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争功诿过吴越斗
土国宝率领三千镇标,加上代统的一千二八旗骑兵,还有几支新编团练,合计八千苏州兵马,在苏州城外摆开阵势,迎接博洛到来。
严我公领着李遇春、郑继武和降将吴志葵等客军,也在城外列阵相迎。
博洛看着这绿旗飘飘,兵马众多的气势,心头的火气倒消了不少,之前听闻苏州失守,甚至李率泰战死后,博洛气的把报信的人都抽了一顿鞭子。
一度以为苏州局势糜烂,可现在看来,确实如土国宝所说,只是因为李率泰轻敌骄狂,导致苏州空虚,让伪明叛军钻了个空子而已。
“土国宝这个奴才,还是有些本事的,若不是他,苏州局势就真乱了。”
图赖等一众人也都点头,“吴胜兆、李成栋和李率泰都非常失职啊,幸得有土国宝和严我公。”
“对,严我公这次又立大功,想不到这苏松局势,倒还需要浙西人马来维护,浙西兵这次要好好赏赐,每兵先赏银二两,所立功劳也都要上报,论功行赏。”
博洛故意让土国宝等苏松将领在一边侯着,却先接见浙西将领。
严我公领一众浙西将领迎上前来,博洛不吝赞美之词,并当众宣布了一些嘉奖任命,北京朝廷已经下旨,嘉奖严我公招抚江南,平定叛乱有功,特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兼兵部侍郎,这已经是钦差巡抚前的衔头了,又拜内秘书院大学士,赐锦袍玉带,入汉正黄旗。
李遇春升松江镇总兵官,郑继武升嘉兴镇总兵官,朱大纲升海宁副将,吴蜚授金山水师总兵······
博洛对严李统领的这支高达五万人马的浙西军,非常满意,这本来就是一群降将加地方贼匪、地主武装等招安组成的兵马,短短时间能有如此规模,还能迅速镇压苏松大叛乱,功不可没。
这次也都是给了不少正式的绿营旗号,余下的也都给予地方团练营的名头,那些将领也都授予告身印章,划给防区,令各地供饷。
黄蜚、吴志葵等的众多溃败之兵,被各部收编后,博洛也大多予以保留。
既然他们已经证明自己很有用,那就留着嘛,至于粮饷装备,先给一点,其它的慢慢再想办法。
等这边夸赞完浙西诸人,还每兵赏二两银子后,才叫来土国宝吴胜兆李成栋等苏松诸将。
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大骂,骂的狗血淋头。
各种无能,酒囊饭袋等词扔到他们头上。
土国宝也是恶人先告状,上来就甩锅,说自己本来不同意提督吴胜兆的计划,可吴胜兆非要带走苏松的绿营兵马,结果带着大军,要走了许多粮饷,却寸功未立,反而导致黄蜚吴志葵十万大军围苏州。
若不是他镇定应对,与李率泰以区区两千余人马,奋死拼杀,才击溃十万敌军,苏州早没了。
击溃黄吴二部后,他也认为应当谨慎小心,结果李率泰又轻敌冒进,导致兵败身死,而他领着疲惫之兵,也终究独木难支,才导致了苏州城失守贼手九天。
但是就算如此,他仅带着标营,却仍然拼死努力,用调虎离山之计,诱敌主力离开苏州,然后夜袭夺回苏州城。
不仅如此,他还在收复苏州后,又立马派标营带着刚整编的俘虏降军,不顾危险的赶往松江救援李率泰,成功的把黄蜚残部彻底击溃,并俘虏黄蜚,收拢了李率泰残兵,甚至还花重金赎回了李率泰的首级和尸体。
为了大清,为了苏州,他可以说是殚精竭虑。
可反观提督吴胜兆、松江总兵李成栋、苏州总兵杨承祖等人,带走大军,可寸功未立,松江昆山等诸城,还是浙西客兵收复的,崇明也没拿下,甚至还把靖江又给丢了。
吴胜兆本就跟土国宝不和,这个时候也出来辩解,说当初的计划土国宝也是赞同的,还说土国宝李率泰若是不轻敌出城浪战,苏州也根本不可能失守。
李成栋则说他本来已经招降了崇明的高进忠,又派张国柱在太仓击溃了崇明张鹏翼,招降张士仪,马上就能率军攻入崇明岛生擒伪监国义阳王了。
还说浙西客兵根本就是来抢功的,甚至伪提督朱武就是他们放到苏松来的。
吴胜兆也站出来支持,认为朱武从浙东跑到浙西,严我公李遇春天天报捷,说如何大败朱武,结果朱武却越打兵越多,甚至还能破松江夺苏州,这根本就说明李遇春他们都是伪报战功。
严我公李遇春等立马不服,于是双方开始打口水仗。
但博洛此时很瞧不起吴胜兆李成栋杨承祖这些人,毕竟人家李遇春等屡败叛军,甚至不仅能维持浙西安稳,还出兵帮忙收复苏松失地,帮着击溃叛军,吴李他们有何资格指责客军?
而且博洛原驻杭州,李遇春等本就是他的直属部下,苏松这边的诸将其实是直归江宁的多铎统领的,他自然得维护自己人。
若不是要给多铎些面子,他本来是计划直接让李遇春做这苏松提督的,现在只让李遇春做松江总兵,都已经是留情面了。
“现在叛军什么情况?”博洛问。
土国宝禀报,“卑职与严安抚联兵在苏州再次大败叛军后,叛军如今溃成数股,一股窜向太湖西,往乌程、宜兴等地去,一股则顺运河往北逃窜,进入常州地界,甚至有一股已经冲进长江,还把靖江夺去。”
“另有些已往南逃窜,正回流浙西。”
“卑职也招降了不少叛军,总计招降三万余人,整编一万余众入绿营,以补充苏松绿营的损失,补充地方守备力量。”
博洛瞧了瞧吴志葵,看着他脑后的金钱鼠尾,很是满意。
虽然听说黄蜚被擒后,居然自杀了有些可惜,但如今江南叛乱也算是几乎平定,还算可以。
博洛领着大军一路北上,倒是没捞着半点仗打。
“严公随我回京,浙西各军返回驻地,守好防区便好,窜往湖州等地的叛军,由各府驻防绿营官兵各自清剿便是。”
“苏松这边也是如此,各自守好防区,谁守不住,便拿谁是问。”
“至于窜往常镇的叛军,便交给本贝勒爷亲自平灭。”
“至于崇明岛,土巡抚,还是交给你来处置本贝勒更放心些。”
“还有,提督吴胜兆以后不要同驻苏州城了,移驻常熟福山港,苏州总兵杨承祖移驻常熟白峁港,嘉定副总兵移驻嘉定宝山港,张国柱有功,升授太仓副总兵,仍镇太仓,守刘河七丫港。
苏州东面入海这四港口守好,便可不惧叛军贼寇袭扰苏州,谁守不好,便治谁的罪!”
“土巡抚守好苏州,李总兵守好松江,郑总兵守好嘉兴,朱副将守好海宁,各守其境!”
第181章 江阴
江阴。
朱以海在羽林护卫下抵达江阴。
江阴人喜迎王师,争相拜见朱提督,看着一片热闹的江阴城,朱以海也不胜感慨,历史上江阴八十一日,其惨烈留传青史,几十万江阴百姓之忠义勇敢,更是彪炳千秋。
现在这一切还没发生。
他也不希望再发生,这次他亲自来江阴,其实只是来亲自劝说阎应元陈明遇徐观海程璧季世美等这些江阴忠义,劝说他们暂时归顺,甚至劝说他们离开。
希望能够避免被屠城的惨剧。
“剃发降清?”
江阴学宫内,当朱以海说出这些话时,他们震惊了。
“提督难道不是来支援我们的吗?”阎应元有几分激动。
“诸位,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是抗虏,是驱除鞑虏,复兴大明,恢复我汉家江山社稷,保住我华夏文明,所以往长远看,我们不能争一时长短,不能争一城一池,我们的目的得更长远,所以要考虑持久战,”
“诸公,死节殉国容易,抹脖子上吊跳城墙投水都可以,一死了之吗?可我们怎能轻易言死,这有用之身,必须得活着,哪怕再艰难,也得抗战拼搏。”
“为恢复的重任,我们当忍辱负重,当韬光养晦,越王勾践卧胆尝薪,方有三千越甲吞越,成就春秋霸业,我们难道不行吗?”
“你们看看我们,从浙东渡海北伐,我们这一路收复过多少城池,海宁、嘉兴、松江、苏州,可我们一座城都没守,因为我们知道现在守不住,若是此时坚守,最后也只能拼个玉石俱焚,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真这样,也只是便宜鞑子,他们巴不得。”
“诸君,为了恢复!”
学宫中一片沉寂,满怀期望的江阴士民都没料到迎来了王师,结果却是这结果。
“诸君若是不愿剃发事贼,可先随我转移,将来可先在崇明或是舟山,或是去浙东等地,为反攻做准备。”
陈明遇叹声,“真不能守吗?江阴十万百姓十万兵,人人都愿死战。”
“我相信江阴城民的忠义,但还是那句话,大家舍得死,我不舍你们死,大明不舍你们死,这样死太不值得了,人都死光了,这天下不就便宜鞑子了?”
“我们将来不仅要收复江阴,还要收复常州,收复镇江,收复南京,收复北京,我们要收复天下,还要收复关外辽东。”
“怎能轻易言死?”
“我们现在不守,不是要放弃,不是不战斗了,只是换一种战斗方式,收回拳头,是为了积蓄更多的力量,打出更有力的拳头。”
众人沉默。
道理其实大家也懂,可心里那道坎不是那么轻易能过的。若真能轻易的过去,大家也就不会这么辛苦的坚持抗清,直接降虏,不更轻松?
大会散去,朱以海特意留下了阎应元陈明遇邵康公徐观海许用季世美等一众江阴守城的领导者们。
“孤便是监国鲁王也。”朱以海公布身份。
众人惊讶的望着他,大学士徐石麒、沈宸荃等在一边证实。
“孤一路北伐,与鞑子交手这么久,虽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还是清楚的看到敌我之间的巨大差距,现阶段我们还没法硬抗鞑虏,只能采用更灵活的方式抗战,我们需要时间积聚实力,聚拢人心。”
崇祯死后,大明本来还有半壁江山,还有机会与鞑虏一战,可弘光朝忙于内斗,江北四镇和上游的左良玉这些军头们,更是腐败不堪,他们错失了最后的机会,把大明翻身的本钱给折腾光了。
朱以海在浙东起义的时候,可以说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半分希望了,是那些忠义士民的最后意志在抵抗。
可若是按历史轨迹,他们的这点热血也抗不了多久,各自为战,甚至这种时候都还要忙于内斗。
鞑子占领两京后,大明还能苛活几十年,不是他们有多厉害,恰相反,他们烂到家,只是鞑子力尽,一口吞了大半个中原,一时难以消化,无力再一口吞掉剩下的大明而已。
朱以海相当于半个先知,他知道按历史上南明各个小朝廷们的打法,没有一条路是行的通的,不管是满怀进取之心的绍武帝,还是一心抗战到底的鲁监国,他们空有壮志和决心,但都无法改变历史,他们甚至连自己的臣子都管不了。
连内部都整合不了,又谈何抗虏恢复。
从唐鲁相争,到永历逃跑,他们的路注定失败,朱以海不可能明知失败,还走老路,他只能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就如同他堂堂监国,却非要奋战前线一样,为的就是摆脱历史的桎梏,走出不一样的道路来。
明知江阴守城守不住,还非要守,那没意义。
守江阴,倒不如守崇明,
守荆州,守赣州,那还有些意义。
现阶段硬打,不如游击,现在不是全面反击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止住这股溃败之势,是重新收拾稳定人心。
“诸位,拜托了,请为大明多留些希望,多存几分元气,为将来中兴大明,反攻清算鞑虏准备吧。”
“拜托诸君能够忍辱负重。”谷
说着,朱以海向众人弯腰行礼。
堂堂监国,如此恳求大家弃城不守。
阎应元这个曾经单骑三箭吓退海盗顾麻子的壮汉,不由的泪流,陈明遇也低下了头思索起来。
徐观海本来觉得这是懦弱,但一想堂堂监国孤身举义,一直奋战在一线,能够亲提三千兵北伐,一路打到现在,夺取了多少城,击杀了多少鞑子,他能从台州一路到了这常州,都快打到南京城下了,能说他懦弱?
他若懦弱,那崇祯、弘光、潞王他们又算什么?
这时,身为大宗令的邓王朱聿键站了出来,“诸位,殿下说的很有道理,咱们不是不打,只是现在时候不到,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样不值得。诸位可以撤往崇明,一样可以抗虏。”
“我也知道这样的决定很难做,可有的时候,不正因艰难,更显毅力决心吗?”
王正中先站出来说话,“我是苏松按察副使、常镇兵备道,我遵从监国殿下的旨意,但我不去崇明,我会留在这常州境内,到太湖到茅山去打游击,我会坚守在常镇,等待时机成熟,再聚兵驱除鞑虏,收复常镇!”
阎应元、陈明遇等也纷纷站起来,“我们也不走,就留在这江阴城外跟鞑子打游击!”
季世美更是道,“我会把冲锋营拉到太湖里去,跟鞑子周旋到底!”
朱以海看到大家那憋着劲的样子,感动的再次拜首,“请诸君再受我一拜,我保证,反攻的日子不会太远的,很快我们就会反攻清算,收复江南,收复两京,到时,我与诸君共饮庆贺!”
程璧起身还礼,“我本一卑贱商贾,也领不了兵打不了仗,便留在江阴城中,剃发降虏吧。”
“委屈程公了。”朱以海握着程璧的手,这位给他捐献了十四万两银子,还前后给义阳王黄蜚等捐了十几万两,所有家财全都拿出来了。
程璧笑了笑,“我全族上下,都在扬州城中被鞑子屠光了,他们在扬州屠杀了整整十天,屠光了城中能看到的任何一个活人,我跟鞑子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就剩下这条命,只要不死,就跟他们斗到底。”
“只要能够报仇,别说剃发,就是暂时认鞑子作父,我都愿意。”
这番话,说的众人无不动容。
三天后。
博洛大军抵达江阴城外。
程璧已经剃了头发,留了金钱鼠尾,带着八千江阴百姓出城跪地请降。
之前江阴城中还有十万余人,现在只余八千,其余人都不肯剃发出城下乡去了,也有些随北伐军离开。
程壁跪地请降。
献上江阴城户籍名册等。
博洛看到面前这幕,倒是微微有些意外。
不是说江阴刁民聚众作乱,声势浩大吗?
