富庶,钱粮都哪去了?”

    钱粮自然都是让多铎、阿济格、博洛这些大清王公贝勒们抢走了,几万满州大兵南下,谁不是发了一笔横财?

    明知故问嘛。

    “过去的事就先不提了,但现在问题摆在这还是得解决的,虽然摄政王派了精锐南下,但我们地方绿营也得发挥作用,朝廷养兵千日,不就是要用兵一时吗?”

    “刘抚台、赵抚台,你们负责筹措钱粮供军发饷,既要把绿营拖欠的饷发下去,也要马上筹集一批以供应即将到来的谭泰大将军诸部。”

    刘应宾也很光棍,“经略,如今各地府库空空,没有半点留余,官吏们也都几月不曾发过俸禄了。”

    “你说的固然是事实,但有问题得解决,府库没钱粮,那就征收。我听说明鲁监国以浙东一隅之地,都还能养御营十军,他们哪来的钱粮?听说他们正在清理积欠,他们可以,我们就不可以吗?”

    “实在不行,那就提前开征明年的税赋,明年的还不够就开征后年的。”

    “现在军需不济,欠缴更得追缴上来,谁征缴不力,就地免职,还要严处。”

    刘应宾说地方上征缴不力,也是从前朝时就开始的老问题了。

    “我不管,现在是大清朝了,不要用以前明朝的那老一套来应付朝廷,那些地方士绅豪强,谁敢找借口找理由拖欠,那就调兵去抄家,他们以为现在还是朱明吗?”

    “经略,这样弄肯定会激起民变。”

    “民变?民变很吓人吗?现在各地那些聚众啸反的,不多是各地士绅豪强吗?所以不要对他们太纵容了,谁敢反就抄家宅收田地。”

    “各地限期把钱粮征上来,征不上后果自负。”

    “陈提督、张提督,你们的任务就是巡视诸营,校阅兵马,操练部队,一定要做到名册相符,不能有空额虚籍,那些老弱该裁就裁,缺额的该补就补。”

    “等谭泰大将军一到,各地绿营必须跟随南下,直捣绍兴敌巢,一战功成!”

    巴山等几个满将,在一边坐着,觉得这位严经略还挺有魄力,说话压迫感十足,不愧是摄政王看重的能吏干臣,那些奴才们太会敷衍事了。

    回头给摄政王上疏,一定得把这些好好告之,这种奴才就应当抬旗,赏个世职都不为过。

    有这种忠心奴才,何愁残明不灭!

第282章 亡国之奴的悲哀

    舟山。

    新设昌国县的县衙里,朱以海正在看着严我公经秘密情报线传回的信件。

    信是加密的,密码本就朱以海和严我公两人有,以保证就算信件遗失也万无一失。一点点翻译出内容后,朱以海很认真的看着。

    这些内容十分宝贵,从严我公进京后与多尔衮的面谈,再到清廷全新的部署,以及他南下后如何想办法拖延时间等。

    这些情报价值万金,超过几万人马的作用。

    多尔衮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之前清廷过度自信以来南方传檄而定,造成的战略失误,出现空当,现在正在迅速填补。

    第一波增援是原江宁等地的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叶臣等的一万八旗精锐,正迅速调往上游武昌,增援湖广战场,前去解荆州武昌之围。

    第二波增援是自北方南下,随严我公一同南下,有巴山、康喀喇、珠玛喇,和托四将统一万蒙汉八旗南下,将分驻江宁、苏州、松江、杭州,而且会先集中使用,先下绍兴。

    第三波增援是自北京以及关外抽调一万蒙汉八旗,又两万汉军旗,由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拜征南大将军,并抽调三顺王从征南下。

    在西边,多尔衮还把吴三桂和他麾下的关宁军从锦州抽调,配合李国翰部汉军旗,约两万人,赶往汉中。要配合陕西总督孟乔芳把不安定份子贺珍等汉中四总兵拿下,以此战略堵截四川的张献忠和郧襄的明军,不让他们冲入汉中和关中地区。

