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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大明太师txt下载     大明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五章:顾家与顾国

    “大王,广东那边来的信,广州交易所的最新近况......”

    “大舅哥,来帮孤看看,孤这花怎么就养不好呢。”

    别苑内,陈云甫埋头侍弄着花草,一手拿着一个喷壶,一手拿着剪刀,整的满头大汗不亦乐乎,大舅子邵子恒站在身后向陈云甫汇报着广东情况。

    “士奇老母亲去世,回乡丁忧,这几天辛苦你替孤照料着办公司。”

    忙活了半天陈云甫总算是抬起头,两手扶着发酸的腰叹道:“是得多动动,这才多大功夫,就累的直不起腰来可不行。”

    邵子恒在陈云甫面前还不如杨士奇自如,也是岁数大了,年近四十说话什么的越来越少,陈云甫的闲聊他很少去接,多还是说的公事。

    “大王,胡嗣宗说交易所现在很红火,股监局也查处了好几家不法商人,整肃了风气。”

    陈云甫擦着手,看向邵子恒一眼,摇头道:“大舅哥,今天是端午,咱能别一个劲的说公事吗,你没看到孤今天都没进宫,搁家里难得休息一天,你就别拿这些事烦我了成吗。”

    “是。”

    嘴上说着是,可邵子恒也没有闲白的打算,收了声就规行矩步的跟在陈云甫后面,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他变化挺大的。

    “廷和呢,没带来?”

    陈云甫张望两眼:“韦三,韦三。”

    “大王,老奴在呢。”

    “去一趟,把廷和接过来。”

    “诶。”

    “今天端午,咱们一家人吃个饭。”

    陈云甫招呼邵子恒在凉亭里落座,很是亲近随意的说道:“平日里,咱俩忙政务,孩子忙上学,好久没一起聚过了,难得今天过节,踏踏实实吃顿饭。”

    “成。”邵子恒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臣陪大王多喝几杯。”

    两人正聊着,转角响起脚步声,紧跟着就是陈景和拿着一火铳样子的把式走出来,看到陈云甫吓的连忙将东西藏于身后,扭身就要走。

    “过来!”

    人被喊住,陈景和只好重新转身,硬着头皮走到近前见礼。

    “孩儿见过父王、舅父。”

    “拿的什么东西。”

    陈景和连忙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一把铁制的火铳造型物件放到桌子上,陈云甫拿起来看了两眼,又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发现并没有火药后揣进自己怀里。

    “哪来的?”

    “火器局上个月刚捣鼓出来的样品,试枪没过的汰撤品,我看着新鲜,就留着玩了,父王放心,我没要火药更没要弹丸,伤不到人。”

    陈景和赶忙自证清白道:“我就留着当个摆设而已。”

    “贪玩。”陈云甫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给老子稳当些日子吗。”

    邵子恒眼见陈云甫要训子,赶忙劝了一句:“大王,景和也是有分寸的,再说,上个月他们学校考定成绩,景和可是全校前十呢。”

    说起这事来,陈云甫的脸色稍霁,露出三分慈父微笑。

    自己这儿子贪玩归贪玩,但聪明是真聪明。

    “随孤。”

    陈景和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感情好的随你这个爹,不好的就都是我自己的责任了?

    邵子恒也是憋着想笑,不过还是煞有其事的点头。

    “大王说的甚是,假以时日,景和一定会成为大王的得力臂膀。”

    “看在你上个月学校考定的成绩还不错,今天老子就不和你计较了,滚回屋看书去。”

    “诶。”陈景和立马松出一口气,作揖就走:“孩儿告退。”

    退了三步堪堪转身,陈景和又别过身子谄笑。

    “父王,那个......”

    “火铳是凶器,次品也不能玩,下次再让老子看到你玩这东西,腿给你打折。”

    陈景和吓的一出熘脖颈,赶忙跑掉。

    “大王这样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虽然邵子恒在别的事上不敢多说话,但这是自己的亲外甥,硬着头皮也得替陈景和美言几句。

    陈云甫叹口气:“前些年景和小的时候,孤忙着四处救火疏于对他的管教,导致他性格顽劣,这都是孤这个做爹的责任,现在孤要把他教导好,不然,将来如何能继承大业。”

    忆起往事来,陈云甫的心情便不是甚好。

    “景和雅熙才两三岁的时候就从吴中回了南京,孤呢,那时候刚刚复仕,湖广贵州、两广辽东的四处跑,一走就是经年累月,后来又去广西待了两年多才回京,几个孩子的成长,孤是一个都没陪上,细想想,是孤亏欠他们啊。”

