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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佛佛     小娘txt下载     小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8章 我看你这个夫人做的太久,是不是有点腻烦了

    明珍终究不似明珠更有心机,明珠当年怀了祖百寿的骨肉,最后还是迫不得已方道出实情的,明珍却太容易得意忘形,才有身子,就急不可耐的宣扬出来。

    她其实也怕,后来想想,纵然自己日防夜防,窦氏手眼通天,迟早会知道她怀孕的事,更觉着祖百富仅祖静婵一个女儿,作为正室夫人的窦氏,应该为她给祖百富怀了儿子高兴。

    窦氏是高兴呢,却是虚情假意,祖百富这一支能不能接续香火她懒得管,她只想自己活个痛快,不痛快的,当然铲除。

    所以,窦氏亲自熬了一碗安胎养身汤,亲自端来给明珍。

    自成为姨娘,明珍也有了讲究,行则仨俩丫头搀扶,坐则丫头前后侍立,卧也是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而今有了身孕,不得了,吃饭都要人喂,她的这种心态,是那种长期压抑下突然翻身的宣泄,受窦氏欺压多少年,而今虽然名义上不是平起平坐,但当家老爷祖百富宠的可是她,所以,见窦氏端着羹汤进来,她作为侍妾,并无起身相迎,只淡淡道:“夫人来了,我这样的身子,不方便起来。”

    给自己拿大,窦氏暗暗的咬着牙,面上却是笑语春风,还伸手往下按了按:“好好躺着罢,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明珍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挑了下眼皮:“夫人知道了?”

    窦氏将羹汤交给旁边的小丫头,她不请自坐于明珍脚边的炕沿上,欢喜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不给你熬了安胎养神汤来,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不能含糊。”

    明珍眼底泛滥着母爱的光辉,悠然道:“妾身怎敢劳动夫人。”

    强忍着平静,眼睛却盯着那羹汤,与窦氏多年的主仆了,彼此太过了解,她实在怕这羹汤根本不是什么安神养胎的,而是索命的。

    窦氏观其神色,晓得她不放心这碗羹汤,于是拿起汤匙舀了点,放到嘴边呼噜吃了进去,故意把声响弄大,又是一副唇齿留香的表情:“嗯,好吃,不过下次可以把燕窝多放些。”

    说着将羹汤捧到明珍面前,殷勤劝着:“我知道你怀了孩子没有胃口,怎么也得忍着吃点,不为你自己为了孩子。”

    既然她已经先吃了,明珍便放心下来,总归还是一个屋檐下,拂了她的面子恐以后不好相处,明珍就示意身侧的小丫头接过汤碗,还多了个心眼,告诉那小丫头:“你吃一口看烫不烫。”

    小丫头就应了声“是”,舀了勺吃下,发觉温热,刚刚好,于是又让人换了个汤勺来喂明珍吃。

    安神养胎的,为的是大补,没什么特别好的味道,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味道,明珍当着窦氏的面吃了几口,不过是虚与委蛇,糊弄走了窦氏,她把剩下的羹汤赏给房里的小丫头吃了,但凡窦氏碰过的,她都觉着恶心。

    才起了这么个念头,突然就恶心得不行了,接连呕吐,原本以为是害喜,最后呕个不停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给吐出来,不得不让人把先前给她把脉的郎中请来,那郎中也算医道精湛,一搭脉,就变了脸色道:“小夫人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郎中一问明珍可就慌了,瞬间联系到窦氏给她送来的那碗羹汤上,对郎中直言相告。

    郎中刚问:“还有剩余吗?”

    明珍没等吱声,就有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报:“不好了姨娘,小红吐血死了!”

    小红,就是明珍赏了羹汤吃的那个。

    明珍骇然跌坐,手抚摸小腹忍不住哭道:“我这可怜的孩儿!”

    郎中手一摆:“小夫人且宽心,你吃的少,虽中毒却无大碍,等下我给你开些药来做个调理。”

    明珍听了又哭,这次却是死而复生般的高兴,多赏了郎中几两银子,想找祖百富说说此事,却恰逢祖百富出去会友不在府里,整个一下午明珍如坐针毡,小憩时更是梦见窦氏拎着杀猪刀怒冲冲的要对她开膛破肚,好歹捱到天黑祖百富回来,门帘子刚打起,祖百富刚迈进,她就扑过去哭了起来。

    老夫少妻,恩爱异常,祖百富连声哄着:“哪个丫头气你了,说,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明珍一面抽泣一面抽出身子,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泪道:“丫头们哪个敢气我呢,她们不怕我也还怕老爷你。”

    祖百富不明所以,指着她:“那你这是?”

    明珍抓着祖百富的手按在自己腹部,娇羞一笑,含着泪,更动人:“老爷大喜,郎中说我有了身子,还说是个小公子。”

    祖百富先是愣住,继而高兴道:“真的?”

    忙扶着明珍同往炕上坐了,细细问清,得知自己老来得子,喜不自胜,差点哭了,又听说窦氏给明珍下毒,当即下了炕拔腿就走。

    明珍喊他:“老爷哪里去?”

    祖百富怒气冲冲:“找她问个清楚。”

    明珍晓得祖百富是要找窦氏理论,忙制止:“她怎么能够承认。”

    祖百富低眉想了想,窦氏伶牙俐齿,端的不会承认做下了恶事,慢慢踱回炕边,明珍就偎了过来,伏在他怀里仍旧只是哭。

    祖百富一壁安慰一壁自言自语似的道:“她若死不悔改,何妨休了她将你扶正。”

    明珍嘴角勾起一抹笑,赶忙收敛,摇头道:“妾身只想同老爷白头到老,不敢奢望其他。”

    祖百富就搂住她温言软语,极其恩爱,在窦氏那里失落的男人雄风,唯有在明珍这里才能拾捡起来,越是这样越喜欢明珍也就越恨窦氏,从明珍房里回到自己的卧房,却见窦氏横眉立目的坐在炕上等着他呢。

    “红颜祸水。”

    窦氏冷冷的叨咕一句,稍后下了炕,过来服侍祖百富宽衣,却给祖百富挡住:“我自己可以。”

    窦氏眉头一挑:“老爷又听那个贱人说我什么坏话了?”

