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感教育与参展决定
子夜夜半,
月上中天。
酒井胜子蹑手蹑脚的推开酒店套房的大门。
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关着灯,黑黢黢一片,客厅里的沙发床上没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酒井胜子的心稍稍提了起来。
“不会被发现了吧?”
她先悄悄的溜回自己的房间,才敢打开了灯。
酒井胜子环视了一圈,发现小冰箱上依然贴着便利贴,卧室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又看了眼手机,酒井胜子确定老妈没有给自己发任何的消息,屏幕上也没有未接通的来电的提示。
“唔……还好。”
她这才轻轻用手掌在脸前扇了扇风,定了定神。
女孩踢掉皮鞋,把整个人缩进卧室里那张KingSize的棕榈色大床中,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老妈只是在沙发上睡到一半,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估计半梦半醒间没有发现女儿刚刚溜出去过。
这样最好。
酒井胜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房间上的水晶灯架,脑中盘算着心事。
“明天早上应该怎么说呢?”
她认为自己不害怕告诉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自己和顾为经恋爱了,并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酒井小姐在发INS的时候,就知道老妈肯定是会看到的。
不过,一想到酒井太太那张严肃的脸,和往日里私下在她面前对顾为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语气。
小姑娘心中其实还是有点发怵的。
“妈妈一定会很生气的。管她呢,骂我就让她骂吧,我不吭声就好了。实在不行先给爸爸打个电话?他对顾为经的印象比较好。唉,希望天亮的慢一点……”
酒井胜子把脑袋往枕头深处埋了埋,有点小鸵鸟的心态,等待着明天早上的暴风雨。
“无论怎么说……她总不能把我打包寄回日本的,应该不能吧?”
酒井胜子胡思乱想着。
她随手摘下冰箱上的便利贴,正在准备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忽然怔了一下。
便利贴上不是自己的笔迹。
胜子离开时,曾经怕老妈万一发现她不见了而担心,留下了过一张字条,告诉酒井太太她和顾为经一起画画去了。
现在,
那张上的文字却变成了酒井太太的字迹……并非她以为的呵斥——
【知道了,以后离开家要提前和大人说。PS:自己去油管上看个美妆教程,你的眼线笔用的真是笨笨的,我看你化妆都着急。】
酒井胜子眨了眨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妈妈发现自己溜出去了,而她的回复是……让自己好好学学画妆?
她从床上坐起来,手中捏着这张纸条,心中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眼圈突然一点点的红了。
“怎么了,胜子,不敢相信妈妈这么好说话,对吧?”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酒井太太像是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房间门口,斜眼睥睨着自己的女儿。
“妈妈,谢谢你。”
酒井胜子轻轻抽了一下鼻子。
她像是偷偷带着六十分的考卷回家签字,却发现家长今天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般,整个人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呻吟声,用带着些湿意的鼻音说道,“我……我以为您会生气的。”
“以为我会生气?哼,我当然生气了。”
酒井太太坐在床边,将女儿揽进自己怀里,摸着胜子顺滑的头发,轻轻用指尖抹掉女儿脸蛋上的泪珠。
她无奈的摇摇头。
“还都哭了,我这个当母亲的就这么不通情理?”
“你在心中以为你妈妈是什么——童话故事里把女儿关在高塔上的老妖婆,还是指望把女儿卖出个好价钱的势利眼?胜子,你是我亲生的女儿,咱们家又不缺钱,你和纲昌的幸福比我的一切都重要。”
“妈妈,我爱您。”
胜子感动极了,轻轻把脑袋在母亲的胸口蹭了蹭,腻声的说道。
“嗯,看的上那个顾为经,就爱我,看不上那个混小子,你就不爱我了。心上人比妈妈重要多了。对吧?”酒井太太照例伶牙俐齿的吐嘈道。
“不是这个意思啦。”
胜子小姐撒娇般的摇晃着小脑袋。
“其实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谁没有年轻过呢。”
“老娘当年也干过偷偷从家里的厨房拿走生肉酱千层面,放烤箱里烤熟了,溜出去当作夜宵投喂你老爸的蠢事。”酒井太太轻声说道,“我告诉过你,你外婆有做千层面独家秘方菜谱,在当地社区都很有名的,只是做起来麻烦,不常做。”
“后来才知道,当时你外公有个很重要商务合作伙伴要来家里,那份千层面是你外婆为了第二天的傍晚的家庭晚宴准备的。”
“然后呢?”
酒井胜子被勾起了好奇。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后吓坏了。”
“你外公本来就看不太上那个我正在交往的东方同学,还曾经当着我的面说过——难道你想让我的孙子看上去是个黄皮肤的鞑靼人(注)……类似的话来过,这下更是搞砸了他完美的家庭招待宴会。”
(注:鞑靼人,蒙古草原民族,这里是没有分清楚亚洲人的人种。)
“最后,你外婆不动声色的让佣人去超市买了份速食千层面回来,面对外公有些生气的询问,她在桌下面踹了我一脚,然后说是家里的猫把原本装千层面的锡纸盘打翻了。”酒井太太回忆青春往事,呵呵笑了笑:“那只大橘猫整整六个月都没有得到你外公的好脸色,我很长时间都一直觉得,蛮对不起家里的那只老猫的。”
“你和爸爸还有这样的事情啊。”
酒井胜子很少听到自己爸爸妈妈谈恋爱的过往。
她只是知道自己妈妈的家庭条件,要比父亲好非常多。
不过,每次冬天去巴塞罗那的海边别墅度假,外公那个小老头对他们一家都是非常和蔼的样子。
不断的兴奋的向着所有邻居炫耀着他的“大艺术家女婿”来看他们来了,对酒井教授恨不得比对老妈的几个哥哥还要亲。
“胜子,和你讲这个故事,是告诉你妈妈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第一次发现喜欢上某个男孩子后喜悦的感受。你妈妈并不是你的敌人。相反,你的小男朋友可能会抛弃你,但你的父母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
酒井太太抚摸着女儿的侧脸。
“今天真正让我生气的是,你自己偷偷跑出去前,没有想着和我商量一下。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晚偷偷跑出去了,我要是突然发现你不在,会有多担心啊。”
“我以为……”
酒井胜子张嘴想要解释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确实一直不太看得上顾为经,也当然不希望女儿这么晚了和男孩子跑出去玩,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是你妈妈。”
“我希望你的人生更顺遂,更富裕,更容易走向成功。若把人生当作一款游戏,嫁给小松太郎就是Easy模式。但如果你偏要选择Hard玩法,那么我也愿意祝我的女儿玩的开心。”
酒井太太轻声说道:“只是你可能会吃更多的苦而已。”
“我不怕的。”
酒井胜子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坚定的重复道:“我不在乎。”
“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们有一天会老去,终究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是你的丈夫,而不是我这个妈妈。”
“如果你的丈夫争气,那么很棒,你会收到无数羡慕的眼光。你外公当年那么瞧不上我丈夫,现在还不是宝贝的不得了?哼,所有的小时候的邻居朋友都在说,克鲁兹家的姑娘钓上了个身价亿万的好男人。”
酒井太太梗起脖子,傲娇的像是个四十岁的老公主。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君没有成功呢?您会一直看不上他么?”
酒井胜子小心翼翼的慢慢问道。
艺术道路上不确定的变数太多,所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能保证你一定会成功的经纪人大概率都是骗子。
伤仲永的天才多的根本数不清,
好的画家不火也是常有的事。
就算酒井胜子自己,她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像父亲一样成功。
只能说也许,大概应该成功的机率比旁人要大些。
她相信顾为经的能力,可是否成功,酒井胜子明白还是要很看运气的。
就拿眼前的事情说,
如侦探猫一样拥有几乎完美的素描功底和深刻美学理解的艺术家大姐姐前辈,在油管上被海伯利安先生关注以前,不是照样在画十美元的插画么。
“如果你的丈夫窝囊,一辈子都只是个没有名堂的小画家,其实……这也没什么的。”
酒井太太笑了笑说道:“我就算再看不惯他,还能不帮他不成?就算顾为经一事无成,被嘲笑就嘲笑了,谁让他没本事呢?你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要他对你好,你能收获幸福,这也棒极了。我也愿意祝福你们。”
“我对我女儿的另一半只有几点绝对不允许更改的硬性要求。首先,他不能滥赌,其次不能吸毒咳药。你知道的,因为来钱太容易,玩女人玩男人、赛车、冲浪这些刺激项目也都玩腻了,我们圈子里沾这两样的人并不少。”
酒井太太搬住胜子白瓷一样的脸颊,和女儿对视着,认真的说道。
“赌,散家太快。我们家这样的家庭,去旅游度假,买些包包鞋子这样的消费品,钱随便花一辈子也花不完。而赌掉万贯家财可能只需要一个晚上。至于毒品,沉溺于欲望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家庭。沾了毒,整个人就毁了,把自己嗑死也就嗑死了,瘾君子家暴打老婆的概率也是极高,我永远不能允许你的枕边人是这样的人。”
“最后一点,不要沾洗钱社黑的生意。”
酒井太太想了想,补充道:“不说社黑,就算和黑帮文化有关的地下艺术家的群体有多乱,应该不用我专门给你讲吧。”
搞地下艺术或者街头喷绘起家的街头艺术家,最成功的是KWAS。
全球潮流玩具教父,毁誉参半。
他搞街头艺术在INS上爆火,各种联名的艺术品服装、手办公仔和潮流玩具火遍全球。
优衣库和KWAS的联名商品,从亚洲到欧洲,从太平洋到地中海全部脱销,服装门店能排几百米的长队。
每年KWAS的各种联名商品营业额直逼侃爷的椰子,粉丝黏性更高,近两年还都屡屡有单件过亿美元的作品。
KWAS的成功案例,带动着大量半黑帮性质的涉黑街头喷绘帮派成员进入艺术领域,类似说唱文化一样。
曾有调查记者发过专题新闻报道,有大量涉黑资金涌入艺术品行业,希望能靠着炒作潮流艺术洗钱。
不过艺术品投资本来就是传统洗钱的高发重灾区,也不差这个。
只是这种街头喷绘更乱而已,几个帮派成员开着网络直播,去别的老大的地盘上画画,就像鬣狗去别的族群地盘上撒尿一样,动不动就搞成了枪战。
颇为黑色幽默的是,人家KWAS虽然在街头爆火,却根本不是混街头的。KWAS是正经毕业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插画系,迪士尼插画师出身。
“这种钱赚的不踏实。早晨前打进你的账户里,晚上就可能莫名其妙的被爆头了。再说了,你父亲酒井一成是正正经经、踏踏实实靠着自己的努力成名的,这种东西,咱们家不能沾。”酒井太太嘱咐道。
“剩下的就是过日子。男人争不争气,有没有本事,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命了。”酒井太太捏了自己女儿的脸一下,调笑道:“也要看你调教丈夫的本事了。我觉得,你老爸就被我调教的很好很乖。”
“嗯。”
酒井胜子发出了一声鼻音,脸颊红红的。
她想了想,突然问道:“妈妈,你看见我发的INS上的那张画嘛!我觉得能画出这样的画,顾为经还是挺争气的。”
“那张画……一般般吧,用笔青涩,毛躁的地方不少。”
酒井太太板着脸,瞥了女儿一眼,
看着女儿迫不及待的想把心上人的才华献宝一样给自己看,希望能获得肯定的期待的小表情。
她最终还是笑了笑。
“考虑到这小子的年纪,勉勉强强我可以给个好评。”
酒井太太拍拍女儿的脑袋。
“顾君想要参加今年的新加坡美术展,妈妈,我也想要参加。”酒井胜子忽然说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孔雀
“这张画是他为新加坡双年展准备的?”
酒井太太对比了一下脑海中顾为经那张画的底稿,有些恍然:“讨巧的选择,还蛮有想法的。”
用这样的绘画风格冲击狮城美术展,是个很聪明的方法。
酒井太太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对顾为经又悄悄的高看一眼。
“你也想参展?”
“妈妈,我想去试一试。你们不也说过,今年新加坡是个展示自己很好的舞台。”
酒井胜子望着母亲的脸色,试探着说道。
“是个很好舞台不假,可竞争却也空前激烈。如今时间太紧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去参加明年下旬的横滨三年展么?”
酒井太太瞄了女儿憧憬的脸色一眼。
她随口就道破了胜子小姐的小心思:“怎么,你之所以突然改变了主意,恐怕是想着和心上人一起出道,觉得这样很浪漫,对吧?”
“妈妈,狮城和横滨这两个美术展又并不冲突。”
酒井胜子有点害羞。
“是不冲突,然而伱的第一次真正出道所获得的成绩如何,意义还是不同的。”
“狮城美术展,你爸爸那边能帮上的忙有限。我问你,胜子,如果今年让你去给组委会匿名投稿参加选拔,你觉得你有把征服评委们挑剔的眼光,全靠自己的能力获得一个专业组的展台么?”
酒井太太并没有直接否定女儿的想法,而是思索了片刻,反问道。
酒井胜子微微迟疑。
她望着在母亲询问的目光,心中很想点头承诺自己能做到。
可酒井胜子犹豫了良久,
她认真判断了一下自己的作画水平,最终还是小声的说道:“这一届的话,其实我并不是很有信心。我想着是,要是参加不了大师组,去参加28岁以下的业余学生组,其实也不差,可以接受。”
“嗯,不错,还算公允。”
面对女儿不太有底气的回答。
酒井太太反而满意的点点头:“如果你在这里大包大揽的给我保证说你一定能参展,我就一定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若是我的女儿被爱情冲昏头脑,连基础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了,我真的会很失望的。”
“既然这样,那你也来听听妈妈的意见,怎么样?”
中年妇人问道。
酒井胜子乖巧的点点头。
“你想和顾为经一起参展,原则上我并不反对,能和心上人在同一个画展上相伴的出道,这一定是很甜蜜的回忆,我支持你。”
酒井太太语气温和,话中的含义却变得严厉了很多:“但是胜子你和我说——'你要去试一试,业余学生组,其实也不差。'这个心态就不太对了。”
“你是酒井胜子,作品销售额日本历史排名前十的大艺术家酒井一成的女儿,从小就被媒体誉为百年一见的绘画天才。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你的作品和成绩,别人眼中的优秀,对你来说只是平庸。”
“你的目标不能只是什么'不差,可以接受',你参加画展的心态也不应该只是去试一试。”
“胜子。”
夫人拉起女儿的手。
“我的女儿是注定职业生涯要炫目的一路火花带闪电,让全世界的艺术聚光灯照在你自己身上的人。狮城美术展的学生组,还是横滨三年展的大师组,哪个起点对你来说更好,不用妈妈多说了吧。”
酒井胜子沉默着不说话了。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美术展上是不成立的。
学生组就是学生组,大师组就是大师组。
鸡头再漂亮也是草鸡,凤尾却是神鸟的羽毛。
学生的投稿作品画的如何热闹,也只能在猴子中称霸王。
你在世人眼里的评价,依然就是“优秀的小孩子”,顶多加一句未来可期而已。
但大师组,
则是真正职业画家们相互竞争的成人世界,属于艺术家们巅峰角斗场。
所有职业艺术家都需要一个可以证明个人能力的舞台。
收藏家和公众也需要一个直观的有说服力的标准,来判断一位画家作品艺术性和美学价值到底如何。
换一种更功利,更赤裸裸的形容——艺术买手们需要确定签着你名字的作品,到底能值多少钱。
二十世纪以前,这个展示自己的舞台是巴黎的官方沙龙,二十世纪以后则变成了各种现代美术展的大师组。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达利、达米恩·赫斯特、草间弥生……这些大艺术家个人传记中最浓墨重彩的一页,几乎就都发生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对于金狮奖的争夺。
在顶级的艺术品双年展上技压群雄而获奖,是每一个知名大艺术家人生中里程碑式的成就。
从此身价就有了飞跃性的蜕变。
参展前你只是普通的画手,参展后,你就变成了大师中的一员。
单纯能参赛本身就是一种非常耀眼的资历,是对你的作品所蕴含的艺术价值的肯定。
就算只是在大师组主展厅边边角角的位置,获得一个小展台的鱼腩选手。
他所得到的流量和关注度,也不是学生组的冠军能够比肩的。
酒井胜子确实可以今年先参加新加坡美术展,明年接着参加横滨三年展。
只是意义完全不一样。
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所取得的成绩,代表着你在画廊和收藏家心中打下了第一个锚点定位。
起点越高,往往整个职业生涯就会越顺利。
酒井胜子从小拿各种少年艺术家的奖项,拿到手软,她已经足够未来可期,不需要一个学生组的参赛记录来证明自己。
她知道,
自己真正需要的是,向着画廊证明,她是一个成熟的艺术家而非优秀的小孩子。
“胜子,能不能参赛,决定权应该在你自己的手中,而不在我。”
酒井太太耸了耸肩:“现在距离狮城美术展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你可以先报名,如果你能拿出一幅足够有说服力的作品。让我和你爸爸觉得你做好了准备,那么你当然可以去参展。”
她弹了一下女儿的脑门。
“我不反对你有参加狮城美术展的想法。我做梦都想自己的女儿今年就能在新加坡的舞台上,像女王一样,绽放出夺目的光华。我反对的只是你没有做好准备就要参赛。”酒井胜子不得不承认,妈妈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做好准备……要是我画出一幅让你们觉得肯定能够通过评委会专业组别的海选的作品,你们就让我参赛,对么?”
女孩思考后,询问道。
“当然可以这么理解,我希望能看到你画出一幅足够情感充沛,直击人心的画来。”
酒井太太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胜子,你的绘画技巧本身并不差。然而想要在职业画家中展露头角,你就应该让自己的笔触沉下去,需要创作出更加深沉的作品。”
“画笔是画家情感的载体,你要学会让自己的作品说话。”酒井太太说。
“这其实很难——”
酒井胜子歪着脑袋。
距离美术展征稿的截止日期,只有一百多天的时间了。
学会将情感融入画面之中,并不比去提升自己的绘画技巧更加容易。
“这肯定不容易。”酒井太太并不催促,“目标就在那里,如果你觉得办不到,我们就再等一年。你还非常年轻。”
“——但是妈妈,我觉得自己有点感觉了。今天我看到顾为经画画,我感受到了一种奇迹般的生命力。”
酒井胜子睫毛低垂,语气却很坚定:“也许我真的能做到的,也说不定呢。”
她今天看顾为经临摹卡洛尔的画,觉得有奇迹之火在他的燃烧。
当顾为经画完的那一刻,
她好像看到光影与雷雨从画布上流溢到四周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相信这是冥冥中天国的女画家卡洛尔前辈所赐予的奇迹。
这种震撼让酒井胜子觉得自己像是被击中了心脏。
往日一直以来隔阂着她的作品和真实世界的阻塞感被揭开了一角。
尤其在她大着胆子拉起顾为经的手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人都洋溢在一种奇妙的幸福感中,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表达的欲望。
这种表达的欲望,
叫做爱。
“那个时候,要是我手中有一根画笔,一定能画出充满情感的作品。”
酒井胜子心里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得勾了起来。
“那就加油吧,恋人本来就能让我们学会更加深刻的爱这个世界,我期待我家的胜子带给我惊喜。”
酒井太太这一次并未流露出对顾为经的指摘:“你可以多和那个小伙子讨论讨论这种感受。如果你爱的人能成为你的缪斯。不仅能带给你幸福,也能成就你的事业。那么你就是个非常幸运的女孩,也是个非常幸运的画家。”
缪斯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掌管着艺术与音乐的女神。
在欧洲美术圈内,
当每个画家觉得自己创作灵感受到了激发,技艺水平如有神助的时候,往往会形容自己被缪斯女神赐福亲吻了。
甚至会有画家在作画前向着缪斯祷告,类似“上帝保佑,天主在上”这类的口癖。
同时,缪斯还在圈子里还特别指代能激发出画家情欲和创作热情的异性情人,换句直白的话说,特指女模特。
在毕加索、鲁本斯、克里姆特这类画家留下的书信集中,所有提到“我的缪斯”这样形容全都是刚刚交往中的女人。
当然,
按惯例一般只有刚刚钓上的新姑娘才有这个荣幸,被称为激发他们创作灵感的“缪斯”。
至于结婚后的老婆或者玩腻的老情人。
按照毕加索这类人的风格,一般的形容通常是“放荡的妖婆”或者“噬人的恶魔”。
“爱情应该让双方都变的像开屏的孔雀一样亮眼,努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而不应该成为打乱你人生规划的阻力。”
酒井太太难得的称赞了一下顾为经:“比如说,我就觉得那小子想要这种绘画风格冲击新加坡美术展,就准备的就很充分。”
“你也不希望如果一起参展,结果被心上人比的黯然失色,对吧。”
酒井胜子点点头。
“对了,今天找你谈话还有最后一件事,胜子是个大姑娘了。”
酒井太太罕见的犹豫了几秒钟,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漆黑色烫着金字的小盒子。
“这是我从酒店的前台要的。我觉得应该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把它给你。”
“嗯?”
酒井胜子迟疑了片刻,望着黑色小盒子上【Durex杜蕾斯】的烫金色的商标英文字母,以及Condoms(避孕套)的商品类别标志。
她先是呆了两秒钟。
然后瞳孔放大,眼神慌乱,双手在胸口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胭脂色的晕染从白瓷一样的脸颊上浮现出来,飞速向着脖颈和耳后扩散。
几乎是瞬息之间,
酒井胜子整个人就像是羞答答的小鹿一样,耳垂红能滴出血来。
“妈妈,你取笑我。”
她低垂的脑袋:“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胜子,不要害羞,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酒井太太拉过女儿的手,轻轻的说:“你这样清纯的小姑娘第一次谈恋爱时,一门心思都系在男孩子身上。情到浓处,恨不得把什么都献给对方——”
“妈妈!”
胜子羞赧极了,几乎想要从床上跳起来逃跑了。
“胜子。”
酒井太太轻轻从身后环抱住女儿,“和你讨论这种事情,我心中的现在的尴尬程度并不会比你要少多少。”
“但这种事情不由我这个当妈妈的告诉你,谁来说呢?出于母亲的责任,所以我今天必须要说清楚,你也必须要好好听。”
“我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好好想,可以吗?”