    “柠儿溺爱孩子,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孤的过错,现在时间充裕了,孤得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啊。”

    谈及孩子的教育问题,邵子恒亦是叹了口气:“自古可怜天下父母心,大王当年忙于治国抚民,舍了小家顾了大家,也是难为大王了。”

    “咱们大家都一样,没办法的事。”

    陈云甫感慨道:“做官嘛,顾了这一头落了那一头,哪有公私兼而顾之的,也就这两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孤的时间多了不少。”

    正闲聊着,远远守在外面的穆世群走了过来,俯身在陈云甫的耳边低语道。

    “大王,参谋部急报,戴次申在胪驹河和鞑靼部打起来了。”

    陈云甫的眉头顿时一挑。

    几个月的功夫,北伐的军队总算是捕捉到鞑靼人的踪迹了?

    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端午不端午的,赶忙起身都来不及和邵子恒打招呼,迈步就往外走。

    “报信的人呢?”

    “宫外候着呢。”

    “召进来。”

    陈云甫移步到前堂,在这里见到了从东胜卫城千里迢迢奔波而来的士兵。

    “战况如何?”

    “戴将军遇到的仅为小部鞑靼,应该只是个万户,敌主力还未探明。”

    接过军报来看,陈云甫沉吟起来。

    “王弼那边呢?”

    “王将军率兵去了土剌河,暂时没有什么消息。”

    土剌河没消息,胪驹河只有一个万户的敌人,鞑靼人跑哪去了这是?

    陈云甫挠头,他这身处南京,离着漠北太远。

    鞭长莫及只好无奈挥手。

    “你退下吧,好生休息几日再回漠北,世群,给这位儿郎取十两银子,让他在京城里好生吃喝。”

    士卒顿首谢恩离去。

    穆世群走上近前,言道:“要不要召在京的沐帅他们...”

    “不用了。”陈云甫抬起手打住:“越俎代庖不是好事,打仗的事孤不懂,操心也是白操心,蓝帅纵横天下,这事,让他去想就成,孤还是别乱指挥,以免影响前线的判断。”

    说是不愿意干涉前线军机,可陈云甫心里又哪能一点不牵挂呢。

    便是吃饭的时候,陈云甫都几次三番的出神。

    蓝玉啊蓝玉,可全看你的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封狼居胥!

    朔风呼啸、旌旗招展。

    这里是漠北,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这里,是胪驹河。

    戴次申的中军帐就设在胪驹河边上,连绵着扎下十几里的营地。

    鞑靼人跑的不见踪影,让戴次申的心情很不好。

    找到现在,竟然只让自己摸到一个万户的踪迹,几十万鞑靼人总不能全部天葬了吧。

    “苍蝇再小也是肉,将军,咱们把这部万户吃掉吧。”

    这一路军的副将,也是东胜卫指挥使的苏南雍站了出来请战。

    戴次申摇头:“我怀疑,这部万户是个饵。”

    “饵?”

    “胪驹河这里水草茂盛,一直都是鞑靼人大量群居活动的地方,眼下怎么可能只有一部万户,鞑靼人想拿这部万户吸引咱们的注意。

    本将敢笃定,咱们只要存了吃下他们的心思,这部万户就会四散奔逃,到时候咱们就跟抓羊,在这大草原上到处忙活,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苏南雍恍然大悟的说道:“将军的意思是,鞑靼部现在正需要时间来集结?”

    “没错。”戴次申一口咬定:“草原作战不同于攻坚战、攻城战,草原有大空间,一场仗可能几个月的时间都在行军上,而打起来,只需要几天甚至是一天就结束了。

    就像当年霍去病深入漠北王庭,三个月行军,一战定乾坤,这就是草原作战。

    咱们只要寻到鞑靼人的主力,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那,将军觉得,鞑靼人现在的主力在哪?”

    戴次申一手指向地图:“斡难河!”

    既然胪驹河没有鞑靼人主力的踪迹,戴次申就不信,斡难河这个蒙古人的圣地也没有!

    再往北跑可就到了北海(贝加尔湖),那地方留给苏武一个人牧羊还成,几十万鞑靼人可活不下来。

    “传令全军修整一夜,咱们明日,继续北上,直趋斡难河。”

    “是!”