    本想息事宁人的祖百富顿时大怒:“你还好意思问,你倒是给明珍吃了什么东西,害得她差点滑了胎,那可是我的儿子,你自己不能生养,人家明珍能生养你该替我高兴方是,却下毒害她害我的儿子,我看你这个夫人做的太久,是不是有点腻烦了。”

449章 你不仁我不义,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了

    自窦氏嫁给祖百富,从未受祖百富这样厉声谩骂过,更别说欲休了她,窦氏顿时火冒三丈,夫妻两个大吵一通,吵到面红耳赤时,窦氏脱口道:“你敢休了我,我就敢把你杀了大伯的事告到衙门。”

    屋子里顿时阒然无声。

    祖百富定定的看着窦氏。

    窦氏愤愤的回望着他。

    两个人山般对峙。

    祖百富不动。

    窦氏不语。

    良久,炸了个灯花。

    祖百富突地一抖。

    窦氏将头扭到别处。

    祖百富完全没料到窦氏会以这个来要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更何况善宝住在大院呢,一旦给她得知,指不定会做些什么文章呢,毕竟自己曾经与善宝为敌过。

    一番思虑,祖百富只觉后背冷飕飕的冒凉风,就像谁拎了把雪亮锋利的刀压在他脖子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软言稳住窦氏:“老夫老妻,说出这话来真是让人寒心。”

    既是老夫老妻,窦氏见他败下阵来,于是见好就收,一甩帕子往炕上坐了,指着跨院明珍住处的方向骂道:“贱人最可恨,怀了孩子就不得了,我好心做了安胎汤给她,还亲自端过去,她木头人似的,歪在炕上也不下来,纵然她怀的是个小少爷,哪怕她生了十个八个,这个家我还是正室夫人的,她凭什么在我面前拿大,她又在老爷面前进谗言,说我给她下毒,天地良心,当着她的面我也吃了羹汤,我这不是好好的,她也吃了,也没见她死。”

    明珍已经对祖百富转述了郎中的话,窦氏和她都是少量服用,是以中毒浅,不至于毙命,这个,窦氏应该事先知道,是以才敢先试吃羹汤,但丫头小红吃的多,所以才没了命。

    夫妻几十年,祖百富是了解窦氏的为人的,但凡哪个丫头媳妇子与祖百富彼此多看几眼或是多说了几句话,轻则遭到窦氏的打骂,重的,死的也不是一两个,所以祖百富根本不信窦氏的话。

    转念又埋怨明珍处事大意,窦氏既是夫人,作为妾侍明珍理当敬重窦氏,明珍恃宠而骄,惹来杀身之祸,祖百富是后怕,若出了事那可是一尸两命,但晓得自己此时责问窦氏必然引来新一番争吵,唯有开解窦氏:“明珍不懂事你骂她打她都可以,她怀的孩子可是我的骨肉。”

    窦氏勃然而怒:“我已经说了,我没有给她下毒。”

    祖百富知道吵不过她,于是把手往下按了按,无奈道:“好好,你没有下毒,或许是小红自己活够了服毒自尽,行了我累了一天想歇着,你也回去睡罢。”

    没纳明珍之前,夫妻两个是在同一个卧房就寝的,纳了明珍,祖百富就单独睡了,这也是为了方便亲近明珍,为此窦氏恨明珍恨得牙根痒痒,听祖百富赶她走,也就下了炕,一边走一边道:“只请老爷好自为之,惹急了,兔子还能蹬鹰呢。”

    哗啦一摔门帘子,窦氏走了。

    祖百富愣愣的看着那晃来晃去的门帘子,唉声一叹,疲惫的躺在炕上,盯着炕桌上的油灯出神,恍惚中,灯火慢慢扩散,然后一点点浮现出大哥祖百寿的脸,他猛然坐起,一把将油灯打翻在炕上,顿时燃着了坐褥,他又吓得扑上去打灭那火,忙活半天,灼痛了手,黑咕隆咚又看不清伤的怎样,想喊人又懒得张口,于是颓然倒在炕上。

    瞪眼看着,却什么都看不到,心力交瘁,呼吸都是累的。

    不知躺了多久,昏昏沉沉睡着,却是一夜恶梦连连,次日清晨给服侍他的小丫头叫醒:“老爷,老爷你醒醒。”

    祖百富猛地睁开眼睛,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小丫头一壁取了手巾来给他擦脸,一壁道:”方才老爷做梦了罢,一个劲的喊着大老爷呢。”

    祖百富像给谁刺了下,一把抓住小丫头拿着手巾的手,恶狠狠问:“你都听见什么了?”

    小丫头不知他为何如此,那神情像是要杀人似的,小丫头骇然的结结巴巴道:“就听、听见老爷说,说大哥我错了。”

    祖百富心里一抖,恐还有下文,于是继续问:“还有呢?”

    小丫头给他抓的手痛得龇牙咧嘴:“没、没有了。”

    祖百富如释重负,缓缓松开小丫头道:“我是梦见大哥了,梦见我们两个小时候,我偷了他的糖果吃,所以才会说大哥我错了。”

    小丫头见势不妙,指着外面怯怯道:“老爷,我出去干活了。”

    祖百富就挥挥手:“去罢去罢。”

    小丫头走后,他慢慢转过头来,无意间对上炕边小几上的那面铜镜,镜子里是一张灰锵锵的脸,像服食了太多夺魂草似的,他三两步奔到铜镜前,认真的照了照,脸色不好,眼窝深陷,像是传说中的鬼上身。

    他忙左右的转,想看看自己的身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暗想会不会是大哥附体了,于此这样折磨自己,以达到报仇雪恨。

    他怕了,于是让人去请街上摆摊算卦的刘半仙。

    他如坐针毡的等了一个时辰,好歹把刘半仙等来,巧妙的掩盖了自己弑兄的事,只说曾经做过杀生之事,这几日睡不好,会不会是自己杀过的那个生灵来报仇了。

    刘半仙翻着白眼掐指一算,顺着竹竿往上爬道:“正是。”

    祖百富一口气噎在嗓子处,脸憋的发紫,半晌方给刘半仙捶打后背抚摸前胸的救了过来,他急忙拉住刘半仙喊救命。

    刘半仙摆摆手:“我只算命不救命。”

    祖百富当即就怒了,一文钱都不给,就往外撵人。

    刘半仙方才那句话本意是想吊吊祖百富的胃口,好坐地起价,没想到触怒了祖百富,不给算命的钱还把他赶走,刘半仙气道:“你就等着身首异处罢。”

    身首异处,这不就是斩首的意思。

    祖百富跌坐在炕上,傻傻的望着面前的一片虚空,暗想,难道窦氏真的想去告发自己,不然怎么会下大牢斩首呢。

    亏心事做多了,难免胡思乱想,更有窦氏的威逼在先,于是,他一拳打在炕上,狠狠道:“你不仁我不义,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了。”

450章 妾身卑微,不胜皇后之称,回济南去了。

    先是贞烈皇太后崩,继而是太皇太后崩,现在是太上皇崩,朝野上下顿时议论纷纷,这运数,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于是各朝臣谏言,恳请皇帝祖公略带领文臣武将往泰山封禅,以此祝祷国祚绵长,百姓无恙。

    祖公略准了奏,办完太上皇的丧事后,又让钦天监择了黄道吉日,看距离封禅还有一段时日,他就动身赶回雷公镇,封禅大典,怎能没有皇后。

    銮驾刚至雷公镇,即听闻祖家也才办完丧事,说是二奶奶窦氏暴毙。

    祖公略于龙辇内皱皱眉,担心此事牵涉到善宝,于是让所有依仗随扈人员往行在而去,他自己就只带着猛子和几十个天子亲随来到祖家大院。

    丧事才过,祖家大院内还笼罩着一团哀凉之气,听闻皇上来了,祖百富带领一干家人伏于前面的庭中,恭迎祖公略。

    祖公略着绛纱袍戴通天冠,昂然环视,不见善宝在内,遂问:“皇后呢?”