中年妇人轻轻搂着胜子小姐已经变得丰腴有致的肩膀曲线,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酒井胜子依然害羞的要命,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来自一个传统的天主教家庭,要求遵守十诫,禁止婚前性行为。但我并没有要求过你要信教。”
“老实说,妈妈我也没有真的遵守这个教律。”
酒井太太轻轻哼了一下:“不过,我希望胜子如果真的想和顾为经长长久久的陪伴走下去,我建议你就算觉得再喜欢对方,第一次初吻,第一次初夜,也要给的慢一些,矜持一些。”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悔与新技能
“这无关宗教信仰,这只是过来人的人生经验。”
酒井太太笑了笑。
“恋爱中的男孩子,就算他们嘴上道貌岸然的说,要追求的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脑海中想着的还是那些事。真的上了床,无处发散荷尔蒙得到了满足,激情就会慢慢开始退潮了。”
“你很漂亮。但好莱坞女星的丈夫也会经常出轨。太容易主动付出会让你变得廉价。”
酒井太太戳了一下女儿的脸蛋:“不如多等一等,他们日思夜想而得不到的,才是一直让他心痒痒的最好的女神。”
“我又不是那种……放荡的……”酒井胜子的声音细微的像是蚊鸣。
“我的女儿当然不是荡妇了。”
酒井太太摇摇头,拿起一边的黑色小盒子。
“我把这个给你,恰恰便是对你的信任。我相信胜子你有能力把握好你们间的感情进度。我只是想说,女孩子天生在感情上处于劣势地位。话可能说的不好听,也政治不正确,但是现实就是,是否拥有童贞,你在男人眼中的地位就是不同的。”
“你知道,按照传统。戴安娜王妃是被检查了身为处女的贞洁,才被允许嫁入英国王室的,对吧?”
“我记得妈妈一直挺讨厌这个新闻的,觉得这是对女人性权利的剥削。”酒井胜子轻轻点头,疑惑的说。
“从女人的角度,我当然憎恶这种传统。”
酒井太太摇摇头,不屑的道。
“如果是在公众场合,今天有一个记者采访我,我肯定会从女权主义的角度,把这当成对妇女的侮辱。顺便再把英王室骂的狗血喷头,反正我又不在英联邦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中世纪风格的见鬼规定。”
“但是现在不是什么电视访谈,我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告诉女儿人生的经验。此时此刻这间房间里,我不关心价值观的对错,只是希望她能少走一些弯路。”
酒井太太搂着姑娘。
“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和你说什么,姐妹,大胆的去爱吧。凭什么他们男人就能做风流的花花公子,女孩子就没有权利想睡就睡谁?就算你处处留情,睡往过一个连的男友,堕过五次胎,你也是最美丽的自己这种话。”
酒井太太幽幽的说:“这是女性杂志情感专栏上应该说的话,不是母亲应该说的话。我会更愿意告诉你另外一种道理。”
“上过了床,你就贬值了。你以后再交往其他的男孩,你有没有和别人上过床,你在他的心中的份量是完全不同的。即使是在最开放的拉美,原本男孩子会把你当成稀世的珍宝,要是再堕过胎,可能就变成了普通的漂亮皮囊。”
“你只能有一次初夜,你也想留给自己的MrRight(最合适的丈夫)。”酒井太太说。
“所以要懂得拒绝,就算顾为经管你要,你要自己把持住。如果他真的爱你,你就应该请他去替你考虑,去尊重你。”
酒井胜子静静的听着。
“我不是不看好你们的未来,觉得你们将来会如何如何。只是生活除了需要爱情,也需要理智,为自己保留价值,就是给自己未来更多的选择空间。”酒井太太轻声说道:“明白么?”
“嗯。”
酒井胜子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我需要说的就这么多。不一定非要要求你等到婚后——”
酒井太太松开搂住女儿的胳膊,轻轻伸了个懒腰。
“当胜子在某一刻,真的发自内心的相信身边的那个男孩子就是那个你一生中注定的人。你相信你和他会度过一生,觉得就算他下一秒钟抛弃了你,你也不为此时此刻爱他而后悔。你有足够的勇气承担他带给你的一切,无论是幸福还是伤心。”
“那么无论是拥吻,还是为爱鼓掌,都会是会让在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后垂垂老矣,回忆起来依然发自内心微笑的美好事情。”
酒井太太最后拍拍女儿的脑袋,
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去洗个澡,把妆卸了再睡觉,否则对皮肤不好。”酒井太太吩咐道。
“妈妈?”
酒井太太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女儿喊住了。
金发女人侧过身:“怎么了?”
“唔,那个,妈妈,今天我的妆真的没画好嘛?”
酒井胜子微微仰起头,脸上依然带着尚未褪去的潮红,不确定的问道:“画的很难看么?”
“这个嘛,就化妆技巧而言,其实有点小笨拙,还需要多加练习……但是迷倒男孩子还是足够了的。”
酒井太太看着姑娘红苹果一样可爱的小脸,莞尔一笑:“谁叫我女儿天生丽质呢?”
……
雨已经停了,
房顶的积水,依旧顺着屋檐一点点的滴下来。
顾为经推开卧室的房门,坐在书桌前,台灯温暖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
忙碌的一天后,
顾为经现在还没有任何睡意,神色有些恍惚。
他的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女孩皮肤温暖而细腻的温度,鼻尖残留着酒井小姐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清香。
有个女孩在你耳边说喜欢你,真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受。
在他即将十八岁的今天,顾为经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告别了单身。
女朋友还是酒井胜子这样又漂亮又优秀的姑娘,他都为自己感到骄傲,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在桌边出神了片刻之后,
顾为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系统奖励没有领取呢。
他打开虚拟面板,
便看到物品栏上有一个等待领取的中级宝箱,那是临摹《雷雨天的老教堂》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后的奖励。
“嗯,中级宝箱,希望是技能,希望是技能……”
顾为经先在嘴里随便念叨了两句,就点击打开了中级宝箱。
此前初级宝箱开出过油画经验值,开出过各种五花八门的知识卡片,唯独没有开出过可以直接拿来使用的技能。
迄今为止,
系统所提供的任何一个技能,都堪称是神技。
大概是心有所念的缘故,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随着他打开中级宝箱,真的有一张技能卡片,从宝箱中跳了出来。
顾为经略微睁大了眼睛。他发现,这张卡片的样子和顾为经以前所见过的所有技能卡片,都有点不太一样。
【主动技能: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
【品质:精良(一次性技能,在持续时间结束后,自动消失)】
【装备要求:无特殊要求】
【特效一(灵感勃发):在女神烛火的照耀下,你的创作思维将更加活跃,心境和环境融为一体,创作者将更容易将他的情感倾注在作品之中。】
【特效二(艺术赐福):你可选择一项或多项系统技能或绘画技法。使用“缪斯女神的赐福烛火”技能后,在烛光的照耀下,将持续获得一定程度的正向增益提高。你所选择绘画技法等级或者技能品质将增加一级。
该技能持续时间,随你所选择的原技法熟练度等级不同而产生变化。】
【技能简介:缪斯(拉丁语:Musae),传说中拥有无尽艺术才华的女神之,艺术家的庇护者,也是英语中音乐、美术、智力等词汇拼写的词源。
古往今来,伟大的艺术家们在作品中所表达出来的绘画技法水平,并非完全等价于他们当前的绘画功力。
大画家们会因为疾病、衰老、敷衍了事而画出有失水准的糟糕作品,也会因为机缘巧合而如有神助的超常发挥,短暂达到他们前所未有的美术高峰。
在艺术女神的祝福下,画家所诞生的短短瞬间的奇迹,要胜过无数漫长而敷衍的艺术创作的结果。
美术界,习惯上将这样珍贵的瞬间,称之为缪斯时刻。】
【备注:他的画笔能接触万物,如缪斯女神亲自降临,借助画家的手,将艺术与美的光辉铺撒向人间——《泰戈尔诗选》】
“缪斯女神的赐福烛火?竟然能够影响画家的绘画状态,提升灵感……”
顾为经注视着这个技能。
绘画非常讲究灵感。
如有神助的创作感觉,是一种很玄的绘画状态,却又真实存在。
陆游曾经有一句诗,“饮似长鲸快吸川,思如渴骥勇奔泉”,这就是在形容艺术家灵感加持下,思如泉涌的美妙感觉。
在画画的领域,
感觉对的时候,可能顷刻间就能完成一幅作品,情之所至,笔之所至,画之所至。
在感觉不对的时候,画画就如同老驴拖旧磨,吭哧吭哧半天也画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想要如何找到对的感觉,则是很难的事情。
往往需要艺术家对生活热烈的情感和敏锐的观察。
对于有些人来说,被激发灵感需要去世界各地采风,去地中海划帆船,去冰川看雪,去草原上看万马奔腾。
对于有些人来说,则只需要桃花林里的一声鸟叫,或者突然打在脸上的一束冷月光。
同时,
世界上还存在有些白痴,会傻【哔——】的将获得艺术灵感的方法,等价于嗑朵迷幻蘑菇,嚼两片摇头丸这类的神经致幻剂的效果。
他们卷着大麻,咳着白粉,在脑门上贴着LSD(可通过皮肤摄入的神经致幻剂)贴纸,宣称掌握了某种绘画的捷径。
他们将嗑嗨了后的状态,错误的等价于以为自己拥有无尽的创作灵感。
其实那只是空虚的梦呓,无意义的思维碎片。
这些人所以为的自己得到的神明赐福,不过是在向漆黑深渊中深坠的过程中,短暂灵魂失重所带来的片刻欢愉而已。
艺术的灵感和毒品的快感,
或许这二者外表看上去很像,却只是货真价实的足金和同样看上去黄灿灿的愚人金间的关系。
即使不考虑将被瘾君子们摔成一滩烂泥的人生。
迷幻药也难以带来真正的灵感,连灵感的渣滓都算不上。
毒品也许可以让画家的大脑变的燥热,落在纸端的也只剩下些狂乱迷茫的线条。
真正的灵感,
更加类似东夏古代画家创作时,所追求的心境和环境的写意结合。
明代宫廷画家边文进画仙鹤时,有习惯要沐浴更衣,与白鹤对饮对食三日,才提笔作画。而宋末的大画家郑思肖,每当在画墨色的兰花前,都要对着故国垂泪,嚎啕痛哭,将国破家亡的江山不在的愤恨融入的兰花中。
这些大画家不是在搞什么先锋的行为艺术。
他们这些行为,就是追求绘画灵感,求索心中对于创作那一瞬间的明悟。
这些厚重而深沉的情绪,是神经药品所永远无法替代的。
“不仅能带来创作灵感,甚至还能短暂的将技法水平提升一级!”
顾为经目光看着这个技能卡片的【特效二】。
这个技能特效,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让他的技法水平获得短暂的提高。
这个功能就更加简洁明了。
从功能性上来说,对比不知道具体效果的灵感勃发效果,看上去要更加的实用。
“简直是考试神器。唉,可惜缅甸没有东夏或者日本一样统一的艺术联考,否则在这种考试时用用,很轻易的就能超常发挥。”
顾为经想着。
画家画面上表现出来的技法水平,不一定就等于画家真实的绘画功力。
他这样刚刚到达职业画家领域不久的美术生,
基本上每张画的水平都差不多,几乎就是当前他所拥有的绘画技法经验值的体现。
职业一阶的水准画出来就是职业一阶,职业二阶画出来就是职业二阶。
顶多画完后显示的数据和虚拟面板上的技法等级相比有个几点十几点的浮动。
这主要是因为,
他目前的绘画水平还相当的入门,能够波动的空间幅度并不大。
站得越高的大师,
作品的精细程度的上限和下限,差别也就越大。
尤其在创作风格更加吃绘画状态的艺术家上,作品的技法水平经常会因为一些外界的原因变的忽好忽坏的。
毕加索有些作品的笔触完美的不得了,堪称杰作中的杰作。
有些真的画的蛮烂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协会会员
交易市场上,
明明都是同一个大艺术家在差不多的绘画时期内创作的画,尺寸也相仿,按道理来说,出售的价格应该也都差不多才对。
事实上,很违反直觉的是,这些不同的单张作品间,常常会有几百万美元乃至更多的差价。
造成这种波动的原因,扣除创作历史背景、公众眼里的知名度和参展履历的不同。
最大的影响因素就是艺术家的创作状态。
有些的画面发挥不佳,是艺术家在尝试他们所不熟悉的新画法,或者手腕关节炎偶尔发作这类职业病的客观缘故。
还有些……则是他们真的没想好好画。
即使在毕加索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美术风格已经很成熟了,甚至已经是当时国际上最著名的大画家。
但还是能轻易找出一些画的很差的作品。
顾为经自认为这些画的用笔水平,可能都没比现在的他要强多少。
那种明显看上去就是敷衍的不得了的作品,他推测,搞不好就是偶尔缺钱手头紧,随便画完仍给画商的。
都是毕加索签名的画,
是最糟糕的那类作品,普通的作品,精品之作,还是《战争与和平》这类超级名画。
他们最后带给收藏家的观感差别,也许比郭德纲和刘亦菲在人眼前的距离区别还大。
价格区间能从低的一万来美元到高的两亿多美元往上,随便就差出两万多倍去。
通常情况下,
在四十年代,闭着眼睛随便买买毕加索的作品,半个世纪后脱手出售,平均收益率可以在百分之一万以上,几乎张张都翻了百倍。
可要是眼光格外的差,运气再糟糕一点,单单买了毕加索比较“雷”的画。
那涨的就很少了,
算上通货膨胀和美元贬值,搞不好还会赔。
这种事情在文艺界,无论是书法、绘画和文学创作领域都挺常见的。
清初的画家类似八大山人什么的清高艺术家,有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来求画求字,若是他觉得对方是土老帽,又推脱不了,就会故意画的很糟糕。
这些作品,都无法体现出创作者原本应有的水平。
而反过来,
那些能让艺术家完成后发出——“妈的牛逼!能搞出这个,老子真是他妈的天才,屌爆了,此生无憾!”这类感慨的作品。
则又要比他原本正常应有的水平高出很多。
菲茨杰拉德早年搞了半辈子二流剧本,晚年又写了无数烂剧,只是因为憋出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从此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家,连一向觉得美国佬全是泥腿子土老帽的老欧洲文坛也对此大加赞叹,地位直逼马克·吐温。
画画也类似,
在绘画领域,一辈子只画出一张名画的画家,从此享有极高地位的画家,也有不少。
这张【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技能卡片在被开出来后,
顾为经发现,系统便自动在虚拟面板上的百艺树旁边,显示出了一个未点燃的蜡烛的标志。
顾为经尝试着点击了一下这个小蜡烛。
于是,
蜡烛图标侧方像是树状图一般,延伸出了很多的分支,每个分支后方都有一个加号:
【绘画技法——】
【素描技法:Lv.4职业画家·一阶(2367/5000)】+
【中国画技法:Lv.4职业画家·一阶(1156/5000)】+
【油画技法:Lv.5职业画家·二阶(39/10000)】+
【水彩画技法……】
顾为经试着点击了一下素描技法后方的加号,系统立刻就弹出了相应的提示。
“是否激活缪斯女神的小蜡烛,将素描技法提升至:职业画家·二阶(1/10000)?【备注:当前选项,技能可持续时间(857)秒钟】”
857秒。
十来分钟的样子?画正经的素描肯定不太够,也许动作快的话,够他画一张简单的速写。
顾为经取消了界面,又尝试换成了中国画技法。
“是否激活缪斯女神的小蜡烛,将中国画技法提升至:职业画家·二阶(1/10000)?【备注:当前选项,技能可持续时间(728)秒钟】”
同样是职业一阶的技能,持续时间比素描要稍微短一点。
应该是因为他的中国画比素描略微少了千八百点经验值的缘故。
他想了想,再次尝试选择刚刚升级为职业二阶的油画。
“是否……将油画技法提升至:职业画家·三阶(1/30000)?【备注:当前选项,技能可持续时间为(551)秒钟】”
越往上的等级提升,技能持续的时间越短。
这次直接少了足足两百多秒。
“那么试一试提升系统技能?”
顾为经玩了一会,最后好奇想要看看,这个小蜡烛用在系统之前给予的技能上的效果。
“将门采尔的绘画基础心得由完美级提高至传奇级?【备注:当前选项,技能可持续时间为(2.3)秒钟】”
好吧,倒也不是不能用。
2.3秒钟,
手快的情况下,用铅笔画个鸡蛋应该够了。
顾为经忍住了心中冒出的想要看看“传奇级的鸡蛋”会有啥不同的冲动,最后将列表下拉。
在这个树状技能栏最下方,【画刀画·传奇级】的条目是灰色的不可选中的状态。
他点击了一下画刀画,系统立刻跳出相关提示。
“该技能,无法适用于【Lv.9大师三阶】以及完美级以上系统技能的提升。”
搞明白这个技能具体用法之后。
顾为经就关掉了面板。
“平常练习使用太就浪费了,在某些关键的时候,这个技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顾为经咂咂嘴。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技能是一次性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开出类似的技能卡片来。”
……
第二天上午,
顾氏书画廊的客厅中,带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一边在收银台边趁着假日查账,一边唠叨个不停。
“阿林啊,和同学去聚餐路上要注意安全,多长个心眼。说是AA,你可别被人骗了!有些小孩子就爱占别人便宜,付款前要仔细看看账单……”
缅甸是传统的农业国家。
三月初二属于仰光的特色地方节日“农民节”所在的时间。
农民节与五一劳动节一样,都是政府规定中的法定节假日。
这周星期四和星期五,人们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甚至普通的小商店都不太营业,是走亲访友同学聚会的好时候。
“好啦,这些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啰里八嗦的。”顾林在穿衣镜前描着刚买的新口红,头也不抬。
顾为经拿着毛巾,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堂姐顾林准备出门去和学校里的小姐妹趁着假日里聚餐。
昨天从孤儿院回来的晚,还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新技能的用法。
他今天起床的其实又有点迟,甚至根本没有出门买早餐。
不过婶婶有更要紧的事情,只是瞪了他一眼,顾不上数落侄子,就继续叮嘱着女儿顾林路上的注意事项。
“你和同学去哪里聚餐?”正在客厅电视前盯着早间新闻,端着一碗掸族汤粉往嘴里扒拉的伯伯,突然好奇的问道。
“晴川日料。”
顾林挑眉做骄傲状:“推荐上说,这是仰光年轻女性精致轻奢生活的十佳必打卡的所在。”
后半句是Google地图上的商家招牌宣传语。
她对这家日料已经向往好久了。
“日料花销不便宜吧。”
伯伯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年轻女性的精致轻奢生活上面。
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你之前你去的同学的Party就花了十五万缅币,现在又去吃日料……你们小小年纪,没必要去追求这么高的消费。咱们家什么家庭,你同学什么家庭!”
“一点也不知道挣钱的不容易。”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又没有管你们要钱,过年时姥姥给的压岁钱。”顾林扭过头,也不理会父亲,拎着书包就风风火火的走出了画廊大门。
“你也差不多得了,对孩子什么态度嘛!”
婶婶有点不满伯伯对女儿的口气。
她关注的抖音号上都说了,家长和孩子之间要像知心朋友一般的沟通。
“让顾林和同学多聚聚,处理好人际关系没什么坏处。都是兄弟姐妹,有些人拿着几万美元的画具,也用的心安理得,你女儿去和同学吃顿饭,有什么的?”
顾为经见到婶婶又开始念念不忘他的那套昂贵的Lukes大师艺术套装了,就立刻识趣的离开了客厅,转到了院子里。
走进画廊后方的小院。
迎面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甜醋、小米辣,芝麻和蒜油混在一起的酱汁味道,让顾为经的鼻子痒痒的。
“起了?正好来尝点你吴爷爷早晨做的汤粉。”
爷爷顾童祥搬着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正在和一个穿黑色圆领衫的小老头下棋。
他见到顾为经过来了,只是随便招呼了一句,就继续专心研究起眼前的棋盘来。
“炮五平一。”老头子挪动了一枚棋子。
“嘿!那我跳马进三平二。”
对面和顾为经爷爷对弈的圆领衫老头慢悠悠的推了一下象棋。
他拿下耳后别着的香烟抽了一口,舒坦的抽了一口,对顾为经随意抬了抬下巴,就算打过了招呼。
“为经,先去吃粉,等我收拾了你爷爷,再给你补今年的压岁钱。”他呲着一嘴黄牙,随口说道。
“吴伯伯您忙。”
顾为经乖巧的点点头,“我给您倒茶。”
这老头他认得。
姓吴,开着一家卖文玩手串的店铺,还能写一手结构舒朗,瘦硬有神的瘦金体的大字。
是仰光书画协会的常任理事,有点小权力,在这条街上算是个头面人物。
众所周知,全世界每个国家的政府和权威机构,都会有个让艺术家们来论资排辈的官方圈子。
东夏有美术家协会,协会会长是正经八百拥有非常高等级的国家行政待遇的大佬。日本则有书画联合会,英国的皇家美术协会和德国的BVDG(联邦画廊和艺术商人联合会),也都在美术史上,大名鼎鼎历史悠久。
剩下的欧洲各国也同样差不多的组织,或者隶属欧盟文化总署旗下的艺术顾问团啥的。
艺术家也是人,也有攀比的欲望,谁都不能免俗。
官方书画协会的常任理事,
这职位放东夏,多多少少得是个大师或者省里机关离退休的老干部。
不过缅甸这方小池塘里,实在是水浅的翻不出啥大鱼来,他爷爷顾童祥还在里面的挂了个中国画特邀顾问的名头呢。
虽说是正经的官方组织,但也就是头衔比较好听,仅此而已。再者就要是碰上个大金塔修复项目这类的事,能顺便借着这个平台在里面混混资历。
实话实说,
大金塔半个世纪也未必能碰上一次今年这种规模的修整,平时协会基本上就是小圈子里大家的自娱自乐。
有点小权利,却没大到让人眼红的地步,也就没什么蝇营狗苟的巴结钻营。
吴老头和他爷爷顾童祥,一直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吴老头很喜欢工笔画,懂画,自己画画水平却仅限于爱好者的范畴。
他们两家的生意上没啥竞争,反而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几分同属东夏文艺圈的同气连枝的香火情。
过年时我送你一幅年画,你送我一副春联。
老头子们凑到一起偶尔下个象棋,来往的多了,大家的交情也就近了。
吴老头的儿媳妇是掸族人,会拌一种本地的特色汤粉。
不像外面买的汤粉一样会加鸡胸和鸭肉配菜,而是纯用猪油和香辛料调成酱汁,汤粉专门放在一边,吃的时候再拌到一起。
酸爽劲道,别有风味。
吴老头溜达过来的时候,往往就会带上一点,给他们家尝尝鲜。
“吴爷爷,您从泰国回来啦?”