    总共是四路人马,总共六万人马南下增援,一万人马增援湖广。

    若是再算是湖广、江南、江西、河南等地的绿旗兵,这兵力上已经非常惊人,可以说其兵力不弱于上次多铎和阿济格的南征。

    分成两大战区,西面文有洪承畴、佟岱、罗绣锦,武有贝勒勒克德浑、平西王吴三桂,孙定辽,祖可法,东面文有严我公,武有两位固山额真,四位梅勒章京,,还有陈锦、张天禄、李成栋等。

    把密信放在火盆里烧掉,再洒上水捣碎。

    朱以海陷入沉思。

    鞑子有此反应,本在他预料之中,但他们如此重视,却又有点意料之外。这也说明他的战略确实是对鞑子造成了威胁,甚至打痛了鞑子,鞑子才会有这么大反应。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于说明他的战略奏效了。

    坏处则是从他举旗起兵到现在不过三个多月,不论是他的御营,还是湖广江西安徽苏松等地的明军,都还只是刚拉起来了一个架子,现阶段仍没有正面对决的实力。

    就跟湖州镇总兵金攻玉上次打张存仁一样,三千打一千,还是以逸待劳伏击,打张存仁疲惫逃跑的人马,金攻玉本身很勇猛,其部将也多骁锐,甚至士气很高,但结果仍然是实力悬殊,伤亡千余,损敌不过百,三倍之兵打敌人,结果战损却是十比一,这实际战损比应当是三十比一了。

    湖州镇的将和兵在眼下,都算是已经还不错的明军,拥有一成的披甲率,士兵满员,将领斗志昂扬,但又如何?

    短时间里,仍然没法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面对鞑子时差距太大。

    这个差距,一是双方装备上的巨大差距,清军尤其是八旗主力,披甲率非常高,甚至可能达到了百分之百,有些甲兵甚至披双层甲,他们的补给、抚恤等都很好,士兵敢战勇猛,甚至在心理上始终占有优势。

    而明军对清军输了这么多年,心理上已经有了阴影,士气压制很厉害。

    这个必须得靠一场场胜利一点点重新拾回的。

    朱以海起兵以来,胜仗确实也打了不少,但确实还没有一场是真正正面对决的,更没有实力相当情况下的正面对决,靠的都是避实就虚,伏击偷袭,以多打少等,这些胜仗确实让如今的御营士气很好,甚至对面清军时也没有以往明边军的那种畏惧心理。

    可明军现在训练仍有不足,披甲率不过两成,他也在加紧打造铠甲军械,可这玩意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

    好在也不全是坏消息。

    严我公打入敌人内部高层,知晓了许多机密。

    比如说现在清廷北京也国库空虚,王公贵族和旗人们倒是个个发了战争财,但朝廷没钱,现在多尔衮还在北直隶搞旗人圈地,又特意弄个了投充法,就是允许旗人跑马圈地后,把上面土地原主人也纳为自己的奴才,说是自愿投充,本质就是奴才。

    不过按严我公所说,现在跑马圈地搞的很猛,甚至许多北方的百姓还挺乐意投充旗人,理由嘛也很简单,因为现在他们搞的跑马圈地,其实跟大明朝时那些百姓把土地投献到士绅名下,甚至自己也投靠为奴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避役。

    旗人圈地后,地的产权转变了,他们开始收租子,但当百姓也投充后,既不用缴赋也不用服役,只需给旗人交租,再做点役,实际比大明或此时清廷地方的税赋丁役等还轻。

    许多百姓才不会管什么庙堂什么天下什么满汉,因为他们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连妻儿都难以养活,他们必须得先顾及眼前。

    所以现在旗人跑马圈地,事实就是旗人很乐意,那些被圈地的汉人也乐意,唯独清廷朝廷有些不乐意,因为这些地成了旗人的地,人口成了旗人的奴才,就跟朝廷没什么关系了。

    民间反对者也有,就是一些地方的士绅。

    这些人以前在明朝那也是特权阶层,小日子过的十分潇洒,商税被他们搞没了,赋役也基本上摊不到自己头上,虽然少不得也得送礼行贿打点关系维持地位,但说到底在地方仍是人上人。

    现在八旗开始跑马圈地,才不管你这些,先要他们剃发易服,让他们斯文扫地,现在又圈田占地,让他们投充为奴,许多人哪受过这个,报怨四起,甚至不少降清的官员在朝中也开始反对这事,可他们还以为是在大明?