    就在戴次申这边忙于寻找鞑靼人踪迹的时候,另一路的王弼军也在寻找鞑靼人踪迹。

    土剌河,也没有人。

    “草原人是他娘死光了吗?”

    王弼性燥,几个月行军一场仗都没有打上让他的心情十分不痛快。

    走太原出长城,两千多里的行军到如今,风餐饮露却连鞑靼人的毛都没有见到,这让王弼的心情很不爽。

    “戴次申那一路军也没有发现敌情,咱们这一路一样没有,鞑靼人似乎早就猜到咱们会进攻他们,因此有足够的时间藏起来。”

    行军参谋李远皱着眉头注目沙盘,说出了一个自己的猜想:“消息应该是蒙七卫造反之前就传到鞑靼人耳朵里了,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跑隐蔽。”

    “逃,那就让他们继续逃,老子就不信了,几十万鞑靼人能逃的一点尾巴都不留。”

    王弼气呼呼的围着沙盘来回踱步:“李远,你说鞑靼人会藏在哪里?”

    “这...”李远迟疑一声:“末将说不准。”

    “那是哪?”

    王弼手一指沙盘上某处,李远看了一眼后便说道:“库苏古勒湖,水系茂盛,一直以来都是草原人放牧的重要之处,鞑靼人确实有可能藏匿于此。”

    库苏古勒。

    王弼眯着眼睛想了很久,又在沙盘上寻了半天,当视线移转到自己眼下所在的土剌河时停住。

    “东边这座山是?”

    “肯特汗山。”李远就像是一部北疆的百科全书,王弼问什么他都能说出来,可见出征前的功课做的很充足:“这是蒙古人取的名字。”

    “意思就是,还有一个名字。”王弼抬起头:“叫什么?”

    李远凝声静气,一字一顿的说道:“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

    王弼的双眸瞬间瞪大,看向李远又确定了一遍:“你说什么?狼居胥山,霍去病封狼居胥的狼居胥山?”

    “是!”

    李远说道:“霍去病在狼居胥山举行封天祭礼,随后在另一侧的姑衍山举行禅地大典,何在一起,就是封禅天地。”

    王弼舔了舔的自己的嘴唇,眯着眼睛问道李远:“本将记得,礼法早就改了吧。”

    “本将若是率军打到这狼居胥山,能不能也举行封禅天地的大典?”

    李远瞬间就明白王弼的意思。

    这可是封狼居胥啊,哪个武人能扛得住这种诱惑。

    青史留名、万载武功。

    一个将军的一生若是有机会来一次封狼居胥,就是当场去死那也有的是抢破头愿意的。

    只可惜自两汉之后,在也没有一个将军在草原举行过封禅大典。

    唐代,李靖和侯军集虽都领军深入过漠北,但也都是经过狼居胥山,并未再举办过封禅典礼。

    此时此刻,王弼很动心。

    “可以是可以。”

    李远迟疑着说道:“不过,眼下咱们一仗没打,寸功未立,加上鞑靼人的踪迹到现在都没找到,封狼居胥说不过去吧。”

    “谁说寸功未立的。”王弼直接唤来副将,也是自己麾下的义子王祁,问道:“这一路上,咱们抓了多少落单的牧民?”

    “没计算过,五六千吧。”

    “全宰了!”

    王弼大手一挥,双眸之中满是兴奋:“为父要封狼居胥,就拿他们的人头,封天禅地!”

    李远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将军,禹王陛下曾有言,除了八邻部和札剌亦儿部,其余的草原人只要投降,概不可杀害。”

    “这只是陛下说,又不是命令。”

    王弼满脑子都是封狼居胥的诱惑,哪里能听得进李远劝谏,别看他岁数大了,但能和蓝玉拜把子的主,也不是什么乖宝宝。

    更何况,打完草原,自己就留在蒙州了,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顾忌少了许多。

    王祁就更不管那么多了,他当然是听自己义父的,闻言抱拳就走。

    就这么,王弼这一路军在土剌河转了个弯,直接东向扑往肯特山。

    历时三天的行军,又用了一天的功夫搭建封天台,王弼一声令下。

    五千七百颗牧民的脑袋就此落地,被当成战功堆砌成了京观摆在了狼居胥山的脚下。

    “父亲可以登台了。”

    王祁兴奋的说道。

    自家义父封狼居胥,他这个做义子的也是与有荣焉。

    王弼激动到颤抖,堪堪拾级而上不足十阶,耳畔边,就听见微弱的雷声。

    打雷了?