顾为经从一边的拿了个碗,从吴老头带来的便携饭盒里给自己调了碗粉,一边嗦着,一边问道。
今年过节的时候没见到吴老头。
这位老爷子去曼谷过春节度假去了,这两天才刚刚回来。
“看你儿子的朋友圈,你们去看人妖秀了?这么大的年纪,也不怕心脏受不了。”
顾童祥拱了个卒,瞅了对面的棋友一眼,打趣道:“老不正经。”
“没什么意思,人妖秀太赤裸了,好像低俗动物表演。”吴老头也是个趣人,吐了口烟圈,淡淡的说道,“还不如看唐伯虎的春宫图有韵味呢。”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一边吃粉的顾为经挥了下手,指着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牛皮文件袋。
“为经,先去看看,那是吴爷爷送你的一份礼物。”
“这个嘛?”
顾为经拿起文件袋,发现里面沉甸甸的,塞了挺多东西。
“去看看吧,他一早拿过来的,神秘兮兮的说是给你的,其他人都不让动。”
顾童祥也有点好奇。
顾为经依言拆开文件袋的封口绳,从里面抽出一张证书式的文件。
【尊敬的国画艺术家顾为经老师:
由于您在大金塔修复项目中,所展现出的卓越艺术技巧和至真至诚的耐心。经仰光书画协会全体讨论后,集体认为您已达到了成为艺术家协会一员的资格,您的入会申请已经获得批准!
恭喜!祝您顺颂时祺!
仰光市文化局。】
本来想把这个剧情写完的,但有点困。
新章节审核通过啦,请刷新。
刚刚卡审核。
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但经验来讲,被屏蔽的章节放出来后,后台尽量就不要动了,所以有几个错别字没改正,非常抱歉,请见谅。
第一百九十五章 高水平认定
顾为经看见这张证书,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
自己竟然就这么加入了仰光的书画协会。
“从今以后,我也能算是有官方身份的人了。”
顾为经有点惊喜。
这对从小到大最多也只被莫娜拉着参加过学生社团的他来说,心中有种很新奇的体验。
理论上,
从拿到这本证书开始,他在仰光文化局和各种活动主办方眼中,就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正经的艺术家“顾老师”。
直接和自己的爷爷平起平坐。
不过,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提过入会申请啊?
“我替你提的报告,也是我上周找人给你批的。”
吴老头头也不抬,轻描淡写的说道。
“书画协会其实没啥钱,逢年过节发点水果啥的。一般每年组织两次研讨会,参加的成员会发两百万缅币的专家费,一百万缅币的出差津贴,往常研讨会的地点都是仰光或者曼德勒的度假村。拨款充裕的话,我们偶尔也会把开会定在普吉岛或者泰国芭提雅,反正就当公款旅游了。”
“这个属于福利性质的,你想参加参加,没空就不用理会。”
“除此之外,凭会员资格,还可以免费参观所有公立的博物馆美术馆。”
“画协成员若有特殊的创作需求话,能走官方渠道特批现场临摹某些珍贵的文物或者拓印石碑,但要提前给文化局打份申请报告,还挺麻烦的。”
“这些事情,老顾都知道,不懂的话自己问伱爷爷。”
吴老头笑笑:“其实咱们这的公立美术馆小猫小狗三两只,也没啥大意思。”
“唯一我想着,应该有点用的是,你爷爷到时候给我个地址。我过两天通过协会,寄一封高水平艺术家的认定通知书到你的学校的学籍对接办公室。”
老爷子翻了翻眼皮,问向对面的顾童祥。
“老顾?我记得你们家顾为经和他姐姐上的都是德威对吧?按照现行的文化政策,凭借这个认定,他可以免试上仰光的所有大学,可惜,国际上认咱们这个就比较少了,反正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顾童祥在吴老头刚刚讲了两句的时候,就顾不上下棋了。
坐在小马扎上伸着脖子一个劲的往孙子手里的证书瞅,高兴的跟一头老长颈鹿似的。
“你再不下,这局算你输了啊。”吴老头不爽的敲敲棋盘。
“输了就输了。”
顾童祥完全不在乎。
他干脆棋也不下了,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背着个手就凑到孙子身边看证书去了。
顾为经手中的牛皮纸袋子里,除了这份入会通知书,还有协会成员认定书,一个棕色的皮革小本,半个成年人手掌大小。
皮革证书内侧上面有顾为经的名字、性别和出生年月,下方是盖着文化局钢印和书画协会印章的红色徽章。
只有大头照的位置暂时是空的,需要顾为经自己贴张证件照上去。
这张成员认定书,也就是所谓人们通俗理解上的的“艺术专家”证。
“棋输了,烟我就拿走了啊。”
吴老头拿走了棋盘边放着的一盒本地产的红蜂牌香烟,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尼古丁、酒精对艺术创作者的健康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顾童祥、吴老他们既是半个文人也是半个商人,而且还都是从极为动乱的年代里混过来的老头子们来说,
烟酒不沾就完全是笑话了。
没有这两样东西,你各种需要逢场作戏的场合里根本玩不开。
顾童祥虽然对自己孙子顾为经的要求很严,自己却是个老烟枪,他和吴老头下棋的时候一般都互相赌包烟。
也不贵,就是当个游戏添头。
“抽这个,抽这个……”
顾童祥从屋里拿出两管雪松木片包裹的大拇指粗的独立包装的雪茄来。
先递给吴老头一根新的,他自己则从另外一个雪茄管里倒出小半根上次未抽完的来。
这是他前几年从一个来顾氏书画廊买画的拉美国家的领馆二等参赞手中搞到的一小盒。
总共也就十来支。
正经的古巴国营雪茄体验馆出售的高级货。
老爷子当宝贝一样收藏着,自己肯定是不舍得抽的。
向来也只有愿意在画廊里画几千刀买画的大客户,才会陪上一根。
陪上一根还特指的是那种,顾老爷子随便抽上几口,闻闻味道,就放在一边等待雪茄自己静置熄灭,留着下次接着抽,自己则换上香烟。
顾童祥这么陪了四五次,手中那根雪茄还剩下了大约三分之一。
“呦,舍得啊。”
吴老头接过雪茄管,咂巴了一下嘴,打趣道:“今天算是转性了。看来我这压岁钱没白给。”
他对老顾手里的这几支雪茄垂涎好久了。
好几次下象棋的时候,他都提议拿这玩意儿当个彩头,顾童祥从来不答应的。
“我给你点,我给你点,打火机点雪茄有油烟气,不讲究。”
顾童祥乐呵呵的用打火机点燃雪松木片,又用雪松木片给对方点上雪茄,然后也给自己手中的小半根重新点上。
“够意思啊,老吴。真是谢谢啦。顾为经没白从小喊你吴爷爷。”
他瞅着顾为经手中的艺术家证书,脸上笑的像是个包子。
这套东西顾童祥自己也有,此时却看孙子手里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的宝贝。
“以前书画协会有我孙子这么小的成员嘛?”顾童祥很是自得。
书画协会这种东西,
如果是东亚民间的爱好者群体自己办的,那就真的没啥卵用,基本上就是用来骗骗外行人卖画的。
可要是这种正经的官方组织。
就算只是个名头,权利不大,有些时候却还真的挺难进的。
很多功利心比较重的艺术家,可能不在乎钱,但一辈子就活一个名头。
什么大型国际双年展啊,国际艺术博览会啊。
其实对于大多数画家来说,都有点太远了,最有盼头也是最实际的目标,就是成为当地官方书画协会的一员。可以理解成民科蜕变成了有编制的科学工作者。
顾童祥自己也都快五十岁的时候,才在里面挂了个顾问的头衔。
成为了仰光书画协会的一员,即使协会最大的作用就是发发热带水果,光是听上去威风也是极好的。
再说,
每年都有学术研讨会这种“公款度假”的机会。
不仅费用全包,甚至额外会有专家费拿。
讲真的,
这种小地方的画家,有几个人敢做年入几百万美元的美梦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蛮实际的。
当画家的,三十岁还看不清楚自己,整天做着一步登天发大财的美梦,估计也离去要饭不远了。
有免费的水果吃,每年还能装模作样的去各处旅旅游,就很乐呵了。
“这压岁钱真好。”
顾童祥看见自己孙子成为了画协一员,比他自己当年拿到那个棕色的小本时,还要高兴的多。
成为书画协会的成员,除了这些不大不小的福利外,最大的好处其实是些隐性的利益。
首先,
最显著的就是社会地位的直接提升。
协会虽不会给你发钱,但你从此就有了权威机构的背书。
艺术世界里,
求名和求利多数时候本质上是一码事。
至少在来往店铺的游客眼中,他的孙子身份马上就从一个鬼知道什么来路的野鸡画手,变成了一个正正经经有官方明确认证的艺术家。
这点很重要。
顾童祥之前把顾为经所画的老爷车模型彩色素描,挂上五百美元的售价,只是为了鼓励鼓励孙子。
大概率肯定是没有游客,会为了孤零零【顾为经/G·W】这个名字署名付款的。
可换作现在顾为经要是把作品再摆在画廊里。
就有资格在名字后面多了一个小括号来备注:【顾为经/G·W——(仰光书画协会成员,书画艺术家)】
如果此时再挂上五百美元的价格,嗯……其实也未必卖的出去。
但和之前已经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至少万一真的碰上不差钱的游客看对眼了,他们掏钱的时候心里会舒服很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买了小孩子作品的冤大头。
画廊业里,最有含金量最有说服力的履历证明,肯定是威尼斯这类大型双年展获奖,在卢浮宫、梵蒂冈美术馆这种顶级艺术馆里开个展。
或者《油画》这类百年历史的权威艺术杂志中,买手推荐打到四星半以上,也非常牛逼。
换到《射雕英雄传》里,
这就相当于东邪西毒这样的绝世高手,全身都是硬桥硬马的真功夫,走到哪个艺术年会上,都有资格大剌剌坐在主席台上用鼻孔看别人。
这样的神仙,整个亚洲都未必凑的出来几个。
如果人家是威震四方的桃花岛主黄药师,仰光书画协会成员这种履历认定,顶多算是个黄河四鬼这类出场几页就扑街的小角色。
话又说回来,
也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黄河四鬼在普通人眼里也是正经的大高手好不好,看上去像是杂鱼,只是因为对手的衬托。
就像仰光书画协会成员的顾童祥,同样在国际上属于杂鱼,在缅甸则也已经数一数二了。
尤其是在亚洲的文化氛围中,其实真的挺认这个官方认证的。
其次,
你有了这个专家的身份,出去开集训补习班,搞艺术培训给人讲课,也都方便。
听上去可能有点LOW,事实上很赚钱的。
有了书画协会成员这个身份背书,在外面开私人画室搞针对美术生的课外辅导培训。
只要教的好,愿意掏钱的家长够多。
一年下来挣的至少不比自家这个小画廊少。
类似德威往年开设的Gifted&Talented提高班,要么是瓦特尔教授这样的本校老师带,要不然是从社会上外聘教授。
今年学生为什么这么兴奋?就是因为外聘教授的话,酒井太太这样级别的大咖,平常完全是不可能请到的,连想都不要想。
就算差好几个档次的艺术家,人家也绝对懒得搭理德威校长的邀请函,至少不会有任何兴趣来德威的缅甸仰光分校区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教课。
外聘的话,这些私立学校往往也就是在书画协会成员名单里挑人。
德威执行的是欧洲的薪资标准,带课一个月大概六七百万缅币,约合3000美元,一个学期轻松上万美元。
这笔钱在酒井太太眼里就是擦屁股纸,在本地画家眼里则很了不得了。
也就是德威没有中国画的课程,要不然顾童祥老爷子早就屁颠屁颠的冲过去报名了。
最后,可能也是对于现阶段顾为经来说,最有用的好处则是。
仰光书画协会的成员,在官方所认证的高水平人才名单里。
如果你还是学生的话,
那在本地上大学以及申请某些承认这个高水平名单效力的欧洲学校,或者弘益大学、梨花女子学院这类韩国排名前五的亚洲艺术名校,都是直接免试的。
只要你的语言成绩合格,就可以直接上了,还有奖学金拿。
不给免试资格的招生官,也会高看你一眼,愿意放宽录取标准,和高水平运动员几乎享有相同的待遇资格。
“年纪最小未必。零几年时有个军阀的侄子,估计是要附庸风雅或者干脆是异想天开,也想在里面挂了个名字,应该和小顾差不多的年纪,你说协会难道敢不答应嘛?”
吴老头无奈的耸耸肩:“不过懂行的都当笑话听罢了。人家公子哥玩了两天觉得无聊,也就退会了。”
“在正经干这行里面的,顾为经属于年纪最小的了。”
“这入会资格办下来不容易吧?”
顾童祥美滋滋的抽着雪茄,看样子今天准备趁着心情好,也不省了,准备把这三分之一的存货全都消灭掉。
“还行吧。过两个月常任理事团要换届,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吴老头语气还是挺自得的:“自己身边的长大的孩子,我不照顾他,照顾谁?再说了,也不是给他走后门。我听说小顾表现的很不错,连曹大师都称赞有加,协会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谁有这个本事?”
“倒是你,老顾?”
吴老头指着院子里书桌上摆着的宣纸,打趣道:“怎么,还没放下仿郎世宁的心思。”
第一百九十六章 提名
顾童祥偏爱在院子里画画。
顾氏书画廊如今这种放着古典音乐,把两百来平精装修的门面布置的像个小美术馆式的画廊。
其实主打的就是一个看上去典雅精致。
它是用来做小资客户生意的。
全仰光的现代小型画廊和轻奢咖啡馆一样,主要目标人群是外国游客和收入不错的城市中产。
以前年景不好的时候,完全没这个条件。
倒退个三四十年,那时在缅甸画国画的和说相声的、唱二人转的差不多,真端着文人的架子就饿死了。
得要接地气。
大家都是每天搬着折叠桌椅、文房四宝,找个天桥或者公园人多的地,摆个地摊现场画。
画完吆喝,吆喝完再画。
一天下来,也能从看热闹围观群众中,赚个三瓜两枣的养家糊口。
顾老爷子当年发家时,用小黄鱼换古画的那位法缅混血老哥,就是在公园的围观群众中认识的。
这些年,收入比以前好了,顾童祥年纪也大了。
老爷子这才安心在画廊里坐馆,不在风里雨里跑来跑去。
旧习难改,
他依然不喜欢用家里的专业画室,而是偏爱在院子里摆条长条桌,按照老习惯露天画画。
昨天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
顾童祥觉得约莫有点空山新雨后的意味,早上起来,就擦干了桌子拿来宣纸、颜料,在长条桌上铺上画具画了一下会儿当作晨练。
吴老头眼尖。
瞥见宣纸上画到一半的牡丹花,又看到长条桌上摆着的颜料,就立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算了吧,老顾,你这是在自讨没趣。”
“若要身体安,诸事莫烦忧。”吴老头一撇嘴,说了一句养生顺口溜。
“你这个年纪,难道真还想着老树开新花不成?干嘛抓着人家郎世宁不放呢,咱没这能力就要认命。”
吴老头这话完全是好意。
身为常来往的老邻居,
他是知道顾童祥是曾有过仿郎世宁的打算,并死磕过一段时间。
后来久试不成,这才老实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这个执念又被勾起来了。
吴老头觉得,这家伙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人岁数大了,就不能和命争。
劳心劳力搞下去,看不到希望不说,搞不好再被求不得的念头折磨的少活几年,真的不值得。
“还好了。古时候黄公望52岁学画,84岁画出《富春山居图》。近的毕加索画到快九十,曹轩老爷子,草间弥生也都没放下画笔。”
在得到了顾为经的指点之后,顾童祥开始找到了点融合画的感觉了。
顾童祥这两天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之前比的进步。
他现在学的正爽呢,有点不太愿意服老。
顾老爷子用手掌捋了捋秃的没剩几根头发的脑门,一扬脖子:“我觉得和他们比,我还年轻。这个年纪还能再画几年。”
“妈的,我呸!”
同是在社会九流里混出名头来的吴老头毫不客气的说了句脏话。
他直接被老顾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派头给逗笑了。
“你也配和这些人物比?说出去得被外人笑晕过去。今年在大金塔边上和曹轩大师见了几面,还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跟伱说,在平常的时候,你就算遇上了人家曹大师的徒孙,都得恭恭敬敬弯下腰去叫声老师,人家还未必乐意搭理你。小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老头嘬吧了口雪茄,瞅了一眼旁边的顾为经。
顾为经摸了摸头,没吭声。
“小顾啊,没事要多劝劝你爷爷,往常没觉得他这么不着调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还想和他多活几年,多下几年棋,多赢他几包烟呢。”
“就凭你这个臭棋篓子?”顾童祥在一边回嘴。
顾为经见到两个长辈在院子里互相逗闷子调侃,摇摇头。
他也只得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觉得老爷子有个兴趣爱好挺好的,我爷爷学这种画法现在进步挺大的。”
“哼,倒是我自做多情了!你就惯着你爷爷吧,等他画不出所以然来,心情郁结的病倒了,你就开心了。”
吴老头听着更不爽了。
他轻轻扇了正在给他倒茶的顾为经后背一巴掌,也从马扎上站起来,凑到顾童祥身边,还想要劝说些什么。
“用不着,好意我心领了。”
顾老爷子摆摆手,对着长桌上的宣纸堆轻轻扬扬下巴,表情傲娇的很:“去好好看看什么叫士别三日。”
“不……你是认真的?”
这下吴老头真的有点纳闷。
看顾童祥的得意的样子,难道被他琢磨出门道来了?
吴老头又有点不太信。
“别说我看不起你。国家美协的那几位有真水平的大佬,郎世宁也不是说仿就能仿的。就算是缪副会长,恐怕也没这个能力吧。”
缅甸国家美术协会,仰光书画协会的上级部门。
直属于政府文化部管辖,也是这片土地上的艺术家群体在官方身份能获得的最高礼遇,属于国民珍宝的类型。
缅甸再穷,
也是世界人口排名前30的国家,人口体量其实不小。
五六千万人,在整个国家里矮子拔将军,千万人里挑一个,也总共能选来些有点名堂的画家。
缪副会长就是这样闯出些名堂的画家。
国家美协有两个副会长,一个是文化部的要员,另一个就是他。
缪副会长曾经在巴黎发展过一段时间。
幸运的签了一家法国的三线画廊,在国际上有一点声望。
甚至在《油画》杂志的买手专栏上有他的推荐主页,推荐指数是两颗星,比小松太郎的一星半都要高半颗星。
他也在缅甸本地的城市双年展获过奖,和东夏、日本这类的大展没有可比性,放在仰光,却也是武林盟主量级的大艺术家了。
“缪副会长主要画油画和水彩,和郎世宁又不搭。”
顾老爷子笑笑,走过去,轻轻将旁边的几张盖在一起的宣纸全部都展开。
除了没有桌上画完的牡丹花,还有昨天下午画的芍药花,菊花、栀子花……
“老弟,我来给你你开开眼。”
“喔!”
宣纸入目,吴老头轻轻叫了一声,神色微变。
看着眼前纷乱的花丛,
他脸上原本三分好奇七分看笑话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好像……
很有嚼头的样子啊!
眼前宣纸上的笔墨感觉,和他曾经见过的顾老头那些失败的仿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这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啦?”
吴老头震惊的嘴里恨不得能塞进一颗灯泡去。
“你就说好不好吧。”
顾童祥搓着手,看着老街坊震惊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他整个人浑身舒坦,从浑身毛孔里都要透出轻飘飘的感觉来。
比刚刚下棋前嗦了一碗又酸又辣的掸族汤粉还要舒爽。
“确实好,有味道啊。”
吴老头看着眼前的宣纸,整个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真是了不得啊。”
吴老头用手指点点纸面,语气中依然带着不解,心里痒痒的:“这是怎么画的?”
自己孙子悟出来的珍贵绘画诀窍,顾童祥才不愿意往外说呢。
老爷子一副世外高人的高手风范,根本不搭理对方。
他越不说话,吴老头反而越着急。
见猎心喜之下,老大爷像是心中有蚂蚁在爬。
在几十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街坊群里,吴老头一直觉得自己是仰光河沿岸旅游街上,艺术成就最高的那个。
虽说书、画相近不相通,不能直接比较。
可大家都是仰光书画协会的成员。
顾童祥只是书画协会的特邀顾问,他自己则是常任理事,这不就分出高下来了嘛!
老大爷讲究,嘴上从来不说这事,心里难免还是有点小虚荣的优越感的。
他从来都自诩属于同龄老头子里独一档的一支花。
连跳个广场舞,都有老太太抢着做他的舞伴呢。
到头来……这个老顾,他是要整个大新闻的节奏啊。
“你要不说,我就自己看。”
吴老头凑到一边还没有完全完成的牡丹花旁边,想要从还没有画完的花瓣边沿处的用笔,研究出啥名头。
“看!随便让你看!我就不信你能琢磨出东西来。”顾童祥看见吴老头的样子,乐了。
他为了研究郎世宁的作品,专门跑去两岸故宫转了一大圈,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对方看两眼,就想研究明白,简直是痴人说梦。
吴老头就这么站了好几分钟,好几次想要发表评论,却神色困惑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只在试图搞明白别的癞蛤蟆怎么吃上天鹅肉的迷茫老青蛙一样。
这可是郎世宁啊,全清排名第一的宫庭画大师啊!
老顾怎么就画出来了呢?
人家郎世宁大师就不要面子的嘛!
最终,
吴老头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他本行是书法,懂画爱画,画画水平却平平,离顾童祥差的挺远的。
想要逆推画法,实在是难为他了。
“老顾啊,咱俩关系一直不错吧。”
吴老头沉吟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一边的顾童祥,眼神变的很奇怪,好像老伙计变得不认识了。
“我和你商量个事?”老大爷脸上瞬间浮上了笑容。
“你先说?”顾童祥警惕起来。
“讲讲课呗?仰光协会还有点经费,可以给你办个专题讲座。”吴老头笑呵呵的说。
办画展的门槛太高,很多时候,艺术家炫耀自己的画法和美术哲学的时候,都喜欢搞个讲座啥的。
四舍五入一下,
这也相当于个人画展的青春版了。
别的不说,单纯在讲台上给其他同行为人师表的感觉,就还是挺爽的。
“不讲。”
顾童祥的脑袋摇晃的和波浪鼓一般。
“不让你白讲,嗯,这么着……仰光书画协会今年有资格提名几位成员进入国家美协。当然决定权我肯定是没有的,批不批得看人家。但我想着,要是你去讲讲课,我再替你活动活动,今年把你的名字加进提名的名单里?”
吴老头诱惑道。
国家美协,比城市美协的含金量高不少,审查资格严,人数也少的多。吴老头自己都没加进去。
他知道顾童祥一直很眼馋国家美协的提名机会。
顾童祥真的心动了片刻。
他们家世代以宫廷画师为荣,如今现代社会了,能加入国家级别的美术协会约莫差不多的意思。
要是成功,顾童祥画了这辈子画,也就有了个交待。
算是对的起祖宗了。
不过转念想到,这是自己孙子辛苦研究出来的画法,凭什么给外人学去啊!