    官员们能压制皇帝?

    多尔衮可不惯他们。

    除了这个,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北直山西河南陕西山东以及淮南这一带,基本上就是长江以北吧,现在地方情况非常穷困,饥民四起,盗匪横行,鞑子占领这些地方后,开始征收税赋派役,甚至比明朝时还要狠。

    他们层层摊派,反正直接按着明朝时原有的税额摊派到各省各府,一层层摊,那些降官或新任官员们,现在对清廷的命令都很积极,生怕被问罪。

    于是省摊到府府摊到县,县再摊到乡,乡里就摊到保甲,这种摊法最可怕之处在于,以往征税那是以户丁为基础征收,战乱灾荒时,有人交不起税或者死于疾病饥饿,田荒了户绝了,那这原本税额交不上,就交不上,顶多是在衙门里有个欠缴记录和原因。

    但现在不行,这户逃了或绝了或交不上,那你同甲的其它户把他这份交上,必须得补。

    这一甲的交不够,同保的人必须得补。

    然后就是完全是连坐一样,本来自家的就艰难了,现在因为邻居跑了,你还得替他交?这叫什么事?

    不交不行。

    于是许多人被逼的没办法,跑吧。

    不跑等啥啊。

    北方开始又出现了流民潮,大家背井离乡,除了因为水旱灾害饥荒逃难,更多是因为被这赋役压的被迫把能种的地荒了去逃难,只为避役逃税。

    甚至现在许多富农地主士绅们也抗不住了,因为大清现在层层加码,不跟你们谈什么优免特权啥的,你是士绅你优啊,照优免额优,但额外的不可能。以前官绅勾结好说话,现在不行了,因为上面压的厉害,官员随时也会掉脑袋,所以谁跟你再玩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银子送了也收,但事办不了。

    穷人大量逃离,赋役额就往富人身上摊了。

    地方官员和地方绿营,还要再搜刮,你加征加耗,我劝捐助饷,反正就是反反复复的来薅羊毛,让那些乡绅百姓们充分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亡国奴的悲哀。

    严我公北上南下,沿途所见,从淮扬到海徐,再到济南北直,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甚至就连县城边上的田地,许多原本上好的水浇地,也成片成片的长着草。

    没人耕种。

    百姓留下来种地,你一年到头的收获,还不够上缴,正赋之外有加派,加派之外还有耗费,耗费还要再加耗,更可怕的还是役。本来从历万开始已经搞以银代役,甚至部份摊入了田亩。

    但现在,各地方各种新的役层出不穷,全都要另征丁服役,比如说征粮,押运粮食,这些他们现在又要征丁去运输等,你也可以再掏银子代役,但他定的标准却是实际好几倍。

    尤其是那些沿运河、沿官道地方百姓,一过兵就还要被抢,还要被抓充当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甚至还要被拉壮丁,有时可能还要被那些兵抢。

    对那些百姓而言。

    北方天变了,大明换成了大清,但官员似乎还是那些人,甚至剥削压榨的更狠了。

    现在北方进入了恶性循环,百姓负担太重逃亡,于是摊到没逃亡的人身上,把更多的人逼的逃亡,大量田地荒芜,进一步加剧清廷的财政困难,于是只得进一步加征······

    严我公还告诉朱以海,各地绿营大多是原明军或农民军或山贼水寇等受招安而来,安置各地,大都欠饷许久了,他们就搞抢掠地方或强行劝捐存续着,其战斗力非常低下,跟以前的明军没两样。

    但八旗战斗力很强,一些从关外和北直调来的汉军旗,也都装备精良战斗力不错,让他小心提防。

第283章 一触即溃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鞑子四路精锐齐出,连大汉奸吴三桂和孔有德等都南下了,若我们一城一池的坚守,那么我们都撑不到明年。”

    舟山的御前会议上,朱以海神色凝重的开场。

    “殿下何必如此悲观,老臣看来,经过这三个月,我大明已经稳住阵脚,也稳住了人心,如今军民士气高涨,正是全线反击,一举击溃鞑虏的好时机。西起荆襄,东至崇明,鞑子就算四路兵,也不过几万人,分摊下来才多少?”