    王弼悬足于空,目露疑惑。

    大白天的晴空万里,哪里来的雷声呢?

    很快,王弼就瞪大双眼,嘶声怒吼。

    “敌袭!”

    鞑靼人哪里都没藏,竟然藏在了肯特山麓这一片!

    远远的天边,四面八方浮现出一条澹澹的黑线。

    当头一草原男子面带冷笑。

    “就知道中原人,克制不住封狼居胥的诱惑。”

    “天赐我阿鲁台立此大功!”

第四百二十七章:陷入死地

    狼居胥山脚下,明军出现了一丝混乱。

    这混乱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狼居胥山脚下的地形并不如大草原那么广袤,有乱石有溪流,所以十万大军阵容列的很混乱。

    此时此刻陡然敌袭,便是想要组成防御阵型也很困难。

    “别他娘组阵了!”

    王弼也没功夫在去管近在迟尺的封天台,大步流星的跑下来,唤来几名传令兵怒喝道:“前军变后军,先撤!”

    必须离开这狼居胥山脚的不利地形才是上策,原地不动,那就是等死。

    李远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来:“将军,敌人都是骑兵,一旦堵住东西两侧,咱们可就有被包围的风险。”

    “老子他娘的知道!”

    王弼骂了一句,随后看向李远:“你带大部先撤,老子带一万骑殿后,这里地形不利于我军作战,同样也不利于敌骑冲锋,一万军,够老子阻击鞑靼人了。”

    “是。”

    李远也顾不上关心王弼是不是三军之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主力大部队给活着带出去,十万精锐啊。

    这可都是二三十岁正当年的锐健儿,要是一战殁于此地,大伤国家元气。

    王弼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仁不让的亲自留下断后。

    “父帅,让孩儿来断后吧。”

    王祁还想来争,被王弼一脚踹倒:“快滚,老子就算撤掉也是死,战死于此还可护尔等周全,滚!”

    鞑靼人设伏于此,王弼心中清楚,自己败局已定,尽量的保全元气是唯一能做的事,就算自己撤了出去,自刎谢罪同样是唯一下场。

    既如此,还不如战死在沙场上,留个家族体面。

    现在王弼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自己怎么就不听劝呢。

    后悔已无作用,王弼只盼着李远能快速整军带大部撤出狼居胥山这周遭,转移入大草原,这样的话,自己就算死也有了价值。

    可惜,阿鲁台把鞑靼人全部主力于此设伏,怎么可能只攻一面,自然是东西两线合围,李远带兵都还没出山口,拿望远镜一看,鞑靼人都冲到二里外了!

    就算自己带兵冲出山口转入大草原,这么近的距离,明军大部是步兵,在无边无垠的草原上还不被草原游骑吃个干干净净。

    十万人,一个也活不下来!

    李远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停止撤退,直接在山口构筑防御阵。

    借助地形狭窄的优势,一万步兵组成的防御阵,足够将这个狼居胥山山脚堵个水泄不通。

    一面面巨大的坚盾立起,一杆杆锋利的刺枪挺出,草原人要是硬碰硬,十万骑兵也冲不开这个铁刺猬阵。

    谁说骑兵一定能打过步兵。

    起码攻坚就不行。

    看到李远去而复返,王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王祁扶着,整个人都能昏厥在地。

    “你,你为什么要退回来。”

    “敌骑已至,贸然奔逃于草原之上必全军溃散、十万儿郎一个都活不了啊。”

    “可如此,我军已被包围了啊。”

    王弼仰天悲呼:“此处山峦叠嶂,虽有澹水却无食物,敌军只需围而不攻,七日内,我十万大军就要活活饿死于此了!”

    李远年轻气盛,直言道:“这个道理末将自然也知道,可事已至此,不都是将军您的过错吗。”

    “李远!”王祁恼怒,喝骂道:“你说什么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李远回怼过去:“还没有找到鞑靼主力,就贪功冒进要封狼居胥,若不是如此,我大军何以至此。”

    “我操你娘。”

    王祁挥拳就要打李远,被王弼一手摁住。

    “李远说的是对的,过错皆在本将身上。”

    言罢解下自己的兜鍪,披头散发间拔刀于颈,此举吓了李远和王祁二人一跳,赶忙上前劝阻。

    “本将无颜面对十万儿郎,李远,本将死后你来统帅三军。”

    李远气的跺脚:“将军,你现在要是自刎于此,那三军才是真的全面崩溃,现在军心还在,虽难,咱们还有机会,你要一死了之,那就真没机会了啊。”

    王弼一咂摸也是这个道理,遂弃刀于地哀叹。

    “等战后,本将再以死谢罪吧。”

    “说说看,机会何在?”