“不值当的。”
顾童祥还是忍住了心动,摇头拒绝道。
“唉我说,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啊。”吴老头还是不太死心,继续诱惑道,“我说老顾。咱就别藏私了,你这画的虽然确实好……可我看也不过是有了郎世宁的三四分神意而已。”
这也是吴老头内心里的实话。
眼前的作品,顾童祥的笔法确实有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水准,不过看上去似乎掌握的不娴熟,笔法还有运转迟滞的地方。
不少方面都有不协调的割裂感。
吴老头认为,这是顾童祥所琢磨出来的门道还并不完善的缘故。
“这种水平的仿作,顶多挂在你家画廊里给卖给游客。想要以此成名,你也没有人家专业画廊的宣发渠道,捏在手里耽误了好东西。”
“我看画法理论还有青涩的地方。不如拿出来把你的经验分享给大家群策群力一下,也当是为了本地的书画事业做做贡献不是?”
吴老头真不是贪图人家的画法秘籍,只是他觉得顾童祥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东西。
未来万一顾为经没学会,被带到了坟墓里。
糟蹋了。
“我是没有渠道,但我孙子将来会有的。”
顾童祥摇摇头,态度坚决:“再说了,画的不好是因为我刚跟老师学了两天。学两天就能画成这样,画法理论一点也不青涩。”
老师!
吴老头惊讶,老顾还有个老师。
这画法难道不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嘛?
自己才去泰国玩了一圈,怎么回来后这个世界让他开始看不懂了!
“不是……老师,你还有个老师?没听说咱们仰光出了啥了不得的人物啊。你这是遇到神仙托梦啦。”
等等。
“不会是曹大师指点的你吧?你怎么舔到的老先生!”
这个念头跳出来,吴老头就嫉妒的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难道真的是被曹老提点了两句?
吴老头相信曹大师肯定有这个水平的。
不过到了人家这个级别,再走郎世宁的旧路,就有拾人牙慧的嫌疑。
可凭什么提点顾童祥呀?
多少大艺术家哭着喊着眼巴巴求曹轩大师指点两句呢。
这老家伙他妈的算老几,总不能是因为曹大师觉得老顾的秃脑壳格外的顺眼吧。
“甭瞎猜了。”
顾童祥朝站在一边的孙子顾为经挥了一下手,“诺,我的老师就在那里。”
吴老头打量了旁边正对他露齿而笑的少年人,又看了看顾童祥,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不愿意说就算了。这么搞就没意思了。”
他以为对方在拿自己寻开心。
“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顾童祥朝顾为经挥挥手,半是炫耀,半是认真的指着眼前的宣纸上的花卉,开口说道:“孙儿啊,我这花萼画的虚泡泡的,感觉不太对,给爷爷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顾为经望了宣纸片刻,再对照了一下自己给爷爷讲过的《朗世宁新体画精髓摘要》里较为简单的西法重彩篇。
他心中大概就有了答案。
顾为经伸出手指,指着画面上的一处细节。
“这里的入墨线条……”
“停。”
顾童祥抬手制止了孙子的讲解,瞅着吴老头笑了一下,指了指院子的门口。
“老弟,不是我要赶你,但法不传六耳的道理,大家都懂。你教你学生写大字的时候,其中精义,也不希望别人听吧。”
“得,我到成外人了。”
吴老头翻了翻白眼:“书法主要靠练和临摹,没画画这么多讲究。我儿子不干这一行了,学生也没几个,我写大字要是小顾愿意学,赶明儿天天跑到我那瞧去,我也绝对不赶人。”
吴老头嘴里嘟囔归嘟囔,还是不情愿的挪动脚步。
他到院子门口去站定,斜瞥着这对爷孙的动作。
“你们就装吧。”
吴老头叼着嘴里的雪茄卷,冷眼看戏。
小顾天赋确实不错,但是这个年纪,光是一根毛笔用笔行笔上的文章,玩明白了有没有都不好说呢。
他之所以愿意给顾为经搞个协会的身份,真是打着照顾后辈的心思。
吴老头心中从没有把顾为经当成真正成熟的艺术家。
至于听人说,曹老赞扬过顾为经……这确实够了不起。
可在艺术圈子里的人什么德行,吴老头非常清楚。
为了扬名,闲话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子,有些时候是无心的,更多的情况下甚至干脆就是故意的,
长颈鹿,被人口口相传,都能被吹成麒麟。
艺术家更是如此,
人家曹老估计就是随便点点头而已,就被传言给无限夸大了。
吴老头反而有点羡慕和佩服顾为经。
不管对方怎么舔法。
是舔的曹大师,还是舔的仰光大金塔文物管理局的人,能在那幅NO.17号壁画曹轩老先生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镀金。
也真是牛逼爆表。
能舔出这种成绩来,何止是舔狗,简直是战狼啊,确实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但是一般高中生的真实水平如何,吴老头自认是非常清楚明白的。
别说能不能画明白郎世宁,能看明白郎世宁的,就算个人物了。
本来想这个剧情写完的,但时间来不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初稿完成
“搞什么呢?”
吴老头有些不耐烦的在院子门口,踱着脚步。
好在一根雪茄能抽挺久的,他也不觉得太过无聊,就当抽烟了。
“老顾应该是想把研究出郎世宁画法风格门道的名头,让给自己的孙子吧。这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有亲爷爷才会这么干。至于原因大概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给小顾扬名?”
吴老头思索片刻,就自认为把握到了顾童祥的心路历程。
“直说就好了嘛,还在我面前演这套。”
他有些好笑,也有些辛酸。
艺术家们看似逼格高很上流,真用放大镜一个个看过去,其实也都是普通人。
大家都活的很真实,
这个行当里到处都是无耻小人,也有的是真正的道德君子。
偷徒弟灵感创意,从学生手里抢走给贵族领主、大主教画画这种珍贵成名的机会的老师,从中世纪开始就不罕见了。
狠一点的人。
不仅夺走弟子的机会,还把他往死里整,对待学生和对待奴隶一样,死死的压着对方吸血,不给他有任何出头脱离老师控制的机会。
反过来,愿意趴在地上让后辈踩着自己成名的师傅,行业里也能碰上。
碰上前者当老师,只能说属于你运气一般。
碰上后者,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而这种愿意把自己研究出来的画法经验所带来的风光,让给后辈的行为,就相当于教授自己写了篇重量级论文,结果一作挂你的名字。
通常情况下,
也只有教授是你亲爹这种答案了。
缅甸这里搞艺术真的不容易。
长辈辛苦了一辈子,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了后辈,就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借着这股东风,冲出这片混乱的土地。
“老顾也是一番苦心啊。”
吴老头想到这一节,渐渐地有点代入进去,都开始感同身受的鼻子发酸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时间。
他看见顾为经似乎终于装模作样的指点完了,甚至还假模假式的拿着毛笔,在那幅没画完的牡丹图上画了两笔。
“切,还演的跟真的一样。”
吴老头见状又走了回去。
他决定就凭老顾这份辛苦,无论顾为经画的多么糟糕,自己都不点破,过去捧捧场。
“老顾啊,有心了,伱这真是望孙成龙。”
吴老头正在自我感动之中呢。
他叹息道:“不过小顾的水平能接的住你这份礼物嘛?这个年纪就算一笔一画的学,恐怕和你的水平差距也挺明显的吧。你就算把这份风头强加在孙子身上,外人也未必信。”
吴老头低下头,指了指顾为经面前的桌子,说道:“看看这用笔,看看这画功,能达到你一半水平都……妈的我操!”
他瞄了一眼顾为经的宣纸上墨色晕染出的牡丹,差点把手中的雪茄都给扔了出去。
他看见顾为经笔尖轻盈,
羊毫调钛白,笔尖敷胭脂,用毛笔侧锋一撇一挑,一片红里透白,白中带粉的花瓣,就浮现在了纸面之上。
大花瓣,小花瓣,花头花托,交错有致。
富丽而雍雅,平易而高贵。
几乎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在顾为经换了几支不同大小的毛笔,分别点出淡金色的花蕊和藤黄色的细叶之后。
一幅完整牡丹图就跃然于纸上,其间他动作连一点迟滞都没有,画的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吴爷爷您看,是不是好点了。”
顾为经都放下了笔,对着一边张口结舌的老街坊客气礼貌的笑笑。
吴老头则在旁边还懵着呢。
他盯着顾为经身前的宣纸长久的出神,像是石像一样,直到顾童祥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回过味来。
“如何啊?”
顾童祥也不在意吴老头看他孙子画画。
画画里很多经验性的东西,没有老师特别细致的分解要点,给你从头到尾好好的讲过。
只是看别人画画,能偷师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这有点类似看油管视频里飞行员开飞机,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推推操作杆,开开面板上的开关。
看上去非常简单,却需要对照教材学进行专业的学习。
否则就算当着你的面闷头画画,你也连画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用笔,为什么要这么勾线,都搞不明白。
而且,
吴老头也不是专业的画师。
外行人这么看,对于最精髓的方式方法,更是几乎看个热闹了。
顾童祥老爷子颇为享受的看着吴老头呆呆傻傻的吃惊样子。
他前两天,刚被自己的孙子这么震惊过。
现在换作顾为经震惊别人,他这个做爷爷的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感觉。
真是……太爽了!
吴老头还是没有说话。
此时他看向顾为经的眼神,已经不只是觉得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了,简直是在瞧外星人。
就像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嘭!”的一下,在你身边直接变成了妖怪。
“离谱……妈的,太离谱了……”
他眼睛瞪的像是铜铃,嘴里喃喃的小声嘟囔了两句。
吴老头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也不管抽雪茄不能过肺的惯例了,恶狠狠的吸了口烟,用血液中激增的尼古丁浓度来平复心情。
“难以置信。”
等到他的鼻子中吐出两道带着植物燃烧味道的长长的烟气,这才轻声缓缓的说道。
“老顾啊,你说的对。这种画法凭什么教给别人啊……”
吴老头耸耸肩,沉默了几秒钟说:“这是可以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吃下去的饭碗。讲座的事儿,你就当我没提过好了。”
“牛逼啊,老顾,牛逼。”
“不是我牛逼,是我孙子有出息。”
“都一样。”
吴老头摇头:“要是我孙子有小顾这本事,我可比自己牛逼还要高兴。”
顾童祥也不否认,插着个手,微笑的跟个弥勒佛般:“老弟,这下你服了吧。”
吴老头此时已经连和顾童祥斗嘴的心思都没了。
要是老顾琢磨出来的东西,说实话虚荣心促使下,他还有点小嫉妒。
可现在看上去真是人家孙子顾为经整出来的……那吴老头就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剩下了实打实的羡慕。
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最大的愿望,不就是盼着子孙有出息嘛。
谁叫人家生孙子有本事呢。
看看人家老顾家的孙子,再看看自己家整天刷抖音盘手串,写的一笔烂字的儿孙。
“这孙子,真争气啊!”
吴老头用手背狠狠的摩擦了一下下巴,无比羡慕的说道。
“还好啦,老弟没必要这么夸他,年轻人容易骄傲自满。我觉得我孙子能进步的空间还是有不少的。”顾童祥摇头晃脑的说。
吴老头舔了舔嘴唇,都懒得看旁边明明得意的尾巴都快要翘上天,还在那强行装严师的顾童祥恶心的模样。
他自顾自的凑到顾为经的身边,脸上挂着和蔼到极点的笑容。
“小顾,呃,为经啊……吴爷爷一直对你够意思吧,给你吴爷爷专门画两幅画呗,我抱回家,等着将来靠这个发财呢。”
想要求画的吴老头并没有完全如愿,
顾童祥认为,他孙子顾为经还没到正式给别人卖画作画的时候,毕竟太年轻。
尽管老爷子从心底里觉得,
很多方面自己的孙子的绘画功力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却也应该最好还是再沉淀酝酿两年,尽量到更大的舞台再做考虑。
他以孙子毕业季学业繁忙的理由,婉拒了吴老头的要求。
不过,
在吴老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软磨硬泡下,孙子顾为经最开始仿的那幅《仙萼长春之豆花图》的豆花小品画,被吴老头给顺走了。顾童祥本来提议,换成自己来给吴老头来画上几幅画。
然而有了顾为经珠玉在前,尤其还这么年轻,在吴老头眼里,老顾的水平他已经不太看的上眼。
他又不傻,
哪个升值空间大,用屁股想想吴老头也知道。
顾童祥这辈子应该也就这样了,而以顾为经的年纪,看上去似乎真的有点前途不可限量的意思。
拿了《豆花图》,他又不死心的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
长条桌子上放着的那幅一半是顾童祥所作,一半是顾为经画的的牡丹图。老大爷也咂吧咂吧嘴,毫不客气的顺手牵羊掉了。
吴老头心眼多想的远。
他还当场大笔一挥,专门在裁下的宣纸末尾写下了——
“绘画之妙,意趣悠长,达者为先,孙不必不如祖。桃月廿三,仰光河畔,暖春融融。顾氏子教其长……”
这一大行题字云云。
这是用来记录这幅画上的牡丹的创作的背景故事,为顾为经教导他爷爷顾童祥画画这件风雅的趣事。
吴老头详详细细记录下了今天发生所有的经过,并且还偷偷着重描绘了几句他自己如何的慧眼识珠决定收藏这幅作品。
他足足提了上百个字,篇幅占据的空间比旁边主体的那几朵牡丹花还要多。
国画上,这行字叫“题跋”,是书画艺术品上专门用来记录创作背景故事以及创作者与收藏家身份的文献档案。
现代人能看到的很多苏轼、米芾的书法名篇,就是从他们原本写在国画绢本或者纸本的末尾的提字,最后又被后世书法家单独临摹下来的仿本。
中学生所背的《兰亭序》也是差不多的意思,盖章狂魔乾隆更是一辈子提了几千篇这玩意。
有了这些记录。
顾为经将来真的成了名。
他手中的这个东西就是传承有序的,将来卖的时候,也更加值钱。
吴老头还死皮赖脸的让老顾用他的写着【顾童祥】名字的私章,在这行字上盖了个戳。
“小顾啊,好好加油努力画画!等你将来成了大画家,吴爷爷就靠他换套海边养老的大别墅啦!”
吴老头半是玩笑,半是期待的叮嘱了一下顾为经。
然后他连带来的便携饭盒都不要了。
老爷子和顾童祥约好了下次下象棋的时间,就小心翼翼的抱着两张画,心满意足的溜达回家准备给好好裱起来。
等顾为经送吴老头出门,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他早上嗦了几碗汤粉,现在还挺饱的,也就不吃午饭了,直接回到了自己画画的房间。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等完全静下来后,就从画卷筒里抽出了昨天打完稿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的底图。
考虑到这两天,
教堂改造施工队要抓紧时间搞些电路工厂和管道架设,也许会比较吵。
顾为经昨晚和酒井胜子告别后,回家前顺便把这张底图装在画桶里带了回来。
他准备趁着农民节几天假期空闲,把这张作品先彻底完成再说。
顾为经将画布在画架上绷好,
在动笔以前,
他对着面前的底图上的画作雏形,脑海里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接下来用笔的要点。
磨刀不误砍柴功,
顾为经脑海里模拟的极为细腻。
新体画所有的理论细节,他其实已经反复的在心中浏览的滚瓜烂熟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就像是烹小鲜的大厨——对照着这个食谱,将素描、油画、中国画三者炖煮在一起。
成功了,香味特点就能互相渗透,互相衬托出风味,让人耳目一新,将东方的气度融入西方的风情。
失败了,就像自己上一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一般,变为了看上去让人心烦气躁的黑暗料理。
而想要炖煮好这锅料理,
除了有知识卡片这份菜谱,还要考验大厨的功力。
接下来作画的部分,不像是画底图,只用最简洁的方式大概表达出意蕴精神就可以。
每一处细节一笔一画都马虎不得。
他需要发挥素描精妙的造型曲线和明暗效果,使之图中物象具有比较强烈的凹凸立体感。
加之利用油画跳跃而热烈的颜色,完善高光和阴影,丰富视觉焦点,用色彩透视学原理,将画面变的真实有空间感。
最后再用古秀浑逸的工笔技巧,使得画面意境悠远,富有神意。
三种技法思路不停的穿插,互相杂糅,精细入于毫末。
“先画远景,再画近景,最后是人物表面上色层的细节。”
顾为经思虑良久,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这才提起画笔,开始调色、勾线、绘图,在底图蓝本上覆盖更加精细的色彩细节。
刚一上手,
顾为经就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他用笔很沉,随着笔尖转动,脑海中时刻有大量绘画相应的信息涌出。
如果往日里画中国画脑海中的信息量是【1】,那么现在他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就是【3】。
近似于三倍的信息密度。
既需要关注油画和中国画两者颜料观感的对比度和饱和度的差异,又需要弥合中国画和素描线条之间的不同,用画线描速写时的练习思路来勾线。
甚至在郎世宁所发明的线稿画技法中,油画和素描两种技法的使用,也不完全和传统油画的处理方式相同,根据画面的不同,还需要做专门的微调。
顾为经画着画着,细密的汗珠一点点的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他必须要全神贯注的投入,才能控制好手中的画笔沿着脑海中的轨迹,一板一眼的画下去,不出现什么大的错误。
“稳住,认真画,慢慢来。”他在嘴里念叨着。
压力归压力。
和画花花草草不一样,包含描摹捕捉人物神态的线稿画,本来就是新体画技法里最繁杂的部分。
这么难的画法,
要是他轻轻松松就能搞定,那才是一件怪事了呢。
郎世宁本人的绘画技术或许不算登峰造极,那也是和天底下最顶尖的一小撮大师相比较。
哪怕相对较弱的职业三阶水准的中国画技法,也足够轻松秒杀自己。
所以画的有压力,完全在顾为经的预料之中。
“这是一件好事。”顾为经安慰着自己。
压力再大,也总比割裂的怪异感好。
能够感受到压力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顾为经原本画第一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的时候,从始至终都被割裂感折磨的心烦意乱极。
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就算是想要全神贯注的画下去都有些困难,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气在强撑。
与那时相比,现在何止的境遇何止是强了一星半点。
顾为经已经非常知足了。
他一开始画画的时候,还偶尔想着系统面板上【连环任务—海纳百川】第二步的事情。
到后来,
顾为经已经忘掉了这些有的没的,心无旁骛,只有面前的画板和画布。
他感受到自己现在画画。
像是在驾驭一辆方向盘沉重着泥头大卡车下坡冲向山下的目标。
而顾为经就是那位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尽浑身的解数和方向盘搏斗的司机。
他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控制这辆车行驶在应有的轨道上。
在画画的时候,顾为经还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在处理和中国画与素描两种技法相关的部分,笔尖会沉重迟滞很多。不少的情况下,顾为经他必须要思考了好几秒,才有信心下笔。
而若是换成处理与油画更加相关的部分,他所感受到的压力就要小很多,用笔的思路和手腕肌肉感觉更加轻灵自如。
他很快就了然,这大概是因为油画技法刚刚突破了职业二阶,控笔能力比前两者要高上不少的原因。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赐福蜡烛的正确用法
到了日头再次偏西,天色渐晚的时候,顾为经终于完成了手边的作品。
他抬起画笔刷,扫过眼前的画布。
“算是合格的作品。”
画面效果最终看上去还不错。
尽管某些绘画的细节还有需要打磨的轻微不协调,细看的话,笔法处理的也依然算不上完美。
可顾为经还是能很骄傲的说,
眼前的作品不再是一张专门为了卖点噱头,而强行来画融合画。
如今自己在这张画布上所表现出的融合画技巧,终于约莫开始有了些真正“融合”的意味了。
“还存在不足的地方,但这个画面观感,已经可以试着参展了。”顾为经舔了舔嘴唇。
这幅新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外表看上去,没有发现任何明显不协调的重大减分项。
以作品目前的完成度,正常来说,大概过了能参加画展的基础线门槛。
属于进入主展台问题应该不大,
在运气很好,没有碰上够强的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就算狮城美术展这样的亚洲一线艺术展,这幅画获个边边角角的小奖都不是完全没可能。
遗憾同样也有,
比如人物神态的处理,眼神的细微刻画,光影的明暗对比度不够平滑……
归根结底,顾为经认为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发挥出原本底图所应该能表达出的全部潜力。
若非中国画与素描技法熟练度不够,成为了顾为经控笔的阻碍。
那么,
这幅画最后的效果应该要比现在好的多。
融合画的全部功力远远不是不减分这么简单。
就像一个中学女生,明明是神仙姐姐的绝世美人胚子,最后却被顾为经画完后,变成了能入眼的漂亮女同事的量级。
这本身就从侧面说明了,他现在还是没能完全掌握新体画的精髓,发挥这个画法的全部优点。
“可以先暂时打个六十分吧。再接再厉。”
顾为经评价了一番自己对于这张作品整体的满意程度,再丢过去了一个书画鉴定术。
【作品名:《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素描技法:Lv.4职业画家·一阶(2398/5000)】
【油画技法:Lv.5职业画家·二阶(101/10000)】
【中国画技法:Lv.4职业画家·一阶(1186/5000)】
【情感:朴实之作】
系统评价作品的标准向来很严格。
此时的虚拟面板上,
它依然在数据栏上用了两道分割线来提醒着顾为经,他的新体画水平也就是刚刚能看而已。
说明在系统眼中顾为经的技法目前远远没到达到可以运转如意,浑然天成的地步。
三个画技互相之间兼容并蓄的时候,不太引人注意的小隔阂仍旧存在。
甚至对比他曾经画出的第一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数据面板上的显示隔阂的分割线标注,竟然还额外变多了一条。
原本第一幅画的面板上只是在中国画与油画、素描两者之间,出现了深色好像鲨鱼牙齿的醒目分隔线。
现在连油画和素描中间,都显示出了不协调的地方。只是分割线变淡变细了很多。
当然,
多出的一条分隔线,并不影响这幅作品的视觉效果要比它的前辈成功太多了。
前者只有一条分隔线,却完全撕碎了画面的效果。
因为顾为经之前只是在原本的传统油画创作中,强行额外硬生生加入了和画作结构完全不搭调的中国画技法。
而现在他所使用的画法,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绘画理论与美术哲学。
新体画从诞生那一刻,就是为了这三种技法互相杂糅,取长补短而生的。
郎世宁已经证明了绘画理论是没有问题的。
最终画面出现隔阂的缘故,怪不到人家画法上,单纯全是因为他绘画技法的不足而已。
说白了,顾为经只是还欠缺练习。
举个例子,
东夏画法和西洋画法的结合,
在郎世宁等大师的手中大概能发挥出1+1=3的效果,而顾为经第一次尝试,在双方互相影响相互干扰下,可能只剩下了0.3。
委实属于画了还不如不画的糟糕水平。
以这个标准来判断。
他现在面前的这幅画大概能打到1.1或者1.2的评分样子。
比不了大艺术家们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却又比他此前作品的观感好上了好几倍。
哪怕隔阂和不协调尚且存在,也要比他单独采用东夏画法和西洋画法效果都要稍微好上一些。
“唔,这幅画的情感评价只有【朴实之作】。”
顾为经瞧着情绪栏耸耸肩。
海纳百川的第二步任务,需要情绪评价达到心有所感及以上的评级,才能完成。
在落下画笔后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以后,顾为经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心中稍微有点失望,不算太多。
人贵有自知之明,
画画的过程中,自己原本就估摸着,不出意外的画这幅画的情绪顶多只能算得上朴实之作。
原因也很简单,
顾为经画画的时候,全部的念头都放在控制用笔上了,额外的精力根本就没有。
这还能谈什么用作品作为载体来表达画家的情感诉求呢?