    “我们以两倍三倍之伤亡耗他,也足够了。”

    徐石麒非常慷慨激昂。

    左都御史刘宗周也站出来表态,就跟他们拼,杭州可以不守,放他过钱塘,然后在浙东坚壁清野,退往金华衢州,依托有利地形,跟鞑子决战,调集福建、两广和江西安徽之兵汇聚,反包围清军,一战歼灭他们。

    看着这几位花白头发的老头子在那慷慨激昂的喷口水,朱以海也很无奈,这些文官啊,士气可嘉,但从来认真考虑实际,总以主观意愿代替客观事实。

    细究他们的话,就会发现一大特点,也是包括东林在内所有大明文官们的特点,他们最喜欢抛开事实不谈。

    你都抛开事实了,你还谈个毛啊。

    不以事实为基础,你其它的一切不都是扯淡吗?

    在金华或衢州跟清军决战,这想法倒是挺好的,可问题你真这样,那岂不正中清军下怀了吗,他们还巴不得你们别跑,就呆那跟我们决战。

    朱以海甚至敢说,真要这样决战,那大概率跟崇祯守北京没多大区别。

    御营总共十镇,除去两镇水师,还有八镇,战兵全加一起四万人,按现在披甲两成算,那也不过八千甲兵,有超过七成是只当了三个月兵的新兵。

    士气确实不错,但真打起来,如果相差过巨,这士气也是会立马跌落的。

    更别说指望福建郑氏,两广的丁魁楚等人了,丁魁楚是啥人?永历朝曾当过首辅,但他当首辅没忙着如何振兴朝政,改革弊端,而是忙着派人开采矿山,制造砚石等发财,最后他被李成栋俘虏时,还带着一百多条船满载家当,仅精金就八十多万两,也有说他当时船上装了二百多万两银子,以及几十缸珠宝等。

    反正这种人指望不上。

    郑氏更别提。

    “孤认为,我们不能让鞑子牵着鼻子走,他们兵分两路,分攻武昌、绍兴,那咱们也兵分两路,把各种人马集中起来,打他的江宁和南昌。”

    “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

    “诸位,我们要正视双方的差距,鞑子精锐实力还是很强的,暂时不要跟他们硬碰硬,但鞑子也不是没有软肋,鞑子的软肋在于他的补给运输上。我们现在陆战虽不及他,但水师却远比他们强太多,所以我们现在完全有能力封锁长江和拦截运河!”

    “让鞑子长驱直入,不管他,等他过了长江、过了钱塘,到时我们在后面截断运输钱,他们也没法再嚣张。”

    “浙东等各地百姓,尽量坚壁清野,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但我们只能如此,省镇营兵退往山区海岛,依托险阻,分散游击,尽量袭击他们的输运线,袭击他们下乡收粮的队伍,不要跟他们正面战。

    上次湖州金攻玉就是个教训。

    鞑子集中兵力往两路走,我们就另开辟战场,行在朝廷百官和衙门官吏俱退往舟山、玉环诸岛,凭大海天险留守。

    孤将集结御营人马,北上反击。”

    面对朱以海的决定,仍有许多人建议坚守大城,以抗击清军,甚至如次辅祁彪佳提出分守杭州、绍兴,再辅以严州和宁波,依托钱塘江,以江海山河为险阻,在这里打一场杭州保卫战。

    “孤也知道浙东能有如今安稳实属不易,朝廷眼下不守,可能要让百姓失望,要丢民心,甚至把好不容易整顿起来的税赋都给丢了,但是还是那句话,现在是非常时刻,若是连这些瓶瓶罐罐都舍不得打碎,那就是本末倒置,现在硬拼,拼光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最后结局只会更惨。”

    “当然,我们也许未必就真要放弃浙东,也许鞑子兵过不了钱塘呢?”