怎么现在还没攻打,便主动投降了?
“你是何人?”博洛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小的程璧本徽州人,后扬州经营盐业,在江阴定居,薄有产业,之前不识时务,附逆作乱,如今幡然醒悟,愿改过自新,今劝说的城中吏官一同归附大清。并向贝勒献银万两粮千石以助饷供军!”
常州知府宗灏凑近博洛马前,“禀贝勒爷,程贼本徽州富商,家财数十万贯,此前附逆从贼,献银十数万两,得浙东伪鲁监国授予的苏松参议兼粮储道员一职,该杀。”
宗灏之前丢了常州,一路逃去南京,听闻博洛到来,叛军逃去,才又赶紧跑回来收复了常州,来到博洛军前请罪。博洛对这个尖嘴猴腮的无能家伙很不屑,倒是对程璧挺有兴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起来吧!”
“江阴城就剩下这点人吗?”
“回贝勒,许多刁民不愿剃头,听闻大军前来,害怕被连累,于是都逃散乡野躲避去了,这些留下的,都是已经剃发的顺民。”
“哈哈哈,顺民,很好,本贝勒就喜欢尔等识趣的顺民。”
“本贝勒现在授你为常州知府,好好干,虽你是商贾出身,可如今这时候,只要忠心肯干,我大清也不会计较你们出身,一样会重用你们的。”
宗灏在一边急了,“贝勒爷,奴才才是常州知府啊。”
结果博洛旁边的严我公直接提起鞭子就抽了过去,喝斥道,“你非旗人,也敢自称奴才,凭你也配?”
博洛也怒斥宗灏,“本贝勒还没跟你算弃城而逃的失地之罪,你倒是还敢妄称奴才,来人,把这蠢货拖下去砍了。不战而逃,还有脸回来!”
任宗灏如何喊叫求饶,博洛也没理会。
很快便没了喊叫声,人头被端了上来,博洛让人传首示众,“再有弃城失地者,皆此下场。”
第182章 鸟船入江
靖江。
阮进、刘孔昭、郑彩、朱成功、王世勋等一干水师将领前来迎接。
“花马刘望风而遁,已经退往泰州。其麾下龙凤虎豹鹏五虎将,皆不敢战,泰兴拱手让出。”
朱以马也听说过花马刘刘良佐的名头,本是山西卫所军户,后来叛乱,与高杰一样都是李自成的部将,再后来又都叛归明朝,靠镇压昔日农民军战友而一路升到总兵。在北都沦陷后,靠着拥立之功,成为江北四镇之一。
曾拥兵十万,名头很响,好骑一匹花马,故号称花马刘。不过这人跟左良玉、刘泽清等军头一样,各种军阀坏毛病占全,真打起仗来却只会欺软怕硬。
崇祯都调不动的军阀,除了会到处拉壮丁扩编兵马,就是到处抢掠百姓了,真打起仗来没有一个有用的。
清军南下,手握十万兵马而一箭未发便投降,跟镇守湖北号称发兵八十万南下清君侧的左良玉都一类货色。
他们也就当初打打落单的农民军了显能耐了。
这种人骨子里就没有了半点血性,遇到北上的鲁监国北伐军,根本就不愿意打,也不敢打,他们只想着如何明哲保身,保全实力,至于其它的,去他娘的谁在乎。
朱以海也是早看透了这些人,让他们跟着清军后面打胜仗,一个比一个凶猛,但如果让他们单独打仗,却又立马怂蛋一个。
就是后来号称能打的李成栋,其实真正出名的战绩,也都是镇压苏松百姓,以及后来南下两广打那些地方三流明军,甚至后来反攻清军打了许多胜仗,但打的也不是八旗,而主要是地方投降明军改编的绿营。
“不必理会这些人,我看靖江可以做为中转站,我们得抓紧时间先拿下崇明,崇明几个沙岛占据长江口,通海连江,位置紧要,我们必须得尽快拿下。博洛和多铎都围上来了,咱们可不能大意。”
“请殿下放心,我们水师已经拟定好拿下崇明的作战计划,手到擒来的事。”阮进十分自负,这份自负不仅仅是因为他轻敌,而是他本就是海上有名的海贼,水战本事高强,船工舵手出身,没有谁比他更熟悉海船和海战。
况且现在他手下可是兵强马壮,尤其是福建郑氏补充的那批先进战舰,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殿下请看这些战舰,这些最大的便是大鸟船,长十五丈,阔二丈六尺,经过改进后,拥有双层甲板,下层甲板装有重炮,上层甲板则是轻炮,船首还有数门大炮,在长江可以说纵横无敌。”
这些大鸟船是福建郑氏在与荷兰人西班牙等洋人海战后,吸取教训在鸟船基础上改进而来,原来的鸟船是有水密隔舱的,单层甲板,舱里无法安装大炮,甲板上又无法容纳太多炮位,于是在甲板上再加盖一层,形成双甲板。
下层重炮,上层轻炮,船首再加装火炮。
尤其是下层的重炮,已经完全就是荷兰人战舰上的海军加农火炮,沉重却又威力巨大,改进型鸟船称为大鸟船,仍是硬帆,虽远不如荷兰人的那种超级战列舰,但也已经是大明最强的。
西方海军此时的战舰分级,一二三级大舰称为战列舰,四级为巡洋船,五六级则是一般炮艇,六级以下,则是未定级的战舰。
一般一级战列舰有三层甲板,配备一百门以上火炮,二级也有三层,配备九十门炮以上,三级有两层甲板,配备六十四到七十四门火炮。
甲级巡洋舰也有双层甲板,配备五十门炮以上。谷
哪怕五六级的,也起码有二十四到四十门炮。
按他们的划分等级,福建郑氏最先进的大鸟船,其实也才三十六门炮,连四级巡洋舰都有些不够格。
但这种大鸟船也不全无是处,如果是在近海特别是在长江这样的内河里,硬帆大鸟船反而更稳更灵活,火力上也是足够的。
当年郑氏利用海湾地形和潮汐,以小船加火攻战术,一样能大败西方风帆战舰。
不过虽然大鸟船跟红毛番们的风帆战舰有很大差距,但放到此时的长江口,确实又如阮进所说,那是无敌存在,没有更强的了。
清军现在根本没水师。
连以前大明的水师如黄蜚他们的船,也都是以赶缯船、沙船等小船为主,其实只能算是民船改进型,根本算不得真正战舰。
赶缯船和艍船都本是福建的运输商船,赶缯船身长七丈三,板厚二寸七,大号赶缯船也不过长九丈六,二号赶缯船八丈。
双蓬艍船身长六丈。
此外广东运输船改进的米艇战舰,也有大中小三个型号,大米艇长九丈五,中长八丈六,小号七丈六。
郑家还有一种改进型同安梭船,大号长七丈二,中号六丈四,小号五丈九,还有在同安梭船上改进型的大横洋梭,但长反而只有八丈六。
大鸟船是唯一超过十丈长的船。
可对比下西方最有名气至圣三位一体号风帆战列舰,长六十一点三米,更是拥有一百四十门火炮,而且还有四层甲板,是超一级战列舰,排水四千九百五十吨,满载船员一千零五十人。
而六级的单桅纵帆军舰,一层炮甲板,也有二十多门火炮,成员一百八左右,排水五百吨左右,算起来,其实还比大鸟船强。
不过朱以海对这些船已经挺满意了,毕竟得看跟谁比,现阶段对付没有正式水师的清军,他有九条大鸟船,其实已经很强了。
阮进当年凭着一条赶缯船在海上击败两百多条敌船,如今拥有一支如此豪华的舰队,打崇明自然是信心十足。
相比起黄蜚那支流浪舰队,号称船上万条,可大多数都是渔船舢板等组成的,在长江这种并不算特别宽的水域,你上万条小渔船往那里挤的满满当当,这别人想不放火都很难忍的住啊。
“殿下,义阳王等请见。”刘孔昭跟田仰关系很好,当年田仰一罪官能够起复,还迅速做到漕运总督淮安巡抚都是走弘光朝权势滔天的勋贵刘孔昭的路子。
“召!”
朱以海只是回了一个字。
第183章 义阳归藩
说实话,义阳王朱朝墠现在还不如一条大鸟船对朱以海的吸引力大。
朱朝墠的短暂监国经历,其实开局非常不错了,得八总兵拥立,手下号称拥兵二十万众。但是呢,前后才两个月,就被他给折腾的一败涂地了。
总结起来,没有金刚钻就不该揽这磁器活。
义阳王朱朝墠是个大胖子,远远的便如同一个胖球一般的滚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朱以海的腿,居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仅如此,他还狂扇自己的耳光。
这一套动作十分突然,把朱以海都有些搞懵了。
看到朱朝墠这胖球似的样子,他反而想到了弘光的爹老福王,那个被闯军点了天灯的远房堂兄。
看这般做态,朱以海其实心中非常不喜的,他忍着恶心,伸手拍了拍朱朝墠的肩膀,“义阳王快快请起。”
论辈份,义阳王朱朝墠是朱以海的堂叔公,只是朱以海实在对这个死胖子叫不出口叔公二字。
义阳王却仍在扇自己的脸,说自己先前如何如何有罪,但说来说去,又都说自己本无意监国,只是逃亡到江南,被田仰等坚持拥为监国,还说之前鲁王使者至,他也是想退位归藩奉鲁王为正朔的,反正话里话外就是推责甩锅。
这让朱以海对这个胖子更无好感了,看他身上绫罗锦绣,身上满是金玉,白白净净胖乎乎,这种时局还能维持这么胖,不知道得说心宽体胖,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
不过连当了几天皇帝的通城王朱盛澂,他都没杀,更不可能杀朱朝墠了,于是便弯腰扶起他,“你我皆太祖高皇帝子孙,大明危亡之际,消息不通,大家举旗抗虏,又何罪之有呢。”
“义阳王不仅无罪还有功,孤现在便授你为镇虏大将军,领右军都督府大都督。”
邓王授了征虏大将军,通城王授平虏大将军,现在又来个镇虏大将军,朱以海都已经十分熟练了。
朱朝墠那张猪头一样的胖脸也终于挤出了笑容,大声拜谢。
“臣田仰拜见殿下。”
义阳王小朝廷的首辅东阁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江北督师田仰上来拜见,后面跟着浙直水师总督荆本彻、户部左侍郎兼兵部右侍郎沈廷扬,还有提督总兵官张鹏翼等。
张鹏翼张继荣兄弟俩从太仓城下撤离,赶往苏州,结果没赶上,于是又一路追到江阴,终于在江阴赶上了朱以海。
朱以海瞧着这几人,脑子里闪过历史上他们的结局。
田仰历史上也是南投朱以海,召为东阁大学士,封海忠伯,但他所部到处劫掠,还跟郑遵谦争夺军饷。
最过份之处在于,田郑二将争饷,最后哗于金殿之上。田仰部将李士琏居然拔刀相向,逼的郑遵谦在殿上向朱以海急呼救我。
这是什么行为?
郑遵谦那是朱以海钦封的义兴伯,而且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
田仰在扬州陷落前,那是漕运总督兼淮安巡抚,可扬州危急,他却领兵八千按兵不救,扬州失,也不南下勤王,而是直接率兵出海。
最后在钱塘江溃师后,田仰身为阁臣,更是直接投降清军。
在南明史奸臣传中,田仰榜上有名,是十二名奸臣之一。虽然朱以海当初读南明史时,认为这些奸臣如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田仰等,其实都是马党,也就是说他们基本上都是东林党的对手,这明显也是带有一定偏见的。
但田仰本身就是个贪官,然后攀附马阮刘孔昭等权势,出任要职,却严重失职,既不救扬州,又不勤王南京,拥义阳王监国也没做出半点成绩,投奔鲁王又授阁臣重职,却纵兵劫掠,殿上拔刀,最后还降清。
这种人,应当直接砍了。
“田总督,你当初总督漕运巡抚淮安,手握八千重兵,为何却不向扬州发一兵一卒?”
田仰本来见义阳王等都没被责怪,还挺放松,没想到突然有此一问,当下心中一慌。
支唔着辩解说当时淮安虽有八千兵,但兵无粮饷,将士不肯开拔,又说当时扬州周边许多将领都没出兵救援。
朱以海听了也只是冷笑两声。
“不勤王南京,也是这理由么?”
无粮饷兵将不肯开拔,这只是客观原因,扬州城破后,淮安的兵将不就开拔了吗,虽然是逃出海上,但也还是离开了淮安城的。
“臣有罪。”
田仰惶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朱以海望着田仰,在沉默了约一刻钟后,才终于再次开口,这一刻钟的沉默,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一刻钟,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叫君威难测。
朱以海并不是对所有人宽容大量,也一样会有怒火的时候。
正当大家以为田仰难逃一劫时,朱以海却挥了挥手,“起来吧。”
他最后没杀田仰,是因为田仰最后降清,也是局势崩溃后投降,并不是主动投降,此后也没有积极卖命,反噬旧主的行为。
朱以海不会跟复社东林党人一样,一心以党社是非观来评价抨击对手。
田仰最大的问题,还是此人德行不行,而且能力也不行,只会钻营、贪污,就算做上总督、大学士,既不能统驭部下,也不能献策救国安民。
他连同入奸臣传里的马士英、刘孔昭都不如,起码他们还是有些能力,而且最后还不屈而死保持了晚节的。
不过如今这个时节,他比起刘良佐刘泽清吴三桂这些人,却又还要好一些,起码也是最后穷途末路才投降的。
念及此,朱以海饶他一命。
但这种既无德行又无能力的人,当然不可能再委以重任。
“孤已授吴易为漕运总督兼江宁巡抚了,江北如今失守,你这凤阳巡抚也无地可巡可抚,便暂且留在行在御前,授翰林院侍讲学士。”
田仰得到这个处置,心里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是长松口气,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刚才,他真的以为监国要杀他了。期望值降低后,现在只授个侍讲学士,也大超预期,自然也就很高兴了。
“荆本彻。”
“罪臣在。”
“你原是下江道监军御史,孤升你为詹士府正四品少詹事,留在御前。”
说是晋升,实际上这也是旁落闲置了。
“沈卿!”