    祖百富愣了愣:“皇后?”随即明白祖公略问的是善宝,忙道:“皇后娘娘去了衙署。”

    而今知县早已不是秋煜,善宝去衙署作何?

    祖公略凝眉想了想,猜度不出,也就进了里面的大厅,等候善宝回来。

    祖百富何其玲珑,这厢让人忙着准备席面,那厢遣人去衙署找善宝,万万想不到的是,回来的不仅仅是善宝,还有现任知县,且带着一干捕役,进了大院听闻御驾在此,知县忙叩头参见。

    祖公略先看了看知县旁边的善宝,多日不见,她一切安好,没胖也没瘦,胳膊腿都全乎呢,目光也淡定,表情也如常,祖公略于是放心了,问知县:“朕瞧着这像是来抓人的。”

    知县躬身道:“启禀圣上,下官就是来抓人的。”

    祖公略手画了个弧:“抓谁呢?”

    他心里窃以为是与夺魂草有关呢,祖家人昔日曾多数偷藏偷用此物。

    知县没等回复,祖百富身子晃了晃,扶着身侧的一个小子方不至于跌倒。

    善宝冷哼一声:“二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惊弓之鸟罢了,祖百富借口道:“老了,身子骨越来越不济。”

    知县却指着他凛然道:“祖百富,你毒杀原配窦氏,该当何罪!”

    祖百富双手一挡,仿佛不胜知县这话的攻击,连声喊冤:“知县大人何出此言啊?”

    知县转头看看善宝:“有人把你告了,说你以鸩毒杀死了原配夫人窦氏。”

    善宝就挺身而出:“是我告的。”

    祖百富见祖公略在呢,忙撩起衣裳跪倒,朝善宝拜道:“娘娘定是误会,大概是见我纳了小妾就嫌弃糟糠之妻了,娘娘难道不知大哥曾经纳了多少个妾侍,又走了多少个正室夫人,为何偏偏我纳了一个就落得谋杀正室夫人的罪名。”

    善宝绕着祖百富走了一圈,脸上是淡淡的笑,直把祖百富看得如芒刺在背,汗水淋漓而下,她才慢悠悠道:“你不知道罢,我当初为何不回自家而要来祖家大院?”

    一句话勾起祖公略的好奇心,当初他把善宝从胡地救回,善宝不肯回娘家也不肯去行在,执意来祖家大院,说出很多理由,难道那些理由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祖百富仍旧跪着,回想当初,他道:“娘娘说是怀念故旧。”

    善宝啐了口,回忆往事,一瞬间变了脸色,气道:“祖家岂是我的故旧,这个地方我是不屑多看一眼的,当初我要来此住,就是为了把你抓入大牢。”

    祖公略暗道,原来如此。

    祖百富忙不迭的叩头,哭丧着脸道:“娘娘,小人曾经是对不住娘娘,却没有深仇大恨,娘娘为何要抓我入大牢呢?”

    此时祖公略给猛子递了个眼色,猛子就搬了把椅子过来请善宝坐。

    善宝也不推辞,稳稳的坐了,看着祖百富愤然道:“当初你毒杀了大老爷祖百寿,然后嫁祸给我,试想那个时候的知县若不是秋煜,我还能活到今天么。”

    这句话,不单单是指秋煜明察秋毫,更是暗示秋煜对她情深义重。

    祖公略眉头拱起,而今的秋煜已经调任京官,这是为他多番照拂善宝,自己给他该有的报偿了。

    祖百富除了辩解就是扯谎,特别对于窦氏的死,他矢口否认是他所害。

    善宝将椅子往他面前拉了下,微微一笑。

    祖百富感觉毛骨悚然。

    善宝掰着手指道:“来,咱们算一算,是你亲自往义仁堂买的砒霜罢。”

    祖百富愣:“你怎么知道?”

    没等善宝回答,祖公略吩咐猛子:“祖百富对皇后娘娘不尊,掌嘴。”

    祖百富方醒悟自己是不该称呼善宝为“你”的。

    不用多,猛子一个大耳刮子扇来,祖百富脑袋歪到一边,嘴角流血。

    善宝这才道:“我还知道你亲自把砒霜放在窦氏的饭菜里,亲自看着她吃下,还怕她死的不够彻底,竟然用手捂住她的嘴使得她瞬间断气。”

    祖百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善宝。

    善宝优哉游哉的把玩着腰间的宫绦,道:“我既然为你住进了祖家,当然得费尽心思的偷听偷窥,当日的仇不报,我怎么能安心回济南呢,雷公镇,长青山……”悠然一叹:“我是再不想留了。”

    伤心人离伤心地。

    说完,她又把祖百富害窦氏的过程详详细细的描述一遍,最后,证据确凿,祖百富无法抵赖,知县大人令捕役给抓了回去。

    望着祖百富被拖走的背影,善宝转身朝祖公略拜了拜:“祖家于我,是苦难,是恨,于皇上,怎么说还是有情意在的,皇上若不想二老爷死,我可以翻云覆雨。”

    祖公略微一沉吟,却道:“朕不日要往泰山封禅,皇后同去。”

    善宝对上他的目光,心底的坚冰早给他融化,只是……低眉轻声道:“容我,想想。”

    祖公略也不逼她,总之自己已经回来,她这次想跑是跑不掉了。

    谁知,次日醒来却听猛子禀报:“皇上,娘娘走了。”

    祖公略一怔:“走了?去了哪里?”