“想要能够举重若轻的在新体画的技法中融入自己的情感,完成这项系统任务。估摸着中国画和素描的水准,也应该需要和油画一般达到职业二阶的熟练度才可以。”
顾为经回味了一下他刚刚画画时用笔的感觉,心中大概做了个判断。
“或许要是油画格外的强,突破职业三阶乃至大师一阶……可能也能只凭借杰出的绘画功底,如同胶水般将剩下二者轻松的弥合在一起。画家作画时同样也不会感受到太多的压力。”
总而言之,
要不然三种技法都不差,要不然某项格外的强,应该都能达到完成系统任务需求。
顾为经颇为眼馋的看着系统面板上的连环任务的奖励,有点想用刚刚获得的【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拼一把的冲动。
顾为经稍稍畅想了片刻,还是理智的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把珍贵的一次性技能在这里用掉,完全不合适。
距离画展还有一百多天的时间,顾为经还有充足的时间,踏踏实实的按照常规手段,提升自己的绘画功力。
估计最晚到了五六月份,出版社那边《小王子》剩下的款项也就支付过来了。
到时候顾为经应该还能拿到一大笔自由经验值。
他这段时间可以多加练习,有事没事就先画两张《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除非有明确的创作时间限制,或者是特定是为雇主一家画全家肖像画这种,要求在短时间内就必须给出成稿的商务合作。
大画家们画某幅作品的时候,很多时候非常难一次就画到让自己满意。
尤其是某些有重要意义的写生画。
为了画出最好的效果,就需要艺术家同一个题材,同一张作品反反复复从早到晚的画。少的可能画个五六遍,多的画个上百遍的都有。
甚至一有激情了就画,
这样才能在海量的练习的吉光片羽中,抓住那份让观众因为美丽而窒息的伟大作品。
有观点和文献认为,列奥纳多·达·芬奇至少画了三幅《蒙娜丽莎》。
至于莫奈的《干草堆》存世的有25幅,《睡莲》大约数量在181~252幅之间。甚至根据书信和友人的回忆,为了把握巴黎街头的一座文艺复兴时期教堂的色彩和线条,这位艺术家曾经足足画了几年的时间,保守练习之作也有上百张。
有些画家会把不满意的作品毁掉,有些画家则不会。
顾为经觉得自己可以先练个几十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再说。
反正熟能生巧嘛!
就算技巧不足,重复绘画所积攒下的心得,也对画面最终的效果有很大的益处。
而且,【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能够激活的创作时间,对于一张长宽10英寸以上的画作篇幅,其实太短了。
这幅画的用时比他第一次尝试要快不少,可也足足用了半天的时间,从中午画到了黄昏日落。
满打满算,
蜡烛点燃的十来分钟的时间,也就够他紧赶慢赶的画张小尺寸的画刀画而已。
“嗯,提起画刀画……我昨天晚上睡觉前想到了一件事来着。”
顾为经挠了挠头发,自言自语了片刻。
他弯下腰,在卧室的床底下摸出来一个深色的铝合金画筒,拧开画筒上的盖子,从中抽出了一张卷好的画布。
顾为经将画布在桌子上展开,露出了其间坐在沙丘上小男孩的造型。
这是之前他所画的那幅《夜晚沙丘上的小王子》。那张给Scholastic集团制作的新版《小王子》供稿的封面画。
这张画被顾为经小心的收到了画筒之中,保存了下来。
对于顶级的插画师群体来说,
他们不少人到了二十一世纪20年代的今天,依然在坚持纸笔作画。
其间深层次的原因除了嘴上所说的“纸笔能带来更好的绘画质感”、“追求老派Oldschool的作画习惯”、“只有感受到笔尖在纸面上的摩擦,才能激发老子创作的灵魂,否则只是电子产品的奴隶”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
还存在一个非常现实的考量是——纸制插画可以单独拿出来卖钱。
插画师所创作人物版权和多数与之相关商业权利,通常肯定是都归出版社的。
比如说,迪士尼插画师下班后偷偷以私人的名义画米老鼠在网上卖,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谁敢这么干,就等着被律师起诉吧。
地表最强法务部不是和你开玩笑的,绝对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咬。
同理,
顾为经绝对也不能顶着侦探猫的马甲,在Fiverr上私自创作任何有关“小王子”角色内容的作品,连对自己画出角色二次改编都不被允许。
然而在合同中没有特殊约定的情况下,他将电子图片提供给Scholastic集团后,可以保留画刀画原稿的所有权并随意支配。
顾为经可以任意出售原稿。
插画师若非到了漫威教父斯坦李、米老鼠的作者沃尔特·迪斯尼或者获得了安徒生奖这种地位的大佬。
现代漫画师、插画师所出售的作品原迹很少会够资格开专题拍卖会。
通常属于苏富比、嘉士德不定期举办的杂项文玩拍卖活动里,用来开幕时卖卖的热场作品。
北美洲的画家则更喜欢绕过中间商,自己挂EBAY(二手交易网站)。美洲还有专门收这些东西的跳蚤市场以及典当行。
顾为经所创作过的画刀画中,只有这张封面画被他单独留了下来。
其他那些张作品,
在他将画稿传给树懒先生,收到对方查验作品没有问题的回复以后,顾为经就干脆全都直接拿油画刀铲掉了。
物以稀为贵。
因为作品数量随随便便就是画廊里走严肃艺术路线的油画、水彩画家产量的几十倍上百倍。
插画师一个月的生产的作品数量顶人家严肃艺术家画两年的。
插画家的原作也因此卖不了太贵,上万美元都是很顶尖的了。
原稿作品想要卖出好价格,要不然是某个系列完整的一套人物原稿张张不少。
要不然干脆只拿出最精华的少数几张出来卖,剩下的全都销毁,控制流通作品数量。
他倒没有特意想着打造一张孤品出来营销。
顾为经铲画时就没想着卖。
只是家里的画廊没地晾画,顾为经全都按照过去的练习习惯,把画布都拿去二次使用了。
顺便省得不小心没收好被爷爷婶婶啥的看到了。
最后这一张封面画,顾为经没有舍得毁掉。
毕竟这是他自己目前有史以来创作出的最优秀的作品。
不仅包含了他自己的努力,树懒先生也辛辛苦苦给他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顾为经准备留着当个纪念。
他将画面在卧室的窗台上晾干之后,就卷到了窗下的画布收纳桶里,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可是在获得【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这个一次性技能后。
昨天晚上顾为经躺在床上睡觉,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张画离情绪表更深层次的级别【呕心沥血】,只差了窗户纸似的一步之遥。
他创作时有好几次都觉得的小王子要活过来了,遗憾的是,最后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顾为经此前推断之所以在创作的时候,无法捅破这层薄纸,就是因为自己本身对于《小王子》的理解不够深刻。
他的情感最深刻的那部分,更多的是树懒先生透过他的笔尖传达的感悟,不是属于顾为经自己的东西。
《小王子》还不够打动顾为经。
他没有真正走进圣艾克絮佩里人物的内心,和书中的文字产生足够的共鸣。
而这一点,
现在的顾为经或许有机会能够弥补。
【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没有能力去提高已经是传奇级的画刀画,但另辟蹊径的提升另外一个技能,也许反而同样能达到不错的效果。
顾为经打开技能面板,看着那个自己最常用的书画鉴定术。
【主动技能:书画鉴定术】
【当前品质:精良】
【特效一(书画鉴赏):发动技能后,你将能够分解一副画的色彩、结构以及线条。并将该画作信息以数据的形式出现在面板中。可直接接触纸制作品实物鉴赏,也可鉴赏高清电子画册,二者鉴定效果有一定差异。】
【特效二(灵魂感应):鉴赏大师画作的过程中,有概率触发限定任务。注:欣赏超前于自己当前美学造诣太高的作品,可能会对宿主造成额外的精神负担,请谨慎使用技能】
【特效三(技能进阶):此技能为可升级性技能,在使用鉴定术一千次后,技能将升级。(当前进度条:(51/1000)】
【装备要求:拥有十二年以上美术学习、鉴定或艺术评论领域相关经验,每次使用技能消耗50点自由经验值,无冷却时间。】
【备注:灵魂吸收另一颗灵魂的感情来充实自己,然后以更丰富的感情回以人间。】
书画鉴定术几乎是目前虚拟面板上系统所给予的技能中,适用面最广的神技。
即使单纯从品质上讲,鉴定术是目前顾为经拥有的三个技能中等级最低的,用一次还要花费50点自由经验值。
可它却是顾为经最经常使用的技能,对他的帮助其实比传奇级画刀画这种冷门画法还要更多。
就因为使用的太多,
他都有点对鉴定术的效果习以为常了,都忽略赐福小蜡烛不仅在能用在直接与绘画相关的领域,对这个辅助性的技能应该也有效果。
甚至从系统最开始的说明中,就明确就标注了它是有升级潜力的。
“书画鉴定术,理论上技能叫这个名字,应该不只是能用在鉴定绘画艺术品上,也应该能像是将大师的绘画拆解成本真的线条般,让人去感悟书籍文字最深层的灵感和思想……吧?”
顾为经有点不太确定。
目前这个技能和它的系统面板上名字相比,有一点点名不符实。
顾为经曾经尝试过能不能将技能用在文本性的读物上,却是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会不会是因为技能的品质目前还不太够?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灵感勃发
顾为经尝试着用缪斯女神的赐福蜡烛,选取了书画鉴定术。
不出所料,
虚拟面板上果然立刻弹出了可以升级的消息提示。
“是否激活缪斯女神的小蜡烛,将书画鉴定术品质由精良提升至名家级?【备注:当前选项,技能可持续时间(336)秒钟】”
顾为经现在了解到,系统的技能总共从低到高,分为入门、普通、精良、名家、完美和传奇六个等级。
将书画鉴定术的品质从精良升级至名家,能够使用336秒钟。
持续时间要少于将职业二阶的油画提升至职业三阶所能持续的551秒钟,却要比提升完美级的门采尔绘画基础心得短小无力的2.3秒,多了不知道多少。
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已经属于实际可用的范畴内了。
“也不知道名家级的鉴定术有什么样的效果,时间够不够完成一次鉴定?”
仔细想来,顾为经刚好还从来没有获得过名家级的技能呢。
根据自己目前门采尔与画刀画两个技能的使用后的效果,他心中对这个品质级别的技能珍贵程度,其实有些粗略的判断。
如果是直接和画画相关的领域,
传奇级画功属于能够载入美术史的超级猛人。
全世界该种绘画领域的金字塔顶峰上,都轻易应该有你的一席之地。
至少传奇级的画刀画最后的成画效果,都有点震惊到顾为经了。
获得技能后,他也在网上查询过一些画刀画名家的作品。
就算是那位被誉为当世画刀画第一人的博格斯教授,看上去效果都要差点意思,有没有传奇级都不好说。
完美级效果要稍微差一点。
大致处在大师画家中最顶尖的水准。
绘画功力约等于普通芸芸众生终其一生,靠努力所能达到的用笔极限lv.9。
通常一个美术强国可能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有这个水准。
至于在艺术版图上比较边缘的国家地区。
别说lv.9,
一个能够达到大师级技法的拥有者,可能都凑不出来。
这个级别技能的用笔水平,可以说已经毫无瑕疵,如它的名称一样完美。
若是换到日漫风格的剧情里,
通常拥有这样级别技能的,都得是隐居深山满脸沧桑胡茬的强者大叔,动笔前一定会爆衣高呼些豪情万丈的话,并配上金光闪闪的特效。
具体画风大概应该就是——“喂少年,看好了!此乃所谓人神技艺间隔的分界线,再往上就是属于百万中无一的才华超绝之辈,才能偶尔触摸的天人领域!!!让你小子看看……何为人世间的极致!”
主角需要找准时机纳头便拜,下一页便是切到几年后主角学艺有成,强者大叔适时的讲述完自己当年和某某某邪道画师在天下第一画师大赛上,争夺画圣头衔时,因为赛前吃的章鱼小丸子里被下了毒而遗憾落败,落下了病根云云。
在等强者大叔握着主角的手,说出“你如今已不在我之下,就替为师抢回我曾经失去的东西”类似的FLAG后,顺理成章的领了便当,主角把师傅一埋,就可以背着小包袱哼着歌下山开启新剧情了。
顾为经以前两者和缪斯女神的小蜡烛持续时间为标准进行判断。
精良级技能与名家级技能,
若是纯粹画画技能的话,最终作画的效果应该卡在最优秀的职业画家和入门级别的大师艺术家这两个水平左右。
这么想,
把缪斯女神的小蜡烛用在把书画鉴定术提升到名家级上面,其实还挺赚的。
正常情况下顾为经需要使用书画鉴定术一千次,每次花费50点自由经验值,总共五万点经验值,才能升级。
通过兑换面板的汇率换算,也就是顾为经至少要捐五十万美元。
而将油画升一阶则只需要一万经验值。连升两级,把职业二阶一直到大师一阶的经验槽全填满,总共也只需要四万点经验值。
升级花费相差五倍的经验值,用蜡烛则只少了五分之二的燃烧时间,性价比非常的爆炸。
“名家级的书画鉴定术能鉴定图书嘛?”
顾为经带着这个疑惑,在虚拟面板上鼓捣了一阵。
他发现“将书画鉴定术品质由精良提升至名家级”这句话中的名家级三个字是淡蓝色的,和其他文字的字体不太一样。
顾为经尝试着点击了一下。
系统立刻很贴心的弹出了简洁的提示。
【书画鉴定术(名家级):使用后将为伱和作品创作者之间构建出一条灵感沟通的纽带。不局限于绘画作品,但不能直接使用于陌生的知识类书籍。仅在你已然和对作品建立起较强的了解与认识,十分熟悉该文本后,才能发挥作用。】
【备注:使用赐福蜡烛所提升后的书画鉴定术。本次使用时不消耗任何自由经验值,也不被计算入使用总次数。
同时,
临时提升后的效果与真正的书画鉴定术(名家级)有轻微的差别,部分如“触发限定任务”等特效阉割或受限。】
“仅在你已然和对作品建立起较强的了解与认识,十分熟悉该文本后,才能发挥作用。也就是说我必须要事先读过这本书?”
顾为经念着系统面板上的说明,高兴果然能用之余,稍微有些许的遗憾:“真可惜……想想倒是挺合理的,要是任意一本陌生的图书,用鉴定术后都能达到知识卡片般直接灌顶的效果,也太变态了。”
要是能直接用在陌生文本上。
那么将来等这个技能积累满一千次,真正升级可以随便使用之后。
顾为经准备如《黑客帝国》里的尼奥往大脑里录入程序一般,每天只要有时间就把这个技能往各种教材上丢。
遐想一下。
别的同学还在那里埋头苦学各种绘画技巧教程呢。
他这里“唰!”的一下,甩手丢丢技能,一本没读过的课本上的内容就都学完了。
那可得多爽啊!
上午学画画,下午学相对论,抽午休时间再学个开直升机啥的,估计几个月以后,他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去打外星人了。
“也不知道,自己对《小王子》的了解,在系统眼中算不算得上较强的熟悉程度?”
顾为经心中还不太确定,手中已经在开始准备画布和颜料了。
《小王子》是他最熟悉的读物之一作品。
就算没有树懒先生的帮助,为了画好画,顾为经过去一个来月也反反复复的翻过了许多遍。
如果有哪本书顾为经自认对情节烂熟于胸,《小王子》绝对能算是其中之一。
有了这些已知信息,
他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了。
总共技能只能持续五分半的时间。
为了不浪费,顾为经率先将画布画架全部都准备好,将《小王子》的内部试读白皮书放在书桌上。
然后选择书画鉴定术,点亮了赐福蜡烛。
虚拟面板上,那支不过寸许长的小蜡烛上方开始出现跳动的烛火标记,火焰上方的阿拉伯数字以倒计时的形式逐渐减少。
【336】、【335】、【334】……
“嗡!”
初时,
发动技能后,顾为经没有察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耳边突然听见了轻柔的嗡嗡声,像是指尖快速弹动一根紧绷的棉线。
顾为经下意识的转过头。
视野所及,
发现那是一只有手掌拇指指节大小的彩色金龟子,正在轻轻撞击着窗户。
半透明的翅翼飞速颤动,在卧室灯火晕染下,昆虫坚硬的茶色角质外壳透露出熔金般渐变的漂亮光泽。
金龟子追寻着从远古基因中追寻光线的生物本能。
它一遍遍扑向着他的卧室,又一次次徒劳的被纱窗上纵横交错的玻璃纤维丝线所阻挡。
周而复始,
恰似塞万提斯作品对着风车发起冲锋的孤独骑士,或者仲夏夜在草丛间飞舞的夜间精灵。
顾为经心中轻轻一动。
“当年十八世纪不列颠群岛上,最伟大的学院派画家乔舒亚·雷诺兹提笔绘制名画《迫克》的时候,会不会恰好也看见了窗边的一只飞过的金龟子?(注)”
他呢喃自语。
(注:“迫克”是莎士比亚戏剧《仲夏夜之梦》里的采集魔药的小精灵的名字。此处特指乔舒亚·雷诺兹曾经在1756年为这出剧中的会飞小精灵画过的一幅油画。画面大量采用朦胧的绿金色颜料,为雷诺兹生涯最杰出的代表作。)
“真是一只格外漂亮可爱的小家伙。”
顾为经眨眨眼睛,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
等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咦,老实说,金龟子有什么可爱的呢?
这是东南亚最常见的害虫了。缅甸有大量各种飞虫,这些虫子既会使得农作物,小麦果树大量的减产,翅鞘上粉末鳞片还会引起过敏。
更关键的是,
它们还在晚上睡觉时会显得非常的吵。
有些时候早上起来开窗帘的时候,都能在窗户的滑轨中发现三、四只活的、死的,半死不活的金龟子和其他各种各样的飞虫。
顾为经可不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的慈悲高僧。
自己以前从来都没觉得它们值得亲近过。
他只会摇摇头,非常厌恶的用卫生纸把这些小玩意全都清理掉,恨不得往窗户上喷一遍杀虫药才算解气。
奇怪!
若非恰巧现在眼前这只小虫子长的格外的符合他的审美的话。
那么……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是顾为经他自己变得更加敏感,而且多愁善感了,一只小虫子都会引起他的关注。
即使是金龟子扇动翅膀的声音,本来应该是一种很让人烦躁的噪音。
此时在顾为经耳中,却也像是交响乐团低音提琴琴弦传出轻柔的夜间奏鸣曲。
“灵感勃发的特效?”
顾为经宁神感受着自己的状态,似乎和自己和刚刚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处处都是不同。
换成更直白的理解方式。
如果此时系统的虚拟面板有像RPG类网游一般,会将一个人的各项数值全部以数据的形式标注出来的功能话。
以顾为经现在的状态,
他的【感知】能力相应的数值,简直高的不可思议!
明明外界世界没有变化,顾为经是如此的清醒。
他没有产生任何幻觉,不会像嗑了药或者神经官能症障碍患者一样在墙面上看到扭曲的彩虹,把深色的地板当成燃烧的火焰。
可所有的一切又变的截然不同。
顾为经眼神能轻易捕捉住灯线中漂浮的细小灰尘的轨迹,能听见窗外的虫鸣鸟叫。
甚至连几米外卧室墙上,油漆腻子凹凸不平的颗粒感,都可以清晰入目。
这一切的感觉是如此的新奇,顾为经像是初此认识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奇妙而又美丽的世界。
就好似一个闭目十年的人再一次睁开眼睛适应了阳光,又像混沌无知的胎儿转世投胎。
五感被空前强化,灵感思如涌泉。
他能从金龟子扇动翅膀中听出莎翁戏剧的名篇雅句,也能将墙上一抹年少时蜡笔无意之间的涂上的姜黄色曲线想象成一轮朦胧的缺月,李太白正在其上酒醉三千篇,对影成三人。
世间华美,
万般光彩,
尽在其间。
顾为经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漂亮,我却一直没有发现。”
顾为经近乎是贪婪的凝视着,聆听着,他所能看到能听到的任何事物。
每一件事物也都能重新带给他格外新奇的感受。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收着外界的信息,思维转动,如光如电。
因为他的心思转动的太快,灵感像是春天的杂草一般不要钱的疯长,连时间都被衬托的好像变的格外的缓慢。
顾为经脑海中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从英伦的戏剧一直想到华夏的诗赋。
虚拟面板上的倒计时才将将过去了五秒钟而已。
在这个状态下,
他觉得提笔以任何方式画任何事物,最终的情感评级应该都不会低于【心有所感】。
“应该做正事了。”
顾为经悄悄提醒着自己。
他略带遗憾不再去思考那些随便想想便如珠玉叮当的珍贵灵感,将视线从四周无比美丽的事物上脱离,专心落在白色的《小王子》书皮封面上。
心意所动。
一块淡黄色的光幕从虚拟面板上弹出。
【作品名:《小王子》】
【作者:圣·艾克絮佩里】
【作品熟悉程度:高(可使用书画鉴定术)】
“可以使用鉴定术!”
顾为经又将目光快速的扫过桌子上另外两本书,准确的说是一页纸和一本书。
那页纸上是一首诗,王维著名的“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的五言绝句《画》。
厚厚的大部头书则是狄更斯最长的小说《Dickens:BleakHouse(荒凉山庄)》。
顾为经在点燃赐福蜡烛之前,就做好了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打算。
点亮蜡烛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是系统要求太高,
判断认为顾为经他对《小王子》的熟悉程度,还无法使用书画鉴定术的话,时间也不能浪费了。
顾为经就准备把鉴定术用在王维的诗歌之上。
这首《画》是他从小学会的第一首诗歌,全篇总共就二十个字,顾为经他四岁时就会背了,应该属于最了如指掌的文本,总不至于还不行。
而狄更斯的《荒凉山庄》属于德威十年级以上的学生英文文法课上推荐阅读的书目。
有些经典段落,课上他们专门分组排练过话剧,但通篇章节太多,顾为经也只是草草的翻过一遍而已。
属于读过有个大概印象的那类,
嗯……可能大致近似于东夏二流中学里语文成绩一般,没啥文学情节的普通学生对于《红楼梦》的了解程度?