    ·····

    常州,无锡。

    佐领阿里马与兄弟索泥岱、锁宁领着五百满蒙轻骑,又五百苏州汉军,正急行军赶往常州,前去增援梅勒章京康喀喇。

    阿里马兄弟领着五百人骑马,而五百苏州汉军乘船跟随。阿里马本是侍卫,因为先前私下讥讽二等公正黄旗固山额真瓜尔佳图赖庇护索尼,被图赖告到多尔衮面前,本来阿里马是镶白旗的,而图赖早前跟谭泰鳌拜等都曾想拥豪格当皇帝,故此得罪了多尔衮。

    只是阿里马不知道的是,图赖也是个见风使舵的,早在南征的时候就给多尔衮写信表忠心了,所以他一个侍卫讥讽图赖,结果就是被多尔衮把这个多嘴的奴才贬职,甚至连累他两个兄弟。

    这次南征,是戴罪从征,要将功赎罪的。

    南下时他请缨做先锋,第一个进苏州,谁知康喀喇却半路被袭,听闻这消息他是非常意外又惧怕,毕竟他这先锋也是有探路之责的,他没能发现明军埋伏,导致梅勒章京康喀喇被伏击,自然严重失职。

    这一罪还没赎,又来一罪。

    当下顾不得苏州城,立马带兵又不辞辛苦回援常州,还把苏州城里土国宝留下的五百兵也带走了。

    救援康喀喇要紧,万一他没了,那真是百死莫赎。

    “报!”

    “禀报佐领,运河前面被堵塞了,船过不去。”

    “让那些家伙下船,跑步跟随。”

    阿里马毫不犹豫的下令,带着五百骑继续前往跑。

    运河里的五百苏州兵听到回复,带队的守备骂骂咧咧,却也只得领人下船。

    五百人故意磨蹭了好半天才在岸上集结,这时阿里马他们已经跑远了,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狗娘养的,急着去投胎啊,这虽八月天了,可大中午的日头也烈着呢,饭也得让人吃一口。”

    “前面瞧瞧,找个村子弄点饭吃,他娘的。”守备一脸不爽,跟着这些满州兵出来,光是催命,一点好处也没。

    “这他娘的谁把运河给堵了,他姥姥的,”

    大运河两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平原上三三两两的黑点,那是散布平原上的村落。

    “走,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吃饱了再说。”

    一群苏州绿营扛枪提刀哈哈笑着奔着离运河最近的一个村子而去,就在他们终于走到村子,几个家伙迫不急待的开始朝天放了几铳,然后大声吆喝起来。

    这虽看起来是个不大的村子,但有两枣没枣打两竿总没错。

    有人还说,看有没有姑娘。

    大家嘻嘻哈哈的进村,就跟贼匪下山一样。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他娘的,别乱砍人,晦气!”守备大骂。

    结果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是哪个砍脑壳的?”守备气急败坏。

    这时惨叫声反而更多,然后有人慌张着跑了过来,“不好,大人,里面有···有明军!”

    随着话音,果然追出来一伙明军。

    无数的明军钻出来,把想抢一把的苏州营兵吓懵了。

    眼看着明晃晃的刀枪已经快刺到身上了,守备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中埋伏了,捅了明军的窝了?

    “官爷饶命,小的愿降!”

    守备一声大叫,其余手下家丁等也是立即有样学样,扑通一直跪地,扔了刀兵,高举起双手大喊投降。

    “官爷,你们是哪支人马?”

    为首一员提刀壮汉答道,“本将乃大明已故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卢公天雄军旧部游击,现为大明鲁监国殿下钦授忠肃营副总兵陈坦公是也!”

    守备深吸口气,“原来是天雄军大将,失敬失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天雄军是卢象升所建,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之兵,号称天雄军,在崇祯末年,天雄军算的上是一支难得的精锐,而卢象升更是当时有名的督帅。

    但最终因为崇祯左右摇摆一边让卢象升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一边却又暗里让人去跟清议和,甚至还派太监高起潜掣肘。

    虽然卢象升最终兵败惨死,但他和他的天雄军,都曾名动一时。

    天雄军更是曾创下以两千兵,对阵闯军重甲三堵墙骑兵上万,然后仍用重弩射杀千余,而已不溃的超神战绩。

    崇祯朝的天雄军跟勇卫营一样都是能打的代名词,毫不输关宁军。

    那守备道,“听闻先前陈将军随卢公在宜兴起兵举旗,与敌遭遇于野,陈将军横刀立马单骑占据桥上,连杀敌兵七骑,敌虽千余却胆寒不敢攻,乃绕道涉水过河。”