“臣在。”
“孤授你为淮扬巡抚加户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暂驻崇明,负责恢复江北事务。”
听到这个任务,沈廷扬愣住,一边的田仰和荆本彻也有些愣住,本以为义阳王的人鲁监国都不用,谁料到刚才还说淮扬如今失守无地可抚,把田仰改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结果这里又加封沈廷扬淮扬巡抚,这不自相矛盾?
“张鹏翼将军,你原为淮安总兵,现授你为淮扬提督总兵官。”
张鹏翼的弟弟张继荣,则被朱以海召入御营,他们兄弟的五百关宁旧部精锐,也被调走四百入御营。
其它如荆本彻的兄弟子侄、沈廷扬的兄弟子侄等,也各有安排。
义阳王小朝廷也就算正式并入了鲁监国朝廷中,成为过去式了。
第184章 天下养朱(猪)
“殿下,臣以为大明太祖立国二百八十余年,到如今许多旧制已经有些不合时宜,应当更改,比如大明宗藩制度,比如卫所军户制度等等。”
进入靖江城后,老学士徐石麒向朱以海说道。
终于有人说起这些了。
其实大明只要稍有点见识的人,谁又不知道那些祖制早已经不合时宜了呢,可问题这是太祖定下的祖制,谁敢轻言更改。更何况,这些祖制的背后,是无数的既得利益集团在拼死捍卫。
大明宗藩说是镇守各地,屏藩朝廷。
但其实从建文开始,就已经容不下这些带兵据地的藩王们了,一通轰轰烈烈的削藩,逼死了几个藩王后,也把朱棣逼反,然后是靖难。
靖难后,叔父朱棣夺了侄子建文帝的江山,他自己就是藩王起兵夺位的,所以更容不得藩王们继续坐拥强大实力了。于是削减护卫等各种政策出台,实际上还是走的建文的削藩路子,只是这次没人敢反了。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朱元璋本设计的是老朱家的子孙镇守各地,屏藩中央,结果最后却成了藩王们在各地养猪。
不能再屏藩朝廷,却慢慢的成了朝廷巨大的负担。
每一位皇帝即位后,总要分封自己的皇子皇孙,于是分封的宗藩越来越多,这些藩王们各种被限制,不能擅离封地,不能管理地方民政军事,除了生孩子便只剩下敛财这么一个事可做了。
皇帝们也喜欢大肆封赏给儿子土地,比如嘉靖皇帝一次就赏给自己儿子景王四百万亩土地,福王朱常询开始也被下诏赐庄田四万顷,后来推辞才减半,也是二百万亩。
几百年下来,导致各地宗藩都占有了大量的田地,后来的一些皇子们无地可封,就直接让地方划地交租,还有宗藩的禄米,好多也直接划给一些府县负责上缴供给。
据说河南土地,大半都被宗室占有。
更别说宗藩还享有许多特权,他们的庄田是不纳粮不服役,甚至还要给佃户们派役的,有时地方还得给他们折役纳银。
总之,大明宗藩早成了朝廷一个重要的负担,而且在地方上,也极大的侵占了百姓的利益,成了一个巨大的恶性肿瘤。
只是这个问题以前有人说过,但没被皇帝们重视,或故意无视。
如今朱以海监国也两个多月了,随着他北伐,也终于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当生存的问题解决了部份时,现在也终于开始要涉及其它的问题。
徐石麒资格老威望高,他来对这种深度问题发难,也算是非常有担当。
这种事情他不提,别人提了也没什么影响力。
“老大人坐。”
过完了两个六月后,此时进入七月,虽说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可眼下的天气丝毫没有转凉的意思,仍然热的要命。
朱以海做为一个穿越者,对于大明有哪些积弊,其实比谁都清楚,毕竟后世那么多人早就总结过无数遍了,什么样的问题都能给你找出来。
但问题是,他知晓这些,现在却暂时没空,或者说暂时不能去触碰。
就好比他知道福建郑家野心勃勃,想当福建王,对南明朝廷毫无忠心可言,但他能现在就定郑氏一个叛逆罪名吗?不是他们反迹未现,就算现了,眼下这种情况下,也要分主要矛盾次要矛盾,得一个个来解决。
上来不顾三七二十一,板斧乱砍,那就是拆家,最后梁断柱折屋塌,自己也得埋里头。哪怕知道柱子歪了梁也不正了,也得先小心翼翼的扶正甚至加固,得先修屋,而不是拆屋。
别说郑芝龙没反,就是反了,也还得好好安抚,饭一口口吃,事一件件做。
他举旗之初,连这个监国身份都还没得到认同,他就拆屋,那不自取死路么。
就算是现在,其实也不好轻易涉及这些深水区,毕竟这些宗藩再毒瘤,好歹现在面对鞑子也还算自己人。
“老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朱以海道。
徐石麒道,“我大明历二百八十余年,总共封亲王八十三人,除年幼殇亡未确定封地的,总共在天下各地建立五十个亲王国,再除去无子国除和因罪夺藩的,至崇祯末年仍有三十余国,二百余年间,共册立二百八十九位亲王,十一位靖江王······”
大明皇帝嫡长子立为太子,余子十岁封亲王,二十岁就藩封地。
亲王嫡长子为世子,余子十岁封郡王。郡王嫡长子封世子,余子封镇国将军。
然后是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中国尉、奉国中尉。
传至奉国中尉,不再降。
所有爵位世袭,永远有别于齐民。
亲王以下,领取禄米。
亲王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二百石。
一句话总结,大明诸藩,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并能世袭罔替。
于是就形成天下养朱(猪)的局面。
甚至除了男性,公主和驸马、郡主和仪宾,也一样有俸禄供养。
仅在万历年间,宗室人口就超过十五万七千,而万历年全国天赋总额两千三百万石,供给宗室俸禄就要八百多万石。做为产粮大省的山西和河南,两省粮赋还不够供宗室一半。
而许多亲王郡王还占有大量庄田,甚至兼并侵占民田,也导致地方百姓苦不堪言。
到此时,虽然经历了多年的农民军起义,以及清军入关等战事,大明宗室人口锐减,但仍还有许多。
现在前方吃紧,可后方有些宗室仍在紧吃。
就好比今天那个义阳王朱朝墠,都胖成球了。
徐石麒也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下去,也顾不得什么祖制不祖制了。
除了北伐军在前线能打汉奸抄家攻城掠地得到不少钱粮补充,暂时不缺粮饷,后方诸军可都十分缺饷,不少兵都为争饷闹翻了。
如今鲁监国重立朝廷,各地宗藩都汇聚过来,或者南下后方,这些人如何安置,也是大问题。
第185章 杀猪收粮
徐石麒明显也是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面对朱以海的提问,马上拿出了自己的一个建议。
“首先应当减禄,如今国难之机,朝廷疆土沦陷大半,前线养兵无饷,御营将士都发半饷,宗藩做为皇族,更应当做表率,臣请减宗室禄米一半。”
“亲王年禄万石,减半则是五千石,奉国中尉二百石,减半则为百石。”朱以海拿着把蒲扇给自己扇着风,“而我大明百官俸禄多少?正一品月俸八十七石,从一品至正三品,递减至三十五石,从三品二十六石,正四品二十一石,正五品十六石,正六品十石,正七至从九递减五斗,至五石止。”
朱以海叹声。
“这是洪武年间定的官俸,此后为永制,多年来官员们都说俸禄太薄,但没改过。”
大明宗室,最高的亲王一年一万石禄米养着,最低也是奉国中尉一年二百石,虽说也有本色折色。可一个正一品的官员,一年也不过一千零四十四石禄米,一个从九品的一年更只有六十石,一样也是有本色折色。
虽说官员也还有其它收入,但明面上的也就这么点,其它的更多的是灰色收入,而灰色收入,与官职权力有关,那些要职正官才有较高灰色收入,比如海瑞也曾上奏说,一个县官一年的陋规例银收入有几千两。
而一个巡抚一年的例银从几万两到十几二十万两间,这是与手中权力相关的,一般都是正印官这种收入高,而一般官员就没这么多了。甚至就算总督巡抚一年一二十万两的陋规例银,其实也不是全进自己口袋,他们还得养一支很庞大的私人团队,比如各种师爷,甚至是轿夫厨子家丁随从书童等等,甚至这笔钱,还得充做办公经费等等,以及同样要迎来送往,到处打点。
但不管怎么说,跟宗藩们的这禄米一比,还是相差很大。
正一品高官,已经位极人臣,却也仅是亲王的十分之一。
既然徐石麒今天提到了这事,朱以海认为也确实是到时候该着手了。
“老大人也说如今国难当头,那么皇亲国戚更应当与国休戚,将士们都拿半饷,可将士们拿性命相拼打鞑子,一等兵一日不过一钱半银子,一月也才四两五,暂发半饷才二两多。长夫每日更仅银一钱,发半饷一个月才一两半银子,但亲王身居后方,一年一万石,拿一半还有五千石,太多了。”
“朝廷现在根本无力供养这么多,我看按百官之禄,然后减半吧。”
“亲王比照一品,郡王比从一,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按此递减,亲王月禄八十七石的一半,四十三石半,”
朱以海想了想,四十三石半那也几千斤,所以又加了一句,“先发一半,凑个整,亲王一月二十石米。”
降十倍,再折半,然后再发一半,还要抹个零。
原本一年是一万石禄米,朱以海打了个骨折,变成了两百四十石。
徐石麒都被朱以海的打折力度惊到了。
“殿下,会不会少了点,宗藩也要养家,人口多。”
朱以海自己以前也是亲王,哪不知道这些,“国难当头,也就不要顾着享受了,奴仆家丁随从,该遣散的遣散一些,少雇佣一些,让大家自谋生路去,要开源节流,勤俭节约,将士们在前线还吃不饱饭呢!”
不出手则已,既然要出手,就得起到作用。
否则不痛不痒的减禄,起不到作用,减的做什么。
当然,大明宗藩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个禄米问题,还有在地方侵占田地,和他们庞大的王庄不纳粮不服役的问题。
所以现在朱以海打算从这方面也着手整顿一下。
“所有还在朝廷治下的宗藩田庄土地,命各藩自己主动上报,并让行在派出御史联合地方官员,全面丈量登记,不论是宗藩田庄,还是寄名等,只要在宗藩名下之地,统一先收一半入朝廷特别官田,列入内府名下,这些田地产出,用予供养御营亲军。”
“剩下一半,则亩征一斗二皇粮。”
徐石麒再次震惊。
直接先没收一半田产充入监国的内府,用以专门供养御营,然后剩下一半地,以后每亩征一斗二米的皇粮。
一亩征一斗二,这个数字怎么来的,到底多还是少?
徐石麒做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高官,其实心里也早有一笔帐,简单的过一下就知道,虽不知道监国这亩征一斗二怎么来的,但其实跟当下百姓的负担差不多。
大明明面上的田赋很轻,大约三十税一可能还不到。
但是,田赋其实只占小头,因为百姓的负担包括夏粮秋粮地亩银还有人丁银,甚至里甲、均徭、驿传、兵款等等,反正就各项相加,是原本正赋的好几倍。
反正一亩田大概如果折成粮,差不多是征十三四五斤的样子,有的地方可能还更高。
万历时搞过一条鞭法,就是把各种杂七杂八的都折进田亩里,一次征收,然后不再征其它的了,但是,各种搞成一条鞭法一起合并征收后,没多久,又出了许多新的征派,其实好多就是已经合并后,又再次征收的玩意。
百姓负担反正很重。
偏偏宗室、勋戚、官员们都利用优免特权不负担,甚至本来律法里没有这种权力,但他们就是不交。然后许多百姓就通过投献、寄名等,把田登记到王公权贵名下,以逃避税赋瑶役。
朱以海现在意思是那些宗藩的田庄,管你是真的自己的产业,还是别人寄名你名下以避役逃役的,反正我也跟你来一条鞭法,跟你摊丁入亩,我也不跟你说这个银那个粮那个摊派的,直接全都一条,就定个皇粮的名字。
以前的那些什么田赋丁银啥的,仍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优免,不收。
但我现在收的是皇粮,就是国家有难,你们这些享受了国恩几百年的皇亲国戚们该出力了,向你们征收一笔特别税,按亩收,不按其它,就是有几亩田就收多少税,其它的不管,这笔皇粮也没有任何特权优免。
一亩收一斗二升。
正常一亩地,收成差点的也有一石了,南方好点的田两三石,甚至有些地方精耕细作四五石的也有,毕竟明朝时不少地方种田已经也是使用肥料等了。
地就算有好有坏,可现在这是特别皇粮,一亩一斗二升,也还是能承受的。
第186章 气魄决心
这笔皇粮,朱以海派人去收,不需要他们自己交粮运输,也不再额外收什么损耗。
之前有人提议重征三饷,朱以海拒绝了。
明末的三饷,一加再加,辽饷每亩一分二厘银,后又征练饷,每亩加一分,还有剿饷,三饷征罢不定,对百姓负担极重。
按明末的粮价算,这每亩几分银的饷,其实也有十来斤粮了。
最重要的是,三饷设计的是按亩加派,但实际上最后士绅官僚地主们,占地最多,却把自己该交的那份转移到百姓头上,于是百姓实际交的就不是那十来斤,甚至官吏还趁机层层盘剥压榨,导致无数百姓破产逃亡,农民大起义也就开始了。
朱以海现在弄个皇粮专门征宗室的税赋,按亩征收,本质上跟三饷加派也差不多,只是换个名头,但因为征收有特定对象,所以又显得很特殊。
只要是还在大明统治区内的宗藩名下的土地,都要先收一半,然后每亩征一斗二升,管你是亲王还是中尉。
“从本监国名下的田庄开始清量登记并征收,名下田产一半入内府。剩下一半每亩征一斗二升,就是入内府的这些田,也要每亩征一斗二升。”
朱以海的话一次又一次的震惊着徐石麒。
这都没收土地到自己头上,征粮到自己头上了,鲁王这么狠?
