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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心媚骨     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     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命数

    荣妃便笑了一下,“嫂嫂的意思,郡王爷便连字都可以不认得了?齐国公传到如今,哥哥只袭了个三品威镇将军,靠着祖上的那点子功德,在那些勋贵中,依旧站了一席之地。我从前说过,若哥哥嫂嫂不肯好生教养章哥儿,就送进宫里来,与皇子们当陪读,敢情哥哥嫂嫂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刘氏的脸有些燥热,忍不住分辨道,“家里的哥儿姐儿虽不多,单薄,可从前娘娘膝下寂寞,臣妾也说了,要把絮姐儿送进宫里来陪着娘娘,岂不是比章哥儿更解寂寞,可娘娘不答应,偏偏把个林姑娘当亲闺女一般,不但要她回了京,还时不时召进宫里来,反倒把自己亲侄女儿疏远了去。”

    荣妃便冷笑一声,恰这时候,太明宫那边有大宫女过来,说是那边皇太后已经准备齐妥了,命荣妃领了人过去。刘氏忙起身,玉笙去里头喊黛玉等,一齐去了太明宫,用过了宴,依旧回到了景安宫,檐哥儿也从前头过来了,与十三,由云臻领着,出宫去。

    荣妃有些疲累,玉笙帮她卸了妆,沐浴过后,歪在榻上,一会儿,夏守忠派了人来说陛下今日累了,就歇在前殿,不往后头来了,想必娘娘也是累了一日,命早些歇下。

    荣妃这才松弛下来,挪到了床上,玉笙一面给她按着,一面道,“今日,刘夫人进来说的那些话,真是不成体统,这要传出去,于娘娘脸上也不好过,如今那边没事儿还要找出事儿来斥责娘娘呢!”

    荣妃叹了口气,“这几年没看到章哥儿这孩子,谁知道竟是这么不堪,和檐哥儿一般年纪,可你瞧瞧檐哥儿,前儿我还听贾夫人说每日读书少说也要到二更天,回京这些天,日日都在沈先生那边侍奉着,连皇上都说这孩子纯良忠厚,是可造之才,显见得将来又是一个林大人了!”

    玉笙跪在榻上,一边手上用力,活络着荣妃腿上的经脉,一面道,“听说当年林大人,明明家里也是可以继承爵位的,又是和陛下有同窗之谊,一个额外开恩跑不了,太上皇都发话了,可偏偏林大人要下场去,这不,就得了个探花呢!”

    “可不是这话,唉,偏陈家就这么要败了,当年的那些勋贵们,如今还有几家能撑得起来?斗转星移,人事更迭,命也,数也!”

    云臻扶着黛玉,道上的雪虽说扫了,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难免有些滑。十三与檐哥儿走在后头,也不知怎么闹着,就一跤摔了下去,惹得黛玉扭过头来看,坠在后头的陈家姑娘抿着唇笑着,刘氏也忍俊不禁。

    云臻不由得松了手,去扶这两人,衣服也脏了,檐哥儿身上那件还是黛玉的针线,他起身后看到湿了一大块,心疼不已,“哎呀,是姐姐做的呢。”

    云臻没好气地道,“知道是你姐姐做的,你还不仔细些,一路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待黛玉二人回来,林家便开始祭祖。只今年,林如海这般,只好叫人抬了过来,主祭的事也就要檐哥儿来做了。他虽第一次,却因跟沈孝卿的日子多,偏沈孝卿是个格外讲礼的人,耳濡目染之下,做起来也是一条一礼,分外恭谨。

    林家族老们不由得点头暗叹,也有一两个说,“虽才十三四岁,却是秀才公了,也没辱没了先祖!”

    次日,又进了宫,回来后,再次祭祖。因今年林家在京城过年,林如海又升到了三品,虽说林家不摆宴,林如海不得动弹,可请贾氏的人却不受,别的可以不去,族中不能不去。初一至初三日是在族里坐席,家里只好交给黛玉,她是办老了事的,贾氏也不须担心。

    初四日是在贾府那边,贾氏一个人去吃了席回来,初五日齐国公府摆宴,临时给贾氏送来了帖子,因是荣妃的娘家,老太太还活着,是不能不去的。虽说席上受了些冷落,贾氏并不是个计较的事,也就并不放在心上。

    初六日,自己家里摆宴,贾氏已是格外劳累,说道,“这几年在江南,年年也没有什么应酬,还嫌那边不好。如今,我算是明白,还是扬州好,过年也有诸多讲究,却也没这么累。”

    好在,这一日的布置,黛玉早就安排下去了,有黛玉这个得力的在一旁帮衬,贾氏也无须操什么心。贾母又来了,她自然是要亲自侍奉的,迎到了正堂上,稍微坐了坐,贾母又去看了林如海,见他养了这好些日子,依旧难得挪动,又是落了些泪。

    这次,贾府的女眷几乎都来了,邢氏、王夫人,熙凤,迎春三姐妹,湘云,连宝钗也一并过来了,姑娘们见过礼后,都随黛玉去了徽音院,湘云站在院子里,朝上面那匾额看去,“果真你的院子是叫徽音院呢,这名字是谁取的?真好!”

    黛玉有些脸热,邀着进去,探春便问道,“林姐姐,你怎地没把吴姐姐和冯姑娘一块儿叫来?”

    黛玉笑了一下,一面吩咐轻絮与她们沏茶,一面道,“她二人都有了好消息了,一个聘到了平原侯府,一个聘到了定城侯府,如今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宝玉要跟着黛玉等过来玩,被檐哥儿拉走了,与林家本家的几个人在前院檐哥儿的小书房里说话,因说的都是下场、破题、起承转合的些话,他听了半天无趣,偏檐哥儿问他,“宝二哥哥,你多早晚下场?”

    自当初贾雨村得了王子腾的提携,候补出去后,自然是不在贾府担任西席的了,依旧是贾代儒管着。年前,宁国府和赦老爷这边遭了一番大难后,贾政着实也着急了,特别找了代儒,说如今务必要讲书,做文章了。

    宝玉也作了好几篇文章,《礼记》上的“临文不讳”,又四书上的“吾十有五而至于学”,“夫不至于学,人之常也”,只宝玉虽性灵聪慧,却偏只在风云月露之上,与一生之正事,毫无关系。他先破题便破得不好,如今听檐哥儿等说题,便觉着字字都刺耳。

第182章 没死

    偏偏族里的几位小爷还在问檐哥儿,“‘欲罢不能’又当做何解呢?”

    宝玉心里却是想到,“‘欲’,人性也,何来‘罢’一说。”

    檐哥儿却道,“这要从‘大贤悦圣道之深而尽其力,见圣道之地儿难为功’上说,以说‘盖道可以力求,不可以力得也’。大圣学之尽其力,而造之难为功也,其以是夫。”

    宝玉默默地起身离开,站在廊檐下,朝远处现出一线霞光的天空看去,他以为金钏儿死了,金钏儿又活了,他以为晴雯死了,晴雯依旧活着,今日遇到,想与她说一两句话,她却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这叫他也格外难过。

    他挨打那一次,以为要被人打死了,有种会返家的喜悦,谁知,却没有死成。反是疼了一场,也无大碍。今日听檐哥儿说“欲罢不能”,他初初听,觉着无味,谁知,“盖道可以力求,而不可力得也”,叫他难以想象,是如何想出来的?

    “可见,我平日是个糊涂的,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我以为,我平日里对她们体贴,与她们温存了,彼此为对方死了,都是值得的,可见也是谬误了,只我为她们死了无怨言,她们几误了性命,必定心里也是怨恨我的。”

    正说着,晴雯过来了,宝玉一时大喜,忙过去,再次问道,“晴雯,你怎么又活过来了的?必定是林妹妹救了你,你和我说说话吧,你从前说你是白担了那个名,早知就另有一番道理了,是什么道理呢?”

    晴雯斜着眼睛看他,时隔不到半年,她手指头上又长出了约两寸长的,用山茶花染得红彤彤的指甲,脸上身上也长出了好些肉来,从前那点风流妖娆的气儿全化作了珠圆玉润来,笑道,“宝二爷,奴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也只知道您是宝二爷,过去往事奴也全部记得了,奴来,是请大爷的!”

    檐哥儿的小厮清风出来了,问道,“晴雯姑娘,你找大爷何事?”

    但见晴雯朝里头微微一曲膝恭敬道,“姑娘请奴来说是门上十三爷来了,领了冯家大爷,卫家大爷,蒋家大爷,谢家大爷和仇家大爷一并儿来了,叫大爷赶紧出去迎一迎!”

    里头,檐哥儿忙出来了,领了林家的几位小爷林栋、林橼、林梁和林柱一块儿出来,见宝玉站在门口发呆,便邀了他,“宝二哥哥,你与我们一块儿过去?”

    宝玉却摇摇头,晴雯见他依旧是本性难改,不由得撇撇嘴,扭头就要走,谁知,宝玉却两步过来,扯了她的衣袖,“晴雯,我原以为你死了的!”

    “这可真是叫二爷白指望了,可惜了我没有死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活不活着,横竖与二爷不相干。想必那日,二爷回去也必定是疑着了平日里咱们说的那些话儿,究竟是谁说与太太听的,也想必人家三言两语就又把二爷说动了心了。又想必是,二爷也生怕得罪了人家,反而小意温存,也幸而我没死,我若死了,也是白死了!”

    晴雯说着就走了,只留了宝玉一人在檐哥儿的院子里,听着门外有人说说笑笑地进来,才得了晴雯一顿抢白,宝玉觉着做什么都没意思,便出了院子,又过了二门,去了徽音院。

    这里头,惜春在看一副古画,迎春正坐在榻上在做针线,探春在摆弄黛玉桌上的砚台,宝钗、湘云与黛玉正坐着喝茶说话,见宝玉进来,都站起身来,又见他闷闷不乐,宝钗忙问道,“宝兄弟怎么了?”

    宝玉恹恹的,往榻上一坐,双手扶着膝,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黛玉,“林妹妹,既然晴雯还活着,你怎地都不告诉我一声?想必那日,我祭奠她,为她念那《芙蓉女儿诔》你必定还在笑话我?”

    黛玉忙道,“我并没有笑话你,那会儿,他们也是跟我说,晴雯是救不活了,我心里也难过呢,恰好遇到了宝二爷作这诔,便立着听了听。”

    宝钗道,“她若还活着,果真是好的,宝兄弟为何不高兴,莫非你还盼着她不好不成?”

    宝玉这一听高兴起来了,“自然是盼着她好的。”他说着,站起身来,朝黛玉作揖道,“说不得要感谢林妹妹了,若不是林妹妹,我怕是真要伤心了!”

    门外,有婆子过来说,“那边大花厅里在唱戏了,太太叫姑娘领姑娘们过去看戏呢!”茜雪进来了,又把话说了一遍,笑道,“连宝二爷也在呢,宝二爷,那边来了好些爷,您怎地不过去,反而在这儿呢?”

    因听说冯紫英和卫若兰来了,探春与湘云有几分腼腆,不太肯过去,黛玉笑道,“这有什么?中间有屏风挡着,便是你们想见面也不能叫你们见得着呢!”

    说得探春和湘云臊得慌,湘云道,“林姐姐,你也是定了亲的,莫非你才是日日想见我那林姐夫一面的?”

    偏偏到了花厅里头,正好迎面遇到了云臻大踏步走来,边走边将身上的氅衣解下来递给跟在他身后的钟顺,一抬眼见着了黛玉,眉眼舒开,展颜一笑,唬得黛玉身后的姐妹忙要散开,他已是侧身从廊檐下走了过去,往贾氏的院子去了。

    黛玉才被湘云说了,这会儿自然是脸上燥得很,好在湘云并不认识云臻,愣愣地,指着云臻身影消失的地方,“这,这,他是谁?怎地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探春笑道,“真是,才说曹操,曹操便到,只可惜,偏有的人,嘴里说着曹操,却又不认得曹操,这才是奇了!”