    陈坦公长的高大魁梧,手中一杆大刀提着更是有如关公降世,闻言哈哈一笑,“你小子倒是挺识时务的,那些都不值一提,想当年我随卢忠肃公征战之时,那才叫激烈。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陈坦公看着五百苏州兵几乎没有半点抵抗就降了,心中一面鄙夷,一面却也受降。

    吩咐人把这些苏州兵先绑了送回太湖,把他们来时的船也全带走。

    “陈将军是要追那些鞑子吗?那些鞑子十分凶悍,可得小心啊,将军若是不嫌弃,我们愿意同往。”

    陈坦公瞧了瞧这守备,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还是给他拿牛筋索捆上了,“就不劳兄弟费心了,先请去太湖西山岛上做做客,回头我上岛了来找你喝两杯。”

第284章 四面埋伏

    “江南贼势如此之大吗,洪承畴真是该死!”

    常州府武进县城楼上,康喀喇看着城外汇聚的明军,头皮发麻十分后怕,他率军南下,沿运河而行,怎么也没料到,在这常镇交界处,就在这大清江南重镇还会被袭击。

    袭击发生时,十分突然。

    无数明军船只从奔牛镇附近的几条河渠窜入运河,上下截断运河,无数火箭还有火炮轰向随康喀喇南下的辎重船队,大小几百条船,大批的粮草,刀枪箭矢甚至是他携带的火炮,全在船上。

    被突然包围猛轰,没等岸上的康喀喇反应过来,他的辎重船队就覆灭了,大批船只着火燃烧沉入水底,少部份船则直接被明军战舰靠近接舷,跳帮缴获。

    船队上根本就没兵,全是些衙役和在江宁镇江等地征的民夫,这些人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明军,毫无抵抗之意,要么跳河逃跑,要么直接投降。

    明军动作极快。

    等康喀喇接报,带步骑赶到,那边已经完事了。

    他的补给他的军资他的火炮,大部份都被烧毁,部份落入了明军手中。

    气愤的康喀喇派人朝运河上的船放箭,可谁想这下倒捅了马蜂窝了,运河上刚打了胜仗的明军居然船上有炮,不是运输炮,而是炮舰,直接朝着他们就轰轰轰的猛轰。

    措不及防。

    清军被轰的人仰马翻。

    兵马四散,好不容易退后稳住阵脚,明军居然上岸来了,许多明军船只靠岸,大批明军登陆岸,运河里炮舰一字排开,在后面轰击掩护。

    说实话,康喀喇当年跟着他祖父征过蒙古征过朝鲜,屡次入关,狠战恶仗打了不少,但如眼前这种仗真没打仗。

    他堂堂梅勒章京,一旗军政之副长官,居然被明军打的如此狼狈?虽没死几个人,但憋屈啊。

    回过神的康喀喇气的下令,让全军上马冲锋,把这些敢上岸来找死的明军都砍倒在岸边。

    可他低估了明军,他们有备而来。

    登陆之后,迅速列成方阵,居然还能掏出许多拒马,直接就在阵前排成了三道拒马墙,紧接着又撒下许多铁蒺藜。

    更过份的是,占据上风口的这些明军,居然还在阵前点起一堆堆的烟堆。

    烟雾四起,战场很快到处都弥漫着,明军被这烟雾掩护起来。

    但康喀喇仍坚信八旗之精锐,不是这些明军的小动作能够赢的了的,他麾下有四千五百骑,其中两千骑满蒙八旗,两千五百汉军步兵。

    不过康喀喇没读过什么书,不理解什么叫有备而来。

    既然是有备而来,那明军拟定的作战计划就很周详,甚至还有乙计划,丙计划,丁计划,以能应对各种突发意外情况。

    在岸边统领兵马的是御营世忠营,在原总兵张名扬调往广东任提督后,由他的亲兄弟原金吾镇的张名斌过来接任了总兵一职。

    张名振四兄弟中,张名振忠勇,张名扬沉稳,张名甲不擅军事,张名斌则最是勇猛,他打仗就如一阵风,疾如风。

    面对康喀喇的步骑反冲,早有预料,敢背水列阵,靠的可不光是勇气,还有运河上的那些船,和船上的火炮、弓箭手、火铳手们。

    这些火力支援之强,是超出清军想象的。

    前面烟雾弥漫,并不影响支援,因为弓箭手只需吊射就好,火炮也早就锁定了位置,用炮弹把阵前延伸轰击。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