    猛子从身后拿过一封信,这是善宝留给祖公略的。

    祖公略一把抓过,刷拉抖开,见上面写着:“妾身卑微,不胜皇后之称,回济南去了。”

451章 不是圣旨是懿旨

    回济南之前,善宝前来拜访潘五。

    既是老冬狗子,潘五的行踪不定,善宝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寻到他的。

    一座木屋,一条老狗,门口的潘五坐在树墩上,夏日里山中风光最盛,潘五却不是看风景,而是看天气,云团骤起,预示一场风雨要来,所以等下要把新晾晒的药材拾掇回屋里。

    一皮囊老酒喝得剩下小半,微醺,眼皮打架,恍惚中有两个人朝他走来,袅袅婷婷的宛若仙子,他笑,笑自己大概想女人了,怎么能出现这种幻觉。

    “你让我好找。”

    直等对方开口,潘五蓦地精神起来,定睛瞧,却是善宝和另外一个妙龄女子,他霍然而起,迎了上去,太过意外又太过欢喜,竟不知说些什么了,只是笑。

    “刘玄德三顾茅庐请诸葛,希望我这一次就能请五爷下山,因为你这里太险要,我跋涉得好累。”

    善宝累得岔气,按着肋下皱着眉。

    潘五忙把她往屋里请,善宝却指着木桩道:“外头就好,敞敞亮亮的。”

    砍伐之后剩下的树桩并不齐整,潘五忙跑回屋里,转瞬回来,手里多了件衣裳,叠了几下铺在树桩上,然后请善宝坐,他自己也坐下。

    善宝指着自己身侧道:“锦瑟你也坐。”

    锦瑟陪猛子随扈祖公略回到雷公镇,没有去祖家大院,而是回了善家看善喜与赫氏,听闻善宝要上山,她又跟了来。

    三人坐定,潘五又想起没给善宝沏茶,想去烧水,善宝摆摆手:“你别忙了,我可是时间紧迫,之前就曾经给你说过,想请你做参帮和木帮的总把头,所以我也不啰嗦,你收拾收拾就随我下山。”

    分明是命令的口吻,潘五一如既往的推辞:“在下隐居惯了,更兼无德无能,做不得什么总把头,何况是两大帮派。”

    善宝料到他会拒绝,于是脸色一沉:“潘五接旨。”

    潘五一愣,左右的看,不像是有皇宫大内的人。

    锦瑟适时提醒他:“你面前的,可是皇后娘娘。”

    潘五如梦方醒般,善宝的身世他其实一清二楚,甚至善宝入了胡地,又给祖公略从胡地救了回来他亦是知道,原先以为善宝真的嫁给了苏摩,后来方明白那不过是假的,至于为什么二人假成亲,他也是云里雾里,但清楚一点,善宝一直都是皇后娘娘无疑,于是忙伏地叩头。

    善宝肃然道:“不是圣旨是懿旨。”

    潘五再叩头:“娘娘吩咐。”

    善宝郑重道:“本宫任命你为参帮和木帮的总把头,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潘五微一迟疑。

    善宝蹙眉:“你有异议?”

    潘五垂头:“草民不敢。”

    善宝笑了:“非得以这样的方式你才肯答应,起来罢。”

    潘五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起身后哭丧着脸道:“娘娘,草民实在不是做总把头的料子。”

    善宝脸一冷:“你敢抗旨!”

    潘五立马道:“草民不敢,草民遵从娘娘之命。”

    善宝得意的哼了声:“这就对了,行了我也饿了,烤肉还是炖肉,快些罢。”

    潘五说了声“您稍等”,乐颠颠的去忙活了,高兴,不止为自己终于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更是可以同善宝暂短相处,往林子里溜了一圈,拎了些野味回来,就在屋子前生起了火,把野味拔毛,开膛破肚,拾掇好了放在火上烤,不多时烤熟,请善宝和锦瑟吃了,他自己就继续烤着继续偷偷看着善宝,这样的日子,一辈子仅有这一次,足矣。

    吃饱,善宝忽然发现浓云四合,大雨将至,忙催促锦瑟:“赶紧下山,迟了恐要淋雨。”

    潘五回头看看自己的小木屋,娘娘可不能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但眼看雨要下来,回到雷公镇是不能了,于是对善宝道:“这雨可是快来了,娘娘想下到山脚是不能的,据此不远是白家庄,渔帮大当家白金禄我还是有过几面之缘,娘娘不妨去白家庄借住一晚。”

    提及白金禄,善宝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他,不是想念不是惦念,就是想见他,仿佛白金禄是自己压在箱底的一个旧物,偶尔看看,只是一种情怀。

    锦瑟却想起祖静婠来,提醒善宝:“姐姐让祖百富身陷大牢,祖家人想必是恨透了姐姐,白金禄可是祖家姑爷子,白家庄不去也罢。”

    善宝嗤声一笑:“祖百富罪有应得,祖静婠虽然在事理上不机灵,料她也不敢将我怎样,快回济南了,雷公镇,长青山,还有太多的人,此后的年月里我只能回忆,还是去看看罢。”

    她做了决定,锦瑟便不再多言,由潘五前头带路,三人直奔白家庄而来,估摸着十几里的路程,天黑时便也到了,于庄子前向守卫的庄丁喊话:“告诉你们大当家的,说我善宝来拜访。”

    庄丁从瞭望台上伸长脖子来看,随后道:“等着。”

    噔噔跑回庄内,不多时返回,庄门大开,不仅仅有庄丁,更出来些丫头婆子将善宝三人拥了进去,到了白金禄的住处,于门口立着素服的花蝴蝶,似乎也在恭候善宝。

    这女人招摇惯了,方圆百里都知道她这诨名的由来,喜欢浓妆艳抹,更喜欢大红大绿,突然改了素服,善宝心里咯噔一下,赶着问:“白大当家可好?”

    花蝴蝶不知善宝同苏摩之间的事,却知道善宝是皇后娘娘,忙屈膝见礼,然后手朝里面一指,红着眼圈道:“娘娘自己进去看罢。”

    此时里面隐隐传来呜呜的哭声,善宝大概猜到了什么,拔腿而进,绕过垂着珠帘的月洞门,就见祖静婠扑在躺着的白金禄身上,哭得正伤心,听见脚步声,祖静婠回头来看,见是善宝,颇感意外,木然的跪了下来,冷冷道:“民妇参见皇后娘娘。”

    善宝手一拂:“起来罢。”

    眼睛看去炕上躺着的白金禄,见他双目紧闭,一副濒死之状。

    “他,怎么了?”

    善宝边问边抢到炕前,抓起白金禄骨瘦如柴的手扣在脉搏处,然后,心一点点下沉,自己并无回天之力,所以白金禄命不久矣。

452章 原来你从未喜欢过我,你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女人

    咔!爆了个灯花,守在白金禄身边的花蝴蝶高兴道:“是喜兆!”