    湘云还傻傻的不明白,宝钗悟了过来,掩住嘴,“原来这才是秦郡王?”

    众人过去,云臻已不在里头,贾氏道,“听说郡王爷来了,怎地没有看到人?”黛玉道,“他必定是去前院见了父亲了,这里女眷多,他又惯不是个喜欢繁琐的人,便没有进来。”

第183章 流放

    才说着,钟顺进来了,手里已经没有拿着云臻的那件氅衣了,道,“郡王爷说老太太在,又两位舅太太也来了,就不进来了,只和那边哥儿说两句话就走,今日不得空,就不留在家里用饭了。”

    黛玉原还说要与他说说话,谁知,他竟是要走,难免失望。一想,他也必定是嫌弃人太多了,也估摸着寻不到机会与她说话,这才不耐烦待着,心里又一时暖起来,觉着他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钟顺走后,老太太问贾氏,“再没想到姑爷会来,如此看来,他对娇娇是实心底地看重呢。”

    黛玉便笑道,“老太太,三妹妹的女婿和云妹妹的女婿也都来了,老太太可要过过目?”

    一说,都来了兴趣了,熙凤笑道,“还不快请进来让我们瞧瞧!”

    湘云和探春便都围了过来,扯住熙凤,“还拿我们打趣,不把你的舌头割了去。”

    只是,既然来了,又知道老太太也在,冯紫英和卫若兰还是要过来请安的,林贵家的笑着进来,“冯家大爷和卫家大爷说要来给老太太、舅太太和嫂子们请安呢,都在门口了!”

    “快叫进来!”老太太忙道。

    黛玉等便都退到了次间去,惜春等人都隔了门缝往外看,虽说没有嘻嘻说笑,只是,外头,冯紫英和卫若兰是听说贾家的姑娘们也都来了,这会儿想也知道是躲在里头偷看,说了几句话都脸红心跳起来,只等老太太说,“都玩去吧!”逃也似地离开了。

    戏台子摆在大花厅里头,中间隔了屏风,男一边,女一边地看。老太太看了一会儿,便说有些困了,回了上房。王夫人等要过来伺候,老太太摆手,“你们今日来做客,就松快一日,我也不要你们在我跟前立规矩,你们姑太太服侍我就行了。”

    黛玉便和贾氏一块儿服侍老太太回去,在榻上坐下,鸳鸯在旁边捶着腿儿,黛玉沏了茶过来,贾氏侍奉给她,老太太心里头看着就是有些不快,“如今偏偏是二丫头和四丫头没说好婆家,大老爷和珍哥儿做的孽未必会祸及到她们的头上来,只耽误了她们的婚事了。”

    贾氏低下头,“偏偏老爷如今又这样了,也上不了朝了,前儿我说叫他去跟皇上求求情,我说,若不是他参那什么贾雨村贾风村的,最起码大舅老爷也不至于如此,他却偏把我一阵数落,说如今有什么不好,偏要作得把二舅老爷家也祸及了才是好吗?”

    老太太叹口气,捶了捶腿,“我没养个好儿子出来,年前中秋宴上,他还说我偏心,他却不知,他下了大狱,我没一夜睡得安稳的。我也知我当保重自己,可他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贾氏缓缓跪下去,捂着脸哭起来,黛玉也少不得跟着跪下,老太太又叹一口气,将她母女拉起来,“既是如此,姑爷如何说便如何是。”

    黛玉并不知自己爹爹和娘亲竟还为了贾家的事,有过一番争论。一日的年酒摆完了,两边的客人都送走了,黛玉看着人将一应的东西都收到了库房里,回到上房,见贾氏在榻上呆坐着,便挨了过去,“娘,可是还在为那边的事儿烦心?”

    贾氏抬眼看她,摸摸她的头,“你别傻乎乎地去跟姑爷说,娘虽烦心,却也插不上手,你爹爹……”

    黛玉道,“娘,我前儿听了个故事,是说宋朝的皇帝的,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人俘虏后,岳飞乃一代名将,舍身抗金,却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是被十二道金牌催令班师回朝,最后屈死,娘以为是因何故吗?”

    贾氏茫然摇头,黛玉道,“岳飞是南宋英雄,那时候朝廷窝居于江南一带,高宗赵构称帝,奸臣秦桧把持朝政。偏偏岳飞抗金便罢了,非要迎回二帝,娘且请思量,若徽钦二帝回来了,高宗又当何居?”

    黛玉低头道,“非是女儿不肯向郡王爷求情,实在是,当皇上的圣旨下了,着琏二哥哥袭爵,女儿便息了这心思了。娘以后也别与爹爹再为这事争吵了,天威难测,命数不定,大表姐尚且是宫里的娘娘,也束手无策,更何况如今女儿也还没过去,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总不好现在就去求他。”

    贾氏愣了愣,又落了几滴泪,心里一面觉着苦,一面又想起当日在扬州,女儿信里说的那些话,还有一些担忧,又恨起娘家人来,上上下下几百号,却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已是被皇上申饬过一次了,禁足一月,也折进去多少人,却依旧不知悔改,仗着宫里娘娘,每做些贪赃枉法之事来,如今累得老太太求到了她的面前。

    黛玉回到了徽音院,李觅服侍她睡下,掖好了被子,问道,“爷走之前说了,怕是老太太来,会叫姑娘为难,若太太逼迫姑娘,爷说叫姑娘先应下来便是,后头再想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黛玉摇摇头,“我已经拒了,自古一饮一啄,必有天定,若强行违挠,必得反噬。天底下,没有谁的命比别人的更高贵,但凡居心不良,便该遭天谴,又不是忠臣良将遭屈死,何必赔上自己?”

    待黛玉睡了,李觅出来,黄芦还等信儿呢,李觅把话说了,他忙把话带了出去。

    云臻也并没有睡,在书房里拿着本书在看。钟顺进来,把火盆里的火拨了拨,又把黛玉的话说了一番,“姑娘说,以后贾家的事,爷不必操半点心,也不是没给过机会,便是嫡亲的兄弟姐妹,也尽够了。如今依旧如此,只应了那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年过完了后,展眼,天气暖和起来了。家里有个读书的,又有个养病的,贾氏暂且也没多少功夫去操心贾府那边的事。待出了正月,朝廷开印了,刑部判了下来,贾珍与贾赦流放,所有财产一律充公。

    只薛蟠,因有王子腾的功劳,又着实赔了一笔银子,家里几乎空了,反而从狱中放了出来。

第184章 及笄

    二月十二日,黛玉及笄之礼,下了帖子请了荣国府的女孩儿来,冯家姑娘与吴家姑娘都送来了礼物,北静王府、南安王府、忠顺王府、齐国公府、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阳侯府、锦乡侯府、卫家等各送来了贺礼。

    宫里也送来了赏赐,三根用来三加的白玉凤头簪,根根通体雪白,一套礼服则是由尚衣局的人送来的,大红底凤穿牡丹妆花锦大袖排穗褂,瞧着便格外喜气隆重。

    荣妃特地请了忠顺王妃做做正宾,黛玉特请了迎春做赞者。礼毕之后,黛玉又与忠顺王妃见了礼,忠顺王妃笑道,“宫里娘娘等这一日已是等了多年了,前两日我进宫,跟我说,叫我务必来这一趟,你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倒是个好孩子。”

    说着,将手上一串碧玺褪了下来,戴在了黛玉的手上,“你戴着玩儿吧!”

    见迎春顺从地在旁边,忠顺王妃朝她招招手,迎春过来,忠顺王妃打量她一番,又将她的手抓住看了一遍,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待黛玉送忠顺王妃出门的时候,她问起,“那姑娘就是你大舅舅家的孩子吧?庶出的,被孙绍祖闹的那个?”

    黛玉说是,忠顺王妃又道,“我膝下是有个孩子,如今也有二十了,我先跟你透个底儿,他虽有些痴傻,却是个纯良的,一直没有相中个好的,今日你这二姐姐倒是入了我的眼了,若她将来,能与我那儿诞下一儿半女,延续香火,也少不了她的好儿。”

    黛玉的脑子里,轰了一下,突地冒出一句话来,“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她有些混混沌沌的,也不知怎地将忠顺王妃送上了轿子,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只回来后,有些恍恍惚惚,把个贾氏吓得魂飞魄散。

    黛玉只说自己是有些累了,回了屋子,与李觅说起这事来,李觅想了想道,“姑娘,恕奴婢说句不周全的话,虽说忠顺王爷那小儿子是个傻的,不定这也是迎春姑娘的造化呢,奴婢从前见过那孩子一面,要说他傻,但凡一些话他也会说,也很懂事儿,说他不是个傻子,他又偏和鸟儿说话,对着花儿唱歌,连陛下都说那孩子混沌未开,一片赤子之心呢。”

    黛玉好奇问道,“如今多大了,怎地会傻了呢?听说王世子还是个能干的。”

    “忠顺王爷一共有嫡子两个,大的是王世子,娶的是现任的国子监祭酒女儿,听说是个贤良淑德的,王妃当初怀这二胎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早产了,生下了这个,愧疚得不得了,幸而是个傻的,倒也没宠坏了。”

    过了三日,便听说皇上下了旨,说“念祖上之功”,改贾赦流放之罪为幽禁,后,皇太后又下旨,将迎春赐婚于忠顺王府的嫡次子为正妻。京中无人不知,忠顺王府的嫡次子是个傻子,谁也没有想到贾赦竟然还是得了迎春的庇护。

    只可惜,贾赦早已走出了千里之外,贾家又派人去追。这期间,迎春的婚事又安排得格外仓促些,一个月便过了门,竟没来得及看贾赦一眼,偏偏贾赦本就被掏空了身子,又得了数月的牢狱,走了这上千里的路,便是回来了,也早已脱了人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氏回去看了一场回来,落泪不止,反是林如海觉着,赦老爷这般已是大福气了,好歹也没死在外头。只这话是说什么都不能说出口的。不日,那边便送来了讣告,赦老爷归西了。

    黛玉因在备嫁之中,并不敢再出门了,连云臻说带她出去王府的园子里走走,她也没好出门。迎春回去奔丧后,来看黛玉,黛玉瞧见她气色比先前好得多了,一个白玉牡丹花挑心,两边是青玉分心,一对镶宝石白玉耳环,身上是玉兰雀鸟锦褂子,颜色略素些,黛玉便知她在忠顺王府过的是极为不错的了。

    “虽说嫁进了王府,外人瞧着尊贵了些,可怜我连父亲没了,连戴孝都没法戴。只在那边换了身衣服,出门又有嬷嬷催着换下了,说是怕婆婆瞧着不好。皇家的规矩实在是太大了。”

    黛玉只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天下的父母无不盼着儿女好的,大舅舅知道你嫁进了皇家,只盼着你守规矩,再并没有出嫁的女儿为父母守孝的,你若穿一身孝服,且把王爷和王妃置于何地?”

    黛玉又忍不住问她夫君如何?迎春脸上方有些喜色,“我原以为嫁个傻子,谁知瞧着他也不是真傻,只是心思单纯些,偏我又是个不肯多用心思的,如今瞧着也好。”

    李觅在一旁看着,待迎春走了,见黛玉有些长叹短嘘的,便在一旁道,“姑娘也不必担忧,奴瞧着二姑奶奶如今在那边当是极好的,不定再过一阵子,会有好消息传出来呢。”

    那边,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丧事过后,竟卧倒了。黛玉忙过去荣国府那边侍疾。请了林医正来瞧病,诊过脉后,林医正对黛玉道,“姑娘不必悬心,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些日子积思成疾,如今发出来,倒也不失为好事。只需静养一些时日,好好调养一番便可痊愈。”

    黛玉便忙让出去,要叫人上茶来,贾琏与贾珍便将林医正请走了,到外书房去看茶去。王夫人等均出来,如今赦老爷没了,邢氏也不大出来见人,反是薛蟠回来了,薛家虽不比先前,好歹人在,薛姨妈听说老太太病了,与宝钗一块儿过来看。

    “林姐儿如今出落得越发高挑了,姑太太会养女儿,把林姐儿养得水葱儿一般。”

    贾氏笑道,“姨太太才是会养,我瞧着宝姑娘比我们这姑娘就好,与姨妈又亲热,不像是我们家娇娇,打小儿主意就正,小大人一样,叫人想疼都疼不起来!”