    “守。”

    李远一口咬死道:“坚守住,机会就来了。”

    “军中仅有三日粮,省着吃也只能守七天。”

    “军中有战马三万匹,杀之可够十万大军吃半个月,加上粮食,坚守二十多天的问题不大,此处山脚下处处都是溪流,大军饮水有保障,因此,我军务必守住。”

    李远取出地图,摊开指着胪驹河的方向说道:“胪驹河的戴将军部离我军仅八百里,草原奔袭四日即达。

    鞑靼人既然主力皆在狼居胥山,那么胪驹河的戴将军此刻必然是找不到鞑靼人踪迹的,他可能会先去斡难河,此去斡难河必然也是扑个空,斡难河要是也没有,戴将军就会派斥候西向来探查,彼时,就能为我军解围,救我等出去。”

    坚守等戴次申。

    王弼望向东面,忧心忡忡。

    戴次申能及时赶来吗。

    他这里急着等待支援,赶到狼居胥山的阿鲁台却是一点都不急,眼见包围圈已成,阿鲁台那叫一个得意万分。

    “汉人无智,已入死地!”

    “父汗,咱们进攻吧,吃掉这支汉人。”

    阿鲁台之子脱欢兴奋言道:“毕其功于一役。”

    “不可冒失。”阿鲁台摇了摇头,手握马鞭指向眼前的狼居胥山说道:“汉军虽入死地被我军包围,但此处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汉军有盾甲之利,一心死守的话,我草原儿郎都是血肉之躯,攻克极难,包围住,饿死他们。”

    “本汗这是效法冒顿单于当年白登山围死汉祖刘邦,哈哈哈哈。”

    阿鲁台亦是骄狂得意,拿自己和冒顿来比,自觉已是胜券在握。

    而此刻的斡难河,戴次申的靴甲踏足于此。

    这是蒙古人的圣地,是成吉思汗登大汗位的地方,几百年来,戴次申算是第一个涉足此地的汉人将军。

    但戴次申的心情一点也不高兴,反而眉头紧皱。

    怎么,还是没有发现鞑靼人的踪迹呢?

    “鞑靼人,在哪?”

第四百二十八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戴次申现在是真迷湖了。

    胪驹河没有找到鞑靼人也就罢了,连斡难河都没有鞑靼人的踪迹那可真是说不过去。

    怎么着,鞑靼人这是听到大明要北伐的消息后,直接逃到北海冰原当野人不成?

    戴次申显然是不相信这种可能性,于是他找来苏南雍,问后者的意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南雍同样困惑,他言道:“我在东胜卫几年,深知草原人之习性,他们逐水草而居,冬天的时候就南渡,派小股军队穿过阴山来漠南打秋风,所为者,就是能劫掠些粮食和衣物过冬。

    可以说,哪里有水草哪里就是草原人的家,离开水草,死路一条。

    胪驹河、斡难河都是草原人繁衍之地,他们不可能放弃这里不要。”

    戴次申听的直翻白眼:“老苏,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知道,你别忘记,我在漠南当多少年兵了都。”

    苏南雍挠头一笑:“是,你是我老领导嘛。”

    “别玩笑,先找鞑靼人。”戴次申抱着膀子站在沙盘边,凝眉深思:“说来也是奇怪,王弼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鞑靼人总不可能逃到瓦剌的地盘上去吧。”

    “应该就不可能。”苏南雍并肩站立,说道:“先不说瓦剌会不会收留他们,就一点,鞑靼部离着瓦剌四五千里远,几十万人大规模的迁移,我东胜卫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所以,我觉得鞑靼应该还藏在这一片。”

    “草原广袤天地、万里无垠,哪里能藏的住人。”

    “倒是有一个地方。”

    苏南雍说完这话,戴次申也是一怔。

    二人对视,齐刷刷看向沙盘,异口同声的说道。

    “肯特汗山麓!”