    伏在炕沿昏昏欲睡的祖静婠挑起眼皮瞥了下她:“灯花天天有,喜事就不见得天天有。”

    给她打击,花蝴蝶扭头,并扭着水蛇腰往外间去了。

    祖静婠朝她的背影啐了口:“狐狸精,老爷若不是娶了你,怎么能成这个样子。”

    一旁默然端坐的善宝却感觉花蝴蝶眼中透露的,是对白金禄的真情。

    锦瑟给善宝捏着肩头,劝道:“姐姐去歇会子罢,坐了几个时辰了。”

    抱臂而站的潘五也劝:“娘娘贵体要紧。”

    自善宝来,白金禄一直呈现昏睡的状态,气若游丝,善宝感觉,他或是咽下那口气驾鹤西去,或是吐出这口气清醒过来,但即便是醒来也不会勾留太久,他像是给掏空了的木头,仅仅是这层人皮包裹着骨头架子,从来只知道他很瘦,不知道他其实已经病了很久,更兼他功夫不赖,所以没想到他这病如山般将他压倒就再也起不来。

    善宝长长的出口气,自己恨过白金禄,也厌过,而今却希望他活着,哪怕是继续与自己纠缠,甚至为敌,对于这个男人,不是喜欢不是爱,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舍,没来由的,自己也糊涂。

    善宝不肯歇息,锦瑟和潘五只能陪着。

    是子夜了罢,整个白家庄都沉浸在夜色中,连祖静婠也支撑不住去睡了,留下伺候的丫头婆子打盹的打盹打哈欠的打哈欠,善宝也觉着困意袭来,眼前有些模糊。

    “你来了。”

    极轻微的声音,善宝猛地睁开眼睛,看白金禄笑眯眯的对着她,她心头一紧,眼睛发涩,起身奔至炕前:“你醒了。”

    白金禄想坐起,却使不上力气,疲惫的一笑:“我早就该走了,苦撑着就是等你来,因为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说着侧头看看枕畔。

    善宝会意,亲自爬到炕上掀开枕头一角,翻出个用帕子,里面方方正正的包着一物,捏了捏,应该是折叠好的一张纸,交给白金禄,他却道:“给你的。”

    善宝就打开了帕子,猜的果然没错,又打开那纸,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死后,由善宝继任渔帮大当家。”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而这句话的沉重,却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善宝逐个字的去看,下笔有力,应是白金禄未发病时所写,难道他早这样想了?

    举目对上白金禄的目光,他笑得很累,开口更是有气无力:“皇上给了你个皇后的名分,胡海蛟给了你一条命,秋煜给了你一段肝胆相照的情意,而我身无长物,唯有以渔帮相赠,若你不肯接受,便是瞧不起我。”

    纵观白金禄身边,他没有兄弟姊妹,祖静婠给他生了个儿子,也还年幼,而祖静婠心智不够,不堪大当家的重任,花蝴蝶心机不少,却过于轻浮,所以善宝觉着自己有必要替白金禄暂时管好渔帮,于是欣然道:“我接受,但我马上要回济南,我已经将参帮和木帮交给潘五爷来管,不如也把渔帮交给他来管,他的能力你应该了解,然后等你儿子长大,再把渔帮还回来。”

    白金禄懒懒的闭上眼睛,懒懒道:“既然给了你,你想怎样处置都行。”

    忽而睁开眼睛,目光下斜,看看自己的手道:“能给我把把脉吗?”

    善宝猜度,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把脉,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迟疑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扣在他的手背上,那样凉那样瘦,仿佛冬日里屋檐下的冰溜子。

    白金禄心满意足的重新闭上眼睛,却再也不肯睁开。

    善宝发觉不好,忙大声唤着,此时从外头冲进来祖静婠和花蝴蝶,花蝴蝶扑在白金禄身上边喊边哭,而祖静婠却厉声管善宝要白金禄的遗书,原来早有人告诉她方才屋内发生的一切,渔帮即将旁落,祖静婠想夺回,毕竟自己是白金禄的夫人,儿子虽小,自己却可以像太后似的临朝称制。

    锦瑟过来一把推开祖静婠:“大胆刁妇,竟敢对娘娘出言不逊。”

    祖静婠一个趔趄,扶着身侧小丫头的手臂站稳,气呼呼的,带着不屑的撇着嘴:“谁不知道呢,皇上已经把她给废了,她现在和我一样都是平头百姓。”

    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善宝看了看被花蝴蝶摇来晃去都不能醒来的白金禄,祖静婠还是祖家四小姐的时候,哭着喊着的要嫁给白金禄,善宝以为她指不定多喜欢白金禄呢,今日一看,最喜欢白金禄的还是那个风尘女子花蝴蝶,丈夫死了,祖静婠还在纠缠其他事情,这让善宝恼怒,手一抬,一大耳刮子打了过去,打的祖静婠转了个圈,懵里懵懂的不知如何是好。

    善宝朝炕上的白金禄看了看,心里道:一路走好!

    随后喊锦瑟和潘五出了房门,耳听后头是祖静婠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原来你从未喜欢过我,你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女人!”

    善宝晓得祖静婠口中那个女人便是自己,手抚心口,给什么撕裂开了的感觉,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夜离开了白家庄,不是她不想送白金禄,而是觉着自己本就是个局外人,对白金禄给自己那份痴情最好的回报就是,把渔帮管好,然后等着白金禄的儿子长大。

    行至半路,头顶雷声轰鸣,暴雨如谁倾覆了江河,坐下的马给雷声吓得不停嘶鸣,锦瑟苦苦劝着善宝:“找个地方避一避罢。”

    善宝木然的不回应,不知为何,感觉在这个世上,自己少了份乐趣,所以心的一角,有点空。

    最后由着锦瑟和潘五将她带到附近一处农家,好歹捱到雨停天亮,没有衣服可替换,彼此都是以体温来烘干衣裳的,所以,善宝和锦瑟相对打着喷嚏。

    户主人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夫妇,心肠好,留善宝三人吃了早饭,还熬了姜汤给善宝和锦瑟。

    雨过天晴,水流由高处至地处哗哗流淌,善宝三个谢过户主人上马准备返回雷公镇,然后同善喜赫氏一道回济南,刚出了这个小小的村落,迎面看见有一人步履蹒跚的走来,恁地眼熟!

    待到了面前,善宝方认出,那,竟是许久不见的白老爷子白凤山。

45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白凤山隐居山林,作为老冬狗子,若非为了置办生活所需或是出卖山珍,是极少下山的,而白凤山身上没有带任何包袱,他因何来了这个小村落,善宝不免起疑。

    善宝给锦瑟递个眼色,她率先头一低,打马经过,锦瑟随之学着她的样子,避过白凤山之后,善宝原路返回跟在后头。

    白凤山却没进村子,而是从村子南边的那条河涉水过去。

    跟的紧善宝怕对方看见,只能在彼此都看不到的时候也淌河而过,找了半天,在一处坟场看见了白凤山。

    “如玉,你可好啊。”

    苍老且苍凉的一声问候,接着便见白凤山老泪纵横。

    善宝三人躲在一簇酸枣丛后,看到的是白凤山的侧脸,雨后雾霭蒸腾,使得笼罩在其中的白凤山慢慢模糊起来,善宝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那一声接一声的哀戚的呼唤,不知这如玉是何许人也,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白凤山毕生不忘,刻骨铭心的女人。