    宝钗便赶着笑道,“姑妈有儿竟还不够,还要嫌弃,既是如此,我就认姑妈做干妈,叫姑妈也多疼疼我了!”

    贾氏笑道,“你若不嫌弃我,你认了我就好。”

第185章 金玉

    黛玉只在一旁笑着看,末了,笑道,“我娘这会子大约不是在嫌弃我,是在后悔我弟弟怎地就不是个哥哥,若是大我些,这会子,娘和姨妈商量着做个儿女亲家,那才是真好,只可惜了!”

    宝钗听了,一头伏在了贾氏的怀里,说道,“姑妈若是不打儿这张嘴,我就不依了!”

    黛玉却躲在了王夫人的身后,“我娘想与姨妈做亲家是做不成的了,如今却还有个舅妈,殊不知,宝二哥哥有块玉,宝姐姐偏偏是有块金锁的,连那上头錾的字都是一对儿,恰恰好的一对金玉良缘呢!”

    贾氏忙道,“这可说的是真的?”

    薛姨妈道,“当初哪里想得到,偏偏那和尚说非要得一个有玉的方可配,也不知是该要怎样的玉,便一直捉寻到现在,一来二去,倒是把年纪也耽搁大了。”

    王夫人也不言语,一直在旁边笑着听,手里头捏着那串珠。恰好熙凤进来了,听了这话,笑道,“姑妈在这里呢,何不等老太太好了时,与老太太商议一番,姑妈若做媒保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

    贾氏笑道,“我若是出这主意,老太太没有不依的。这杯媒婆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宝钗是有些恼了,却只怪黛玉,“儿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凤姐姐怎地也跟着作起疯来了?招出姨妈这些老没正经的话来。”

    熙凤“咦”了一声,“宝妹妹素日是最正经的人了,只你再正经,女孩儿家大了总是要出门子的。你若不谈婚论嫁,莫非还等着在家里当老姑娘不成?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们和姑妈商议,宝妹妹怎地还在这儿听着了?”

    宝钗脸一红,又不好多说,果真就要出门,黛玉忙拉她,“宝姐姐急了,还不回来坐着。走了倒没意思。”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黛玉窝在贾氏的怀里,贾氏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黛玉问道,“娘真的要去跟老太太说,把宝姐姐许给宝二哥哥的事吗?”

    贾氏道,“怎么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傻孩子,你也不想想,你薛姨妈住在荣国府都多少年了,若果真有这个意思,还留到如今等娘回来了说?怕是早就该成婚了。只可惜了,你宝姐姐那样好的人才,又对你宝二哥哥一片心,却也只能白付了!”

    黛玉一下子惊住了,“娘怎生厉害,才打了几个照面,怎地就看出来了?”

    贾氏未免好笑,轻戳了她的额头,“我还说你是个聪明的,如今就犯糊涂,可不是打了我的脸?你宝姐姐若无心,又哪里来的金玉良缘之说?这些个障眼法不过哄哄外头的人。你宝二哥哥那块玉当初确确是从他娘胎带出来的,她那说是和尚给的,谁也没亲眼瞧见呢。”

    黛玉道,“薛家也是没人了,想当初宝姐姐的父亲是多厉害的人物,皇商总商,也不知发了多大的财,谁知薛大哥哥是个不务正业的,如今这一场官司下来,怕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母女俩说着梯己话就到了,从门口经过,见拴着两匹马,贾氏瞅了一眼,朝黛玉似笑非笑,黛玉知她娘是看出来这马是云臻与小十三的,脸一红,嗫嚅道,“又不是我叫他来的!”

    “便是好,也得有个度。偏他是个皇子,叫人说些话出来就不好了。眼看就大日子近了,还这么总见面,可如何是好?”

    只是,这一次,云臻是来帮荣妃带话的,“才出宫的时候,母妃叫人带出话来,说叫岳母若是得了空就进宫一趟,一些事好商议!”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婚事,云臻婚事虽有礼部的张罗,他府上也是有长史的,然荣妃是亲娘,哪里有不过问的道理?贾氏忙说明日一早就去,少不得留云臻与十三用饭,又问,“檐哥儿回来了吗?”

    十三道,“他说今日回来的,叫我来等他,眼看秋闱的日子到了,我们还有好多要讨论的呢。”

    十三去了前院,云臻从贾氏屋里出去,踟蹰着,还是去了黛玉的屋里,见她正拿本书在看,见了他过来,忙要起身,云臻快步过去,按住了她,“怎地不歇着些?”

    “林医正去瞧了,说是无大碍,我也没做什么。”黛玉又笑问道,“才你过来,我娘没说什么?”

    “难道岳母说了什么?”边说,在榻上坐了,倒是不敢如从前般脱了鞋子歪着。黛玉笑着把才贾氏的话说了,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总来做什么?叫人瞧着倒像是你闲着一样,你如今事务也多,该多忙自己的。”

    云臻见黛玉还是穿了鞋起来了,他也顺势退了鞋歪上去,牵着黛玉的手在他身边坐了,握着也不放,“如今有父皇在,我多做些倒是无碍。若实在做多了也不好,毕竟还有将来。”

    一时,门口,紫鹃来了,说道,“姑娘,才司棋来说,二姑奶奶那边诊出了喜脉来了。说是王妃本不许叫人朝外说,说如今月份尚轻,待满了三个月才肯往外说,只二姑奶奶想早些儿叫姑娘知道,偷偷儿叫司棋出来报喜来了。”

    黛玉“哎呀”一声,甚是惊喜,连云臻也不顾了,跑到门口,“司棋呢?你叫她来,我有话要问。”

    司棋被领进来了,在明间里头,先要给黛玉磕头,黛玉忙叫人拉住了,“你给我磕什么头?从前咱们不是没在一块儿玩过呢。你快说说,二姐姐那边是怎生样子的,太医怎么说?”

    “今日一早,二奶奶有些不舒服,连胭脂味儿都有些不愿闻,奴婢们就说怕是着了凉,要去请太医来。二奶奶却说不用,喝杯热茶便会好的。偏二爷要吃鸡油卷儿,二爷跟前的人去端了来,二爷非要二奶奶也吃一块,二奶奶一碰,就吐了。姑娘也知道,咱们爷有些孩子气,吓得哭起来了,叫人去请了太医来一看,竟是喜脉,王妃欢喜得什么样儿似的,说原是要阖府都赏的,只如今才一个半月,不好赏,只赏了奴婢们贴身伺候的,说待满了三个月,待胎坐稳了,一并儿再赏。”

    “那就好!你回去跟你二奶奶说,旁的事都不要管,顾着孩子就好。只怕屋里会添些针线活,你们且多做些,可不能叫你们二奶奶劳神费心了。”

第186章 春色

    司棋笑道,“姑娘的话,奴婢会带回去给二奶奶。只姑娘也不必挂念我们二奶奶,凡事王妃都盯着呢,今日还特特嘱咐了一番,已是开始挑稳婆了,奴婢们都说,二奶奶也是个有福的,虽说打小儿没了亲娘,先是在娘家跟着老太太也是尊贵,如今又掉进了这福窝里了,咱们二爷听说二奶奶有了身孕,也欢喜得不得了。”

    打发了司棋,黛玉进来,心里原是有些感慨的,谁知,云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似有些什么,叫她也不敢看,低头走过去,被云臻一把拉进了怀里。两人拥着呆了一会儿,听到外头茜雪道,“林大娘来了!”

    黛玉忙从云臻怀里出来,用手贴了贴脸,忙出去,林贵家的见了道,“姑娘脸上似有春色,是屋里太热了吗?”

    黛玉的脸越发烧得厉害,道,“热是有些热了,才二姐姐那边的司棋过来说,二姐姐有喜了,我一欢喜,就越发有些热了。”

    林贵家的也被这话欢喜到了,“这可怎么说?英莲进门也翻了个年头了,谁知并没有怀上,反倒是二姑奶奶,一过去便怀上了。”

    黛玉不好多与林贵家的说这些,止住了话头,只林贵家的抱孙心切,道,“前儿我还听王嬷嬷说,要叫姑娘跟前的李嬷嬷帮英莲瞧瞧,看如何调养身子呢。”

    黛玉便道,“前儿嬷嬷是说过了,李嬷嬷帮英莲姐姐也瞧过了,说是并没有什么,嘱咐了一番,倒是开了个方子说叫吃着,且看一段时日再说。”

    “那是!”这会子,林贵家的才道,“太太那边已经摆桌了,请姑娘和姑爷过去用饭。”

    云臻从里头出来了,林贵家的朝他行了礼,一起往上房那边去。一路上,云臻都走在黛玉的身侧,虽没牵手,却也是偶然间便能碰上。林贵家的走在后面,眼睛都不敢略为朝前瞟一下,只恐看到不该看的。

    老太太的病着实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彼时,正好是端午节,贾氏便说去清虚观捐些香油钱,给老太太祈福。哪知,老太太知道了也说要一块儿去,便又捐了些银子,在清虚观盘桓一日。

    到了那一日,黛玉也跟着去了,先到了清虚观,先听到钟鸣鼓响,张法官执香披衣,领了一群道士在门口迎着。贾氏与黛玉的轿子直接进了山门,并没有在外头落脚。下了轿子,便看到守门大帅,并千里眼顺风耳,诸多泥胎圣像,稍作徘徊,贾府的人也都到了。

    老太太的轿子先进来,宝玉扶着下了轿子,贾氏与黛玉均迎了过去,老太太问道,“是你们娘儿两过来的?”

    贾氏忙回道,“檐哥儿把我们送过来了,暂且先回去了,如今也不敢太劳动他了,眼瞅着就要上场了,今日还在说,八月里好几桩大事,先是老太太寿辰,过了后就是上场的日子,才出来又是他姐姐大喜的日子。”

    老太太一听高兴了,“可不是,还有个中秋节呢,敢情这孩子如今已是忙得把节日都忘了,你这做娘的可得多顾着他的身子,要见天儿劝着些,别太劳累了,小孩子家家的,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侍奉老太太来的是王夫人和熙凤,与贾氏一道陪着老太太进殿去。来的只有探春、惜春和湘云,黛玉便与她们一道儿,随在后头。

    “宝姐姐怎地没有来?”

    湘云口快些,道,“才昨日,薛姨妈家里又是大吵一顿。连宝姐姐那样的人都被她嫂子给骂了。恰好老太太请人去邀薛姨妈和宝姐姐今日来,偏听到了,宝姐姐想必是臊着了,今日叫莺儿过来,说是天热就不来了。”

    宝玉跟了过来,黛玉便笑着朝宝玉瞅了一眼,笑道,“宝二哥哥,宝姐姐说天热不来了,你也不亲自去请一请,今日少了宝姐姐,可真是不热闹呢。”

    宝玉笑笑,也不说话,黛玉便问湘云,“可有没有说到底为的是什么事儿成日里吵?若果真如此,这日子可要怎么过?”