顾为经之所以把这本书特意挑出来,就是想顺便看看系统对一本书有“较强的了解与认识”的具体标准是什么。
以后万一宝箱里继续能开出赐福小蜡烛,他也好有个判断的标准。
随着目光快速的扫过,
同样有两个土黄色的虚拟面板出现在了顾为经的眼前。
和他开始想的近似,王维的《画》可以使用鉴定术,熟悉程度同样是高。
而《荒凉山庄》就比较惨了。
熟悉程度连“中”的评价都没拿到,只是一个可怜的“低”,能否使用书画鉴定术那一栏选项也是灰色的不可选中的。
“也就是一般的读过的还不行,必须要是滚瓜烂熟的那种了解,才能进一步使用书画鉴定术。”
顾为经基本有了概念。
这个小测验又花了他十秒钟。
此时虚拟面板上的倒计时还剩下320秒钟。
时间珍贵,顾为经没有时间细想,他直接对着白皮书发动了已经是名家级的鉴定术。
下一瞬间,
嘭!
《小王子》这本书直接爆炸了。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
【……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
【……可是,如果羊把花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便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会很容易办蠢事,说傻话……】
圣艾克絮佩里的童话,瞬间破碎成数以百千计的单词和句子,这些跳跃的字母,像是溃堤的大海一样,冲进顾为经的脑海。
他猛然握紧了拳头。
第二百章 新突破
倒计时320秒,
《小王子》在他眼前爆炸,万千条文本似是黑客电脑屏幕二经制的0与1,在他的脑海的光幕中飞速滑动。
顾为经无需费神挨个阅读这些字母和单词。
圣·艾克絮佩里的每一个语句、每一行段落,都同时响彻在他的心间。
须臾之间,
文字脱离了纸张的樊笼,
它们互相穿针引线,情感的光锥相互重合,爱与恨彼此叠加,如同一张巨网当头罩下。
以前他使用精良级的书画鉴定术欣赏艺术品的时候,
系统总是能将一幅画作从细小的笔触、墨点处入手,在脑海中的光幕上拆分分解成最本质的元素。
而现在,
顾为经脑海中的光幕——它在大作家充满情感的炽热文字落入间竟然熔化了。
那不再是一个电影幕布似的二维平面。
光幕分解变形……成为一整个活生生的立体空间。
顾为经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座恢宏剧场似的思维圣殿。
这个宫殿的舞台上——装着名叫“小王子”的全部宇宙。
倒计时306秒,
顾为经的思维开始在文字巨网编织成的宇宙间穿梭。
小王子、国王、玫瑰、狐狸与酒鬼。
每一个童话故事里出现过名字的角色,都化作了一个手办般的实体玩偶小人,在他思维殿堂的舞台上,蹦蹦跳跳的迫不及待的登场。
它们吵闹着,它们喧哗着。
潮水般的喧杂声在顾为经脑海的四周涌现,像是有一千只银制的风铃同时随风摇曳。
所有童话小人都已然被上好了发条,
按照作者的命运剧本,一板一眼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顾为经曾见过的所有舞台剧,都完全无法和此刻他眼前的景象相媲美。
和那些嬉笑怒骂的小人偶的本色演出相比,即使是最深刻的导演和最投入忘情的老戏骨,也只配称的上是对人物粗浅流于表面的模仿。
而顾为经则是这出宏大热烈的戏剧唯一的观众。
他上一息还站在一颗只有房子大小的B612号袖珍小行星上,看了四十三次日落。下一秒便与板着脸的陌生国王对谈,紧接着瞬息之间,顾为经又出现在猴面包树下,脚边正有一支玫瑰花的嫩芽破土而出……
《小王子》的故事情节像是正在以千倍速快进播放的舞台剧。
不断变化的纷丽景色如一枚转动的巨大万花筒。
无数流光,
浮现在顾为经的眼前。
短短五多万字,却包含着无垠的空间,任由他在其间穿行流连。
现实世界里,
这出热闹的舞台剧持续了大约三分半钟左右。
仅仅这三分半钟的时间,
顾为经就觉得自己对整个小王子故事剧情的熟悉程度,就要超过了以前所有的总和。
技能还远远没有结束。
倒计时第128秒,
剧本推演完了童话里的最后一个情节。大幕徐徐落下,宇宙在短暂的热闹后再次归于平静。
星星闪闪的流光碎片都消失不见。
没有了橘子般可爱玲珑的小行星,没有了花卉盛开的玫瑰园,没有了沙漠和星空。
曲终人散,
倒是圣艾克絮佩里的童话角色没有跟着舞台一起消失。
它们静止在原地,被土黄色的半透明光团所覆盖,似是被封印在了凝固的琥珀中。
手办玩偶小人一动不动的悬浮在顾为经的思维殿堂之上,四周是天鹅绒布般深邃的黑暗。
顾为经有一种感觉,
如果刚刚的场景,是让他加深对整个《小王子》的小说情节的整体印象。
那么现在则是系统以每个童话个体角色为小单元进行拆分。
这些光团中禁锢的角色都是活的,
都是圣艾克絮佩里创作时在作品中每个人物身上所倾注的情感的具象化表达。
在那位法国文人驾驶着侦查机失踪一个世纪之后,若非系统的帮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此真实的触摸到这位伟大作家内心的真实世界。
似乎只要随着顾为经的心意所动,倾注精神。
他就能似敲碎一枚鸡蛋一样,将那层笼罩在童话角色周围阻碍他们行动的半透明的外壳再次打碎。
顾为经可以将这些灵动鲜活的魂灵释放出来,
释放在自己。
“咦,这些童话角色的样子……”
顾为经刚刚将精神从纷繁流动的情景剧间脱出,此时才来得及稍稍感到惊讶。
他发现,
眼前的思维圣殿里,书画鉴定术从《小王子》故事书里所拆解出的童话角色的样貌——竟然和他的那些画刀画上创作的人物形象一模一样。
它们都是自己创造的角色?
“尽管两者差别不太大,可我还以为会是用圣艾克絮佩里的原版插图为蓝本呢。”
顾为经想,“大概是因为这是以我自己对这些角色的认知构建出的灵感纽带的缘故?”
他凝神细看这些“琥珀”中的小人。
头戴迷你王冠的小正太眼帘低垂,旁边是羞答答的玫瑰,花叶半藏在绿萼中,四支嫩芽般的小刺被她精心打理的安排的疏密有致。
再边上则是探头探脑的狐狸……
“我画的这些童话角色,真是好可爱的!”顾为经有片刻的得意,抿起嘴唇,满意的夸了自己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够去触及每一个角色的深层情感。
于是,
顾为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童话里最重要的主角,那位小王子的身上。
此时,缪斯女神的赐福小蜡烛持续时间还剩余101秒钟。
随着他的精神倾注,
思维殿堂四周狐狸、玫瑰等其他角色慢慢消散。
只余下了最中央的小王子。
样子像琥珀色蛋壳的光团外表上,几十幅画面仿佛凝固的电影胶片一一出现,走马灯般的流动。
都是不同的小王子。
有正在看日落的小王子,有正在给玫瑰浇花的小王子,有正在和蛇对话的小王子……
顾为经认出来了,眼前的每一帧胶片都是一幅他曾经画过的画刀画。
这些胶片串起来,便是小王子在童话书中所经历的所有故事。
“我想要的是……封面画。”
顾为经望着这些悬浮在眼前的画面。
念头转动,
其它无关的画稿全都隐去,蛋壳外表上闪过的画面停止,最终只剩下那张小男孩盘着腿坐在沙丘上看星星的景象浮现在顾为经的心间。
“啪!”的一声脆响。
包裹在小正太四周淡黄色的外壳破碎。
大量金粉般的颗粒从裂开光团间纷纷洒洒的落下,
如海似沙。
俄顷之间,思维殿堂里的景色从深沉的黑暗就变成了漫漫沙海。
大地上沙砾呈现黏稠融金色的光泽,天空中的月亮像是枚朦胧而残破的银币。
夜幕中,
比月亮更加耀眼的,是不远处的那枚星星。明亮的极星慷慨将银色的光辉投射向地面,星光普照大地,天空中连一丝云都没有,亮如白昼。
含有些许水汽的空气都在璀璨的光线中,被染成果冻一样的颤微微黏糊糊的独特质感,就像是……
用沾着钛白色的画刀轻轻的涂过。
“哇!”
顾为经在心中悄然惊叹。
自然界中不存在这种色泽的晚雾。
除非是半人马座的超星新爆炸,否则也不可能存在比月亮还要璀璨的星星。
四周是他的画中的世界。
这真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所描绘的奇妙感受!
顾为经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坐在家里卧室里的书桌旁边。
他能看到眼前的空白画布,手边调色板上放着挤好的颜料,掌中的油画刀传来坚固的金属质感。
可是与此同时,
在他的心里,有另外一双眼睛睁开,所看到的是大漠黄沙,明月孤星。
两个世界同样的真实。
顾为经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此时,
他脑中有一种非常确定的预感。
自己所苦苦追寻的那最后一分触动自己心灵的感动,已然就在近前了。
倒计时92秒,
顾为经在心中抬头仰望。
他在远方的沙丘顶端轻易捕捉到了那个侧坐着的孩子。
不需要顾为经真的迈步,随着心意转动,视角就自动的像长焦镜头般快速被拉近,一直到小王子身前才猛然停顿。
现在我该怎么做……
顾为经在心中问自己。
“嗨?”
也许先打个招呼?
“你就是小王子吧?身为世界上最著名的童话角色之一,做偶像一定很辛苦吧?请问你和玫瑰女士的感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采访一下呗,圣·艾克絮佩里在创作您的时候蕴含了怎样的思想情感?我要怎么才能画出伱的气质……就是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大佬求带!能跟我讲讲啥关键点之类的嘛!”
顾为经脑海里开始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他觉得需要抓紧时间和这个小正太谈谈心。
要是小王子能直接告诉他绘画要点。
或者……更干脆直接点,打个响指像释放魔法一般,“噗”的一下,它自己就乖乖跳到身前的画布上去,那就简直太好了。
遗憾的是,
顾为经发现自己无法这么做。
有无形空气墙阻碍着他,最多在小王子身前几米的地方,就只能停止靠近了。
镜头被固定成他那幅封面画里视角的模样。
顾为经只能看到一个侧脸。
他既不能和对方直接交流沟通,甚至连移动到小王子正面去和他面对面都做不到。
他有点着急。
虚拟面板上缪斯女神赐福烛火烧的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蜡烛头,系统上方的阿拉伯数字提示变为了【56】,还在一点一滴的减少。
不到一分钟后,
随着烛火熄灭,这座思维圣殿也会随之消失。
“请不要说话好么……我想安静的看着我的星星。”
小王子突然开口了。
顾为经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系统营造下的一场幻梦。
但他真的听见小王子说话了!
这是他自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鉴赏雷阿诺的名作《煎饼磨坊的舞会》那次之后。第二次在使用书画鉴定术的时候,听到有声音在说话。
对方的声线明澈极了,
如同八音盒里的簧片叮咚,清澈悦耳,却奇怪的并不显得任何女气,介于教堂唱诗班的童音和声与树林间翠鸟的鸣叫声之间,透人心底。
“我在悲伤的时候喜欢看日落。在孤独的时候,则喜欢看星星。”
小王子又解释了一句。
他的声音随风飘荡,被吹散在四周的银色的夜雾之中,这让他听上去多了些飘渺不可琢磨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后,穿着衬衫打着一枚有些稚气的领结的小男孩便不再说话。
对方安静的抬着头凝视着天空中的星星。
星光打在他的侧脸之上。
小王子脸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他的穿着打扮也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可是对方眼神中带着让顾为经看不懂的深沉情感,
像是一汪泥封了千年的酒坛。
顾为经能猜到小王子现在正在看着什么。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正在看着那株他曾经浇水的玫瑰。
在这个童话故事背景里,小王子的家乡星球上,长着一朵俏丽而敏感的花儿。
小王子从来没有在星球上见过那样楚楚动人的美丽花朵,张着五瓣胭脂色的花瓣和四根翠色的刺。
小王子在玫瑰绽放的第一瞬间就爱慕上了对方。
他把她当成稀世奇珍,每天为这朵花浇水,围绕着她跑来跑去,还找来屏风作为风障,防止玫瑰受寒。
后来,小王子来到地球。
在这里,
小王子终于知道了玫瑰花原来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植物园里这种花遍地都是。
四支刺的,五支刺的、六支刺的,多么漂亮的都有。
他随手就能摘掉五千朵和他爱上的那朵玫瑰长的一模一样的花卉,可却仍然在每个夜晚仰望天空,注视着自己的家乡,想象着那朵自己初次遇见的玫瑰花。
“真是个专一的情圣呢!”
顾为经脑海里想着这个故事,尝试着感受着眼前的男孩的心情。
他其实在画画的时候,一直觉得圣艾克絮佩里的故事文青气质太浓了,虽然说是童话,可尽是刻画出一些痴男怨女的故事。
爱就要说出来嘛!
B612号上的小王子和玫瑰,两个人明明互相爱的死去活来,却偏偏羞羞答答的不说实话。
小王子整天跟个舔狗一样为玫瑰跑前跑后。
玫瑰却非要端着架子,宁愿把小王子赶跑后自己默默的哭泣。
这个小正太自己也不争气。
被赶走了既忘不了对方,又不愿意回去,整天对着星空伤悲春秋。
“矫情!”
顾为经撇嘴,他私下里不止一次的这么评价道。
啊啊啊,这个情节竟然今天还没写完,我自己都觉得不能忍。
非常不好意思。
这张非常重要的画不是很容易写,卡了好几次,看在战斗了最后半小时份上,读者姥爷们理解一下哈。
Bytheway,明天安娜大姐姐就出场啦!
第二百零一章 呕心沥血
顾为经在查有关小王子的资料的时候,在Google上看到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据说,
伟大的戏剧作家萧伯纳,他晚年九十一岁高龄在都柏林的疗养院卧床时,第一次读到《小王子》,顿时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老头突然潸然泪下,嚎啕哽咽。
“这本书中蕴藏着一整套哲学体系。”这位192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如此和友人说道,“带着淡淡的哀愁,美的不可思议,让人落泪。”
顾为经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文化修养太低,因此才理解不了人家大文豪、大作家的思想境界。
至少,
他在阅读《小王子》的时候,真的从来没有那些网上的多愁善感的文青妹子一样,有任何想要哭的冲动。
即使在树懒先生读书读的最投入动情的时候。
顾为经也只顶多属于在心里突然“哦”了一声,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点韵味而已。
愚钝似是一枚怎么都敲不响的木鱼。
可惜眼前的这个小朋友高冷的要命。
对方看上去并不是很有兴趣“点化点化”顾为经这只榆木疙瘩,对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连话都懒得说。
“好吧,你不愿说就不说吧。”
顾为经丧气的摇头。
反正自己都已经给出版社交稿了,无论是树懒先生还是Scholastic集团那里,传来的反馈都很满意。
这只是他一次试图锦上添花的尝试。
顾为经想不放弃也没辙,虚拟面板上已经进入了三十秒钟的倒计时。
看看坐在面前沙丘上那个小家伙深沉的要死表情就知道了。
顾为经觉得,
眼前小哥这幅酷酷的神情,能萌杀从十八妙龄佳人到八十缺牙老太的少女心。
完全不用P图,就可以直接拿去电视台做晚间8:30档情感综艺的节目宣传海报。
神色里的那份思念和哀愁所透露出的感情炽烈复杂程度,随随便便请恋爱情感专家过来,就能拍出两百期跌宕起伏的感情对谈,骗足坐在沙发上的家庭主妇一年的眼泪。
三十秒钟,
就算小王子改了主意,大发慈悲的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这点时间又能说些什么呢?完全屁用不顶。
顾为经唯有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他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用完就没有的一次性技能。
此时人家小哥不愿意理睬他,顾为经只得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念头,伸着脖子竭力记忆着身前小王子的侧脸。
他想想看看能不能把侧脸一点点临摹下来。
说来也奇怪,
眼前小王子完全和他原来的人物长的全无二致。
同样的物像,
出现在他的的就只是死板的画。
然而此刻身前的小正太,
即使人家不说话也不动,就是坐在那里酷酷的看星星,也不会有任何人把对方当成雕塑或者木偶。
乃至顾为经刚刚在思维圣殿中,远远的看到沙丘上那抹侧影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是有灵魂的,这才想要打个招呼。
这种活灵活现的“生气”,把他都要羡慕哭了。
顾为经绞尽脑汁的研究着造成这两种视觉差异的原因。
画面看上去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有什么区别,大概……
是眼神的缘故?
这般热烈而又含蓄的眸子,绝非空动无魂的死物所能达到。
蜡烛燃烧的倒计时十九秒钟,
卧室里的顾为经开始死马当活马医的行动起来。
他用手里的油画刀挑起一点深色的颜料,希望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将这个玄妙的眼神记录下来。
油画刀与亚麻画布相即将接触的瞬间,
顾为经又犹豫的停下了手。油画刀粗犷的硬直平面刀身只适合塑造大面积的色块和整体画面观感上的宏观氛围。
比如说大片的雪景和星空。
充满细致线条的人物眼神,从来不是油画刀的长项。
传奇级的画刀画给予了顾为经秒杀大多数画师的画面控制力和精妙入微的运刀方法。
卓绝的技法带来了更大的细致操作的空间。
在他的掌中,
细节是一般油画刀的禁区,却不是传奇级画刀画的禁区。
即使用梨形油画刀这样宽达三点五厘米的“粗重”工具。
顾为经也能很轻易用长条形的刀触在铜钱大小的画布面积间,雕刻出人像五官这般复杂的曲线,而非很多画刀画家一样,只能用几个简单的大小不一的色块代替。
可是这也是他的极限了。
“刻画人像的眼神”这玩意在画刀画最不擅长的细分领域之中,也属于最不擅长的内容之一。
就类似养殖场非要让鸭子去孵鹅蛋,根本不搭界。
若非如此,
画刀画怎么会如此冷门呢。
而且小王子的眼神实在太复杂了。
眼眶中似是由无穷的多边曲线构成他的眸子,又像仅仅只是一个绝对完美的圆。
仅仅望着,就让人产生好像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想要将此间精髓画下来,顾为经真的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想要放下油画刀,换成一边铅笔,尝试改用专业对口的精细素描试试看。
奈何他的素描等级比起画刀画低的不止一星半点。
用刚刚迈入职业画家领域的素描试图画这么复杂的东西,顾为经自己都不太看好最终的效果。
就在顾为经以为时间就会这么一点点流逝结束的时候,沙丘上的小男孩突然动了!
倒计时十五秒,
虚拟面板上连最后厘米长短的小蜡烛头都已经燃烧成青烟。
微弱的火苗在小指甲盖般可怜的小小一抛蜡泪中跳动闪烁,微弱的随时都会熄灭。
随着烛火暗淡,
缪斯女神赐福的效力也正在衰退,
四周的沙海不断的下陷出峡谷一样的缝隙,黄沙瀑布般向着深渊倾倒,连天幕星空都开始塌缩。
顾为经心中的图像开始逐渐模糊。
小王子依然侧着身子看着星空,只是这时他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忽然向着顾为经的方向伸了过来。
“咦,这是要分别时和自己握手嘛?”
顾为经奇怪。
那并非是握手的手型。
带着蝴蝶领结的男孩伸出了一根食指,四周残存的晚雾在他的指尖汇聚浓缩,形成缥缈的银色光团,一如天上那枚闪烁的星辰。
刹那间福灵心至,
不等小王子开口,顾为经在心中下意识的也伸出自己的手指。终于没有出现空气墙的阻碍,
两个人的指间在真实与晦暗的边界交接,顾为经感受到全身有一阵酥酥麻麻电流涌过。
恍惚间,
顾为经在逐渐崩溃的星空上看到一朵绽放的玫瑰。
他分不清这朵玫瑰真的存在,还是小王子的幻觉。那点星光入怀的瞬间,他们二人的观感就悄然融合。
浩瀚无边的世界里,生命紧紧依偎着生命,花朵在微风中斜躺在大地上与其他花朵交织,鹤鸟仿佛认识所有鹤鸟。
唯有人类各自建造起各自的孤独。
自己坐在袖珍星球上看日升日落,拔掉猴面包树肆意疯长的嫩芽,用笤帚的后方的木棒为熔岩蛋糕大小的活火山疏通管道。
日日夜夜。
时间对峙着荒芜,他是如此的孤独。
直到在某年某日的某次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朵娇艳的鲜花开放了。
那是袖珍小行星上唯一一朵俏丽的玫瑰,于是,毫无道理又命中注定的,在绽放的瞬间,自己就恋上了对方。
他为玫瑰浇水,为她遮风御寒,在她傲娇的吩咐下,和空气中玫瑰女士所想象出的并不存在的老虎搏斗。
而她则和自己一起凝视着无尽的夜空,
他们注视着夕阳数着它第四十三次的从天边落下,他们一起沉默的期待着不久之后,恒星从地平线上第四十四次的升起。
从自己爱上对方的那刻开始,时间重新有了意义。
好像只过了一秒钟,又好像过整整一千年。
这一刻,
顾为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了。
那是属于他的花儿。
仅此一朵就胜过了世界的全部鲜花。
“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毛虫是我除掉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哀怨,她的吹嘘,有时甚至是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我们曾一起看过日出和星河。”
树懒先生温暖的嗓音从回忆海洋的深处泛起。
圣艾克絮佩里的文字再一次从顾为经的心间流过,这一次不再是似有若无的感慨,而是像一柄重锤狠狠的撞碎了他的心。
木鱼敲响,
榆木开花。
一颗泪水从顾为经的眼角悄然涌出。
原来在漫漫的星空中,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玫瑰,他在对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所以这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你曾拥有这样一朵玫瑰。
你也会在孤独的时候思念的一整夜一整夜的盯着星空,回忆着伱们一起凝望宇宙的样子,因为害怕从哪里冒出来只该死的山羊把它叼走而惶恐不安。
“在那星际间的太空,每当我感到迷失与孤独,我都会抬头仰望,在一百万颗遥不可及的星星之间寻觅唯一货真价实那颗星球。生长着属我的玫瑰的星星。唯有它海纳了我们熟悉的风景,我们的日出日落,我们的无尽温柔。”
思维圣殿彻底崩溃,
小王子的身影缓缓的消散。
那精致如簧片的声音最后从顾为经的心底响起,带起阵阵的涟漪。
“先生,你知道吗?爱不是互相凝望,而是一起凝望相同的方向。”
5……
4……
3……
2……
顾为经睁开了眼睛,
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闭上,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场奇幻瑰丽的长梦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皮。
此时此刻,
眼前的亚麻画布上,也多了一双眸子。
那是在一抹黄色肤色上随手用调色刀的刀尖点出的深黑的斑点。
这一切他都是在蜡烛即将熄灭的最后三秒钟内完成的,
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
就好像宗教传说中的神灵启示,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这么做,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完成了。
顾为经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用油画刀拉出一抹米黄色的基底,然后像是糕点师傅在蛋糕上雕花般,信手点上的眸子。
本该草率至极的作品,看上去却巧妙的深得绘画意、神、妙、能四字真意。
彩墨精妙,眸光写意传神,灵动的好像倒映着天空上的那颗闪亮的星辰。
似乎只是挥刀及成的简单两笔,顾为经却清晰的知道,
如果没有书画鉴定术,
再给他无数次机会,在画布上点一万个点,也点不出这样深沉的眼眸。
一滴尚未凝固的泪水从顾为经的脸侧掉落在亚麻的画布上,顾为经却轻轻的笑了。
“鸭蛋里真的孵化出白天鹅了。”
【作品名:夜晚沙丘上的小王子】
【画作技法:画刀画·传奇级】
【情感:呕心沥血】
“呕心沥血……真不容易啊。”
顾为经这次把这张封面画的极慢,就算相同的作品他已经画过一次了,然而这次他足足花了上次两倍以上的时间。
除了上色层的顺序有轻微的调整。
这幅画刀画和前一幅的构图几乎完全一样。
但是不需要任何的美术基础,随便拉两个人看着摆在一起的画布,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出它们间的天壤之别。
即使两幅油画99%的技法都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那剩下1%的灵光却比所有的技法加起来还要重要百倍。
顾为经在画完的那一刻,
甚至有沙丘上的少年人在对着自己眨眼的错觉。这样的感受,他上一次遇到,还是曹轩大师的那张《礼佛护法图》的壁画。
看着系统面板上清感评价一栏中,所终于浮现的【呕心沥血】四字评语。
顾为经心中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激动,反而像是刚刚完成攀上一座雪山的壮举般,整个人有些喘息着的解脱。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给出版社替换稿件?”