    善宝之前听祖公略讲过,白凤山之所以抵死不让白素心嫁给太上皇,是因为白凤山深爱过的一个女子进宫之后,给皇家之人折磨得非常凄惨,他说怕白素心重蹈覆辙。

    而今善宝想,这不确切,真实的情况或许是白凤山恨透了残害他心爱女子的皇家人,所以迁怒于太上皇,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太上皇。

    而这个如玉,也差不多是白凤山镌刻在心底的一个名字,铭刻在心的一段感情,深刻于年年岁岁的一个爱人。

    一瞬间,善宝原谅了白凤山所有的过错,就像她当初原谅了文婉仪一样,能够把一场爱贯穿毕生的,实乃不易,多少人爱着爱着,爱就累了,爱就淡了,最后爱不起来了。

    善宝手一挥,三人离开坟场回了雷公镇。

    为了防备祖公略找她,会同父母之后,她就连夜启程回济南了。

    算不得久别,但回到济南后,善宝感觉仿佛已经轮回了几辈子那么长,街道还是那些街道,商铺还是那些商铺,而她,乡音未改,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善宝了,只是跨进家门的一刻,她潸然泪下,甚至想去抚摸每一块地上的青砖,也才懂得了那些诗词中不尽的思乡之情不是无病呻吟,而是真实可触的情感。

    男用女仆还是叫她小姐,父母亲人仍旧唤她宝儿,慢慢的,她竟恍惚回到了从前,那个没有祖公略的从前,那个没有痛苦的从前。

    接下来的日子,她选择深居简出,每日流连在自家各处,用美好的回忆一点点养活了即将凋谢的魂灵。

    精神状态好一些了,她决定去拜访下邻居孔家,因为听父亲说,当初善家遭难,官府封了善家这个宅子,是孔老三的儿子上下打点,买下了这个宅子后,还疏通关系帮助老管家脱了牢狱之苦,后来又亲手把宅子交还回来,但是叮嘱老管家不要告诉善家人,特别是善宝,而善喜赫氏夫妇从雷公镇第一次返回济南后,老管家实在经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没有信守承诺,把真相告诉了善喜赫氏。

    善宝知道后,她不信孔老三的儿子是佛菩萨幻化而成,她觉着孔老三的儿子那样做,定有他深邃的秘密。

    这一日天气晴好,适合会友,善宝不携一个家人,独自来到孔家门口,一箭之地而已。

    抓起门环当当叩门,然后就端正的站着。

    门开,门房也是相熟的,见了她微有些吃惊,不知是吃惊她登门造访,还是其他,随后陪笑道:“是善小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少爷。”

    真是个机灵的门房,立马知道善宝是来找谁的。

    善宝安静的等候,不多时听见咚咚咚……猛然抬头去看,见着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跑到她面前,隔着门槛,彼此相视而笑。

    “孔少爷,别来无恙。”

    “善小姐,一向可好。”

    “比邻这么多年,其实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孔圣贤。”

    “这这这……这名字有意思”

    孔圣贤邀请善宝进了家门,一路往里走一路抑制不住的笑,像得了个什么宝贝似的,偷着笑觉着不尽兴,非得敞敞亮亮的笑出来不可。

    待到了前面的厅堂,彼此落座,丫头看了茶,孔圣贤请善宝喝茶,善宝礼节性的端起茶杯没等喝,就听门外头有嘻嘻哈哈嘁嘁喳喳的声音,去看,发现时不时的探出一些小脑袋。

    “那些孩子,都是你的?”善宝不知他何时娶了亲还生了这么多的儿女。

    孔圣贤朝那些孩子挥挥手:“去去,别处顽。”转头对善宝道:“这些个没教养的,让你见笑了。”

    善宝蓦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来,宛如谁在她心头掐了下,疼的无法忍受,看门口的那些孩子已经叽叽嘎嘎的跑走,她满脸慈爱道:“小孩子,应该这样的,倒是你成熟了不少。”

    孔圣贤羞赧一笑:“长了春秋,自然会成熟。”

    书归正传,善宝站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朝孔圣贤以女子之礼拜了下去:“先是买回宅子,后又救了管家,孔少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

    孔圣贤慌忙奔去,想搀扶善宝又觉不妥,只急切道:“娘娘如此,岂不是折煞草民了。”

    善宝倏地对上他的目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嫁了人,就应该知道我不再是皇后娘娘了。”

    孔圣贤缓了缓,分明是揭善宝的从疮疤,他却比善宝还难堪:“可是皇上,并无忘记你。”

    善宝感觉有蹊跷:“你怎么知道?”

    孔圣贤踟蹰半晌,给善宝逼问急了,方道:“听说你给贬为庶民,我去过雷公镇,却见皇上回去找你了。”

    他一直都在关注自己!

    善宝忽然想起年少时光,那时的孔圣贤油头滑脑,非今日可比,感慨道:“少年时的你成日的搅扰我,真的让我不胜其烦,只等离开济南我才明白,你我之间算不得青梅竹马,但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孔圣贤苦笑:“那个时候的我如不成日的搅扰你,你又怎么肯对我侧目呢。”

    他竟是为了这个!

    袒露了心事,孔圣贤很是害羞,而善宝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打破尴尬,遂指着外面道:“叨扰半天,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孔圣贤送了出来,跟在善宝后头不发一言,此时又跑来那些孩子,孔圣贤急忙喊家人带走,善宝见了这样温馨的场面,羡慕道:“你同你夫人竟有了这么多孩子,真是个好福气的女子。”

    孔圣贤一笑置之,等送善宝到了府门口,彼此作别,看善宝走了,他急忙道:“我并无娶妻,曾经沧海难为水,那些个孩子,是我收养的孤儿。”

    曾经沧海难为水,善宝给这句话生生震得僵在当地。

454章 表妹,我回来了!

    如是,善宝留在了济南,虽则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回来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凭着善喜的名头,凭着善宝的美貌,更凭着她曾经是皇后娘娘这个渊源,竟有些人来登门求娶了。

    对此,善宝付之一笑便不再理会,而前头更有父亲为她挡了个又一个求娶者和媒人。

    陪她回来的锦瑟趁机劝道:“既然姐姐心还在皇上那,和好罢。”

    彼时善宝正给儿子绣着肚兜,眼瞅着天凉,儿子的小肚肚可不能给冻着,锦瑟不日就要回京了,所以点灯熬油眼瞅着快做好了,听锦瑟旧事重提,她垂头缝着,淡淡道:“我不肯另嫁,并非是为了皇上。”

    锦瑟端了盅茶过来,恐善宝口是心非,再劝:“纵使为了小皇子,姐姐也应该回宫去。”

    提及儿子,善宝分神,针尖刺到手指,她一个机灵,忙将手指放入口中吮吸止血,稍后道:“皇儿他有个能干的父皇,早就替他安排好了一切,无需我操心的。”

    锦瑟劝了半天白费力气,也就作罢。

    忽听外面吵吵嚷嚷,善宝与锦瑟四目相对,锦瑟骂道:“这些个丫头都是娘给惯坏的,做事就不利落,说话个个比谁的嗓门大。”

    骂完,撸起袖子腾腾奔了出去,大有将那些丫头骂个狗血喷头的架势,孰料,出了门她的嗓门比别人还大:“天啊,这是谁?”