    “可不是!”探春接过话去,“林姐姐且少问些,终究是些乌七杂八的事儿。横竖咱们也管不着。”

    待黛玉等人进去了,贾琏与贾珍带着张法官也跟着进来了,那张法官道了一声“无量寿佛”,又哈哈笑道,“老寿星一向福寿安康?众位太太奶奶小姐们纳福!一向没到府上去,老太太倒是清减了些。”

    老太太笑道,“老神仙好,一来就说我清减了,都说有钱难买老来瘦,你这问安的本事倒是没有减。”

    众人一阵大笑,又寒暄了几句,老太太又问道,“前年来,叫你给我家宝玉留意婚事,如今可有眉目了?”

    张道士愣了一下,又转而一笑,朝宝玉看了一眼,道,“有倒是有一个,论门第是配得上的,说起来与府上也有交情的,模样儿性情也好,若老太太果真愿意,我就去说。”

    黛玉坐着吃茶,见宝玉颇为不自在,王夫人依旧是面目不动如山,便听到老太太道,“既是来往的,哪里有说不来的呢?你且去说说,成了,少不了你的好!”

    略歇了歇,老太太与众人便各处去游玩了一番回来,依旧上楼。倒是黛玉与探春惜春走得慢些,宝玉又一向喜爱与女孩儿们一块儿,便也走得慢。探春问起,“二哥哥,你怎地不高兴了?”

    宝玉转过身来,看了她们一眼,“你又怎地知道我不高兴了?我高不高兴与你什么干系?横竖你再过些日子也要出门子了,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探春有些急眼,扯着黛玉,“林姐姐,你瞧瞧二哥哥,怎地就拿我撒气了呢?我不过见他愁眉苦脸,白问问,他竟数落我一番。”

    “你当我不知道,你听说把你许给了卫家,你暗地里高兴着呢,如今也不多搭理我了,连鞋子也不给我做了,往常还攒下钱来要我给你买东西,如今你连这些爱物儿也都不要了,不是一心一意地想出门子吗?”

第187章 结亲

    湘云笑道,“原来二哥哥连这都知道,二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们都留下来,永远不出门,就在家里陪着你,守着你才好?”

    宝玉不说话,黛玉笑道,“宝二哥哥,你若想有人长长久久地陪着你,并不是没法子的。如今,老太太要给我们聘个嫂嫂回来,你且说说,你是想聘一个不认得的女孩儿回来陪你呢,还是想聘一个你认得的,彼此熟悉的回来陪你?将来,等姐姐妹妹们都出了门子了,你也有人陪着了。”

    说到这里,黛玉抿嘴一笑,“再过几天,还有一桩大喜事呢,我暂且不说,先吊吊你们的胃口,等那人啊,亲自回来和你们说。”

    “是什么事?是什么事,快告诉我们!”湘云扯着黛玉,“你不说,我都不许你走了。”

    黛玉被缠得没法子,只好提示了一下,“横竖是二姐姐的喜事,你们自己且想想,能有什么?不过是有的人要当舅舅了,有的人要当姨妈了,你们今日回去,还不赶紧着备礼物才好!”

    宝玉道,“这果然是一桩大喜事,我虽说女孩儿是水做的,最为洁净不过,却不知,新生的婴儿才是真正干干净净,不染一粒尘埃的。”

    紫鹃在一旁笑道,“宝二爷还不自己娶了亲,将来生一堆闺女儿子的,天天儿陪着你,岂不是好?”

    宝玉忙道,“紫鹃,你又在胡说了,儿子哪里有女孩儿好?二姐姐这次果然有福,就生个女孩儿吧!”

    只探春受了一肚子气,虽说迎春有了喜,心里也为她高兴,可终是被宝玉那么一说难得开怀。回去的时候,都还闷闷不乐。独张道士将老太太送上轿子,老太太还嘱咐他快快去与那家说。

    黛玉回来后便备嫁,再没出过门子。过了些日,司棋又来,说是迎春已经满了三月,昨日,王府请了太医过去请脉,说胎安得好,瞧那怀像,当是个哥儿才是。司棋愤愤道,“奴婢随孙嬷嬷去荣国府报喜,才说了这话,谁知,宝二爷竟说,哥儿有什么好,当是个姐儿才是有福气。孙嬷嬷出来半天不高兴,瞧那模样是一辈子都不肯再登荣国府的门了,回去还不定怎么与王妃说,将来还肯不肯叫我们回去一趟呢。”

    黛玉只好道,“你也别想这些,千万不要把这话说与二姐姐听,叫她安心养胎,待我能出门子了,我定去瞧她。”

    说着,叫人把她前些日子做的几件小衣服小鞋子和小帽子拿出来,给司棋,“带回去,我如今活也多,也没有做多少,是个意思,你回去叫二姐姐不嫌弃才好。”

    “瞧姑娘说什么话,怎地会嫌弃呢?”司棋又道,“说起来,奴婢这次回去,听鸳鸯姐姐说,宝二爷聘的是卫家的姑娘,竟不是宝姑娘了。”

    “啊?”黛玉半天才问道,“已经聘下了吗?”

    “说是已经说好了,只还没有过大老爷的祭日,怕是要到明年才能下定,说是一出了孝就成婚,竟是都很满意呢。”

    黛玉又问,“太太没说什么?太太怎么说?”

    司棋道,“老太太只说要聘,一应都由太太做主,想必是满意的,要不,怎么就说定了呢?听说,卫家姑娘叫卫若呢,宝二爷还说这名字取得好。”

    黛玉忍不住笑起来,“说起来,那姑娘我也见过,还是当日去铁网山打围的时候认识的,生得是极好的,只我原以为会在亲戚里头聘呢,哪里想到会往外头聘?”

    司棋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哪里是外头了?姑娘莫非忘了,那卫家原本是云姑娘聘过去的那家呢。”

    黛玉自然是知道的,司棋走后,她有些懒懒地歪在榻上发呆。贾氏来了,后头跟着四个嬷嬷,托着嫁衣凤冠来的,要黛玉试衣服,见了,问道,“又是怎么了?还这么发呆!”

    试了一遍,很好,脱下来后,嬷嬷又去熨烫一番。黛玉便拉着贾氏坐下,将司棋才说的话说了,“聘的竟然是卫家的姑娘,娘,我原以为一定是宝姐姐的,老太太一向欢喜她,又是知根知底的,如今,怎地就不答应了呢?”

    贾氏点了一下黛玉的脑袋,“傻孩子,婚姻原讲究门当户对,当日你外祖母也是说过这话,我就说了,宝姑娘是好,可也不瞧瞧她哥哥是什么样儿,才几年功夫,一会子打死了人,一会子打了不该打的,你珍大哥哥那边,若不是他惹的那事儿,会沦落到今天。既是如此,你宝姐姐进门了,又要如何在这家里立足?”

    “再者,有个这样的哥哥,且又有个那样的嫂子,又不是说一时半刻都聘不着了,何苦惹那烂泥潭?将来出了事,是伸手好还是不伸手的好?”

    “娘怎地会去和老太太说这些?万一被舅母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再者,宝姐姐还大我两三岁呢,就是一直指望着金玉良缘,娘这么一掺和,叫宝姐姐怎么办?”

    “真是说些孩子气的话,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久有机会作了夫妇。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她两个若是有缘,我说了也能成夫妻,若是无缘,我不说也成不了夫妻,你宝姐姐只有你宝姐姐的姻缘,你急什么?”

    次日,王府那边来放大定,共四十抬,头一抬照例是紫檀三镶白玉如意一柄,第二抬为“通书”和“礼单”,后面各抬为簪钗环珠花,朝珠首串,四季首饰,袍褂衣料,金银锞子之类。再后是一对活雁,酒海、字馒头。

    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三日是老太太的寿辰,黛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的了,便没到贾府去拜寿。她爹娘和弟弟自去拜了回来。九日,便送了檐哥儿上场,连考三场,到了十五日方结束。

    婚礼前头一日,过嫁妆,一共一百二十抬嫁妆送了过去,贾氏颇费了些功夫,花梨紫檀,红木螺钿制作的全堂家具,古玩陈设,如意、瓶坛、座钟、盆景等,送了过去后,新房又重新布置了一番,余下的一些,安置在了保寿堂。

第188章 出阁

    出阁头一日,待客人都走了,林如海与贾氏过来了,将一个匣子送到了黛玉的手里,“你爹爹和我把家里的一分为二,你带一份走,下剩的留给你弟弟。”

    黛玉打开匣子,两万两银票,十几处房契和地契,还有京城里三个正面街上的铺子,黛玉顿时觉得沉甸甸的,要还回去,贾氏又将一沓银票放在黛玉的手里,“这是你四婶送过来的,一万两银票,给你添妆用,也还有两个铺子,都是京城里的,一个胭脂铺子,一个布庄。她信里头说得言辞恳切,我也实在是推脱不了,你若肯收,将来怕是少不得多关照她,若是不肯收,娘帮你推了。”

    黛玉顿感为难,林如海道,“收下吧,是她的心意。人活一世,谁没有个骨肉亲情?谁又真能孤孤单单一辈子?谁又能保证自己也没有个三灾八难,不要人伸个援手的?若是怕事,便不要活了。你四叔是方正之人,养的几个孩子也都不错,也很肯上进。我和你娘膝下就你们俩,你们若能与你四叔家的孩子友爱相处,也好解我与你娘心头担忧,将来你们姐弟若有一二不顺心之处,也有人搭救一二。”

    黛玉道,“爹,娘,我们与四叔家的宇大哥哥和厦二哥哥本就来往密切,他们这次不也回来了吗?再说了,我和弟弟哪里能有什么事儿?我们不惹事不就行了,还指望人搭救呢!”

    林如海如今看着女儿出阁,心里头百感交集,抬手想摸一摸女儿的头,却又觉着已是不妥了。不由得,眼中已是蓄泪,嘱咐一番,“我生养你一场,原也只想你平安保寿,绝没想你肩上挑起重担。谁知,你竟有这样的命,明日出了这道门,你虽是皇家的人了,可林家终究是你的娘家,将来受了委屈,爹娘也依旧是你的爹娘,你弟弟虽比你小些,可他是男儿,也将会尽量护着你!”

    黛玉顿时双泪长流,起身,缓缓地跪下来,泣不成声。此时此刻,那浑浑噩噩的感觉再也不复有了,待嫁的焦虑,这几日放大定时的热闹,添妆时的羞涩,也都荡然无存,清晰地感受到她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了。

    “爹,娘,女儿不孝……将来不能长奉爹娘于膝下,爹娘养儿一场,也不能略敬孝义,女儿……”

    贾氏已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女孩儿长大了都是要出门子的,你如今便很好了,爹娘跟前,你这般争气,别再说这些丧气话。”

    林如海拍拍女儿的肩膀,老怀落泪,起身走了出去。他站在院子里,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徽音”二字至上,心头难免一跳,竟有些不敢看,也不敢去想,良久,终叹息一声。

    正日子到来了,一大早,黛玉便被喊起来了,沐浴、梳妆、祭祖,因婚礼是在黄昏举行,一直到了吉时过了,黛玉披着盖头坐在床边。全福人来了,连忙将一个宝瓶放在黛玉的怀里。

    接着,就听到外头轻絮笑道,“全福太太来了。”林家的全福人连忙过去,因都是认识的,彼此打过了招呼,那边一共是四人,进来,打量黛玉一番,笑道,“新娘子真是漂亮,怪道我们王爷等不及了,一直说怎么吉时还没到?”

    一句话,众人都笑起来了。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黛玉熟悉这声音,知道是云臻来了,后面追着一串儿脚步声,听到檐哥儿在喊,“姐夫,你不能进去,得我去把姐姐背出来。”

    “你背不起她,听话,我去接她出来。”

    黛玉的心便乱七八糟地跳起来了,后面,究竟是谁背起了她,出了这道闺阁的门,去辞别父母,跪在堂前听训,听到父亲说,“……去到夫家,当恪守妇道,辅佐夫君,绵延子嗣,不得……嫉妒、逾矩,不遵丈夫,不得……”听到父亲说,“去吧,去吧!”