“如果大明朝都亡了,大明朱家的这些皇族,又岂还能存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这个时候连这些都想不明白,那也不配再姓朱。谁若是要反对,那孤也不介意将他们开除出皇家族谱,他们想姓什么姓什么去,但要把朝廷给他们的爵位、田地、财产等都收回。”
徐石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觉得步子有些大,但大明都到这份上了,监国说的也有道理。
大明若是都没了,你还能在大清继续当王爷不成?
再一个,这个皇粮也只是征对宗藩,并没有涉及到其它士绅百姓们,牵扯没那么广,反对的应当不多。
“我大明传承近三百载,宗室诸国代代传承,如今也是数十万人口,爵位世袭,导致负担太大了。我觉得应当改一下,爵位不再是世袭罔替,而是除太祖所钦封诸亲王可世袭相替外,其余亲王及以下爵,当世降一等。”
“亲王降至镇国将军不再降,郡王降至辅国将军不再降。”
“其余降至奉国中尉后,再降就授散勋十二等,散勋十二等后再降,就为世袭武职五等。”
勋官十二等,左右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然后到云骑尉、武骑尉。
一路降到武骑尉最低后,再降则授世袭武职五等,从指挥使到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再千户、百户。
这一路下来,八级世爵、十二级世勋、五级世职,总共二十五级,传二十五代,这都得五六百年了,大明肯定也早没了。
但是与原来八级爵世袭罔替,最低到奉国中尉不再降的最大区别是,是要把庞大的宗室人口的整个爵位降低,或者说是把负担降低。
如一个亲王年禄一万石,但一个奉国中尉才二百石,相差八级,但俸禄相差五十倍。如果代降,那就是几何式下降。
太祖朱元璋分封二十四子就藩,还有一个侄孙,共二十五藩,到此时,还传承的有十四藩,除靖江王外,还有秦、晋、周、楚、鲁、蜀、代、肃、庆、岷、韩、沈、唐十三藩。
朱以海如果只以这十三藩为****,那以后大明就只有十三个世袭罔替的亲王,不会再增加。
其余皇帝的封子封亲王,再传就是郡王了。
亲王少了,郡王自然也会减少,以此递减,就算宗室数量仍不断繁衍增加,但整个爵位降低,这开支就减少。
假如在八等爵下面再增加十二世勋五世职,待遇再大幅度降低,则负担更轻。
就比如现在几十万宗室,最低也是奉国中尉,最少也二百石,哪怕折色,依然负担巨大,但如果变成二十五等了,最低是个世职百户,假如奉国中尉最低二百石,那十二等勋,最高也只百石,最低武骑尉可能就只几十石。
再往下五等世职,最高几十石,那最低可能就几石。
从二百到二石,这就是天差地别。
这其实是朱以海借鉴八旗的丁粮制度,满清入关后,几十万旗人都有丁粮养着,什么都不干也有份铁杆庄稼。
朱以海其实也想直接一步到胃,八等爵降等承袭,最后直接就降为庶民,但也得考虑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所以慢慢来。
八等变三阶二十五等,从一万到二百,变成从一万到二石,到时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宗室,绝大多数都只是领几石丁粮的,则负担就要减轻百倍几十倍,甚至等缓过来后,还可以再大刀阔斧的改革调整。
“郡王以下,不限入仕,八等爵以下,不限四业。”
大明的卫所武官制度,其实早随着卫所的驰废成为了阶官,各地卫所也大多名存实亡,而原本的武官世职,其实到此时也已经混乱。
朱以海现在打算干脆把这世袭武职跟卫所剥离出来,甚至把卫所和军户废除,一步步来。先把世袭武职变成纯粹的世袭的恩封赏赐,只拿俸禄没有实际职事。
可凭此为入仕资格,经过吏兵部的铨选后出仕为官。
以前宗室是养猪,就算分封地方,可既不能管民政,也不能统兵,甚至不能科举不能当兵,就算日子过的苦的,也不能从事士农工商四业,你就只能被养着。
朱以海认为得改。
亲王郡王的就先养着不要出来凑热闹,毕竟这些人不是皇子就是皇孙,随便瞎凑热闹容易出事。
但关系疏远了的那些宗室,完全可以出来做官了,甚至等那些降到地位很低的皇室成员,完全可以自谋出路,什么读书经商做手艺,得鼓励他们养活自己。
不能真跟旗人一样就养着,否则会养废。
给丁粮,是保障,是优待,不是要养废。
徐石麒已经被监国的这份气魄完全震住了,这真没把老朱家几十万皇族当自己人啊。
朱以海也是非常不客气的道,“若是能把养几十万宗室的钱粮,拿来供养几十万将士,这中兴恢复大业何愁?”
“所以改革宗藩制度,也是迫在眉睫了。”
“孤鼓励和欢迎宗室子弟出来做事,各凭能力,读书识字的可以做书吏甚至为官,勇武骁健的可以从军入伍带兵打仗,若是愿意出去经商创业的,也是鼓励的。当然,如果有宗室孤寡贫困艰难的,孤自然也不会不管,会让内府负责救济帮助。”
“但是想坐着享受,那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大明若亡了,也就没有皇族朱家了!”
徐石麒点头赞同,“殿下好大气魄,臣愿意来做这个先锋,请让臣上奏提议此事。”
朱以海知道他这是为自己考虑,毕竟臣子冲锋,总比监国亲自下场更易操作,也有回转余地。
“这事老大人可以找邓王一起商议,若是邓王愿意一起上书倡议,则更好。”
邓王朱聿键在宗室中比较有威望,且辈份较高,现在又是朱以海任命的宗人府宗令,本就负责皇族事务。
“回头我再召巨野王和邹平王等议此事。”
巨野王和邹平王都是鲁藩支系,现任的两位郡王还都是朱以海任监国以后授封袭爵的,所以跟朱以海关系较亲近,一来本就是同支,鲁王是大宗家长。二来他们逃亡江南,爵位都还是朱以海下旨让他们承袭的。
朱以海若改革宗藩制度,不管是收王庄田还是征王庄田皇粮,其实跟他们都没多大关系了,他们的封地和庄田,都在山东,早就沦陷于清军之手。就算削禄降爵,他们现在流亡江南,全靠朱以海才落了脚安稳,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
若是能够好好配合朱以海改革宗藩制度,说不定还能重新得个封地,再划拔些庄田给他们呢。
徐石麒也明白朱以海的意思,若是从鲁藩先开始削禄征粮,那其它诸藩反对声也会小些。
“国家之事,其实就是钱粮之事,钱粮办好了,才能供军养吏,才能天下安宁。尤其是如今,处处都离不开钱粮,没有钱粮,军队整编、训练无从谈起,不能整顿军队,就无法抗击鞑虏!”
崇祯亡国,就是亡于财政崩溃。
不管是小冰河导致的一系列灾荒,还是关外女真和关内流贼用兵不断导致军费大增,总之就是一句话,钱的问题,让本已经腐朽不堪的大明彻底的崩溃了。
解决不了钱粮问题,崇祯再怎么折腾,也救不了大明。
同样的,就算朱以海知晓未来,但如果他不能改善财政,他也走不远,士兵不可能一直饿着肚子为你作战,皇帝都不差饿兵,没钱不仅没饷,更变不出铠甲刀枪和大炮战舰,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拿天灵盖去拼鞑子的骨朵,那是不可能拼的过的。
清军都知道大力发展火炮,打造出了专门的火炮部队,明军总不能指望削几根木头就能打赢他们吧。
“钱粮钱粮,无外乎开源和节流,多管齐下吧。”
第187章 兄弟会
江风猎猎。
一支舰队驶来,遮天蔽江,无数银帆连接天际。
高大如楼的大福船桅杆上张着一面黄字将旗,旗下,靖虏伯、浙直水师提督黄斌卿魁梧高大的身躯站在三层甲板上,任风高浪急,却岿然不动。
身后,数名披甲将军站立。
“想不到,短短两个月,我们又回来了。”黄斌卿叹道。
站在他左侧的男子望着远处隐现的陆地,没有接话,这位看着个头不算高大,但若报出名字,在东南海上却是能够震三震的,此人海上被称为仁盗,姓周名鹤芝。
因为大明特殊的海上政策,导致了东南海盗众多。
周鹤芝是福建福清人,少年读书,梦想一朝金榜题名,在福建这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偏僻之地,通过仕途改变命运,但从宋至明,福建却是有名的科举大省,这里的科举竞争也格外的激烈,周鹤芝虽然也十分用功,但终究还是没有成就。
二十岁便跟许多同乡年轻人一样,毅然下海,在日本到明朝的海上贸易航线上做事,因为读过书,年轻而又聪明,还十分谦卑礼貌,因此他很快闯出了几分名头。可也因为人豪侠仗义,而被同乡嫉妒陷害,最后被迫远走日本,后来还得一位大名看重,收为义子。
得到大名支持后,周鹤芝重返海上,有了自己的船,并开始做起了海盗,打劫昔日那些排挤陷害他的同乡商人,但是他却盗亦有道,就算打劫却也只劫一半财货,并不杀害一人。
久而久之,海上仁盗之名远扬。
后来他潜回家乡,却被同乡举报而入狱,可凭着仁盗之名,借着良好的人脉,他还是成功的买通了狱卒,在蹲了三年监牢后逃出,继续纵横海上。
崇祯五年,接受招安授为把总,但不久后,复为海盗。
黄斌卿屯驻舟山后,为了扩充实力,到处招兵买马,尤其喜欢招聚海贼,周鹤芝纵横海上又有仁盗之名还曾受过招安,于是黄斌卿百般拉拢,最后成功的把周鹤芝拉入伙,并授他水军都督之职。
甚至还凭借着周鹤芝在日本的关系,开辟了舟山至日本的贸易航线,硬从福建郑氏嘴里抢食。
黄斌卿在长江败退回舟山,并能迅速站稳脚跟,靠着一个岛养活手下兵马,还能不断扩兵,周鹤芝功劳很大。
眼下也是实打实的舟山水师的二把手,黄斌卿统领的是原朝廷官军水师,而周鹤芝统领的是义师,也就是招拢的各路海贼们。
在鲁监国招抚舟山的过程中,黄斌卿这么快低头奉诏,也同样与周鹤芝有很大关系,他一直劝说黄斌卿奉鲁监国为正朔,并接受征召调令,因为周鹤芝的态度,黄斌卿不得不认真考虑。
在外有王之仁大军压境,鲁监国态度坚决,内又有周鹤芝力劝受诏的这种情况下,他才最终奉诏,把舟山交出,带水师北上。
黄斌卿手按腰间剑柄,指着远处出现的崇明岛。
“崇明几沙,人口二十余万众,若真能控制,倒不比舟山差。”他笑的却有些苦涩,来时他是盘算的很好,以舟山换崇明,倒也不亏。可来的路上,却接到很多新的消息。
鲁监国已经先一步到了崇明。
义阳王退位归藩,投附鲁监国,鲁监国亲率水师攻崇明,刚经历内乱的崇明岛上,黄五常和顾容、高进忠三方势力,却又各怀鬼胎内讧起来。
双方都想争夺崇明控制权,高进忠暗里向太仓的张国柱、李成栋等请降,以自己五千人马向清廷讨要爵位官职,并要求控制崇明。
多铎给出的回复是只要高进忠率部剃发归降,便欢迎归附,且保留原职使用,但没答应把崇明交给他。
更没同意授他伯爵,因此事,高进忠便有些犹豫起来。
恰在此时,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兄弟会,这兄弟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他们突然起事,有海贼有码头工人,有江淮难民,甚至有本地豪强地主、农民等,总之响应者众多。
他们突然起事,把岛上三方势力都打懵了,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下,兄弟会居然把崇明县城给夺取了。
正当三方都咬牙切齿要攻打县城时,阮进率领着水师抵达。
九条大鸟船顺江而下,舰炮齐鸣,赶缯船、同安船、米艇、福船、沙船,各式水师船杀到,炮声轰隆,杀声震天。
高进忠、黄五常、顾容三方势力本就各怀鬼胎,又大意失了县城,再被水师从后面杀到,顿时大乱。
阮进没费什么力气,便成功击败三人。
黄五常、高进忠、顾容纷纷投降。
崇明成功拿下。
原来这兄弟会乃是负责情报的陈潜夫组建的一个外围情报组织,以秘密会社的形式在江南发展,吸引成员。
兄弟会名字由来,就是当初鲁监国传檄天下时所说的那句,凡举义抗虏者,不论士绅大夫或草泽匹夫,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因为北伐军在江南的发展顺利,兄弟会在各地发展也非常迅猛,得到许多士绅大夫、草民百姓的支持,裂变式的扩张。陈潜夫派了许多骨干到崇明组建发展兄弟会,尤其是在义阳王等投降后,更是利用崇明本地出身的沈廷扬,还有荆本彻在岛上四会营余部等关系,很快就渗透到了崇明岛的各方面。
因此一朝发难,还忙着内斗的高进忠等人完全就措手不及。
崇明兄弟会起义,也是兄弟会正式亮相。
黄斌卿还没到崇明,结果崇明已经易手几次,如今更是落到了监国手中,鲁监国就在岛上。并已经下诏,把崇明岛设为御营亲军水军的内河水师伏波镇的驻地,舟山则为御营亲军水师的外洋水师定海镇驻地。
同时,崇明还是江南提督的驻节之地,也是淮扬巡抚暂时治所。
总之,崇明岛虽然之前说给黄斌卿这个浙直水师提督,但现在已经不是他独有了,只能把几座沙岛中划一个给他驻守。
他得跟江南提督、淮扬巡抚、内河水师等一起共处。
可事已至此,黄斌卿也已经无法回头了。
“之前离开时,崇明也是兵强马壮,谁能料到,转眼间义阳王已经退位归藩,昔日的那些总督、巡抚、总兵、监军、侍郎等,死的死、降的降呢。”
他身后的周鹤芝却一直没有什么言语,他知道黄斌卿虽然抱怨,但其实也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余地了。
他遥望崇明,倒是有几分迫不急待的想拜见那位监国殿下了,又想起当初在海上结识的小友郑森,现在成国姓爷了。
“这天下大势,倒是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了。”黄斌卿长叹几声,然后下令,“降帆下锚江心,舰队在此停泊,诸将随我一起上岛拜见监国殿下!”