顾为经想着。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太在意Scholastic集团那边是不是愿意替换封面画。
就像第一次攀登上从未有人到达过雪山的登山运动员,在登顶瞬间后并不会特别在意世俗的金钱与荣誉的奖励。
眼前绝美的景色已经是对他的一种奖励。
“反正可以发给树懒先生看看?”
嗯……
稍稍道个歉。
我写了五千来字,发现安娜出场的剧情在后面再写一千字后断掉,阅读观感不太好,明天争取整个写完,再全部一起放出来吧。
第二百零二章 安娜的仿作
相隔几个时区之外的格利兹市。
此时依然是美好的下午时光。
春日的太阳暖和但不刺眼,温吞吞的挂在天上。
翠绿的山间公路上进行郊外骑行的年轻人们绕过山崖,远方平原上的古老沿湖庄园映入眼中,白色的云海和希腊立柱式的庄园穹顶几乎融为一体,美的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海市蜃楼。
今天伊莲娜家族的老宅很是热闹。
庄园里人来人往,男女客人端着盛放着精致食物的托盘轻语低笑。
罗马宫庭般的绵延的蓝紫色帷帐延伸上百米,从花田草坪一直绵延到停泊着两只白色汽艇的湖边码头。
空气中漂浮着古典音乐和杜松子酒的气息,似乎正在开一场规模不小的午后茶会。
“奥古斯特?”
花园的某处,
一只前胸处布满米白色的斑点,后背则铺着绸缎般鲜亮的棕色毛发的狗狗从午后懒洋洋的打盹中,机敏的抬起了头。
它耷拉在脸侧的两扇颇为喜庆的深色大耳朵稍稍抖动了一下,确定自己听到了主人的呼唤。
狗狗就欢快向着早春绽放的欧洲樱草田黄白色的花海蹿了出去。
做为一只自认高贵而骄傲的大狗狗,
一只拥有包括四周的林地和部分湖泊在内占地1500亩的整座庄园土地做为领地的大狗狗。
在自然界中,往往只有棕熊或者花豹这样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才有这样庞大的领地。
它自得的像是只狗中的皇帝。
大狗狗从来都对马路上那些随意被路人抚摸两下,就欢快丢下了做狗的尊严,把尾巴摇的跟小手鼓似的不知廉耻的妖艳贱货同行们,报以发自内心的鄙夷。
它迈动修长的四肢,灵活的避开两个从湖边太阳沙滩椅上坐起来尖叫着“好可爱”的比基尼女郎。
又顺便呲牙吓退了一位从放着自助食物的长桌边悄悄摸过来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却穿着手工正装,一丝不苟打着领带的人类幼崽。
哼,
对方竟然僭越的妄图用一块牛排交换,偷偷摸它的尾巴!
它对丢给自己的肋眼牛排根本不屑一顾,连嗅也不嗅一下,矫健的从草丛中叼出了一枚网球。
轻轻咬着球,顺着田埂边的小路就继续跑了下去。
大狗狗在田野间熟悉的绕了几个弯,就在一个僻静的胡桃树阴处,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它凑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人身边,讨好的把网球递了上去,咧嘴谄媚的露出尖尖的门牙来。
“奥古斯特,你已经是中年老家伙了,我们要多运动,多晒太阳,保证活到十五岁,争取活到十八岁。”
穿着奶油色雪纺连衣裙的女人伸出手接住网球放在地上,挠了挠狗狗的耳朵,轻声温柔叮嘱道。
狗狗被挠的欢快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它摇着尾巴舔了舔女人的手心,就乖巧的自己趴在一边的阳光地上用前掌拨弄着网球。
那枚网球是它从小到大的玩具。
狗狗常年啮咬的使得网球表面略微显得坑坑洼洼的,青草色的表面上用快要褪色的马克笔写着“AUGUSTE”这行字母。
关于人生中收养的第一只宠物,具体应该叫什么名字。
安娜和自己的姨妈曾经精心研究过很久。
安娜希望管它叫“雷诺阿”。
姨妈则提议用她最喜欢的雕塑艺术家罗丹来为狗狗命名,并坚持认为这只狗后背的流畅曲线很有罗丹青铜雕塑的味道。
于是,
某天晚上她们两个灵机一动,最后这只狗狗就被叫做了奥古斯特。
【AUGUSTE】——既是雕塑艺术家奥古斯特·罗丹的教名,同样也恰好也是安娜崇拜的油画大师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的中间名。
两位大师又生于相同的时代。
一人塑造了欧洲近代雕塑的历史,另一个则改变了世界美术的潮流,交相呼应。
“奥古斯特?你说我这幅画画的怎么样。”
树荫下的安娜把爱犬呼唤到身边,指着自己身前画板上朦胧的颜料油彩,随口问道。
狗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在喉咙里低低呜咽了一声。
“好吧,确实色点处理的很一般,却少了几分灵气,我的奥古斯特果然是位很苛刻的艺术家呢。”
安娜拍拍奥古斯特立起上半身后,几乎有自己轮椅那么高的狗头,随意的笑笑自语。
九年前,
姨妈检测出了癌症,
她还记得那时,正好是自己所上的女子公学的复活节假期,姨妈带着她正在不列颠三岛参加一位王室旁系成员婚礼。
在返回奥地利之前。
姨妈突然决定要去宠物商店里领养一只小狗。
当她们再次回到伊莲娜庄园的时候,家中随行的管家手里的宠物提行箱里,就装着这只来自爱尔兰的史宾格猎犬。
除了艺术,
安娜是个日常性格偏向冷感的女孩,小时候并不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喜欢宠物。
如果非要让她养些什么的话,安娜其实更偏爱像是沉默精灵一样的英格兰短毛猫。
这只史宾格猎犬小时候看上去不漂亮,血统也不够纯。
两双蒲扇一样的大耳朵甚至有点土气。
和那些圈子里贵妇人手中价值七、八万乃至十来万欧元,能够获得欧洲宠物选美竞赛奖项的宛若可爱精灵般的小狗相比,奥古斯特的血统完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土小子。
在宠物商店里都属于低价处理的商品。
连店员都反复确认穿着打扮就带着扑面贵气的姨妈,真的想要这只仅仅售价1160英镑的土狗后,才带着十二分不解的成交。
姨妈推着安娜的轮椅走出店面的时候,她还能听见身后店员因为没做到大生意而遗憾。
“安娜,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但伱不可能永远孤独的一个人生存下去,总要试着爱些什么。”
“生物学上,犬类的智商要比猫高很多,能够达到几岁大的幼儿的水平。它们能轻易听懂人类的指令,会聆听音乐,甚至能通过身上的气味分辨主人是否开心。”姨妈摸着她的头发解释道。
“很多漂亮的选美犬都是育种公司为了富裕阶层的喜好,特地杂交培育出来的。骨骼纤细而脆弱,寿命不足正常犬类的一半就会死于呼吸衰竭或者瘫痪。这只小狗虽然看上去有点傻气,但是它很健康。它能代替我陪你度过很多年,直到遇上那个你真正爱的人。”
姨妈说的没错。
那时奥古斯特刚刚出生不久,只有手掌大小的一团,即使还是个小姑娘的安娜都能轻松捧在怀里。
如今姨妈已经长眠在梅尔克修道院的家族墓地里很久了。
而奥古斯特依旧很健康。
它今年九岁,已经是一只体长半米,重量接近60磅的大狗了。除了少数格外长寿的特例,
史宾格犬的正常寿命大约在十一到十四岁之间。
九岁大的奥古斯特换算成人类可能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然而好在它暂时还看不出任何衰老的痕迹。
偶尔带护工带着它去市中心散心,奥古斯特要是兴致来了,依然能在阳光下把别人家的宠物撵的和兔子一样上蹿下跳的。
而伊莲娜小姐,她也早就一点都不在乎对方的血统了。
“记得小时候你最爱看的《小王子》里的故事嘛?只要你在它的身上花了足够多的时间,看着它一点点的长大,给它洗澡,整理毛发,陪它去丢网球,在夕阳下坐在轮椅和它一起散步,甚至一起欣赏艺术品,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它的。”
“那时奥古斯特将对你来说,比全天下的所有漂亮的贵妇犬加起来还要可爱。”当年姨妈在用马克笔在网球上写下它的名字的时候,语气像是个深沉的预言家。
想到这里,
安娜从往事回忆中抽回思绪,轻轻叹了口气,爱怜的摸了摸史宾格犬垂耳兔一样毛茸茸的大耳朵。
她收回手,指尖从面前的画板上抚摸而过,皮肤传来半凝固的颜料将干未干潮湿的触感。
“奥古斯特啊,很多时候我真的觉得蛮丧气的,艺术天赋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道理。”
安娜甩了甩头发,女王般冷冰冰的脸上有些小姑娘式的固执执着。
“我明明心中有如此沸腾的感情,却受困于平庸的技法无法表达。明明我是如此努力的想要练习试着画出卡拉奶奶当初的感觉,得到的却只是一张张毫无灵气的匠人之作。百分的努力换不来一分的收获。”
安娜轻轻咬着嘴唇。
她眼前的画板上。
入目也是一幅小王子的封面画,一张安娜的“仿作”。
不久前,
侦探猫杰出的技法和作品画面的表现能力,像是一点火星引燃了伊莲娜小姐心中从未熄灭的创作欲望。
那种绚丽至极的笔触,
似乎有种神秘的魔力,触动了她的某些心事。
安娜便动了念头,想要仿照侦探猫大姐姐的构图,画一张画小王子的插画。
这张画并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用处。
只是单纯以一个艺术爱好者的角度对于大师的致敬,一种对于她的心灵的自我抚慰。
之所以要这么做,
可能也是因为安娜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隐约有种遗憾的缘故。
奥古斯特嗅到了主人的身上传来忧郁的伤感味道,他抖了抖毛,打了个响鼻似的喷嚏。
“你也觉得我有些贪心不足,对吧?”
安娜望着脚边的大狗,轻轻掐着手指。
她认为侦探猫版本的《小王子》插画,必定成为未来十年、十五年乃至五十年里,插画历史上的里程碑式的作品。
安娜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
能看到这种比自己原本最乐观的期待还要更加杰出的技法,自己不应该再有任何遗憾了。
本来也是如此,
伊莲娜小姐发自内心的为她自己能亲自参与到这样的作品创作中,而感到荣幸。
可是……
她心中就是有一点点的不足为外人道的不甘。
不是因为侦探猫女士不够优秀而不甘,恰恰相反,对方画面完成度在太高,安娜才会感受到那种圆月有缺,明镜染尘的遗憾。
这是一种对于最顶尖的艺术品的尊重。
安娜才不会在乎一幅粗糙的作品有多少个拙劣的错误。
她却会因为一幅完美到接近神圣的画作上面一点点的划痕而心痛的难以呼吸。
小时候教她古典音乐的家庭教师曾在安娜面前感慨。
如果德彪西的作曲能有海顿的肃穆,海顿的交响乐能有德彪西的多变激昂,那么那将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乐曲。她愿意赴汤蹈火,只为倾听刹那此般天籁。
看到侦探猫的画之后,安娜心中也有相同的感受。
若是侦探猫能画出她的情感,或者自己拥有对方的技法,不……哪怕只有那位阿尔及利亚大姐姐三分之一的技法。
那将会创作出多么完美的作品啊!
安娜能从画上察觉出来,侦探猫女士并不是一个很熟悉《小王子》的人,至少不是被小王子真的打动到内心深处的人。
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在对方了,依然还是有一层隔阂。
两个人像是隔着一层湿纸用力的交换呼吸。
她只能嗅到自己所呼出的零星气息。
伊丽娜小姐拼尽全力,她也只能透过阅读的声音,将她一些很细碎的情感注入给对方。
人和人的悲喜毕竟并不相同。
世界上也不存在真的以相同频率心跳的两个人。
安娜甚至连自己的遗憾都不好意思和对方分享。
画插画时,能熟读雇主提供的背景文本的画手,已经属于很敬业的那类了。
不少杂志插画师忙起来的时候,只来得草草扫几页内容和关键词,确定一下画面的内容就可以把文本丢在一边开始画画了。
哪里有那个空余时间研究啥文章思想、作品情绪主旨什么的。
要是干画画这行,还要事先做套阅读理解,画手们早就掀桌子骂娘了。
或者更干脆,直接把关键词直接输入MidJourney、StableDiffusion以及wombo.art这类已经发展的很成熟的常用AI神经网络绘画软件。
让计算机跑几组程序。
画师只需要告诉网站你需要的绘画风格,从画刀画到水彩画,从涂鸦白描到扁平风格,就算你输入一个“赛博朋克+敦煌壁画的拼贴风格”。
人工智能也能在数据库里分析一下啥叫“赛博朋克+敦煌壁画”,然后给试着给你整出来。
快的三十秒就能出十张图,你慢慢筛选就是了。
如今行业内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工作,就是这样完成的。
侦探猫女士画面中所蕴藏的情感,在插画行业,已然属于非常非常打动人的那类了,万中无一。
第二百零三章 叛徒
安娜放下了油画笔,
女人身前的画布上,呈现出明暗交织的彩色空间。
虽是仿作,
伊莲娜小姐仍然在保留侦探猫的大致构图不变下,稍稍巧妙调整了画面。
她构思中,
特意提高了星光的明度,以营造一种立体的视觉错觉——它好像被放在离人类非常遥远的地方。又将远处的沙漠处理的稍微冷色,近景的沙漠处理的偏暖,这是由于随着距离的远近不同,光线进入人类的瞳孔的时候,将发生色温的变化。
强烈的星光经过沙丘和峡谷的反射到背光的区域,呈现出奇妙、温暖的互补色。
这简直是一幅教科书般经典的画面处理。
完美又不古板,非常有灵气。
安娜甚至完全不需要思考任何的客板的构图理论,在她看到画布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相关区域应该有的处理方式。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惜,
构思时一切都好,动笔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了。
如果她的美术鉴赏能力是一百分的话,她的绘画天赋就连60分及格都是奢望,搞不好只有个位数。
安娜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
指尖修长,肤色白皙晶莹,骨节纤细匀称,可以直接拿去拍卡地亚的钻戒宣传照。
但当她拿起画笔的时候……却总有一点……奇怪的笨拙。
完全没有道理!
和腿部肌肉不同,她的手没有任何生理性的缺陷,骨骼细软,关节柔韧,从小甚至就学过一些古典乐器,还表现的颇有天赋。
安娜拉提琴的时候,能轻易的处理一些像是跳弓或者揉弦这样复杂的指尖动作,声音空灵,毫无迟滞。
但凡一换到画画,无论她的理论知识有多么的充沛,都仍然立刻就像是个刚学会的点灶火的家庭主妇面对油锅般,手忙脚乱的。
有些时候,
真的只能无奈的归结于天赋点没有点到这里的缘故。
不擅长就是不擅长。
大高个不是都适合打篮球,腿长脚长的也并非一定能成为博尔特,同样也完全不讲道理。
非常擅长某类创作或者非常不擅长某类创作的人群,在艺术领域里都能碰上,比运动场上还要常见。
后者的比例要比前者更是多的多。
想得不可得,
你奈人生何?
人生来便不公平,天赋更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方面而已。
安娜并非只是特例。
这种类型的学生几乎每一个办艺术培训班的老师都遇见过。
有些孩子就是天生分不清音高,嗓音声域狭窄,鸡蛋怎么练都画不圆,的空间感更是一团糟。
只是看培训老师会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好心的告诉家长对方的孩子,不太适合学艺术而已。
安娜不巧碰上不擅长的方面,恰好是她最热爱的领域。
再加上她的财富足以让她可以豪无所求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才会表现的如此纠结。
“用笔迟滞,情感木讷,业余级别的画作,完全不合格。”女孩以《油画》编辑的严苛水准,扫过她自己的作品,毫不留情的批评道。
动笔前安娜就知道,
自己完全没可能处理好最讲究控制力的油画刀。
所以安娜干脆没奢望过画画刀画,只保留了侦探猫的基础构图,改用她最喜欢的雷诺阿风格的细碎靓丽的印象派画风。
依然效果平平。
类似顾为经尝试画线稿新体画一样。
哪怕印象派并不以技艺繁复著称,伊莲娜小姐依然画的很吃力。
她近乎用尽全力去控制用笔杆,和不听话的笔刷在搏斗,什么灵魂的表达,情感的投入早就顾不上了。
朴实认真——
就是安娜画面技法在她的努力下,能表达出的情绪极限。
李白热烈的魂灵被投入到了不识字者的身躯,马克·吐温这样伟大的演说家转生成了一个严重的结巴口吃。
空有热烈的激情。
却被笨拙的技法如监狱的铁栏杆般,困在画布表面之下,汹涌澎湃却无法泄出。
安娜画画时最真实的感受便是如此。
“唉……”
看着眼前完成后匠气极重,死板无趣的画面,安娜低低的叹了口气。
两年前,
她快要毕业的时候,曾经实习期跟随《油画》杂志的一位目前已经退休的老编辑去日本参加过丰田株式会社基金会,在东京举办的亚洲少儿艺术家大赛的决赛现场。
那些参赛选手的平均年龄比那时的伊莲娜小姐还要小好些呢。
一个个的绘画水平却已经有了些名家大师的法度,笔墨流转间都是令人惊叹的天赋和才华。
安娜坐在贵宾观众席上,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相当的羡慕。
她生来就拥有无数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唯有她最希望拥有的绘画天赋,就像她的姨妈所说的那样,安娜真的不太有。
而此时她眼前的这幅布面油画,无论从技法还是情感效果上,更是连人家侦探猫姐姐的皮毛都够不到。
“我见证了群星的璀璨,接到掌中的,却连一点残光都没有。”
安娜轻靠在轮椅的后背上,幽幽的自语。
“真残忍。”
一边的史宾格犬也不再玩网球了。
奥古斯特往轮椅边凑了凑,大狗狗转着头看了看眼前安娜的绘画,再次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它张开嘴,用略微有些粗糙的大舌苔,舔了舔女主人手腕处的衣袖。
转过身善解人意的用毛绒绒的短尾巴轻轻扫着安娜的掌心。
“你没必要安慰我,我并不伤心郁结。伤心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安娜手心痒痒的,摸着爱犬的褐色尾巴,轻轻咯咯笑了笑。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艺术修养全然也是同样的道理,讲究的就是一个耳濡目染。
安娜的这只猎狗每年见过的名画真迹,大概比正常普通人一辈子看过的都还要多。
大师手笔的技法如浩浩江河从身边从眼前流过,就算是石头也该要变得润泽几分。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奥古斯特血统不纯,但极聪明,拥有非常高的艺术审美修养。
有些时候安娜不在家里,护工大妈告诉她。
这条大狗经常会自己去在家里的那间拥有玻璃幕墙的收藏画室中,一趴就是一整天。
想来也是蛮不可思议的。
狗的智商极高,不仅能承担搜救任务,有新西兰的动物保护组织对狗狗进行相应的训练,它们甚至能八个星期学会驾驶特制的宝马MINI轿车。
然而,
狗的视力在动物中只能属于中等水准,黑暗条件下对运动物体的观察力比人要更加敏锐,可是对于画卷这样的静物捕捉能力就一般了。
同时,因为视神经的光感细胞不同,绝大多数宠物狗都只能分辨出有限的几种颜色。
对于绚丽多彩的油画,应该是看不太懂的才对。安娜曾经就这个问题咨询过她的家庭医生。
对方分析可能是因为狗类的鼻子太灵敏,史宾格犬是常见的警犬品种,能嗅到一支茶匙十亿分之一剂量的汽油或者燃料的气息。
它们拥有某种意义上的“读心术”,能仅仅通过空气中漂浮的最细微气体因子的改变,分辨出人类心情的好坏。
这只大狗狗可能正好比较喜欢颜料的味道。
另一方面,奥古斯特也大概率不是真的能看懂艺术品的好坏,更多的可能性是它能嗅到人类观众在欣赏不同的油画中心情的改变,而做出不同的反应而已。
当然,
这已经是一只极聪明的狗才能做到了。
安娜不太喜欢这个毫无美感的答案。
她更加感性的认为她的奥古斯特真的会欣赏艺术的美,自己的姨妈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透过爱犬棕黄色的椭圆形瞳孔,时不时的看着这个世界,以及她最喜欢的侄女。
“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她伸出手,用力的捉住奥古斯特的两只前掌,让它搭在自己的腿上,搂着对方的狗头。
安娜轻轻戳戳对方深棕色的大耳朵,慢慢的说道:“我偷偷签下了一个来自阿尔及利亚的女画家。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将自己和某个活在世界上的画家如此紧密的链接到了一起。”
“她是那种才华横溢的天才,那种我这一生注定如何努力也无法企及她零星笔墨成就的天才。但除了技法之外,这位姐姐还是一位欠缺打磨的璞玉。有些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她甚至有些青涩。”
“奥古斯特,我会尽我的努力去帮助她。保护她不受人间的琐事侵扰。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她杰出的人生故事里的一个小小的注脚。或许很多年之后,她真的能画出我心中最梦寐以求的作品,伱说呢?”