    惹得房内的善宝都好奇起来,撂下手中的活计方想出去看看,耳听咚咚咚……她心头一颤,这声音恁般熟悉?

    撒花的门帘子打起,突然冲进来个人,没等她看清楚呢,一把将她抱住,还使劲摇晃着:“表妹,我回来了!”

    声音对,气质风度都没错,可是……善宝后退几步,用心打量面前这个女子,身姿纤细,模样俊俏,一双大眼灌满了水似的,盈盈而望,善宝实在无法相信这样妙丽的佳人竟然是自己那五大三粗、俗不可耐的表姐李青昭。

    “你,真的是表姐?”

    善宝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瘦了之后的李青昭模样大变,下巴尖了,眼睛大了,身段婀娜了,美貌直追善宝。

    “傻丫头,才多久没见,连表姐都不认识了,枉我没日没夜的想你,又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看你。”

    李青昭还是大大咧咧的架势,或许是变瘦人美,这大大咧咧也变得娇憨可爱了。

    善宝忆念表姐胖的时候,行止间给人的感觉只有粗俗蠢笨,而今,真是天翻地覆。

    总之这是好事,但善宝实在好奇:“表姐,你怎么瘦了?”

    李青昭拽着她同去罗汉床上坐了,又灌了几口茶才道:“逼的。”

    锦瑟搬了张小杌子,于二人面前也坐了,听说表姐给逼瘦的,一瞬间就想到了萧乙,顿时怒道:“萧乙不过是个蜀中令,表姐你也贵为郑国夫人,这可是皇上敕封的,他敢逼你,回头我去告诉皇上,将他革职,实在不行砍了他的脑袋。”

    李青昭正想再喝一口茶,听锦瑟说要让祖公略将萧乙革职还砍了脑袋,噗!一口茶喷出,径直喷到锦瑟脸上身上,她又一巴掌打在锦瑟肩头:“鬼丫头,这话也敢说,萧乙没了我可怎么活。”

    锦瑟同善宝皆愣:“不是萧乙逼你?”

    李青昭伸出手指,逐个把善宝和锦瑟的脑门戳到:“都是些没心肝的,萧乙的为人你们还不知道么,我认识他嫁给他时胖得不得了,他都没嫌弃,反倒在这个时候嫌弃,没道理。”

    锦瑟却不赞同,嘴一撇:“如今他官做大了,大概心就野了,该不会是想纳三五个小妾罢。”

    李青昭忙着替丈夫辩驳:“他没你说的那么坏,他对我非常好,也没提过纳妾,我是给我府里那些丫头逼的。”

    锦瑟霍地站起,叉腰瞪眼:“更大胆,方才还说娘她将外头那些个贱人惯坏了,现在又是你,你们看看我府里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纵使是琉璃也得对我恭恭敬敬。”

    善宝拉了拉她的衣袖:“坐下说罢,这脾气没改倒是见长,丫头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也想偶尔发泄下。”

    锦瑟矛头转向善宝了:“姐姐你落到如今这步天地,就是太善良的缘故,若当初你厉害些,宫里那些个人怎么敢欺负你。”

    旧事重提,伤疤揭开,善宝虽然笑着,却是苦笑。

    李青昭忙将话头转回来:“行了行了,好端端的说我瘦的事呢。”

    锦瑟恍然大悟的:“是了,表姐你到底是给谁逼瘦的?”

    李青昭长长的、长长的叹口气,吊住了善宝和锦瑟的胃口,方慢悠悠道:“到了蜀中我才发现,人都说江南出美人,实不知蜀中更是多美人啊,府里原先的婢女和后来我们去了之后采买的婢女,个顶个的如花似玉,且人家那小腰身,啧啧,我当时能裁成人家三个,更要命的,这些个丫头每天在萧乙面前晃,端茶倒水伺候饭菜,更衣宽衣,扫床铺被,萧乙目不斜视,我却看得心慌,萧乙是个好男人,也还是男人,我倒是不怕他拈花惹草,但怕别人笑话他,堂堂的蜀中令,没有个貌美如花的夫人也还罢了,但也不能肥得像头猪,所以我痛定思痛,就,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善宝侧头看看锦瑟,笑:“哪里是谁逼她,分明是对萧乙用情太深所致,也好,瘦了,美了,只是……”突然好奇,续道:“你现在不馋烧鸡么?”

    李青昭一拍大腿:“对了,我方才于街上买了好多烧鸡来。”

    善宝和锦瑟同时吃惊道:“还吃?不怕胖?”

    李青昭拇指食指捏在一处,嘿嘿一笑:“只吃那么一点点。”

    善宝和锦瑟才如释重负。

    姊妹三个正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门口的丫头禀报:“小姐,有客登门拜访。”

    善宝窃以为又是说媒的,随口道:“不见!”

    那丫头却道:“那客人说,小姐敢不见他,他就杀到你的闺房。”

    善宝与锦瑟、李青昭面面相觑,那个客人,该不是他?

455章 史上最特殊的聘礼——罪己诏(大结局)

    “妹子,是哥来看你了!”

    这声音隔了几辈子善宝都知道是胡海蛟来了,携着李青昭和锦瑟来到外头,胡海蛟一身戎装威风飒飒的站在廊中,见善宝出,他大步迎上。

    善宝佯装嗔怒:“大人身着戎装擅闯后宅,是何道理。”

    胡海蛟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行了妹子,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哥这是回家了,不计较这个。”

    善宝啐他:“没羞没臊,我的家就是我的家,怎么倒成了你的家。”

    胡海蛟笑得更加放肆,指着自己的身上道:“哥是急着给你看看,怎么样好看罢,皇上御封哥为一品将军,兼兵部尚书。”

    这,倒是有些意外,短短时日祖公略便擢升胡海蛟,必然有着另外一个因由,善宝瞬间想到了胡海蛟的父亲苏岚大人,那一宗冤案,难不成昭雪了?

    她认真打量胡海蛟一番,心里着实为其高兴,祖公略的封赏,应该也有对苏岚往日冤案的一种补偿在内,是以问:“苏岚大人,没事了?”