    又是一阵泣不成声,还有她母亲压抑的哭泣声,黛玉无论如何忍,眼泪在眼框框里打转儿,一只手伸向她,将她牵了起来,她的宇大哥哥在她跟前俯下来,檐哥儿和厦二哥哥一左一右扶着她,听到宇大哥哥说,“妹妹,我背你上花轿!”

    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宇大哥哥的肩上,林玉宇低声安慰她,“妹妹,别哭了,妆哭花了就不好了。大哥、厦哥儿、檐哥儿和梁哥儿,我们一块儿送你过去。”

    王府的府门大开,一时,花轿到了门口,由新郎官站在门口,朝花轿连射三箭。四位全福太太扶着黛玉下了花轿。她怀里抱着宝瓶,在大殿里的神位前拜过天地,便送入洞房。

    新人所经的每一处院落的门栏上,张灯结彩,熙穆院里廊檐之下,挂满了“”字牛角灯,七间大屋,每间悬着六盏“喜”字宫灯,喜气洋洋。

    黛玉在新床上坐下,由云臻接过一杆秤,先挑起了盖头。屋里的四位全福太太忙过来,帮黛玉接过了宝瓶,说了一些恭喜的话,又服侍着黛玉重新梳妆,换过礼服,这才与云臻一块儿在床上坐下。四位太太念些吉祥的话儿,又有人奉上一碗饺子来,云臻与黛玉各咬一口,那人问,“生不生?”云臻笑而答曰,“生!”

    喝过合卺酒,前头传了话来,说是太子来了。全福太太嗯也要去前头坐席,便换了黛玉身边的人来。黄芦、钟顺和郑平也一并儿过来,与黛玉请了安,玉筝姑姑过来服侍黛玉重新吃了一点,便说明日一早服侍黛玉进宫去磕头了,便不再过来。

    这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她才进门,这府中多少事?只,黛玉偏偏却留不得,只好道,“劳累了姑姑这许多时日,累得娘娘也难得称心如意,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床上满是撒的花生、桂圆之类,轻絮与秋痕重新铺了床,又与黛玉换了舒适的便服,沏了茶放在旁边。黛玉便歪在床头,略作休息。

    天交二鼓,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黛玉的心顿时就有些乱了,忙坐起身来,云臻已是从外头进来了。黛玉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下,只看到云臻放缓了脚步,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至脚踏边上,他蹲了下来,双手握住了黛玉的手,“今日我反而有些害怕,一大早就紧张,非要进去瞧瞧是不是你,我在想万一不是你,我娶错了,怎么办?”

第189章 花烛

    说着,他将脸埋进黛玉的腿上,而这一刻,二人牵着手,黛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轻声问他,“你是才从前头过来?梳洗过了没?”

    “还没有。”

    黛玉便叫人抬水来,又帮他把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一概都是新的,也是昨日里随嫁妆送过来的,交给李觅送过去,黛玉一转身,便被他搂在了怀里,紧紧抱着,吐了一口气,方才松开。

    云臻并没有叫人,自己洗了出来,头发也还是湿的,坐到榻上,黛玉拿了帕子过来为他擦头发。二鼓过了,喜烛爆了一次又一次,黛玉又有些慌了起来,只觉着云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双膝也有些软,差点跌在他身上,便听到他问,“都干了吧?”

    黛玉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搂着,“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原本,这一日该是黛玉一个人坐帐,只如今,她却在他怀里。事过后,云臻搂着她,“今后,我们就把这礼改了吧,洞房花烛便是洞房花烛,坐什么帐?”

    黛玉略有些累,却也愿意听着他说话,二人的头发绞在一起,她枕在他的臂上,听他说,“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去给父皇母妃磕头,你记得要改口,父皇和母妃欢喜了,才会给你大大的封红。”

    黛玉“嗯”了一声,觉着他故意扯着自己说话,他自己歇息过后,反而有些心猿意马,生怕他又起了心意,便忙转过身,“我困了,我要先睡了。”

    云臻不由得好笑,也跟着翻过身,从身后搂着她,才闭了眼,便觉着困意袭来,竟是一块儿睡了。

    次日,天蒙蒙亮,玉筝姑姑过来服侍黛玉起身。黛玉说叫轻絮来,玉筝姑姑偏不让,“奴婢服侍王妃的机会可并不多,以后便是想也不能了。因要穿朝服,玉筝便服侍她穿上翟冠,大衫,霞披,霞披上金绣云霞翟,鞠衣胸背饰金绣翟纹。

    云臻也是一身朝服,二人坐车进宫,先是去给太上皇和皇太后磕头,准备去前殿,恰好皇帝下朝回来,命他二人在景安宫等着。二人便过去,一时皇帝来了,与荣妃端坐上首,云臻与黛玉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皇帝叫起,“昨日你二人大婚,朕与你们母妃该过去瞧瞧,偏你母妃说,怕扰了你们,在宫里等着,竟是一夜没合眼。”

    二人抬起头来,见荣妃眼圈儿都红了,云臻心里有些难受,黛玉几乎落泪,荣妃笑道,“我也是欢喜,盼着儿长大,娶妇之后,他身边有了知冷知热的人呢,我也放心了!”

    片刻后,严铎进来说,忠顺王和王妃,太子和皇子殿下们都来了,慧妃、令妃和丽嫔娘娘也朝这边来了。荣妃便忙安排人迎接,又张罗着上茶,待人到了好认亲分大小。

    皇帝、太子、皇子们和忠顺王在正殿,荣妃将慧妃、令妃和丽嫔,皇子妃们和忠顺王妃请到了偏殿。先是从长辈开始磕头,慧妃、令妃、忠顺王妃和丽嫔各有打赏,紧接着是平辈之间,虽是平辈,可太子终究是君,依旧是要跪下来,谁知太子却不让,竟要伸手来扶,黛玉忙退后一步,依旧是跪了下来。

    太子妃石氏乃兵部侍郎,武安伯石博泰的女儿,将一只镯子褪下,推到了黛玉的腕上,“前两年说叫你去东宫玩,谁知你没去,今后再邀你去,可不要推辞了。”

    黛玉笑笑,只说道,“多谢太子妃!”

    大皇子妃孙氏是吏部尚书孙继涛的女儿,三皇子妃谢氏是定城侯府嫡长女,四皇子妃冯氏乃永兴节度使之妹,五皇子妃张氏乃户部郎中张善保之女,彼此见过之后,按序落座,略说话,喝完一盏茶后,正殿那边皇帝起身。

    皇帝、太子和皇子们要去前殿,云臻起身要跟着去,被皇帝摆手止住了,“暂无大事,已许你三日假,在这陪陪你母妃。”紧接着,慧妃等也都纷纷告辞。偌大的殿里总算是只有荣妃和云臻夫妇了。

    荣妃招了黛玉过来,要她与自己一块儿坐,“穿着一身也是累赘。”又问她,“昨日可好?我听说你爹娘十分不舍,我便庆幸我没有养女儿。昨日,陛下是说要与我一起去你们那边瞧瞧,是我说不去,如今臻儿如此,尚且有人说圣宠过浓,我想想,你们将来过得和睦,便是给我争气了!”

    黛玉便道,“昨日,一切都好,母妃在宫里,我们不能尽孝,只盼母妃自己能多保重,不要为我们担忧。今日,玉筝姑姑跟着我进宫了,以后留在母妃身边。府上,我从前已是使了好些人出来了,大凡的事,都有数,母妃实在不必担心。”

    荣妃道,“你,我自是放心得下的,以后得了空就多进宫来瞧瞧我。在宫里行走,务必多带些人才好!”

    御膳房那边,因荣妃要了一桌席面,便过来问菜色。荣妃便叫云臻带黛玉出去转转,二人走到一处山石子路上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匆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她身后有两个太监在撵,“站住,要死了?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黛玉和云臻忙让了一下,那女子过去了,二人继续走,前面那追人的太监见了二人,连忙跪下给云臻二人请安,又说,差点冲撞到了二人,请责罚。黛玉便多嘴问了一句,“她是谁呀?做错了什么吗?”

    “回秦郡王妃的话,她是平常在,才遇到了太子妃也不行礼,太子妃命奴们追她,谁知她竟然还敢跑!”

    黛玉看了一眼这条路,并不是前往东宫的路。而小小一个常在,平日里都应该是住在掖庭的。只这件事,并不与黛玉相干,又一看,那女子也不知道钻哪里去了,二人也就顺着路朝前走,那些追那女子的太监们也只好悻悻而回了。

    中午,在荣妃宫里陪她用过了午膳后,黛玉二人回了府上。王府的大门已是重新关了起来,马车在角门处停下,云臻先下去,回身扶了黛玉下车。她穿了一身笨重的朝服,头上戴着七翟冠,她因不习惯,总觉着头重脚轻,连脖子都快要压断了。云臻只好一路牵着她到了熙穆堂。

第190章 回门

    换了便服,头上随意挽了个纂儿,大凤莲花织金罗袄儿,八吉祥凤凰纹细折裙,坐在榻上,轻絮帮她揉着脖子,紫鹃进来,说是郑平来了,黛玉叫他进来,递上红单贴,恭笔楷书:九月九日,重阳节至,道,“回王妃的话,后日是回门的日子,再重阳节下府上过节的礼数将如何安置?”

    黛玉有些愣了,接过帖子,扭头朝云臻望去,他也是换了一身常服,正翘起一条腿,歪着在看书,大约也是感觉到了黛玉的目光,瞟了过来,“你安排就好!”

    郑平便道,“只问王爷和王妃去不去城外登高,再府上好歹要摆些菊花应应景儿,摆多少方好,王妃吩咐下来,奴才们先安置!”

    云臻这才把书放下,“自是要出门的,就去香山寺,我和王妃一早过去,你们早些安置。”

    因他并没有说菊花的事,黛玉便道,“爷的书房外头,我的屋子外头,廊檐下,少摆两盆,只拿几只瓶出来,在里头供几只在案上,方是正理。”

    二十七日,到了回门日,王府里已是拟好了礼单,装了两大车,黛玉坐了车,云臻骑着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林宅。林家的大门大开,恰前一日,秋闱放榜了,檐哥儿榜上有名,且上列为第九名。十四五岁,取得如此好成绩,也难怪,皇上在宫里也是大加赞赏,称“当成大器也”。

    马车才停下,林如海夫妇已是带着阖府的人迎了过来,檐哥儿忙上前来扶姐姐下车,宇哥儿和厦哥儿也都还没有离京,这会儿忙与林如海一块儿将云臻迎往书房去。

    贾氏和檐哥儿则陪着黛玉至后院上房,彼此寒暄一番,贾氏便撵着檐哥儿去前院,“去瞧瞧你姐夫去,别在这儿杵着,叫我和你姐姐说说话儿。”

    待檐哥儿走了,贾氏这才问黛玉这几日过得如何,黛玉自然是说好,她与云臻自幼相识,这些年彼此交心,如今在一起每一日自然都开心顺遂,自无不好的。贾氏却并不是只问这些,支支吾吾,黛玉听得越来越脸红,也不愿说这些,扯过了话题,“二姐姐如今月份当大了,也不知外祖母那边有没有人过去瞧瞧二姐姐?”方才把这话题扯了开去。

    贾氏并不知,又说起宝玉的婚事,“已经放了大定了,婚期定在十二月里头,你外祖母还在说到了那一日,要不要接你去。”说起这事,贾氏方想起来一事,忙告诉黛玉,“三姑娘的婚事也定了,是在九月底,日子有些赶,说是卫老爷年后要出征,赶在之前把婚事办了。”

    黛玉听了,不由得大惊,有些话却又不敢问。

    因天黑前要回去,中饭吃得有些早,在旁边的花厅摆下了两桌,男一桌,女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了。族里来了几位耆老,又有几个年轻的婶子过来陪黛玉。一时宴毕,众人移到正堂坐着喝茶。

    便说起林家的一些事来,其中一个婶子道,“昨日,兰姐儿还回来给我们递话,说是姑奶奶回来了,不要一窝蜂地过来巴结,我们就说,这怎么是巴结呢?既是姑奶奶回来了,一家子骨肉,难道还不能坐在一块儿喝喝茶?”