第188章 赐丹书铁券
崇明沙。
朱以海率众臣亲至港口迎接到来的黄斌卿一行,舟山水师远远的在江心下锚,黄斌卿等将校乘小艇前来。
“世勋,你父亲还是有几分小心谨慎啊。”朱以海笑着对身旁的黄斌卿之子黄世勋道。
黄世勋本名不是这个,这个名字是当年黄斌卿拥立福王继位后所赐,兄弟俩一个赐名世勋一个赐名世爵,以示黄斌卿拥立功高,子孙世爵世勋之意。这位黄世勋名字听着文雅,但其实他少年随父从军,脾气暴躁,十分嗜杀。
每战必奋勇争先,十分勇猛,但战后必定杀俘,甚至是抢掠无辜百姓,他最大的一个爱好,就是食人心肝,奸人妻子。黄花大闺女他不喜欢,就喜欢别人的妻子,尤其是喜欢当着别人丈夫的面***子。
每次战后都狂性大发,将俘虏敌将剖膛破腹,取出心肝亲自煎炒食用,然后吃饱喝足再当俘虏敌将的面,把他的妻子给辱了,甚至只淫正妻,不论年纪。曾经当着一个老头子面,把他头发花白的六十多岁老妻给当众豁豁了。
背地里别人都称这位黄小将军禽兽不如,私送外号食人兽。
被父亲送来当人质后,食人兽倒是挺老实的,没敢乱来,面对监国的问话,也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臣父不敢失礼。”
“哈哈哈。”朱以海大笑,黄斌卿之前对朱以海的招抚可是爱理不理,甚至不断的制造摩擦,现在说不敢失礼,可谓是天大的笑话。若不是他朱以海迅速整合浙东,然后挥兵北伐,且取得这么多胜利,黄斌卿会来投吗?
历史上,黄斌卿可是从来都不曾尊奉过就在身边的鲁监国,甚至鲁王兵败想退往舟山,结果他还带兵袭击,杀人夺船。
拳头大才是真理。
这等乱世,连皇帝的名头都使唤不动这些军阀,只有实力强,才能威慑的了他们。
眼下的朱以海已经不是之前给黄斌卿去信十几封,他都懒得回一个字的那个鲁监国了,这是已经得到残明各地官吏军民都拥立尊奉的君主,尤其是手底下还有一支打出威名的御营亲军。
远远的,黄斌卿等登岸后,便都大步赶来朝拜。
“臣浙直水师提督黄斌卿拜见监国殿下。”
相距十余步,黄斌卿已经直接跪拜下去,高声报名,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看着这个曾经孤傲不可一世的军头,如今匍匐于自己面前,朱以海微微笑了笑。
曾经他想过杀了黄斌卿,可最终忍住了。
这样拥兵自重的乱世军头太多了,多的数不过来,杀的话也是杀不过来,现在他得一心对抗鞑子,只要黄斌卿还肯打鞑子,便暂时顾不上杀他。
虽然这种人也是隐患,但现在拔刀内讧,也不是时候。
忍吧。
就算是监国,面对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也还得忍着,甚至还得露出笑脸,弯腰去扶这个家伙。
“肃虏伯远为辛苦,快快平身!”
黄斌卿膝行几步,居然抱着朱以海的腿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还低头吻了朱以海的靴子,这副卑微到极致的表现,让朱以海忍不住皱眉,有些觉得太恶心。
可也只能强忍着,伸手去扶起他。
“臣死罪,请殿下处置!”黄斌卿仍不肯起身。
朱以海心头十分不满,这无疑是想当众让自己明旨赦免他此前的罪行了。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当下一挥手。
内阁大学士徐石麒便走了上来,递上一面铁券和一道黄绢圣旨。
“朕赐黄卿丹书铁券可免三死,赐号奉天翊运中兴定难宣力功臣!”朱以海将铁券和圣旨递到黄斌卿手中。
黄斌卿望着丹书铁券诏书,还有钦封的功臣号,一时也有些意外。
丹书铁券是他想要的,圣旨更是他的目的,皇帝当面赦免其罪,心里总能安稳。
只是没想到,皇帝这么痛快甚至提前准备好了丹书铁券,还给功臣封号,甚至给十字的功臣号。
丹书铁券这玩意,那是给顶级功臣的,除了谋逆不赦,其它死罪皆可赦免,不同铁券可赦免相应次数的死罪,免一次两次三次的都有,子孙也可承袭。
至于功臣号,官员们结衔时,有功臣号的都把这个放在最前面,可知道是很值钱的。
一般来说,大明的功臣号跟爵位一样难得。
甚至名号也非常有讲究的,如开国者加开国辅运,靖难者称奉天靖难,其它功臣则称奉天翊运,承袭父祖爵者授钦承父业。武臣加宣力,文臣加守正,功高者加推诚。
比如开国公侯,封号多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唯李善长为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
朱以海之前封了不少爵,但功臣号这是头一次颁授,黄斌卿是第一人。
一上来还就是十字长的功臣号,奉天翊运中兴定难宣力功臣,虽然没有推诚二字,而是中兴定难,但毕竟是头一个得鲁监国授功臣号的。
“黄卿快快请起。”
朱以海再扶,黄斌卿终于肯起身了。
拍了拍黄斌卿的手臂,朱以海心里却已经给黄斌卿再记了几条罪状,现在给他铁券,但将来肯定还是要杀。
这家伙太嚣张了,敢公然如此要挟监国。
有些人就是作死,而且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黄斌卿能够识趣一些,归附了后放低姿态,将来再立些功劳,朱以海也总能忍一忍的,可现在这态度,朱以海很难容他。
周鹤芝、黄大振、黄孝卿等一众舟山将领也上来拜见。
“周卿之名,孤也早有耳闻,国难当头,能够毅然投身报国,难能可贵。孤授卿平虏伯,长江水师提督之职。”
一旁本来还有些暗暗得意的黄斌卿一听这立马心里一个咯噔。
他是浙直水师提督,然后现在他的副将周鹤芝却被授为长江水师提督?然后崇明还驻有御营亲军水军提督阮进,御营亲军水军内河水师总兵刘孔昭,这是水师打架?
“周卿驻狼山,黄卿驻靖江,刘卿驻南沙,阮卿驻长沙,江南提督驻崇明,如何?”
黄斌卿终于回过神来了,这位鲁监国一直憋着坏,没安好心呐。先调他离开舟山,夺他基业。骗来崇明,结果却把他的水师一分为二,给周鹤芝封长江水师提督,分走他一半舰队。然后再把他调驻防靖江,说好的换防崇明呢?
周鹤芝已经跪接圣旨,感谢君恩,一个海贼直接授封伯爵,就算没有功臣号没有铁券,也足够对鲁监国感恩戴德了。
阮进等也纷纷领旨。
“黄卿?”
黄斌卿心中苦涩无比,可看众人态度,也知道自己没的选择了,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臣领旨谢恩!”
第189章 步步紧逼
“长江水师提督领提标五营,并下辖岳州镇水师总兵、汉阳镇水师总兵、瓜州镇水师总兵、湖口镇水师总兵、狼水镇水师总兵等五总兵,五总兵各辖镇标四营。”
崇明码头上,朱以海拿出早就谋划好的舟山水师分家方案,周鹤芝受封平虏伯、长江水师提督,编二十五个营,下设五总兵。一营五百人,全军实际一万两千五百人,若加上辅兵四千五,那总共编额一万七千人。
而这次黄斌卿率部北上,除了留在舟山和迁往宁波的人马,带来的不到两万人。
这要是给周鹤芝一万七,那他就成光杆提督了。
不等黄斌卿出口反对,朱以海又宣布对浙直水师提督的编制方案,同样是提督下设五总兵,提标五营,五总兵镇标各四营。辖福山、吴淞、金山、海宁、杭州五镇水师总兵。
长江水师和浙直水师的防区设置,可以看出长江水师,其实就是负责长江一线的,从湖广到江西,从安徽到崇明,长里江防。
而浙直水师,实际上辖区只是从长江口到杭州湾的这苏松、浙西一片。
但是现在长江一线,基本上都还是清军占领,所以朱以海的这个各镇,其实也只是先弄个了编制职位,并不能实际驻防,暂时只能驻防狼山,因此二十五营也只是预设满编状态才有,但实际上现在是暂编一半,提督三个提标营,其它五总兵各两个标营,没有其它的协营游击营等。
黄斌卿的浙直水师也一样,暂编十三个营,八千五百人。
但是,朱以海打着整合水师,提高战斗力的名头,把御营水师跟长江、浙直两水师搞整编,淘汰掉部份舟山水师的老弱。
舟山水师跟御营水军整编,形成长江水师、浙直水师和御营水军内河水师和御营水军外洋水师,四个水师部队。
四支水师舰队,每支战兵六千五,一共七十二营,三个提督,二十个总兵。
一通整合后,舟山水师近两万人马,先淘汰掉三分之一,剩下的分散到四支水师里,黄斌卿只统领其中一支浙直水师,然后麾下十三个营,五个总兵,朱以海还要掺两个总兵过去,甚至还要派副提督、谘议参军、都监三个副职过去,他手下的三个总兵,也要派副职过去。
连兵都有一多半不再是旧部。
这已经不是掺沙了,而是直接大换血了。
黄斌卿气的直发抖,可朱以海说这是统合战力,给浙直水师更新添加新式战舰,增加装备,补充精锐兵员。
还表示,以后浙直水师这十三个营头的兵饷钱粮,都比照御营水军的标准发放,由御营粮台代发,不需要黄斌卿操心。
他浙直水师战辅兵总共八千八百四十人,一营一月就要三千两饷,全军一月四万两,哪怕暂发半饷,一月都要两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二十四万两,还没算上战舰添置、维护,铠甲装备,火炮弹药消耗等等。
朱以海全包了,这本是好事,可黄斌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只要一整编,他就将彻底失去对水师的控制,哪怕朱以海不动他的三个提标营,可到时提标营也才不到两千人了,这点人能成什么事?
何况,朱以海肯定也还是会动提标三营的。
这种一刀又一刀的割肉法,黄斌卿后悔来了。
可周鹤芝这个副将,现在完全倒向朱以海,朱以海说另立长江水师,他立马领旨,说要跟御营水军整编,他也毫无意见。
自己人先去了一半,剩下这点兵,现在就算反悔也来不及了。
此时他终于明白,当他接受诏令,率部离开舟山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完全落入朱以海的陷阱之中,再无还手之力了。
心中闪过不甘、愤怒等情绪,最终还是只能接受现实,任朱以海摆布了。
当初对朱以海有多高高在上爱搭不理,现在就有多高攀不上了。
后悔吗,肯定。
谁能想到当初得众臣拥护的义阳王,败亡如此之快,而在台州只是孤身举旗的鲁王,竟然能够这么迅速的成势呢。
他只能说自己看走了眼,就如他当初看好福王,跑去拥立一样。
现在他唯一感到有些安慰的是之前把女儿送来进了监国后宫,总算还有一点立足之地。
周鹤芝领旨后马上请求将本部停驻入港,并马上开始接受整编。
黄斌卿看他这迫不急待的样子,终于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四处招揽这些海贼了,终究都是贼啊。
可大势已去,等朱以海目光望来,也只得跟着提出召部入港,接受整编。
码头气氛一时和谐。
朱以海左手挽着黄斌卿,右手挽着周鹤芝,一起返回崇明城中。
宴会接风。
舟山近两万人马也陆续抵港停泊,虞大复也早带着钱粮酒肉来犒赏。
每人赏二两银子,赏肉赐酒。
同时宣布整编后,所有舟山来的士兵,录用的发五两安家银,再补发三个月饷,诏令颁下,码头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紧接着虞大复,又宣布了多项任命,比如对舟山士兵们升官加阶,总之那是待遇优厚。特别是水师重组,现在仅是提督就有四个,副提督又四个,谘议参军、都监军、各四个,然后总兵二十个,副总兵二十个,游击、都司、守备等也是新增大量。
这意味着,许多军官们这次都能升官,甚至不止升一级。
对许多舟山来的士兵们来说,打仗是为什么?