    康喀喇反击开始,步骑推进,烟雾影响了他们的视线,满蒙八骑精湛的射术失去用武之地,只能借骑兵在前冲击。

    尽量冲到明军阵前,用弓箭、投枪,或者直接用骑兵去撞,虽然这种骑兵撞步阵的打法过于愚蠢,但也得看情况,康喀喇认为明军不堪一击,所以骑兵撞步阵,也是可以的。

    但当运河船上的火炮不断轰响,不时有炮弹呼啸着落于他们的左右前后,甚至直接砸在他们的身上时,他们有些慌了。

    等他们在浓烟中冲近明军阵前,被三道拒马墙挡住,他们想钩开或劈开,这时发现后面的明军中居然有不少火枪手和弓箭手,借着拒马迟缓他们的势头,在远处全力输出。

    烟雾中隐隐约约也看不太真切,但那乱飞的羽箭铅弹却是真真切切的。

    当他们承受着伤亡,以盾牌抵抗着箭矢,连续砍倒了两道拒马墙,眼看着就能冲入明军阵中,把他们赶入河中时,突然背后又传来炮响枪声。

    原来漕运总督吴易领漕标从另一面登陆,借着烟雾的掩护,把一些小炮也给用马驮了过来,迅速在他们背后聚集军兵,以枪炮开路。

    祸不单行,忠肃营的卢象观也带兵从另一侧包夹过来,他们呐喊着虚张声势,直扑清军后面的汉军步兵。

    康喀喇亲自披着双层甲提着一把顺刀在前面猛砍,结果后面绿营兵居然吓溃了。

    绿营兵听的漫天炮响,四面都是喊杀声,听着忠肃营不断喊着他们被包围了,九王率御营诸镇亲至等等,慌了。

    有怕死的拔腿开溜,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跑路。

    甚至连那绿营的军官们见势不妙,也立即带着自己精锐的家丁跑了,他们一跑,整个绿营就彻底的溃散了。

    说到底,这些人向来如此,跟着清军的打顺风仗,那是十分神勇,但如现在这般,又尽露本色。

    “败了败了。”有的家伙一边跑,居然还一边大喊大叫。

    然后明军趁机跟着喊。

    康喀喇终于把最后一排拒马也砍翻了,虽然代价是他的人又倒下不少,甚至他的坐骑还踩中一根铁蒺藜而受伤倒地,他不得不下马步战,可仍认为胜利在望。

    谁知拒马后面,迎接他的是一排排的火铳爆响。

    他里面一层绵甲外面一套铁甲,双层甲居然都防不住这火枪,距离太近,他大腿中弹血流如注,好在有两层甲挡住大部份杀伤力,否则这么近距离一枪,估计这条腿就没了。

    四面喊杀声聚拢过来,后面的绿营又溃逃了。

    亲兵见他中弹,赶紧拖起他,背着就退。

    他忍着巨痛咬着牙无奈下达撤退突围的命令,最后抢过一匹马好不容易才带部突出包围,一口气跑进了常州府城。

    一清点人马,除了前锋五百已至苏州,他四千五百兵,另一千多民夫和运送的大批物资,现在民夫和物资全没了,两千五绿营步兵,也一个不见,他的两千满蒙步骑,跟着他跑回来千八。

    少了小二百,有些人可能跑晕头转身迷路了,但有的肯定已经被杀或被俘。

    刚找大夫把腿包扎好,明军就追上来围住常州城了。

    看着那一面面明军旗帜,他现在极为痛恨洪承畴,同时也恨江南绿营,太他娘的无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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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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