    贾氏便问道,“兰姐儿说的是哪家?她比娇娇大三岁呢,可当娘了?”

    另一个婶子便道,“听说是嫁回庞家去了,也实在是不光彩,也不知如何地就与庞家的哥儿出了点事,偏那哥儿也不知着了她什么迷,偏宫里娘娘又说可以,可把她婆婆给恨的。”

    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黛玉听了听,也不多感兴趣,又说了一回檐哥儿,那婶子便说,“姑奶奶如今出了门子了,也该娶一个进来了,太太可相中了哪家姑娘?”

    贾氏摇摇头,“这事儿不急,前儿我才提起,老爷生了好大的气,说男孩子晚一些没什么,将来举业有成了才许提这话,我就赶紧没再说了。”

    待族里的人走了,黛玉问起,“母亲怎地说起檐哥儿的婚事了?他如今年纪又不大,正是该用功的时候呢。”

    贾氏便道,“昨日回去看老太太,还不是老太太说要与我们这边亲上加亲的,说是四姑娘的年纪与檐哥儿一般大,要作个亲。虽说四姑娘是先东府那边的,却是一直养在老太太跟前,和嫡亲的一般。我回来就提了一嘴,你父亲把我好一顿数落。”

    贾氏叹了一口气,“以后,檐哥儿的事,我是不敢再管了。原我瞧着他如今也这么大了,怕他已知了人事,要把我跟前的丫鬟拨两个给他去用,谁知你父亲当时就拦住了不说,连你弟弟也说以后他屋里的事,不用我操心,你说气不气人?”

    说起这个,贾氏叮嘱黛玉,“姑爷虽把你捧在手心上,你也不要做个妒妇,他若看上了谁,也可别阻拦,不要学那小家子气。横竖谁也越不过你去,你若觉着她好,叫她养个一儿半女的,终要喊你做母亲,她也只得当个姨娘,你若瞧着不顺眼,她连个姑娘都熬不上,何苦因了这些玩意儿,惹得姑爷不快!”

    晌午刚过,前头云臻派人来说该走了。黛玉只好起身,与贾氏作别,从二门上车。云臻因喝了些酒,便没有骑马,歪在马车上,将黛玉拉进怀里,问道,“岳母和你说些什么?”

    黛玉便忍着羞,“叫我不要做妒妇。”又把贾氏叮嘱的,变着法儿说了,斜眼看着他,云臻噗嗤一声就笑了,歪过头去,却是收紧了胳膊,问道,“你如何想的?”

    黛玉没有说话,只把脸埋在他肩上,好半晌才道,“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云臻听了,心头不由得一荡,坐起身来,将她拉进怀里,“便是这话,我爱听!”

    走了一截,马车竟停了,只听到随行的侍卫在外面道,“爷,前头是荣国府宝二爷。”话刚落,便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云臻掀开了帘子,见宝玉从马上下来,走近了,朝里头望来,“林妹妹,你今日是回门吗?”

第191章 重阳

    黛玉忙坐起身朝外头看去,见宝玉似有些傻傻地,不由得担心,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怎地一个人?茗烟他们呢?”

    茗烟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行了礼,“王妃娘娘,小的陪爷从花大姑娘家里出来,正要回府去。”见黛玉不解,茗烟便凑前一些,“王妃娘娘大日子前几日,花大姑娘被太太打发出去了,如今在家里,爷今日是趁着庙里念‘保安延寿经’,爷要去跪经跑出来,才得去瞧了花大姑娘。”

    黛玉知宝玉的痴病又犯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云臻见宝玉有些不太像样,便叫人送了宝玉回去。又怕他半路里出什么事故,特意叫紫鹃和茜雪二人陪了他回去。

    晚些时候,二人回来了,紫鹃进来回话,“二爷说是有些发热,才奴婢们回来,传了太医过去看,说是痰迷之症,系急痛所致,不过一时壅蔽,用些药便好了。”把太医的话学了几句,紫鹃道,“奴婢悄悄儿问了鸳鸯姐姐,说是也不知怎地回事,前些日子,荣国府遣了人去卫府商议婚期,那边说二爷跟前服侍的人有些多了,该打发几个出去,偏偏又只点了袭人一人,独独又是太太悄悄儿升了二两银子的这个,王妃说怪不怪?”

    恰好晴雯进来了,黛玉有一匹百花金宝地的料子,原嫌弃有些打眼,晴雯看到了,便说与黛玉做一条裙子,或是做件袄儿也挺好的,便拿了去。这会子做好了,正好拿过来,做了条裙子,上头菊花蜂蝶纹两色绸袄,外头是牡丹团花锦褂子,摆在榻上,接过了紫鹃的话头,笑道,“原来袭人姐姐也出来了呢,我原以为她会是最长久的那一个,他们那些事,也只瞒着太太罢了,竟是连外头的都瞒不住呢。”

    黛玉便笑道,“我总不记得问你,晴雯,你且说说,原宝二爷屋里,宝二爷和你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究竟是谁传给太太听的?”

    晴雯默了默,“我并不知道,不过,我想,总不过那两个人,外头的嬷嬷们是并不会知道的,秋纹又一向到不了太太跟前,还能是谁呢?麝月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她也不是个傻的,倒是袭人,最喜欢挑三拨四,把自己当古今天下第一贤惠的,只做些没用的功夫给人看。”

    黛玉笑起来,“我以为,你经那些事倒是警醒了一些,如今看来,真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如今从那边出来了,我且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奴婢还能有什么打算?能在王妃跟前伺候一辈子,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黛玉摇摇头,“你且下去吧,将来想好了,再来回我。”

    九月初九日,原云臻说要带黛玉出城去登高的,谁知,头一日,宫里便传了旨意来,太上皇叫云臻带了黛玉一块儿进宫去,在万寿山登高,万寿亭里摆了菊花宴,一家子骨肉好好乐上一日。

    云臻因上朝起得早些,黛玉服侍他穿了朝服,一面扣腰带,一面道,“我叫人带了你的衣服进去,给钟顺带着,你下了朝,就把这一身换上,连鞋子也换上轻便些的,回头好爬山。”

    云臻捏了捏她的肩,问道,“昨夜里觉着如何?”

    黛玉的脸不由得绯红,捏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镜前坐下,一面给他梳头,一面道,“一会儿喝碗莲子羹再走,我叫人端进来了,好歹喝了再进宫去。”

    一时,云臻走了,黛玉也换好了衣服,坐在镜前梳妆,外头黄芦进来了,道,“忠顺王府王妃派了人来说,一会儿与王妃一块儿进宫去,已在门口等着了。”

    黛玉便问,“是坐轿子还是坐车?”

    “忠顺王妃是坐车,郑总管也给王妃派的是车。”黄芦道。

    黛玉择了一根发簪插上,又将及笄那日宫里送来的三根羊脂玉簪插在另一边,不显奢华又透着些富丽。待出去了,见过忠顺王妃,她朝黛玉细细打量一番,点点头,“皇太后娘娘一向待人挑剔,你这身便极好!”

    说完,她便放下了帘子,马车走了出去,黛玉上了车,跟在后面。待到了宫门口,下车,已有太明宫的太监出来,引导她们一路去了太明宫,路上,忠顺王妃一直端正走着,并不说话,也目不斜视。

    忠顺王妃孔氏,她父亲在南海沿子一战中战死了,母亲殉情,只留了时年五岁的她,被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养在膝下,及至大了,指给忠顺王为妃。

    黛玉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声不响,双手握在身前,肩背挺得笔直,走在宫墙的夹道间。

    待到了太明宫里,宫妃们都到了,太子妃陪侍在皇太后的跟前,见到忠顺王妃和黛玉,忙笑着迎过来,待二人行了礼,她一手扶起一个,“婶瞧着越来越年轻了,我听说郊哥儿媳妇有了身孕了,这是真的?我就说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常叫婶娘不必担心,如今,可不是好事就有了!”

    忠顺王妃只矜持一笑,后退一步,朝太子妃行了个福礼,“多谢太子妃关心!”

    太子妃大约是习惯了忠顺王妃不大与人亲近,转而牵着黛玉的手,走到皇太后跟前,“皇太后,您瞧瞧您这些孙媳妇里头,有没有比八弟妹还俊俏的?是不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皇太后已年过七十了,眼神儿不大好,她身边的宫人递过一副眼镜,戴上后,朝黛玉细细打量,又朝太子妃看去,正要说什么,忠顺王妃已是凑过来,搀扶着皇太后,“母后快别听太子妃挑唆,依媳妇说啊,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俊俏,更能说会道的了,她不过是瞧人家秦郡王妃是新过门的媳妇儿才拿人家取笑,瞧把人家为难的,母后还果真要比起来不成?”

    皇太后大笑,果真就把眼镜儿递还了去,朝黛玉招手,“过来,那日小八带你来磕头,我也没好多问,小八待你可好?嫁过来还住的惯吗?”

第192章 饿坏

    黛玉一一答了,皇太后就叫她贴身的宫女把黛玉送过去,“和她母妃一块儿坐吧!”

    她自己,一面拉了孔氏,一面拉了太子妃石氏坐着说话,问道,“才说郊哥儿媳妇有了身孕?那孩子自过了门我还没见过呢,哪日你带她进来我瞧瞧,我也是老糊涂了,有了孙子媳妇,都没打赏过。”

    孔氏忙道,“叫母后惦记了,母后要存心打赏,今日就把赏赐给媳妇,媳妇给您孙媳妇带回去,省得进来了,还要叨扰您一碗茶喝。”

    皇太后笑道,“喝了我屋里的茶,才是我家的人,原该喝。”一面说,一面叫人给黛玉添茶,“别又把这新进门的媳妇又冷落了去。”又问荣妃,“怎地今日这好日子,不把你亲家母也请进来,大家一起乐一乐?”

    荣妃正要说话,黛玉已是起身了,屈身道,“谢皇太后赏赐,只儿臣母亲这几日身子不适,感了些时疫,便是儿臣说回去侍疾,母亲不肯叫儿臣进门,哪里还敢进宫!”

    一会儿,一起往万寿山去,前头依旧是忠顺王妃与太子妃陪侍皇太后,皇太后坐了竹椅,她二人一边扶一个。荣妃与黛玉行得缓一些,荣妃便问起贾氏的病,黛玉道,“并无大碍,昨日回去瞧了一眼,精神也好了许多,母妃不必记挂。”

    一路过去,遍摆菊花,真正是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红的朱砂红雪,金背大红,点绛唇,状元红,黄的金皇后,龙吐珠,御带飘香,二色玛瑙,白色的有胭脂点雪,白剪绒,劈破玉,紫色的有金丝菊,老僧衣等,或交错摆放,或一色辉映,最难得的还是那些盆,无一不是精品,虽已是秋日,却依旧引得有蜂蝶飞舞。

    万寿亭里,也是满院寒香,各处的高低几上,摆了炉瓶三事,却并没有焚香,而是用瓶供了菊花,每一角落里,屏风端头的几上,阵阵冷香沁出来,比起焚香是自然而清淡些许。

    万寿亭一山双亭,由皇太后领宫中女眷居右亭,另一亭原应由太上皇领皇帝王爷与皇子们登高,只这边的人到齐了,另一边却空无一人,皇太后难免担忧,才要遣人问,四皇子匆匆而来,进至亭中,跪而道,“禀皇太后,才来的路上,太上皇忽感晕眩,已回太明宫,父皇遣孙儿前来,命孙儿侍奉于皇太后御前,以备差使。”

    皇太后久坐后,方才道,“你皇爷爷究竟如何了?太医可有说什么?”