有的是被强拉了壮丁没法子,有些是乱世饥民走投无路投军混口饭吃,还有些是招安的海盗,只有少数是真正有着救世报国理想投伍的。
升官发财,是个十分朴素的念头,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现在又有赏钱又有官升,谁不愿意啊。
大家顿时都念着监国的好,高呼监国万岁。
就算有些人可能要被淘汰,但也宣布会有遣散费,并补两个月饷,这些被遣散的本也是属于老弱,现在能回家,或者在崇明等地安置,也是非常满意的。
只有虞大复有些肉疼,大把大把银子撒出去呢。
一个兵差不多就是十两银子出去,两万兵就是二十万两啊,再加上给军官们等的赏赐,这一下子就二十多万两银子了。
他喃喃自语,“一个土国宝加个李遇春都不够用了,得提醒监国省着点花了。”
另一边,徐石麒沈宸荃则在向朱以海劝谏,认为黄斌卿部不可信,如今把御营水军跟黄部合编,这是隐患,反而有损水师战力。
不过朱以海却是早存吞并黄斌卿之心,黄斌卿跟他耍军阀作派,那他就以军阀作派对付他,直接吞并他的人马。
现在朱以海的水师,确实已经比较成员复杂,既有从浙江带来的张名振石浦水师营,也有王之仁的浙镇定海水营,甚至吴凯的海门营,以及在浙西补充的一些义师、水兵,还有太湖的义师、甚至是水贼,此后又接收了不少黄蜚、吴志葵的水师,再然后是沈廷扬、荆本彻的,再加上福建郑氏的。
简直就是大杂烩,经过一次次的整编,水师人马已经不少。
如果这次完成整编,那将有两万六千人马,分成四支舰队,但朱以海仍认为,眼下跟清军对抗,水师可以算的上是一支难得的有用利器,所以必须得加强发展。
好在每次扩编,都是把兵打散揉碎了使用,而不是简单的整部成建制的留用,不断的整合、淘汰,尤其是对军官的慎重使用,使的现在水师还是相对可靠的。
这次要吞下黄斌卿两万人马,但经过层层整合后,大约只会留下万把人在水师中,然后其中还要将三分之一转为水营辅兵。
以后还可能会慢慢的把一部份黄部士兵再转到陆营去,不停的置换后,则黄斌卿部在水师中占比越来越少。
而朱以海特意在浙直水师外,再设一个长江水师,更是为进一步的分化瓦解黄斌卿的话语权。
“接下来我们在江南得更多倚靠水师的力量,跟鞑子周旋抗衡,四支水师也不过两万来人,并不多的。北伐其它陆营、马队,大部会南下浙东,或西进安徽江西甚至湖广等地,留下的也要转移至山区、太湖等地发展。”
水师在江南有极大的优势,尤其是对付现在缺少水师的清军。
“黄斌卿如果不肯配合整编?周鹤芝出身海贼,又是否可靠?”他们提出怀疑。
“一步步来嘛,现在进行的不是挺顺利嘛。黄斌卿若是真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不怕,鞑子尚且不惧,还惧一个已经被摆在案板上的黄斌卿?至于说周鹤芝是海贼出身,这更算不得什么了。”
他连闯贼都要重用,还怕海贼?
接风宴上,黄斌卿借酒浇愁,把自己灌了个大醉。
最后是女儿黄姬过来接他去休息,醒酒茶说了几大杯,黄斌卿闷头睡了一觉,醒来女儿还在守着。
父女俩难得的谈心。
与女儿的一番交谈,让黄斌卿对鲁监国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殿下真是中兴之主?”
“殿下定能中兴的。”
黄斌卿沉默,乱世之时,将领们想的都是如何保存实力,有兵才有地位。可现在,鲁监国竟然有着比崇祯还强的权威,这是以前根本不能相信的事,可这次会面,却让他不得不承认。
面对鲁监国这样态度强势且有实力的监国,他只有两个选择,臣服或者反叛。
女儿话里话外已经提醒父亲,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本钱,既然已经归附了,倒不如就安心效命,将来恢复中兴,也不失功臣之位。
“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女儿已经有孕在身,御医说可能是个儿子。”
黄斌卿愣住,然后马上醒悟过来,鲁监国无子,那这岂不将是监国长子?自己外甥有可能成为世子、太子,甚至将来成为大明皇帝?
“女儿恳请父亲能够守护我们娘俩。”
黄斌卿一时沉默,心情复杂起来。
第190章 江南三饷
崇明县城,城东大宅。
周鹤芝在喝茶,监国所赐湖州安吉白茶,茶香四溢。屋里还有数名亲信弟兄,却都没心思喝茶。
“大哥,监国之意昭然若揭,这是要吞并咱们人马啊。”周瑞见大哥还这么悠闲,忍不住叫道。
“监国是何许人?监国摄政,君也。那能叫吞并我们人马?当初在福建时,郑芝龙那才叫要吞并我们人马,在舟山,黄斌卿也一直想吞并我们人马,唯有这次,不是。”
他抿了口茶,指着周瑞、赵信、邓先、黄荣、李玉五人,“你们原本与我一样,皆海贼也,如今得监国授封为水师总兵,还不够么?”
这五人新授长江水师的五镇总兵,皆为海贼出身,其中周瑞是周鹤芝的族弟,其余四人则都是福建和广东人,其中黄荣和李玉甚至都是疍民,疍民是一个很悲惨的族群,受尽歧视,被称为贱民,只准在水上生活,不准在陆上定居,甚至不准读书、识字、应考、做官,不准与陆地居民通婚等。
他们生活在船上,随波飘浮。
两人加入海贼,然后一步步到了首领,再到如今被鲁监国授为一镇总兵,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想当年崇祯朝廷招降周鹤芝,只给了个把总。郑芝龙也一直想招揽吞并这支人马,却也只肯给个千总。
后来他们联合起来,到了舟山跟黄斌卿合伙,周鹤芝为都督,其它人也各不过是个游击衔而已。
现在直接就授为总兵,可是连升好几级了。
“诸位,咱们当初在海上逍遥,为何要跑到舟山去?不都是为抗击鞑虏,护我祖宗文化礼法吗?”
周瑞有些担忧,“我是有些不太信的过朝廷,这万一把咱们整编了,回过头来再来动手,咱们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就跟今天黄斌卿一样?”
“诸位,咱们现在不再是海贼了,咱们是官,是将,是将就得听军令听调派,以后咱们都是水师将领,朝廷真要有调动,那也是正常的,不要还总以原来咱们海上那一套来看现在的事。”
海贼有海贼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制度。
总的来说,海上更加凶险,海贼们个个狡诈自私。
周鹤芝也是十几岁便开始跑海上的人,也是纵横海上的老江湖了,他在江湖上连名字都有七个,周鹤芝、周崔芝、崔芝、周芝等等,人称七头蛟龙。
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来之前,也是早就已经考虑清楚了,在城外,他十分果决干脆,便是打定主意不再犹豫观望。
“诸位,监国以国士待我等,我等必将以国士还之,咱们虽出身卑贱,但盗亦有道,大家不要再心存疑虑,各自回去,好好配合朝廷整编水师,以后咱们就是长江水师的官军了,大家带好自己的兵,定要对的起这份封赏,更不要忘记咱们受招安的初衷,咱们不仅求功名富贵,更求无愧咱烈祖烈宗,无愧这华夏汉民的身份!”
“弟兄们也不能一辈子漂泊海上做强盗,如今有机会上岸,机会难得,大家珍惜。”周鹤芝摆手,让弟兄们都各自回营。
·····
苏州。
博洛、多铎两人会师,豫亲王对李率泰战死,甚至还被割了脑袋去一事,非常不满,下令处决了李率泰的那队亲兵。
“苏松这次出这么大的乱子,土国宝你是有责任的。”
土国宝立即跪地请罪,“都是奴才失职,该死。”
“念在你能迅速平定苏松叛乱,将叛逆乱贼击溃,也算将功赎罪了。”多铎皱着眉头道,经此次大乱,苏松虽全境收复,也斩杀了大量叛逆,可也元气大伤。
常苏松太三府一州,都被抢掠一空,下面各县也都被抢空。
这个损失是非常巨大的,夏税收上来,还没押解上缴就没了,如今各地官衙、绿营都没钱粮了。
更别说大量归附的士绅,也在这次大叛乱中被清洗。
而剃发令又让本来顺从的百姓,也变的不安份起来。
更别说还死了一个侍郎,且不是一般出身的侍郎。
摄政王多尔衮在北京十分震怒,对多铎、博洛以及洪承畴都下文训斥,本来平定江南立下大功,现在班师之即却出了这么个乱子,多铎也很恼怒。
多尔衮是他亲兄弟,可这次也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好在苏松的叛乱还是迅速平定了,土国宝这奴才还是有些能力的,更别提这次严我公表现格外抢眼。
相比起苏松的绿营无能,倒是浙西的绿营表现抢眼出众。谷
“现在逆贼四处逃窜,其中一部逃窜到了崇明岛上,卑职等缺少船只,还得打造船只备战。”
多铎到之前,也接到了很多详细的报告,知晓现在江南重归太平,些许伪逆逃窜,已经无伤大雅。
他现在也没心思细究这些溃散之兵,摆摆手,“这些事情就都交给土抚院你了,吴胜兆李成栋杨承祖等戴罪立功,李总兵镇守松江好好干,务必要尽快把这些伪贼清剿干净。”
多铎和博洛,仍将按原计划班师回京,不在江南再多做耽误。
他走后,洪承畴这个招抚大学士,将总督江南诸省军政事务。
八旗主力将班师回北方,只留下少部分驻防江宁、杭州、苏州这样的重镇大城,其余各地,则由绿营负责,土国宝等督抚的重要任务之一,便是要整编绿营,分地驻防,继续清剿伪明叛军,然后便是推行剃发易服,征收税赋了。
反正江南大致已经平定,北京那边也就急着召多铎等回去。
多铎望着土国宝,“你此次虽有失职,但也有功劳,回京后我都会一一禀明的,你好好镇守苏松,不要再出差池了。”
“苏松遇此叛乱劫掠,府库空虚,夏税皆失,北京已有旨意下达,即刻在江南加征三饷,每亩加征三分银。”
“这笔银子,秋后便要收齐,一分不能少。”
土国宝听了连连点头,一亩加征三分银,对百姓来说是个大负担,但对他来说,那就又是个捞银子的好渠道,他才不管百姓的死活呢。
他甚至连连附和道,“江南土地肥沃,亩加征三分银,也大抵不过占所出的一成左右,加上原本正赋,那也不过占土地所出二成,百姓收十缴二,仍很宽裕也。”
他丝毫没说朝廷的正税在百姓实际负担中,往往只占到几分之一,那些加征、火耗,官吏的趁加盘剥,有时反是正税的几倍,特别是沉重的派役和折银,这才是真正的劳民大头。
但土国宝并不是不知晓这些,却根本不在意。
就如同三饷中的辽饷,从万历时开始加征,最初是亩加三厘五毫,后来一再加征,最后亩加征九厘,崇祯时提高到一分二,一年能得银六百六十万两,再加关税盐课等杂项,便能得银七百四十八万多两。
后来又新设剿饷二百八十万两、练饷七百三十万两。
但崇祯朝三饷一起征的时候不长。
兵部尚书杨嗣昌面对反对声,也是睁眼说瞎话,说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之家,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也。
但实际上,真正有力之家往往有办法不缴这个钱或少缴,把负担转嫁到了普通百姓头上。
现在土国宝一样睁眼说瞎话,说一亩加三分银的三饷,不过是占田地产出一成,加正税也只占两成,百姓一亩地还有八成嘛,日子仍然可以过的很轻松惬意的。但心里,却已经盘算着朝廷要亩加三分的三饷银,他打算定个每亩一分的火耗。
他直接每亩征四分,三分上缴朝廷,一分就是他和官吏们的进项了。
苏松常镇宁五府的耕地,官府账册上是四千八百多万亩,其中苏州一府就有一千多万亩,一亩加征一分火耗截留,那就是四十八万多两银子了。
这小账一算,土国宝差点当场笑出声来,欠那杀千刀的伪提督朱武的银子,可就有着落了,再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睡不着了。
“土抚院,三饷加征,能征上来吗?”多铎见他发愣,还以为有难度。
结果土国宝立马应声,十分干脆果决,“请大王放心,绝对按时完成任务,刁民敢抗征不缴,直接抄家砍头,杀一儆百。”
“很好,土抚院办事就是果决干脆。”多铎非常满意,多尔衮告诉他现在北京财政问题严重,所以只能重征明朝的三饷,并且要三饷一起征,连总额都还加了些,三饷要征两千万两整,以此来填补巨大的军费、财政开支。
北京朝廷现在国库里已经只剩下二百来万两银子了,但军费开支等巨大,也已经开始拖欠军饷,尤其是绿营的军饷,已经普遍拖好几个月了。
鞑子擅长的就是抢劫,多尔衮也没有其它法子变出银子来,于是便让各地催征税赋,不仅催正税,还要重征三饷,甚至是三饷一起征。
连名字都懒得改一个,辽饷练饷剿饷,无耻至极。
以半壁天下,加征两千万两,这对于占领区的大明百姓来说,等于是比崇祯三饷还翻倍了。
“江南就放心交给你们了。”
严我公坐在一旁,看着嚣张狂妄的多铎和博洛,还有那贪婪残暴的土国宝等,心中五味杂陈。
这三饷一开征,江南百姓又无宁日了。
第191章 总督军务大将军
滚滚长江上,朱以海坐在一条船上,船立锚江心,是一条长江沙船,运输的商船。
此处是镇江附近,他在甲板上垂钓一竿。
不过堂堂监国,当然不是心血来潮特意跑来镇江钓鱼的,他冒险来此,其实是想来近距离瞧一瞧清军过江。
阮进在崇明非常大胆的提了一个水陆并进,悄然潜行至镇江,待多铎博洛的清军主力渡江北返时,来个半渡而击,水陆联攻。
但被朱以海拒绝了。
这个计划确实很大胆,但过于异想天开。
多铎和博洛会师后,这次会带领超过两万名八旗精锐北返,同时还有不下十万投降的明军等部队一同行进。
更别说靠近江宁的镇江,还有江北的扬州,此时也还驻有重兵。
要偷袭这样的一支大军,朱以海必须召集北伐军全部兵马,才有一战之力。但你把五六万人马召集起来,赶往镇江,多铎和博洛是死人吗?洪承畴是死人吗?
他们会察觉不到半分动静?