    胡海蛟仍旧笑着,那笑里几分安慰几分解脱几分怅惘,声音也低了几许道:“没事了,都查清楚了,若非如此,你觉着以哥的脾气,能给皇上卖命么。”

    此言不错,当初胡海蛟肯带着天云寨的众匪归顺朝廷,都是善宝的面子,他心里也暗暗的想,或许他建功立业是父亲冤案得以昭雪的契机,果然,他如愿了,祖公略昭告天下,苏岚无罪,虽则已故,仍旧官复原职。

    为了进步一步安抚胡海蛟,遂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当然,祖公略觉着胡海蛟是个枭雄,才不拘一格的加封他为一品大将军,而胡海蛟更喜欢的是大将军的头衔,觉着威风,是以来看善宝竟身着戎装。

    事情一步步朝着好的方向走,善宝心下安然,胡海蛟的归顺少了个悍匪多了个能臣,何乐而不为,又想起一事:“那么你是叫苏玉锵还是叫胡海蛟?”

    胡海蛟不屑的摆摆手:“习惯了胡海蛟这个名字,苏玉锵倒有些陌生了,仿佛与我无关似的。”

    善宝点点头:“无论叫什么,你仍旧是苏岚大人的儿子,走吧,前面坐着说。”

    两个人来到前面的厅堂,隔着条案而坐,彼此吃了几口茶,胡海蛟朝门口的扈从道了句:“让她进来罢。”

    善宝愣了愣,不知还有谁来,忽然门口出现一团红,却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看妆扮妖娆艳丽,与往日来的那些媒婆没什么区别,忽然明白了什么,霍然而起,满脸不悦道:“大人难道没听说么,我是不另嫁的,请大人死了这份心罢。”

    她窃以为,胡海蛟是来求娶的。

    胡海蛟双手一摊连说“冤枉”,随后拱手朝上道:“哥是来替皇上求娶妹妹的,只是哥不会做媒,才弄了个媒婆来。”

    这样!真是难得,难得胡海蛟肯放下心事替祖公略来求娶自己,善宝心里真是五味陈杂,面上却冷冷的,嘴巴也不饶人:“谁来求娶都没用,我不另嫁。”

    胡海蛟陪笑道:“不另嫁不另嫁,你之前嫁的就是皇上,这只能算和好如初。”

    善宝冷哼一声,手一拂,身侧条案上的茶杯应声落地,她指着地上的瓷片道:“你若是能将此茶杯修复到如初模样,我就嫁皇上,破镜难以重圆,这道理你懂。”

    胡海蛟语塞:“这……”

    一旁可急坏了李青昭和锦瑟,轮番来劝,善宝铁定一件事——不嫁。

    胡海蛟知道自己拙嘴笨舌说不过善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告辞而去,一个时辰后又回,同来的还有秋煜。

    久别重逢,彼此心思不同,秋煜本着个君君臣臣,对善宝施礼参拜,口尊皇后娘娘。

    善宝忽然明白,秋煜,差不多是胡海蛟请来的说客,先下手为强,她直接道:“谁劝都没用,我不嫁。”

    胡海蛟一推迟疑的秋煜:“宰相大人的话很有道理的。”

    宰相?

    善宝看去秋煜。

    秋煜重新揖道:“是,皇上已经任命臣为宰相。”

    善宝心里欢喜,问:“你舅舅,虞大人呢?”

    似乎没听说虞起出了什么状况,她不明白祖公略为何将虞起黜免而任命秋煜为宰相。

    秋煜解释道:“舅舅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了。”

    原来如此,今后祖公略身边文有秋煜武有胡海蛟,善宝很替祖公略高兴,但求娶,仍旧笃定了:“不嫁。”

    秋煜也没能说动善宝,胡海蛟大失所望,这可是换上给他的差事,办不好该怎么回去见驾呢,不敢回去也得回去,拉着秋煜悻悻然走了。

    李青昭和锦瑟又找来了善喜、赫氏,可是善宝,你们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说破天就是不嫁。

    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耳听街上热闹非凡,不多时门子跌跌撞撞跑来禀报:“皇、皇上来了!”

    众人一愣,看去善宝。

    善宝镇定自若,端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巍然道:“谁来也不怕。”

    善府之门次第而开,善喜、赫氏带着一干家人迎到大门口,天子亲随先入,仪仗随后,硕大的龙辇由十六个精壮的汉子抬着缓缓进来,内务总管一声喊:“接驾!”

    院子里呼啦啦跪倒一片,善宝在其中,她自认是庶民,当得跪倒接驾。

    身着龙袍的祖公略由几个内侍搀扶着下了龙辇,众星捧月下走到善喜、赫氏面前,先说了句“平身”,在众人站起来时他竟搀住了善喜,温言道:“国丈不必多礼。”

    那边的女儿死活不肯嫁,这边的皇上称他为国丈,善喜手足无措,只微微一笑。

    祖公略又看看赫氏,对夫妇俩道:“朕来求娶贵府小姐,这是聘礼。”

    手一挥,内务总管捧过来个金色的匣子,祖公略接过,递给善喜。

    善喜不敢接,女儿不嫁的呀。

    祖公略轻声道:“国丈打开看看。”

    善喜不敢打开,纵然皇上许天下之财富给女儿,可她不嫁的呀。

    无奈祖公略自己把匣子打开,取出一卷丝绢,却递给身侧的内务总管,命令:“念。”

    内务总管应了,双手捧着那丝绢,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微德承嗣丕机,亲政以来,仰法太祖,遵效太宗,毋敢苟安,使国治至臻,民生渐丰,却因身陷重症,久治不愈,元良子嗣,无以多继,朕之罪也,幸得一子,岐嶷颖慧,朕心甚慰,此诏立下,废黜选秀,而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整篇罪己诏的大意是,皇上身染重症,不能再繁育子嗣,因此也就没必要再行选秀一项,作为一个皇上,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是他的罪责,所以颁此罪己诏,罪责自己。

    谁都明白,皇上龙体康健,善宝更明白,祖公略下罪己诏废黜选秀,是为了她而已,所以,善宝那厢,忍不住潸然泪下。

    内务总管宣读完罪己诏,祖公略拿过诏书缓步来到善宝面前,呈给她,如常的微笑:“朕也是无眠了多少个夜晚才明白了皇后的心事,但愿朕明白的还不晚,朕今日来求娶,这个聘礼,善小姐可中意?”

    这世上不发俊才,也不乏痴情男,但身为皇帝,肯为心爱的女人不纳三宫六院,史上仅此一人,善宝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遇此良人,若不誓死相随,必是人神共愤,她朝祖公略福了福,然后双手接过罪己诏,小嘴一撇:“有没有金子银子珠宝玉器啊,我很贪财的。”

    祖公略朗声而笑,于他,除了善宝,从此天下无事。

    之后,他与善宝择日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之后,他又为善宝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大典,然后相携前往泰山封禅,携手登上泰山之巅,望着云雾下影影绰绰的众山,他大手一挥:“从此后,这天下是朕的,也是你的!”

    夫妻相视而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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