    四皇子低着头,拱手道,“太上皇年事已高,原有眩晕之症,越是秋高越是易犯,如今须日日用药调养,以缓病情。”

    皇太后便起身,亭子前一溜儿的太监们提着食盒,里头装的是菊花宴的菜肴,此时纷纷在总领太监的指示下,退开。皇太后拄着拐杖,四皇子扶着她走下亭子,服侍她上了软轿,这才扶着轿子,往太明宫赶回去。

    黛玉等人只好跟在后头,跟着回太明宫去侍疾,虽什么都做不了,却依旧要待在侧殿。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殿里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外头偏殿旁边小茶房里熬的药香透过门窗缝隙飘了进来,叫人便是闻着这苦味儿也依旧是饿得发慌。

    荣妃伸出手,慢慢地拽住了黛玉的手,微微用力,黛玉测过身子往荣妃的身上靠了靠,低声道,“母妃,我没事。”

    一直到天暗下来了,起了风了,里头才传来皇太后的懿旨,叫宫妃和皇子妃们都散了。从太明宫出来,黛玉要送荣妃回景安宫,却被荣妃拦住了,“你且先回去,臻儿还在宫里,你回去安置好了,他回去才有热汤热水的。”

    又吩咐严铎,“好生送王妃出宫,待到了府了,再回来!”

    黛玉已是饿得连走路都有些难了,却依旧不得不坚持着出去。冯氏走了几步,缓了下来,待黛玉过来,与黛玉并肩走去,递了一块糕来与黛玉,笑笑,自己先快步走了。

    黛玉捏着这糕点,这并不是太明宫上的茶点,中途并不是没人上,只是黛玉见谁也不吃,她自然是不会先的,一来不雅观,二来叫落下口舌,瞧着她不孝顺,太上皇昏迷不醒,她居然还吃得下糕点。

    只中途,她是瞧着冯氏起身更了好几次衣,并太子妃也一样,那会子她还在想,一滴水没喝,怎地就要更几次衣呢?

    马车上,已是有热的茶点,李觅和轻絮等在里头,待她爬了上去,忙端茶递点心,黛玉将四皇子妃给的递给李觅,“四嫂出宫的时候给的,因饿得过了,又没茶水,怕噎着,便没有吃。”

    李觅瞧了一眼,将糕点抖在了一张纸上,把帕子给了轻絮,服侍黛玉吃府里送来的,垫了垫,才好些。

    到了府门口,黛玉将一碟子没有动的糕点重新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包了,给严铎,“公公进宫后,着了妥当的人悄悄儿给爷送过去,只怕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下了马车,几乎是李觅和王嬷嬷把黛玉托着抬进去的。屋子里已经摆上了一桌,因怕黛玉饿得久了吃得太猛而伤了胃,只备了一些粥。黛玉喝了一碗,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思及此时依旧在宫里的云臻,也不知他此时有没有吃上东西,黛玉难免牵挂。

    天色已晚,原以为他今日是不会回来了,交二鼓时,黛玉沐浴过后,歪在床头看书,看了有一会儿,便觉着困了,正要睡去,听到外面有纷杂声,接着便是李觅在院子里说,“王爷回来了?”

    黛玉忙起来,不及掀开帘子,云臻已是进来了,见她只穿了一身中衣,披着发,赤着脚,因地上有些凉,两只脚交替踩着,心头那点旖旎顿时便没了,扔掉手里的氅衣,一把抱起她,托着,问道,“不要命了?”

    黛玉长发几委地,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如水墨画儿一般,如娇花一样的身躯,柔软得如一根面条,挂在他的胳膊上,仅此一眼,云臻心头再多的火也发布出来了,怕她冻着,将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好,“我又不是不进来,你慌什么?”

第193章 义忠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黛玉挪了挪身子,歪着头,让脸上迎着亮儿,看着他的脸,“有没有饿着?我叫灶上预备着汤面,叫人给你端过来?”

    “嗯!”他握握她的手,很是心疼,“听母妃说,你今日也饿得不浅。”

    他眼里满是愧疚,黛玉笑了一下,他另一只手便贴上了她的脸,似乎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抱起她来,脸贴了贴她的脸。

    一时,外头李觅端着面等着了,云臻让她进来,方把黛玉放下,在屋里支起一张桌子,他一个人坐着,黛玉靠在床头瞧着他吃的香,云臻便笑着过来,将一筷子面条挑到她的嘴里,黛玉吃了一口,觉着好吃,又要,便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碗面吃完了,汤都不剩。

    “你吃饱了没有啊?”黛玉油轰轰的嘴,云臻用帕子帮她擦了,笑道,“这么晚了,吃那么多,睡着会难受。再说了,这一海碗也不少了,你吃得又不多。”

    李觅进来收拾碗筷,云臻去沐浴了过来,歪在床上,他的头发还湿着,黛玉便披了衣服起来要给他擦。云臻却按住了她,自己胡乱擦了一把,也没擦干,黛玉少不得又起来,他只好坐在床沿,黛玉跪在床上,帮他擦着,数落着,“如今不注意,将来老了,就会头疼。”

    突然说起老了,云臻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有些难以想象将来老了的模样,自己顾忌是个糟老头子了,只黛玉却依旧会是个优雅的老太太,盘坐在熙穆堂的罗汉床上,跟前围着一大堆的媳妇、孙女儿、孙媳妇,只一想,就觉着开心,拿过黛玉手里的帕子,往外一扔,搂着她便滚到了床上去。

    因总是要进宫的,次日一大早,云臻起来,黛玉便也跟着起来了,二人各喝了一杯热***,便出了门,一同朝宫里去。云臻先送黛玉去景安宫里,荣妃才起来,玉筝在服侍她梳头,黛玉便过去代劳,荣妃任由她服侍,待屋里没人了,才道,“昨日不知从哪个犄角嘎达蹦出来个平常在,皇上连着三日翻了牌子,昨日晚上,丽嫔和安嫔便不自在了,偏昨日夜里慧妃病了,闹到了我这里,说是这里那里不好,宣太医,折腾了半夜。”

    荣妃连着打了几个呵欠,瞧着神色有些不好。今日却是还要去太明宫侍疾,能不能回来,也得看太明宫那边的意思。黛玉生怕她熬坏了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荣妃瞧出来,拉着她的手拍拍,“你别担心我,这些年我身子养得还不错,这么点子事还熬得住。”说着,站起身来,与黛玉过去用早膳。

    待去了太明宫,说是昨日晚,太上皇已经醒过来了,服药过后,如今要好些了,只是动弹不得。昨日的人,今日也到得差不离了,黛玉看到慧妃是两个宫人搀扶着,荣妃带着黛玉过去问安,慧妃摆摆手,一脸雪色,对黛玉道,“好孩子,劳你问候呢,一齐进去吧!”

    因慧妃如今是众妃之首,荣妃仅次于后,二人一齐进去,黛玉服侍在荣妃身侧,扶着她,听到慧妃道,“昨日的事,劳烦妹妹了,如今我身子也不好,宫中的事,既是陛下下旨你我协同办理,以后该妹妹为首才是,我是精神也短了许多,些许事都不济了。”

    荣妃笑笑,“原有秦郡王妃在这儿,我是不想说的,只姐姐说起,妹妹少不得要说了,自年后到如今,妹妹日日的觉都短了一些,不过是外强中干,人瞧着还不错,实则我自己个儿的身子自己个儿知道罢了。”

    跨过门槛,二人才没有说,一齐在皇太后跟前跪下,行过礼,却不叫起。黛玉偷偷地朝上看去,见皇太后神游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皇太后才怒着道,“昨日义忠老亲王家的老二媳妇死了,你们可知道这件事?”

    简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黛玉偷偷地朝左右瞧瞧,见她左边五皇子妃张氏同样慌张地朝自己看过来,黛玉便低下了头。只听到前头慧妃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皇太后的话,儿媳并没有听说过,今日一早匆匆就过来了,想必妹妹们和几个媳妇子也都没有听说。”

    荣妃也忙道,“儿媳并没有听说,乍一听到,儿媳还吓了一跳。”

    太子妃笑道,“照理说,春哥儿当年殁了,他媳妇儿也跟着去了,谁知,秋哥儿没了,秋哥儿媳妇一个人竟也熬到了如今,秋哥儿也等了她这许多年了,也该去了。”

    皇太后声音和缓了些,“昨日,皇帝说秋哥儿媳妇应大葬,今日要追封秋哥儿义忠亲王爵位,如此一来,秋哥儿媳妇要以王妃之礼下葬,宗人府会办这丧事,那边府上也要指个人去办丧事,你们瞧瞧,谁去合适?”

    太子妃笑着扭头朝黛玉瞧了一眼,“依儿臣说,不如就叫八弟妹去办吧,听说在娘家的时候就能干,这点子事,只怕是不在话下的。”

    黛玉愣了一下,荣妃正要出声,她抢着说了,“若皇太后委派儿臣,儿臣自当竭诚尽力效劳,不敢推诿。只生死事大,慎终追远之事,儿臣从未办过,还请皇太后能指一人予儿臣好迷津之时指点一二,再也不知这场丧事外头是谁安置,儿臣好在里头呼应料理。”

    皇太后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四皇子妃冯氏的头上,“这事,皇帝已经指派宥哥儿料理,便一事不烦二主,冯氏,就交给你了!”另,又吩咐道,“既是以王妃之礼安葬,明日起,你们也不用过来了,过那边府上去吧!”

    从太明宫出来,黛玉送荣妃回宫,到了宫里,荣妃叫玉筝在外头守着,低声嘱咐黛玉,“去了那边,不管看到什么,听说了什么,都别问,也别说,装聋作哑,知道得越少越好。以后,宫里也是如此,该叫你知道的,自有人要你知道,不该要你知道的,你便知道了也当自己不知道。”

    “儿臣明白!”

    荣妃握了握黛玉的手,“你回去吧,府里大约也有不少事,早些回去。”

第194章 国丧

    出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冯氏也要回去,二人竟碰在了一起。黛玉上前去与她见礼,冯氏道,“弟妹真是机灵人儿。”又道,“向弟妹打听个人儿。”

    “四嫂请说!”黛玉道。

    冯氏问道,“一个叫贾雨村的,听说原与林大人认识的,后来又在荣国府做过西席,去年因贪赃枉法被革职,听说这案子如今大理寺又重审了,竟是被冤枉的。如今要升任顺天府了。”

    冯氏走了之后,黛玉半天才醒过神来。她有心想回去问问她父亲,却又怕听到什么更不好的,才回到府上,荣国府那边递来帖子,说是宝玉的亲事因担心国丧,定在明日先叫人过门,暂且不行礼,待国丧过了,再圆房。

    黛玉一听,愣住了,来送帖子的是周瑞家的,因是熟人,黛玉便问道,“这又何必?既是已定了,等了这许久都等了,怎地就不多等这一年了?”