而如果不调集陆营,只动用水师,从崇明靖江出发,但就算只两三万人的水师部队,那也将出动上千艘甚至更多的船,这么多船在长江行进,哪怕你只在夜晚行船,都逃不过两岸的目光。
想从崇明悄无声息到镇江,然后还半渡而击,那就是做梦。
可如果不能隐秘,霸上硬上弓,那根本没有半分可能打的过清军,哪怕清军没有水师,可想想几个月前清军是如何南渡长江的,便知道长江虽是天险,也不是万能的。
这种孤掷一注的赌博,朱以海不可能去做。
但是,他还是来了。
但只带了几条船,还是伪装成商船,远远的保持着距离。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多铎不是傻子。
十几万人马渡江,是早有准备。
打头阵的,沿岸警戒侦察的,上下游江上还有船队水兵接应,前后先折腾了几天,然后才是大军正式过江。
无数大船小船运送着士兵车马渡江,那场面非常之壮观。
朱以海只是远远的看着而已。
历史上,北京的鞑子发现大明不仅没有亡,而且很快浙东鲁王监国,福建唐王称帝,声势还越来越大后,便在次年又立即调博洛再次领大军南征,那一次,一直打到了广东,连灭浙闽的这两小朝廷。
等清军再次班师撤兵后,才又冒出来个永历帝。
“走吧,回去了。”
朱以海突然没了心思,特意冒险前来,也算了了一个心愿,看到了此时清军的强大,双方的实力差距还非常的大。
顺江而下,返回崇明。
回到崇明后,朱以海给自己加官晋爵,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总督军务大将军、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提督江南江北水陆官义兵马总兵官,泰兴郡王。
正式对外宣称朱武是鲁王九弟,又名朱以武。
鲁藩先后封过二十三个郡王,到明末此时,还有巨野邹平等十一国,东阿长泰等八国无嗣国除,宝庆、富平、常德、泰兴王都进阶鲁王。
最后一任泰兴王正是朱以海的父亲,承袭兄长爵位进阶鲁王,泰兴王也就无传。
现在朱以海不愿意舍弃朱武这个身份,所以给朱武正式加封为泰兴郡王。
大家对此倒也是习以为常了。
不过熟悉了朱以海行事方格,甚至是了解北伐军运转的沈宸荃等人,则知道朱武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一个掩饰,而且也非常方便监国直接掌握北伐军,也就是御营亲军。
现在他加的这几个衔,是更进一步的方便了朱武直接统领御营了。
大明的五军都督府本就是统兵,而兵部掌令,提督、总兵官则负责作战,现在朱以海给自己的马甲,加上了兵部尚书、总督军务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又提督江南江北水陆官义兵马总兵官,就等于统兵权、调兵权、以及指挥权合一。
江南水陆官义兵马总兵官,更是进一步划定了指挥范围,整个长江沿线两岸,都是他的统辖范围。
他在这里做事,程序上可以完全不经过朝廷内阁、兵部、都督府等,比监国的名头还方便好用。谷
“殿下什么时候启程南下?”徐石麒再次来催促,他现在很担心这位总督军务大将军突然又要有其它安排,比如去江北,或者带水师逆江而上去安庆徽州甚至江南、湖广。
朱以海一日不启程,他一天不踏实。
“湖广的战事应当开始了吧?不知道朱大典有没有顺利掌握湖广地方军政大权。湖广三抚,现在只有堵胤锡这个湖广巡抚是孤信的过的,偏沅巡抚和郧阳巡抚,孤都还不了解,他们能否配合朱大典?”
“还有原左良玉部下的马进忠、王进才在岳州,之前是何腾蛟招降的,现在是否能听朱大典号令?”
“忠贞营各部,能否拧成一股绳,全力进攻荆州,而长沙岳州的官军和马进忠等诸部,又是否能够按计划进攻武昌?”
徐石麒越听越感觉不好,赶紧打断朱以海,“殿下,湖广远在千里之外,殿下已经早拟定了战略,又钦派朱大典督师陕甘川楚豫诸省,还安排了张阁部前往江西督师,又以黄道周往徽州总督,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接下来便是用人不疑,静侯佳音了。”
督师、总督也派了,提督、总兵也派了,甚至从北伐军中抽调了精兵悍将前往,又调拔粮饷,派使者传诏封赏地方官员,招抚封赏地方义军等等。
“殿下不能久留前线,朝廷也需要殿下主持啊,这宗藩制度改革、卫所军户制度罢废,甚至税赋制度更改,这些都是当务之急的要事,且万万离不开殿下主持的。”
朱以海点了点头。
“也是,等荆州武昌战役一开打,我们也还要多弄出点动静来,打一下杭州吧,钱塘江那里文武诸公也都是憋的难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起身,朱以海又望了眼南京方向。
虽然南京就在不远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转头又望向了靖江,黄斌卿现在带浙直水师驻防靖江,朱成功和阮美、刘世勋三将被派过去分任都监军、谘议参军和副提督。
由已经归附接受改编的黄斌卿,他不由的又联想到了在严州的方国安。
这个家伙到现在仍然军阀作派十足,暗里弄了个益阳王在龙游等地自称监国,行在几番警告,这家伙都是百般狡辩,就是不肯老实。
这次回去,得先把方国安给摆平了。
还有福建的郑芝龙,垄断海上贸易,还暗里供养着洪承畴的老母,私下书信往来,行在几次向福建催派粮饷和调兵,郑芝龙都只是一味的糊弄拖延,甚至私自任命地方府县官员和随意扩充武装兵马。
反正,摆明了要趁乱做福建王。
还有云南,武定土司吾必奎趁机叛乱,攻陷定远、湄潭、武定、禄丰、姚安等地,世镇云南的沐氏当代黔国公沐天波等急调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围剿平乱,朱以海知道吾必奎很快就会被围剿歼灭。
但是,参与围剿的沙定洲却会在事后趁机在昆明城发动兵变叛乱,沐天波丢失昆明逃跑,云南由此开始三年的沙定洲大叛乱。
而四川天府之国,此时也由张献忠控制着大部份地区,并已经在蜀中称帝建立大西朝了。
这大后方的局势并不安稳,可朱以海现在也是鞭长莫及。
南下前,朱以海在崇明召见了苏松总督沈犹龙、巡抚王永祚、巡按顾炎武、监军道陈子龙,以及漕运总督兼应天巡抚吴易、淮扬巡抚沈廷扬,以及水师的阮进等一众人。
“水师四军,外洋水师南下,其余内河和长江水师镇长江、淮扬,浙直水师镇苏松浙西。御营陆军以世忠镇留守,张名扬统领屯驻太湖东西二山。“
”勇卫镇则进入湖州广德间的太湖西面的天目山山区,负责湖州、广德、宁国这一地区,立足脚跟,稳步发展。“
御营八镇,朱以海把陆军四镇留了两镇下来,旗手、神机两陆镇南下,另侍卫亲军羽林镇,以及马军金吾镇,并水师的外洋定海镇南下。
而御营水军的内河水师伏波镇留下,另新整编的长江水师和浙直水师,加上苏松、应天两地义军整编的省镇营兵,划地分防。
朱以海留下两陆一水三镇,共战兵一万六千五,辅兵四千余,再加新编水师两镇一万余人。
自己带走羽林、金吾,以及旗手、神机和水师伏波等五镇,两万余人,这两万多人中还将抽调人马给张名振带去江西五千,给袁宗第带去湖广五千,实际等于除水师外四镇各抽调一半。
朱以海的御营五镇剩下将近一万五南下。
从宁波分兵北上时,兵马三千,转了一圈,兵马扩充了二十倍,最后也还有五倍,且还是经历了第一次北伐的老兵了。
”殿下,鞑子主力已经渡江北返,如今江南正空虚,我们何不直接在江南发起大反攻,这也是支援湖广战场啊。“沈犹龙、吴易等都忍不住劝说朱以海。
”鞑子还没走远,我们这里要是马上搞大动作,必然引他们再次南下的。况且,我打算先回去整顿后方,然后再打杭州,也是一样的能策应支援湖广战场的。“
”再者,苏松我们刚犁过一遍了,现在就算再打也不会再有什么收获,打下来也一时守不住,那打他做什么。“他笑了笑,”诸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请再忍一忍,府县城池先让鞑子们再占一段时间,诸公暂且委屈呆在乡下一段时间,努力训练兵马,整顿乡村,把保甲搞起来,团练练起来,等时机一成熟,到时攻城下县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嘛。“
”什么时候,诸公的省镇营兵、乡勇团练都练出来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就可以真正发起反攻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
第192章 接驾
七月下旬,绍兴城郊。
天还未大亮,可路边已经挤满了人。
许多人都是从昨半夜就来了。
路边,京营五军营和三千营的士兵围出了一块空地,里面搭了凉棚,坐着的皆是鲁监国朝的阁部尚书等重臣们,一个个今天都特意换上了监国所赐大红坐蟒袍,腰围玉带。
“鞑子主力南归,已过长江,好消息啊。”首辅宋之普端着杯茶感叹着道,从在台州随鲁监国举旗,到如今,两个多月,但每天都是度日如年。监国万分信赖,拜他为首辅,可他毕竟资历浅薄,尤其是在方逢年、陈盟、刘宗周等一众大臣到来后,更加如此。
他也上书请辞但监国就是不允。
他留在绍兴主持内阁,压力巨大,东京行在也经常有士子发揭贴议论评价,说他不配当首辅,甚至有人攻击鲁监国用人唯亲等等。
逼的宋之普两个月内请辞了七十二次,几乎每天都要写几封辞职奏书,但监国却全都拒了。
坐在这首辅位置上,也是如捧个烫手山芋,可好在两个多月了,钱塘江防线守住了,甚至鲁监国亲自提师北上,还取得了连串的胜利,后方各省也都上表拥立。
熬啊熬,终于熬到监国要回来了,宋之普也终于能松口气了,这次他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当面把这首辅辞了。
刚把大学士张国维送到赣州都师回来的京营总督王之仁也是一身红袍坐在众人中,自王斌卿交出舟山北上后,王之仁也终于可以从宁波返回东京行在。他来了后,先是陪张国维回了趟义乌老家,在那招募了八千义乌新兵,然后送到赣州,便又返回。
开始奉旨整顿钱塘防线,把各路营兵、义军重新整编,设立营伍,订立名册,发粮授饷,检阅训练,甚至是往上游方向加强驻防,剑指方国安。
监国有秘旨给他,接下来要准备打杭州,要提前做准备,让他先开始着手。做为行在的武将之首,王之仁到现在都还没能把钱塘江一线的这些兵马给整合好,尤其是有如方国安这种跋扈武夫在,更是阻力重重不肯配合。
从湖广长沙被召入阁的何腾蛟则心事重重,自被迫入朝后,他便很颓废,他在东京这里也没有什么根基,基本上是孤身入朝,到如今也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马上要见那位监国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方逢年吹了吹杯中龙井茶沫,“首辅传达监国旨意,让内阁六部整顿江防兵马,整理粮饷,还要整顿卫所军屯,可咱们现在一件都没做好,没法见监国啊。”
他这话看似在说行在所有大臣,可实际上却是指向首辅宋之普,做为曾经在崇祯朝拜过首辅的方逢年,向来觉得自己资历高,他当首辅的时候,宋之普还仅是个小京官而已。
陈盟也在一边帮腔。
宋之普呵呵一笑,却没接话。
倒是左都御史刘宗周这个时候接话,帮忙维护宋之普,他与宋之普没什么私交,但宋是监国所拜首辅,那就是百官之首。如果大家不尊重这首辅,那也是朝廷没有体面,若失了体面就没权威,还如何运转?
“事情一件件来,鞑子都已经在年初就颁令,俱除匠籍为民,免征京班匠价,咱们难道还能落后于鞑子不成?殿下说要罢撤卫所制,要罢除军籍、匠籍皆转为民籍,这都是高瞻远瞩,我们做为大臣,要考虑的是如何奉旨施行,把具体的事办了。”
“内阁到现在连一道正式的政令都没能发下,天天议论,却没个结果,诸公一会见了监国,那才叫没法交待。”
刘周宗的脾气向来又硬又臭,在崇祯朝名气大却没正经当过几天官,鲁监国用他主都察院,也确实是让方逢年等一众阁臣都不敢大意。
现在他一开口,方逢年便识趣的闭嘴,继续喝茶了。
陈盟则打起哈哈,“殿下也应当快到了吧,怎么也没个报信的来?”
鲁监国的内阁人数不少,张国维赴赣州督师两江,朱大典赴长沙督师湖广,又有徐石麒、沈宸荃随侍御前。
除此四位大学士外,宋之普为首辅,领衔行在内阁,祁彪佳、方逢年、陈盟、陈函辉、柯夏卿、于颖,再加上何腾蛟,共八位大学士在朝。
总共是十四位大学士,也可以说是内阁济济。
鲁监国任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和御马监太监虽也按旧例,与内阁共执朝政,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
但是,不论是庞天寿还是李国辅又或刘朝等这些大太监,都相对低调内敛,行事既不张扬,也不过份揽权,特别是首辅宋之普跟几位太监关系较好,因此虽然监国不在绍兴,但行在这里,内阁确实较少掣肘。
可内阁办事效率却也不高,最主要的还是阁臣们自己暗里较量,虽因为监国早前一再强调,禁止内斗党争,不仅下诏毁掉了当年阉党用来打击东林的三朝要典,而且还明旨下达,对崇祯钦定的阉党也不追究了。
甚至当年投降李自成的顺逆等,也一样都不追究。
总之,禁止党争。
虽然不党争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有监国这态度在,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明来,暗里一些小动作,比如宋之普接监国旨意,要内阁讨论并拿出一个关于整顿营兵、裁撤卫所,甚至是整理税制等的具体方案来,结果却始终不能统一意见,甚至方逢年等还在那拿该不该废除卫所军制等做文章。
刘宗正不是阁臣,却都看不下去了,曾经直接抨击方逢年陈盟等还怀着党争思想,但是刘宗周自己,其实也有些问题,比如他就坚决反对联贼抗虏,认为不能信任湖广的顺贼余孽,更不能授他们爵位官职。
同时又不断上书朱以海,请求先把马士英、阮大铖等奸贼杀了。
没有朱以海的行在,始终还是比较纷乱的。
人人都在盼着朱以海回京,都想通过监国达成自己的目的,比如宋之普想辞首辅,方逢年想当首辅,刘周宗想杀马士英阮大铖等等。
大地突然震动起来。
远处一条黑线在天边涌现,越来越黑,越来越多,渐渐似欲遮天蔽海。
无数尘土飞扬,战旗猎猎,曾经在三吴打下威名的御营马军金吾骑兵到了,为首的乃是金吾镇总兵骑将朱胜利,这位忠贞营李赤心义子,闯军骁将,亲自掣着绣有金吾二字的大旗奔来。
赤红的旗帜上除了绣的金吾二字外,还有张牙舞爪的黄龙,正张嘴吞金乌。
看到这支震慑人心的金吾骑兵出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翘首望向金吾骑兵身后,迫不急待的想要见到鲁监国大驾!