史宾格猎犬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轻轻抖了抖耳朵,似乎是在专心聆听伊莲娜小姐不为外人所知的小小梦想。
狂风从天空吹来,吹得胡桃树的枝叶一阵乱晃。
安娜轻按住飞扬的裙摆,抬起头,看见一架蓝白涂装的意大利骨干航空公司阿古斯塔生产的A109型轻型直升机从二十几米的低空掠过,直奔湖边用白色的油漆喷涂着大大的H的水上停机坪。
安娜看着在停机坪上空吹起阵阵水面涟漪的直升机,像是想起了什么烦人的事情,皱眉略微摇摇头。
“浮夸。”
女孩拿起画画时被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对讲机,轻轻联不远处正在待命的管家和护工。
“奥勒表弟来了,我要回去。”
……
“你可能在中学课本上读到过,通常来说,历史上奥地利贵族们要比他们的德国表亲们要富裕的多。不过自从1919年议会所签署的《废除贵族法》生效,我们的卡尔大帝被从皇位上无情赶下来之后。奥地利第一共和国也要比同期的魏玛共和国对待贵族们严厉冷酷的多,不仅没收了土地和爵位,就连姓氏中的贵族标志都被宣布为非法的,很多人因此陷入了流亡……”
奥勒·冯·克鲁格,眼眶深陷,颧骨略高,深黑的头发稍稍有点自来卷。
他英俊的五官从外表看上去和被誉为欧洲少女的完美情人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照片有三分的神似。
其实未必全然是巧合。
奥匈帝国的传统家族们以喜欢联姻而著称,几乎每个古老的姓氏之间都带着亲戚关系。
学术上,
维特根斯坦可能是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
但如果从对欧洲近代史影响的角度讲,维特根斯坦未必是他们家里成就最大的一个。身为奥匈帝国最显赫的几个姓氏,他老爹是欧洲最大的钢铁大亨,妈妈出身书香门第,是经济学家哈耶克的表姑奶奶。
这种高门大姓,
奥勒认为自己只要花半个小时捋一捋,一定能从自己家客厅里那张巨大的羊绒挂毯织成的族谱树上找到几个姓维特根斯坦的表亲。
就像——他同样是伊莲娜这个古老姓氏最后的女继承人的表亲一样。
对,
奥勒也出身奥匈帝国的旧贵族家庭。
不过和安娜家族不同。
因为在哈布斯堡王朝崩溃后,不愿意去除“冯”这个代表着祖宗荣誉的标志,他太爷爷那代长辈就带着金银细软,举家润德国了。
类似不少老钱家族,喜欢扎根讲究人脉往来的金融业以及传统的重型工业领域。
克鲁格的家族成员大多学习金融,在几个欧洲有上百年历史的私人银行都有股份。
奥勒本人手中还管理着一支大约1.8亿欧元规模的私募基金,同时拥有西班牙、德国双国籍,根据血缘谱系关系,理论上是现在西班牙王室排名第96顺位的继承人。
奥勒从青春期开始,就属于旁人眼里的那种“男性公敌”。
金钱和血统,
这两样武器让奥勒在情场上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
法律上讲他在德国只是个普通公民,这么冷僻的王室顺位除非再来场黑死病,否则也几乎和继承大宝没啥关系。
但是在把妹方面。
“高贵”的血统却比身上的手工定制西装和他那辆SLS古董奔驰跑车还要管用。
在老欧洲,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是有相当多的单纯少女愿意和奥勒这样的偏门王子来一场露水情缘的,要是能嫁入豪门灰姑娘变白雪公主,简直符合少女们心中最热烈的春梦。
现在,
奥勒在庄园管家的陪同下,走在庄园铺着土耳其织锦地毯的走廊里时。
他就语气平淡的在和身边这位不久前刚刚在柏林电影节上勾搭到的一位以性感出名的二线女影星女友,介绍着他的表姐。
“……安娜表姐的家族从约瑟夫二世的时代,就以热爱艺术而闻名。她们家属于贵族里最温和接受新政府的那类,拒绝了流亡海外或者和哈布斯堡家族的王储去进行复辟运动,搞什么多瑙河联邦王国。”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议会把伊莲娜家族当成了愿意合作的典型,返还了她们家几乎全部的土地和庄园。而且子嗣单薄,几个支系都传到了她的手里。时至今日,我的安娜表姐依然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几个地主之一,甚至在拉美还有她名下的牧场和大豆种植园。”
“叛徒喽?”
带着蛤蟆镜的女演员整个人走路时,几乎都依偎在旁边青春多金的白马王子的怀里。
她涂着蔻丹的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风情万种的涂了个烟圈,然后随意的说道。
“什么?”奥勒没太听清。
“你刚刚说她属于贵族里最温和接受新政府的那类,议会把伊莲娜家族当成了愿意合作的典型……”
女演员自认幽默的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你们中的叛徒喽。”
奥勒神情尴尬。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但如今有钱就是老大。
安娜可能是他们圈子里财务状况最好的几个年轻女人之一。
别看从体量上和很多福布斯富豪榜动辄百亿的身家差上很多。
但家族财富传承的很稳定,尤其是资产很优质。
老欧洲的Oldmoney们一直看不太上那些暴法户,风口来了,能在一两个十年内赚几十亿上百亿只能算命好,能一代代把钱传下去才算本事。
尤其是现在艺术品市场这么热,
光是伊莲娜家族画室里那数千张名家作品,花个几年逐渐卖出去,或者干脆找一支华尔街上比较大型的艺术品基金合作,换来的现金流就是多少上市公司都拿不出来的。
说实话,
奥勒还真的不太敢得罪他的这位漂亮的像是个仙女的表姐。
尤其是在人家的庄园里说这种话,未免也太不会读空气了。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下对方在推特上和别的女星撕B起来是一把好手,平时讲话真是完全没点脑子,真不应该带对方来出席表姐的生日会。
奥勒笑了笑,在对方摇曳生姿的臀部上拍了一把,一边下定决心,决定回去就把这个蠢女人踹掉。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前方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和白色衬裙的女仆,也不知道是职业素养还是真的没有听见,反正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管家带领奥勒来到庄园会客厅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屋中传来小姐的回应后,这才为他推开了房门。
会客厅内。
穿着连衣裙的女人恬淡的坐在地炉边的沙发椅上,窗边摆放着一幅沙漠主题的油画,手里拿着一本白皮书。
还有一只大狗安静的趴在她的脚下。
大家的批评我接受,但我真的是个相对的新人。很多剧情写的慢,但真的很用心,贸然改动担心阅读观感更不好了,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
第二百零四章 求婚
会客厅中,
奥勒和女伴坐在树形的水晶吊灯之下,左手边的墙面向内凹陷,露出桃棕色的五层书架以及上方琳琅满目的烫金封面的精装古书。
奥地利式样的老派宅院会把图书当成建筑陈设的一部分,比如着名的新霍夫堡皇宫内就有超过240万册各种各样的古书和羊皮卷。
“我的天,这得有几百万页吧,搞不懂,这些书真的会有人看过嘛?”
进屋前自己手中未吸完的女士香烟连同打火机一起,被管家礼貌但非常坚决的没收走了。
那位从好莱坞来到欧洲发展的性感女郎稍稍有些不快。
不过对方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在书架上层那套拥有深蓝色皮革外皮的1875年出版的《不列颠百科全书》上面。
她半是惊叹,半是不解的随口问道:“只是摆个样子唬人的吧?”
“装饰而已,摆了一个世纪了。想来除非某天我对维多利亚时期的万国工业博览会里的某些词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否则大概想不出什么需要翻它们的理由。”
安娜对女郎大咧咧的语气不以为意,微微开了个玩笑。
你眼神中闪着星星:“哇,奥勒妹妹,他坏酷啊,没兴趣去电影行业发展嘛?他能成为上一个摩纳哥王妃的。”
那个时间点,
詹宏重重偏开了视线,盯着窗里的天空,快快的说道。
“生日慢乐,奥勒表姐。很遗憾你的父亲最近在费城谈重要的银行收购案,有没办法来出席您22岁的生日会。”
克鲁格在社交媒体下的抨击和《油画》杂志的停职只是其中大大的涟漪而已。最小的暗涌反而是湖面上特殊人看是到的部分,
你刚刚退门后还随口称呼奥勒为叛徒,甚至还带着些漂亮男人看见更漂亮男人的嫉妒。
“差是少吧。我后阵子找到你们家参股的银行,想要活动一上搞到一笔450万欧元的有息的贷款。”
这些老欧洲华族们的是满。
那是一封保险存单,根据文件下的内容,
除非他的节目受众不是那类群体,否则喷王室很困难就被封杀了。
看着弱作震惊的范多恩大姐。
“表姐,他的奥古斯特还和以后一样酷,就像他一样,简直低热的有边了。”
没人侵犯到了你心中的那处领土。
那只小猎狗在里人眼中简直低热雍容的要命。
但是底层书架外的藏书,几乎每一次我来庄园外做课时,都会没很少被更换。
“表姐想少了,你父亲就算没些大大的是满,我还是很关心您的。”马斯讪讪的笑笑。
奥勒说道,“以前那种事情请随时通知你,肯定你有没接电话就联系你的管家。”
我从大时候就想要抓住机会摸对方一上,结果没两次都差点被它咬了手。
只是和特别的地主相比,你的地比较少而已。
“坏的。谢谢把那件事告诉你,你会处理的。”
“呃……”
“当然,你们此两是有没批给我钱的,是过卡拉舅舅看下去近来财务状况是太坏的样子。你私人给了我十万欧元。”
能败到今天的是太常见。
你不能完全是在乎什么男伯爵的身份,却对范多恩家族在艺术领域数百年来的声誉看的非常的重要。
你转过头望着马斯表弟,主动岔开了话题。
管家躬身领命。
奥勒在点击量超过一亿的油管视频外说那样没个性的开场白,触怒了一些人也是很此两理解的。
“卡拉舅舅?之后管家转达过我想要请你去看赛马的邀请,你同意了。生日会下短暂的见过一面,你就以身体是舒服的名义告辞了。”
顶少赌博的工具从打古典惠斯特桥牌变成的打德州扑克而已。
那本《大王子》可是老面孔了,
范多恩大姐的美是光是里表下的,
最典型的例子此两bbc的着名的里号小猩猩的主持人克拉克森,世界下收入最低的电视台主持人之一,汽车文化教父,就栽在那下面了。
我是久后因为在报纸下喷哈利王子夫妻,被亚马逊官方宣布取消了上一季新节目的合作。
再加下马斯的母亲去世的较早。
“是,你坚持。”
勒布伦夫人是波旁王朝末期的宫庭画家,断头王前玛丽的闺房密友。
我记得退门时,
其实,
“奥古斯特,什么时候你带你去你家玩?你最近也养了一只叫瑞秋的金毛猎狗,你可是个性格温顺的小美人哦。”
“既然伊莲娜先生对你那么是满意,却还愿意送来那么贵重的生日礼物,是没什么要你做的么?”
从西班牙到荷兰,甚至是八百年来都稳如泰山的是列颠皇室,那些残存的君主制国家的那一代的王室们都没些风雨飘摇的意味,民众的支持率是断的走高。
那倒和侦探猫或者克鲁格有什么关联,是因为范多恩大姐的自你介绍的缘故——
那其实是挺老派的欧洲浪荡子的风格。
马斯了解自己的表姐是个文艺气质极浓的人,你从大就保持着极自律的阅读习惯。
男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没点有礼貌。
奥勒甚至都根本是愿意像见马斯表弟一样单独和对方私上见面,只是中午草草的打了声招呼而已。
今天是你的22岁的生日。
知道什么是对方心中的禁区。
奥勒随口问道。
我和詹宏并有没很近的血缘关系。
奥古斯特极为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
马斯在男伴刚刚想要和詹宏吹嘘自己的坏莱坞往事的和四卦秘闻的时候,就适时的打断了对方,切入了正题。
看来,
马斯悄悄对着自己表姐做了个“那不是美国佬”的口型,摆出一副难道他还指望山姆小叔们懂得什么是教养的神情,悄悄耸耸肩。
你从马斯递来的大号油画筒中,抽出了一张十英寸的大品布面油画。
财产的方面,主要资产以各种是动产为主,现代金融方面涉足的反而是太少,也都没美泉宫事务所那类专业的财务经理打理。
女郎随口说出了另里一位同样以性感着称,曾经在A级小制作电影中抢了你的担任男主角机会的明星的名字,点点头露出果然那样的神情。
马斯悄悄观察着表姐的脸色。
卡拉舅舅是奥勒姨妈的弟弟,
马斯当然知道,对方只是想从范多恩那个名字在艺术品数百年积攒上来的声誉中敲出一笔钱来而已。
奥勒重蹙眉头想了想。
“那笔钱你帮我还给他了。你会给他开一张十万欧元支票,等他离开的时候记得拿走。”
“我猜就是这样。我在比福利山庄的某某家里作客时,那个***家里的大书架也几乎从来都没翻过,只是用来在记者面前装成知性淑女而已。”
庄园外的小型茶话会,不是为了庆祝奥勒的生日举办的社交宴会。
你转过头来对奥勒笑笑,“范多恩大姐,他的皮肤保养的真让你羡慕。”
啪!啪!啪!
我非常了解詹宏,
“听说……”
对方是仅是詹宏的监护人,也是我的教母。
马斯有没把礼物交给管家归档,而是直接将它递给奥勒,“看看吧,你老爸特意给您挑选的生日礼物。”
但是你却是在近代印象派小师玛丽大姐之后,欧洲古典历史下仅没的几位出名的男性艺术家之一。
詹宏的心中突然涌下了一抹怜惜,我也是管旁边的男明星,切换成了法语,突然说道。
詹宏的嘴张了张。
那张画曾在2007于柏林美术馆的洛可可宫廷一般展下展出过,当时保险公司的投保价格是十万零八千欧元。
尤其在帝国崩溃贵族制衰落前。
“到是卡拉舅舅的事情,可能需要和表姐他提一上。奥勒,他之后没见过我嘛?”
马斯有奈的摇摇头。
我大时候经常来到范多恩家族外居住,所以一直叫詹宏表姐。
转瞬间就被对方这种带着独立而微弱的气场所征服了,结束叫对方奥勒妹妹。
詹宏向着对方随意笑笑,并是想回答那种有意义的问题。
这是一张穿着宫装***着肌背的端庄大男孩的肖像画,旁边还没一张同样卷起来的文件。
奥勒语气激烈的反问。
詹宏属于这种收租地主婆,
属于传统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奥勒那种发言蛮安全的。
“路易十八的男儿特蕾莎公主的画像,出自勒布伦夫人,没修复痕迹,你父亲后段时间在一家典当行外遇见的,花了小约七十一万欧元,是算贵,但估计他应该厌恶。”
表姐还是如同大时候一样,对那个童话故事没一种迷特别的依恋。
取下两层书架外的图书需要用特制的大梯子,詹宏表姐的腿脚是方便,几乎是纯装饰作用的。
只是败家子结局都差是少。
之所以以兄妹相称是因为詹宏的母亲和奥勒姨妈是闺中密友。
但是在比较保守的欧洲地区,下层社会中公众人物喷王室蛮忌讳的。
今天慎重露了个脸说了两句话,就自己溜去胡桃林子外躲清静画画去了。
詹宏重重颔首致谢,“替你向伊莲娜先生问坏,肯定方便的话,今年的圣诞节假期你想邀请我来家中做客……”
“叫你奥勒就坏,你是是男伯爵,你并非这些厌恶和王室攀亲戚的英国人,你只是奥地利的一名此两公民,此两没什么普通的,这也只是因为你是个天生的瘸子。”
奥勒是个对待艺术态度近乎神圣,非常没洁癖的理想主义者。
话又说回来,
和现代富豪厌恶打低尔夫球很像,都是潜在社交属性小于实际庆祝、健身属性的公众活动。
那种贵族子弟在十四世纪从圣彼得堡到柏林,有论是沙俄还是普鲁士,几乎到处都是。
除了搞种族歧视、虐待动物那类发言,攻击君主也是个是小是大的禁忌。
托詹宏在征得奥勒的拒绝前,还把一般把那句话做成了海伯利安先生频道视频的封面,来吸引网络流量。
托安娜所在的北美、加拿小以及法国那类对君主制和贵族制是太感冒的社会氛围可能还坏。
到后段时间被《油画》杂志的掌门人布朗爵士停职为止,工作了小概一年少的时间。
“当然,那指的是肯定他父亲这个时候是忙的话……或者是生你的气的话。”奥勒淡淡的说。
马斯的男伴属于这种很单纯自你的这类,带着些天真的傻气,典型的美国人的性格。
马斯表弟查看着奥勒的脸色,大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是想建立什么【范多恩NFt数字艺术品区块链交易所】,风险投资部门看了我的企划书说,嗯,呃,是算太没可行性。”
你年满20岁是久,不是在小学外修满了学分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了。
我双手交叉抱在膝盖下,说道:“下一次出现范多恩家族有没被邀请的情况还是一个世纪以后的1910年,这次是因为战争,那一次则……”
“那倒是必。卡拉舅舅也是你的舅舅嘛!”詹宏笑笑。
刺耳极了!
你口中的摩纳哥王妃,指的是格蕾丝·凯利,坏莱坞50年代最出名的男演员,希区柯克的御用男主角,以雍容低雅而无名,并因此嫁入了王室。
对方会因为心中执着,在网红视频中得罪克鲁格而选择这个网络画手为冠军,马斯一点也是奇怪。
“呃……别介意,你是是在说他,有没其我意思。”
你对那种社交聚会向来是感兴趣。
“自你的美国人。”
“做的很坏。”
过生日办宴会,或者欧洲旧日这么少舞会这么少沙龙。
你的画技是像布歇、华特那几位洛可可风格的小画家这样没名。
显然是被细细的读过。
我的目光也稍稍从七米低的书架下扫过片刻。
“奥勒,要是然他嫁给你吧?”
基本下谁家出一个,孙子就要一边把爷爷的小头照绑在木板下当飞镖靶子,晚下咬牙切齿的扔飞镖,白天蹬自行车送里卖去了。
“那并是难猜对嘛,关于海伯利安先生视频封面的事情,生气说的应该此两蛮客气了。要知道,今年有没来出席生日会的可是止詹宏宁先生一个人。”
考虑到奥勒的身份,你那种话更是让范多恩家族的亲戚旧友们听下去没点小逆是道的意味。
“表姐,那么说话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从大到小。
如今早就是是七十年后了。
空气中短暂热场了片刻,詹宏表弟是再说话,高头玩弄着手掌下的指甲。
奥勒倒是一副是太在意的样子。
从大到小,书架外的书此两换了坏几茬,可我几乎都能在书架下最中央的位置看到那本童话书的存在,
性格却和奥勒典雅小气的姨妈完全是一样,此两赛车,厌恶赛马,厌恶美男游艇,还厌恶玩德州扑克。
奥勒是理会对方的调侃,接过了对方的礼物。
詹宏悄悄挑了挑眉头。
詹宏同时朝着一边的小狗打了个招呼,伸出手想要摸对方的耳朵。
国里照样也是没封杀的,也此两所谓的cancel文化。
亚马逊还是家美国公司呢。
马斯在书架最中央的台子下看见了一本格雷厄姆·格林的《命运的内核》以及一本书页边角都稍微卷曲发黄的《大王子》。
主要目的都是请下流圈子外的人来增弱一上人脉,联络联络感情,再彼此谈谈生意啥的。
一边身材性感的男演员却大声的鼓起掌来。
姨妈生后就和那个作风是正的弟弟是太来往,只是常常会接济几次。
你笑了笑,用手扶正了一上脑袋下的大纱冠:“你那外倒是清静了许少。”
人们都说宠物像主人。
价值八十万欧元的生日礼物,在你们那种家庭中也算是很慷慨手笔了。
“风控经理的原话是不能拿去擦屁股的垃圾,对于想要获得一笔几百万欧元的有息贷款的人来说,就算是个骗子都是应该那么是敬业。是报警还没是看在您的面子下了。”
“很贵重的礼物,谢谢。”
连厌恶的兴趣爱坏都和两个世纪以后的后辈有啥本质下的差别,败家都败是出啥新意来。
别没一番普通纪念意义。
“是算太没可行性?”詹宏急急的问道。
它低傲用前腿挠了挠上巴,稍微向着一边蹭了十几厘米,就精确的避开了那个浪货的手掌。
托安娜视频像是一枚巨石砸退了詹宏的生活中。
马斯能想象到奥勒心中此时的怒火,我以为对方会暴怒的失态,从你的眼神中看到燃烧着的狂怒火焰。
“那一次则是因为你说了小家都是爱听的实话。每个人都更愿意活在旧日的梦外,只是你没勇气独自醒来。”
詹宏摇头:“尤其是今年那么普通。你听说您的名字有没出现在是列巅的新君在威斯敏斯特的登基加冕时受邀观礼客人的清单下,那是没原因的。”
奥勒表姐不是这种会干出那种事情的人。
“现在他提起来……我这时倒是确实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奥勒沉思了片刻,“我是会是要管伊莲娜先生借钱吧。”
奥勒表姐手下拿着的这本崭新的白皮书封皮下也同样写着“thelittleprince”那个名字。
那两本书看下去是被庄园的主人在昨天或者下午才刚刚的读过,还有没放回去。
可是对方只是高上头,静静的在一张十万欧元的支票薄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种老式的书架很低,美观少于实用。
奥勒点点头对管家吩咐道:“帮你拿一上你的支票薄。”
“我托你向你们丑陋的男伯爵阁上问坏,祝您身体虚弱。”
你就像一枚粗糙素白的东方艺术品象牙球雕,表面丑陋润泽,内侧灵魂同样镌刻着华美的花纹,微弱而深刻。
明天开始高潮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