    周瑞家的道,“姑奶奶也不是外人,奴婢就直说了,宝二爷的那块玉,不见了,如今人浑浑噩噩。原本以为这桩婚事是做不成了的,老太太只说却试一下卫家的意思,便拿了义忠亲王妃的话来说,谁知,卫家竟大义,一说也答应了。后来才知道,也不知是哪个乱嚼舌根的,把宝二爷和宝姑娘金玉良缘的话说了,想是叫人误会了,那边大约也是怕夜长梦多。”

    黛玉不由得失笑道,“这真是的,哪有这样的事。且不说宝二哥哥是正儿八经的人,只说宝姐姐家虽说今非昔比,宝姐姐也是姨妈掌心里长大的,又最是循规蹈矩的人,叫人这般误会,也实在是这人太可恶了。”

    黛玉虽回来了,云臻却没有回来。黛玉问了,皇帝依旧领着一干皇子们在太明宫侍疾,片刻都不得离开。黛玉便叹了一口气,“幸而今日一早,叫人烙了饼贴身放着,饶是这般,也不知道他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李觅道,“也幸而是王妃想的周到,奴婢问过了,前几次太上皇也凶险,王爷也是这般熬过来的,虽说有下头的人准备着,王爷的性子哪里是做这种事的人,也只听王妃的,才会带了去。”

    只是,待云臻晚上回来,那饼依旧是完好无缺的,黛玉问了,他摇摇头,“我瞧着父皇这么大年纪了,中途也只喝了几口***,并没有进食,我哪里好自己一个人吃?”

    黛玉却是再不忍责备他,只叫人把准备好了的都送上来。

    夜里,事罢,二人拥着,黛玉便把今日太明宫里的事说了,她纵有万般疑惑也是不敢问的,云臻道,“你今日是没有去那边,夏守忠去颁旨了,追封她为淑德贤妃,凡有爵之家,三月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一月之内不得婚嫁。原本个罪妇,如今一死,竟成了国丧了。”

    黛玉顿时有些哑口无言,“怎地会如此?”

    云臻道,“这是太上皇的意思,父皇也是遵旨行事罢了。”

    “如此一来,那就成了国丧了?只是,叫后世的人如何评说?”黛玉惊得从云臻怀里爬起来,撑在他的身上,把今日周瑞家的来说的话说了,“明日晚上行礼,我还得去观礼去。”

    又说,“那贾雨村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要升任顺天府了,这人也真正是个人才了,想来他必有一番本事,实在是叫人不敢小瞧了。”她复又躺了下来,“我如今是看不透了,总感觉好多事,任你如何使力,终究是拗不过命运的安排。”

    云臻笑了一下,“瞧你挺精神的,想必也是能再服侍我一次的了。”说着凑了过来,吓得黛玉朝后退去,却终究也没拗过他。

    次日,不必进宫,黛玉便醒得晚了一些,歪在床头,李觅进来伺候,她问道,“王爷今日去得可早?可有垫些肚子?”

    李觅一面为她整理素服,一面道,“奴婢听到响动的时候,王爷已经要出门了,也没喝***,叫人带了些糕点,说是今日坐马车,在车上吃,叫王妃不必记挂。”

    义忠老亲王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原本一府的人,还剩了黛玉从未谋面的秋哥儿媳妇,说起来黛玉还应喊她一声婶婶,如今也薨了,这座坐落在皇城东面偌大的府邸,如今已空无一人。

    礼部的人已经到了,远远地黛玉挑起车帘子看到四皇子云宥站在王府残破的台基上指挥人做事,他目光不经意地瞟过来,黛玉忙放下了帘子,车行至角门,黛玉下了车,穿过大影壁,从二道门进去,便是后大殿,从东佛堂绕过去到了正堂,冯氏端坐在上面,一群仆妇正在回话。

    有人要传话,黛玉摆了摆手,在东次间里头坐下,喝了两盏茶,冯氏过来了,黛玉问起,她道,“赏下来的金丝楠木,连葫芦材都是妥当的,不用我们操半点心。管事处已经安排了杠房、冥衣和尚道士们诵经。前日晚落的气,贴身的洗了脸、手脚,衣服早就是妃位的,这是我私底下跟弟妹你说。”

    黛玉却是半点都不想听,只她依旧喋喋道,“莲花底的朝靴,我今日瞧了一下,竟都是合脚的,听说是这位自己做的,也是有心。连那黄色的‘陀罗经被’,朱砂写的梵文‘大悲咒’都是妥当的,如今我是佩服她的了,生极荣死极哀,再没有的了。”

    黛玉看了她一眼,正不知如何答话,便有太监过来了,给二人行了礼,道,“四爷要到了烧倒头香的时候了,请奶奶先准备着些,再各府上的奶奶是不是都到了,若没到,请奶奶叫人催着些,别误了吉时。”

    冯氏便忙吩咐人出去催着,一面又与黛玉一块儿去寝殿去,看那人已经被安置在了吉祥板上,铺垫着三层杏黄色寸蟒棉褥,棉枕的颜色如殓褥相同。按礼数是头朝东,头前放着一张茶几,上头点着指明灯,四柱倒头香,板前放着盆,旁边放着纸,只等着前头烧“倒头车”与“倒头轿”了,这边才烧倒头纸,并哭灵。

    一时,随着几位皇子妃来,宗室之中,亲王以下,公以上,朝臣之中宜人以上,亲王妃以下也均到了。黛玉随人在偏殿,随着倒头纸烧起,便听到里外一片恸哭之声。

    二门的左边,高幡也起了,漆着杏黄色,顶为金漆,上挂荷叶宝盖,姓黄寸蟒,下面垂着一根飘带,引魂之用。

第195章 慧娘

    稍时,一名太监领着十一个和尚和倒是来了,手里拿着法器,开始念“往生咒”,嗡嗡嗡的声音引得黛玉有些头晕。偏前头的倒头车与倒头轿都是呢子,丝绸所制,数量又不少,那风回旋着飘了进来,一阵难闻的气味。

    “老八家的,扶我去更个衣吧!”

    黛玉扭头朝忠顺王妃望去,她的手已是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黛玉连忙起身,二人出了偏殿,到了外头,越发难闻,便转过了殿,朝后头去,在后厦落脚,略站了站,因忠顺王妃并没有说话,黛玉也便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听到一阵靴子声,二人正要回避,那人已经带着人过来了,竟是太子。忠顺王妃忙与黛玉行礼,略等了会儿,才听到太子叫起,笑道,“婶婶怎地与八弟妹在此处?想必是前头太聒噪了。”

    黛玉没有说话,只觉着太子在打量自己,便微微低头,忠顺王妃笑道,“不敢!太子请便,请容臣妇等告退!”

    避开太子后,黛玉扶着忠顺王妃回到了正殿,此时,前头的车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烟尘少了许多。正殿厅前有一株长了一百多年的藤萝,如今长势正好。忠顺王妃在这里顿住了脚步,一眼瞅着便是好久,末了,伸手摸了摸,“她本来是江南织造上的,做得一手好绣活,你瞧见她身上的陀罗经被没?还有那衣服,那鞋子,那一手好绣活,她本精于书画,不过偶然绣一两件针线作耍,并非市卖之物,仿的那些折枝花卉,古人题的旧句,诗词歌赋,不论格局还是配色均雅致,天下皆知,却得知甚少。当年她也曾送我一两件,一直都不舍得拿出来。如今,谁若是有一两件‘慧绣’,谁又舍得拿出来呢?”

    “她竟是……慧娘?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黛玉顿感毛骨悚然,忠顺王妃朝她看了一眼,朝她伸出手,“我们进去吧!”

    至此,黛玉便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前年元宵节,荣国府摆宴,老太太拿出来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便是出自慧娘之手。

    世人流传,说她十八岁便殁了。谁能知道,如今,那吉祥板上躺着的人才是她。黛玉进去,原本想再看看那些针法,只是她到底是胆小,不敢看。心里又有诸多疑惑,却是半点都不敢流露出来了。

    入殓的吉时在次日。当晚,黛玉回来,云臻还没有从宫里回来,因实在是太累了,李觅便说让黛玉先去沐浴,“一会儿爷回来了,也省得凑到一块儿。”黛玉顿时有些脸红,前儿云臻还说叫她哪天等一等他,好一块儿,如今听了这话,活像是李觅听见了他们私底下说的,窘迫不堪,忙去了。

    李觅拿出一件鸳鸯戏水的抱腹与黛玉换上,见黛玉盯着那针脚看,她道,“还晴雯姑娘做的,难得她针线好到这份上,瞧着活计鲜亮。”

    黛玉未免心头一跳,“明日叫她跟着我去那边吧,换轻絮在家里歇一日。”李觅便道,“之前奴跟奶奶说过的,身边也该添些人了,总奴婢们几个,稍微有点事都张罗不过来。奴婢从前带过一个徒弟,医理皆通,原在南边,前儿来信,说是为夫家不容,要来投奔奴婢,奴婢觉着她是个有天分的,不如留着,奶奶瞧着得用便用?”

    黛玉道,“既是你荐举的,应是不会有错。前儿王嬷嬷也说人少,叫金钏儿一并儿进来,跟着王嬷嬷,看能分担些什么?”

    次日,伺候黛玉出门的便是金钏儿和黄芦了,晴雯和秋痕跟着,茜雪等在后面一辆车上。到了义忠亲王府,依旧是先到后头,在吉祥板前上了柱香,黛玉将香递给晴雯,叫她上前去,细细看了,见她只朝那吉祥板上的人儿看了一眼,便双手微微颤抖。

    黛玉暗自记下来,又见她上了香后,竟在前头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伏下去时,身子竟也在抖动。

    至吉时,这边王府的六名临时被任命的官员进来,握紧了金箍杏黄捧头,黛玉等尾随着,又有四名宁郡王府上的仆役,提着慧娘剩下所垫棉褥的四角,抬着她往前面大殿去。

    至大殿之中,移尸入棺,需孝子一名近前用一根筷子夹着一团棉花,蘸上清水为死者搽拭眼睛,名曰“开光”,之后将盛清水的碗砸在地上。只眼下,并没有人来做这件事。

    一时间,众人都朝四皇子看去,云宥也有些懵,朝义忠王府原来的子侄辈等看去,却无人站出来,竟没有人愿意为她摔丧捧灵,哪怕此时,她已经被封为了淑德贤妃,但凡有人站出来,宫里必然不会亏待,谁知竟无人。

    黛玉扭头眼见得晴雯双手紧握,眼里蓄满泪。恰在此时,冯氏也看了过来,道,“八弟妹,既是无人,少不得借你这丫鬟一用了。”

    黛玉问道,“如何说?”

    “我听说当日,宁国公府上那秦氏殁了,便是请了她的丫鬟做义女为她摔丧捧灵的,谁曾想今日我们这天家也不得不做一次这样的事。便叫你这丫鬟认了贤妃做义母,把她顶上了山,将来也少不了她的好,也是她的一场造化了。”

    黛玉心知晴雯是愿意的,却依然还是问她,“你可愿意?”晴雯点点头,黛玉便道,“你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今日既是有这一场缘分,那就去吧!”

    说着,侧身挪了一步,将晴雯让到众人面前,云宥顿时不由得格外感激,道,“有劳八弟妹了!”

    此时,已有人捧了垫子过来放在棺前,晴雯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抬起来时,已是满面泪痕。众人一阵唏嘘,只觉着这孩子,倒是有几分赤子之心。

    之后,便要将死者生前用过的器皿珍宝之物放入棺中,只搜罗下来,竟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多的倒是针黹之物,其中一根玉质的顶箍有些奇特,眼见的晴雯盯着那顶箍看着,眼里蓄满了泪,黛玉便走了过去,笑着取过那顶箍,道,“四嫂,我有个想法,既是认了义女,便该有个信物留着,做个念想,不如把这个留给我那丫鬟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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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红楼黛玉介绍:
一朝穿到了《红楼梦》,成为三岁的黛玉,彼时,游方的癞头和尚正在游说父母,要化她出家。黛玉表示,出什么家啊,我这等好命,锦鲤体质小福包,荣华富贵还没享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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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为死者伸冤,还无辜清白,探寻案件背后的最终真相。女法医简清因公殉职,重生到了大明一个小仵作身上。女扮男装,一身正义凛然,从此,死者不必枉死,活人不再蒙冤。山河大地,她如明月,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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