第193章 兵贼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执金吾本是秦官名,掌徼循京师,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执金吾,权力极大,担负京城内的巡察督奸禁暴等任务,掌北军,和掌南军的卫尉相为表里。
金吾,鸟名也,主辟不祥,天子出行,职主先导,以御非常。
唐朝时有金吾卫,负责京师治安。
鲁监国的金吾镇,在绍兴也有名声,这是监国北伐御营马军的第一镇,也是目前唯一一镇骑兵,智取吴江,马入苏州,铁蹄踏破常州府。
金吾骑是监国前锋,北伐精锐。
金吾骑兵现,黄龙戏金吾旗后,监国定然便在。
朱胜利执金吾大旗转瞬便奔至众人面前,军民退避。
宋之普领众臣上前迎接。
朱胜利打量着这些身披坐蟒的大臣们,跳下马将大旗立在地上,对他们略微低头,然后道,“末将御营亲军马军第一镇金吾镇总兵官朱胜利,拜见诸位大人。”
“监国殿下命末将传话诸位大人,计划有变,行程更改,他几日后再回绍兴。”
“请诸位大人回吧。”
宋之普等听了都极为意外。
“殿下呢?”
朱胜利却道,“殿下行踪是绝密,不可透露。”说完,他拱手告辞,敏捷的翻身上马,拔起金吾大旗一声令下。
身后一百金吾骑兵,便齐齐转身。
然后紧随朱胜利复又离去,转眼间已经不见,只留下烟尘还未散去。
原来,刚刚那遮天蔽海的声势,其实仅仅是一百金吾骑而已。
一群坐蟒玉带的红袍大臣们,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烟尘呛面,只是你瞧我我瞧你。
“殿下这又是突然袭击啊。”宋之普无奈,“大家都回吧。”
刘宗周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这鲁监国也太喜欢这样行事了,之前突然提兵北伐,然后现在又是突然改变行程。
方逢年问王之仁,“王总督是否早知晓些什么,殿下不会带御营打杭州去了吧?”
王之仁倒是不慌不忙,监国从宁波杀到了常州,都快打到南京城下了,一根毫毛都没掉,所以根本用不着担心监国的安危。
“某也不知,但监国肯定不会去打杭州的。”
扑了个空,半夜起来赶了二十里路,来到这荒郊野外等人,结果却等了个寂寞,大家都很无奈。
······
杭州西面,富阳。
位于钱塘江上游的富春江北岸,故秦汉时也称为富春县。
大明属杭州府。
处在杭、绍、严三府交汇之处,整体地貌则是两山夹一江,天目山余脉绵亘西北,仙霞岭余脉蜿蜒东南,富春江西入东出。
朱以海站在船头,看着富春江两岸的景色。
江水清澈,两岸连绵不绝的竹林。
“殿下若是冬季来,还能尝到这里有名的富阳冬笋。”
“再过三个月,便能吃上富阳冬笋了,不急。”朱以海笑笑。
富春出过不少有名的人物,比如说开创三国孙吴基业的孙坚,便是吴郡富春人,江东之虎、江东小霸王,那绝非浪得虚名。
“方国安老家,好像就是在富春江南岸吧?”
“嗯,方国安是绍兴诸暨人。”
朱以海望着两岸青山绿水,忍不住道,“那他祸害起这家乡,便没有半点良心不安吗?”
随驾御前的陈潜夫接话,“这种人哪还有半点礼义廉耻在心中,兵贼也!”
一句兵贼,道尽了方国安这位大将的品性,也道出了他如今的困境。
方国安本朝廷大将,崇祯末年,已经做到都督同知挂平蛮将军印,任湖广总兵,恢剿湖广。
在北都亡后,更是迅速的参与拥立弘光,后来封伯爵。弘光被俘,又跑到杭州拥立潞王监国,潞王投降,他还能带兵击虏。
但他本身也是个无赖偷牛贼出身,从军后长期镇压农民军,朝廷缺粮欠饷,迫使的方国安跟老上司左良玉一样,都只能靠纵兵劫掠生存,甚至还学会拥兵自重,不断招兵买马吞并友军收编俘虏,然后以此跟朝廷索要官阶粮饷。
到此时,已经完全兵贼不分了。
反正方国安带兵到哪,就抢到哪。
之前从杭州退下来,一路跑到金华,抢到了朱大典头上,结果朱大典组织乡勇民壮拒城而守,方国安硬是打了许久,都打不下来,还伤亡惨重。
后来划严州府给他驻防,也是搞的怨声四起。
再兵出富阳、临安等地,更是借口这些地方降虏,而肆无忌惮抢掠,就算后来富阳临安等城被明军收复,方国安都已经控制这些地方了,仍然抢掠不止。
后来清军反攻,许多乡绅士民就立马带路攻方军,方国安部溃走后,张国维于颖等领兵再来收复后,便让方国安老实呆在严州府,结果方国安依然经常派部下过来劫掠。
甚至在不久前,方国安在向朱以海请求把金衢严杭诸府都划给他,要求就地食饷,甚至还自称麾下兵马十万,缺粮少饷,士兵腹中饥饿云云,语带威胁。甚至直接就出兵,强行接管了富阳临安等富春江北,杭州西的诸城。
然后他又让关系好的阮大铖方逢年等上书,请求给方国安封国公,授总督、兵部尚书之职衔以安抚等等,一唱一和的,配合十分好。
朱以海接到这信后,当即就决定改变行程,先不回绍兴,直接从杭州湾进入钱塘江,然后溯江而上,直奔富阳而来。
方国安一而再的挑战他的底线,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一个军阀,真当朝廷无人,当朱以海无能了吗?
方国安想凭着手下这几万乌合之众的匪兵,就想挟迫朱以海,那不可能。别说想要个国公当,就是只想要个提督,朱以海都不可能给。
真一心抗清,能够奉诏听旨,那自然还是可以商量的,别说国公,真要有足够功劳,朱以海甚至不介意将来他死后追封个王爵。
可那得是朱以海给你,你才能要。
不给你,你强来,那就是找死。
富阳城中。
方国安正在查看一箱箱搬进来的银子,张国维朱大典在的时候,他还有些顾忌,可两人一个去了湖广一个去了江西,连衢州的那个总喜欢唠叨的黄道周都去了徽州。
王之仁先前也去了江西,郑遵谦去了徽州。
于是乎,方国安等不到鲁监国的加封旨意后,便挥兵东进,连取富阳、临安、于潜、昌化四县,不过不是从鞑子手里取的,而是从明军手里强行接管的。
之前他占领富阳等地,被清军突袭夺占,还是于颖等收复的,没本事在清军手里守住城,却有脸抢自家的城。
方国安移驻富阳,一来就对当地吴金姜孙四大家族抄家,说他们里通鞑虏,然后又牵连他们的亲戚,大肆抄家,共抄得银钱四十余万两。
另外还有大量的地契、房契,以及许多奴仆等。
四大家的本地男丁被他杀光,然后女子没入营中,供军享乐,他自己也留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
“这些贼骨头,还敢告御状,我让他再告,现在黄泉做了鬼,老婆女儿都任我享乐,钱财也皆归我,看他娘的下辈子还敢告御状吗?”方国安看着那一箱箱的银子,极为得意。
“乱世之时,老子手下几万弟兄,数万条刀枪,老子便是王,还敢跟老子斗,就算告御状又如何?老子连朱大典这督师都敢打,还怕他们?”
“就算今天鲁监国亲至,也不敢拿老子怎么样!”
他肆无忌惮的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院里的部将、幕僚们都丝毫不以为意,仍只是对着那些金银财宝点评着,得意着,张狂着。
乱世嘛,不都是如此,什么国家制度,朝廷王法,那都是狗屁!
逼急了,直接再立一个姓朱的当皇帝便是!
第194章 监国驾到
富安城。
满城百姓瑟瑟发抖,方国安麾下兵将正搜捕全城,说是肃清奸细,实则趁机抢掠百姓,四门封锁,全副武装的士兵拉网式挨家挨户闯门入户。
一片哀嚎惨叫。
富安有不少大户,此地临杭州通江西接徽州,故此贩盐卖茶丝织通海,虽不如晋商、徽商那些顶级商人,动则千万两白银商家,但几十万两上百万两身家还是有的。
富安城被清军、明军反复争夺占领,这些大户也都倒了霉,今个清军来了,被迫捐银纳粮,后天明军又来了,又得助捐,如此反复,大户们也都找机会逃了,有的人逃去杭州,有的人逃去绍兴,还有的人干脆逃往广东福建。
可更多的百姓逃不走,只能被一次次盘剥,但每次的摊派,都不如这次方部凶恶,他们已经完全就是不把富安百姓当自己人,而是当成敌人在抢掠。
不仅大户扣上通敌之名抄家,就连普通小民都不放过,抢钱抢粮,年轻漂亮的妇人更是不放过,抢掠完后,还把青壮男丁拉入军中,强征入伍,扩充兵马。
“大帅,不好了。”
“城门处骚乱。”
方国安敞开衣襟,坐在院里欣赏着不断送进来的金银珠宝,听了丝毫不以为意,“这些该死的狗大户,还敢反抗不成?传令给方应龙方任龙二总兵,谁敢反抗,就给我杀,杀到服为止!”
说完,便继续欣赏起一串珠链。
富阳南门,刘肇绩、刘肇襄兄弟们潜伏在城门后不远的街铺中,“王襄等在北门,缪法信在东门、阮维新王宗茂在西门都已经动手了。”
“方贼已经派兵过去弹压。”
“该咱们动手了。”
兄弟俩都是绍兴山阴人,其父刘穆乃是崇祯朝的武状元,后官至应天水师副总兵,是绍兴起义功臣。兄弟俩也是打小习武,刘肇绩打小学刘家大刀,而刘肇襄更是机缘巧合下习得毕家枪法。当时徽州有一个大盗毕昆阳,擅使枪,其枪法世称毕家枪,十分了得,后被捕入狱,刘肇襄贿赂狱卒,天天带酒肉去看望,并帮助他脱狱。毕昆阳出狱之后,便将毕家枪法授于刘肇襄。
毕昆阳是当世枪法大家,与上海四平枪禇士宝、铁枪武君卿皆是好友。
弘光时,还曾召三人出任游击将军。
刘肇襄学得毕家枪后,又传于兄弟刘肇绩,兄弟二人是刀枪皆精,并擅骑射。先前清将郎金斗占富阳时,便是刘家兄弟奉于颖之命,率部来攻。
乘夜袭击富阳,郎金斗出战,被刘肇襄一把铁枪杀的丢盔弃甲,乘胜拿下富阳后,又往攻余杭。
此后,富阳本地士绅缪法信、王襄等自请率本地义勇镇守,于是刘家兄弟便移驻清风岭。刘家兄弟把富阳交给缪法信等,清军很快杀到,缪法信等虽是本地士绅,但招募的义勇却良莠不齐,多无赖,清军一来,纷纷望风而逃,富阳再失守。
清军趁胜攻清风岭,刘家兄弟兵虽少,却占险死战,最后得到其父刘穆领兵来援,方击退清军。
他们好不容易击退清军,结果方国安却跑来捡了便宜,趁机占了富阳,此事弄的刘家兄弟非常不满。
后来于颖等调解,才同意把富阳交给方国安部驻守,但因方国安劫掠百姓过甚,于是后来张国维传监国旨意,命他退出富阳。
当时刘穆带着两个儿子到富阳城下,与方国安麾下大将马汉邀战,约定比武来定富阳归属,刘穆带着两儿子上阵,跟马汉方元科俞玉三总兵打了三场,连胜马汉等三总兵。
马汉无奈只得按约定退出富阳。
不久前,杭州张存仁萧起远派田雄攻余杭,刘穆率二子提兵北上增援,前方激战,方国安却再次趁虚而入,连夺富阳、于潜诸县。
甚至还断刘穆军后方供应的粮饷,导致刘穆粮草不继,只得弃守余杭南撤到清风岭。
对于刘穆父子来说,杭州西面、富春江北面这几县,本就是朝廷划给他们的防区驻地,可方国安一而再的出手,这事换谁都不能忍。谷
今天,兄弟俩便是来夺回富阳的,提前联络了缪法信等富阳本地士绅,他们潜入城中,父亲刘穆则率副将陆建夔、王胤昌等在城外埋伏。
缪法信等本地士绅早就对方国安忍无可忍了,他们也因举义有功,被绍兴任命官职,但方国安部下却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仍然对他们盘剥敲诈,索要大量银两。
刘肇襄提起铁枪,“今日我要把方贼的脑袋挑在这铁枪上!”
刘肇绩则最后再擦拭了自己的大刀一遍。
“为国除贼!”
本来方国安做为朝廷所封镇南伯爵,又是大将,这个时候不应当内讧,但方国安屡次三番的对刘家父子出手,
叔可忍婶子都不能忍。
推开商铺门,兄弟俩呐喊杀出。
一间间街铺门被打开,提前埋伏在此的上百人杀出,这些人大多是缪法信等城中士绅义勇,不堪方氏压迫,接受了刘家兄弟的联络,相约起事。
喊杀四作。
刘肇绩一把大关刀,呼呼带风,一刀就把一个发愣的方国安部的队长砍飞,那队长铁盔上的小旗飞上半空。
刘肇襄一杆铁枪,横扫千军,砸倒一片。
缪法信等先前在其它三门起事,方国安部许多赶过去,这里一时倒是兵马不多。
兄弟俩犹如龙兄虎弟,刀枪齐进,无人可挡,很快就杀到城门处,兄弟俩合力取下城门栓,推开城门。
刘肇绩拿出号角吹响。
刘肇襄取弓,连射翻冲来的七八人。
城外。
蹄声如雷,一条黑潮涌现。
刘氏兄弟高兴的望去,结果讶然发现,来的并不是父亲刘穆他们的兵。
黄龙金吾。
一支骑兵狂奔而来。
兄弟脸色大变,难道是清军八旗来了?
可等再细看,却发现打的是明军旗号。
“快关城门,莫让鞑子捡了便宜!”此时关起城门,他们只怕要被城中的方国安一网打尽,但就算如此,刘家兄弟俩也不愿意让鞑子趁乱抢了富阳。
这时一骑越众飞奔而来。
“吾乃监国殿下御营亲军马军金吾镇总兵官朱胜利也!”
“监国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