    “只有这一个地方能藏兵。”

    戴次申立马反应过来,他问道苏南雍:“肯特汗山,就是狼居胥山吧。”

    “对。”

    “一定是这了。”戴次申一拳砸在沙盘上:“狗日的鞑靼人还挺有脑子的,他们肯定是在这设伏,等着咱们贪功冒进去狼居胥山封天祭礼,好来个一网打尽。”

    “要抓紧时间联系王弼将军,提醒他小心,他在土剌河一带寻觅鞑靼人踪迹,离着狼居胥山最近。”

    戴次申深以为然的点头:“咱们也摸过去,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大军说动就动,修整一日后,戴次申部便拔营离开斡难河,西向奔着狼居山的位置进军。

    只三日的功夫,前营斥候就来报。

    “狼居胥山外发现大量鞑靼军,数有十几万之巨。”

    找到鞑靼人主力了!

    戴次申还没来得及高兴,斥候接下来的话又让戴次申吓了一跳。

    “除了鞑靼军,卑职还发现了我军的旗帜,是王弼将军部。”

    王弼?

    戴次申顿时大惊,当下亲往前线,寻了一小山丘登上,拿出望远镜观察起来,果然看到一杆王字大纛旗和明军的军旗。

    这个发现让戴次申瞬间喝骂出口。

    “这个王弼,一定是贪功冒进,这才被鞑靼军包围,愚蠢竖子,害我十万儿郎身陷绝境。”

    苏南雍亦是恼怒,不过心知眼下说这些已是无用,当务之急是把王弼部救出来。

    “鞑靼军眼下包围了王弼部,却迟迟没有发动进攻,说明是存着饿死王弼的打算,这就给了咱们充足的时间来部署。”

    戴次申马上眯起眼睛来。

    “你的意思是,反包围?”

    “我军只有十三万,其中骑兵为八万,还包括了漠南诸部蒙古的三万骑,想要包围这十几万鞑靼军,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我没说包围这支鞑靼军。”苏南雍冷笑一声:“十几万鞑靼军于此,他们的牧民部落呢?”

    戴次申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草原人又不是神仙辟谷之体,可以不吃不喝,既然鞑靼军的主力在这里,那就说明,几十万鞑靼牧民也一定在不远的地方。

    “进攻他们的部落,自然就解了王弼部的包围,不仅如此,若是我军吃下鞑靼牧民,十几万鞑靼军,就要饿死在大草原上!”

    包围他们的口粮,就等于包围住十几万鞑靼军了。

    这叫做围魏救赵、攻敌所必救!

    “就看王弼那个混蛋能不能坚持住了。”

    戴次申恨铁不成钢的吐出一口痰来,回马归入大营,带着全军依旧保持着距离狼居胥山一百里之外,以免被鞑靼部的斥候发现。

    正常的斥候基本都是一二十里,即使是草原作战也很少有超过五十里的,一百里,阿鲁台做梦都想不到。

    他哪能想到,明军有望远镜这种东西。

    只要摸进二十里内,拿望远镜一瞄,在大草原这种一览无余的环境下,就能窥探到一些标志性的东西,比如说大纛旗。

    加上草原人那密密麻麻十几里的蒙古包营地,同样极易发现。

    所以,阿鲁台这算是吃了科技差距的亏。

    直到此刻,阿鲁台都还没发现戴次申部已经摸了过来,他还悠哉哉的烤着羊腿,等着包围圈内的王弼军断粮呢。

    那王弼军断粮了吗?

    断了。

    现在距离王弼军被包围在狼居胥山中已经长达十六天,军中早就断了粮,现在全靠杀战马充饥。

    一脸胡子拉碴的王弼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色灰暗,斗志萎靡。

    “戴次申这个混蛋,为什么还不来。”

    外无救援、内无粮草,王弼的心,那叫一个灰暗。

    若是十万儿郎尽丧于此,王弼都不敢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自己铁定是死路一条,三族还能保住吗。

    王祁打了一壶水走过来递给王弼,同时小心翼翼的说道:“父帅,鞑靼人那个叫阿鲁台的首领又派使者在山谷外喊话了,要咱们投降。”

    “放他娘的屁。”

    王弼水才喝一口,就气的一把扔出去骂道:“我汉家儿郎永不为奴,告诉他,有本事就来杀光我们,想让我们当汉奸?门都没有!”

    “阿鲁台不是真心要劝降,他只是想派人看看咱们的粮食还够撑几天。”

    李远走到旁边,叹气道:“顺便,离散咱们的军心。”

    “离散军心?”王弼嗤笑道:“我军儿郎皆是好汉,焉有惧死而投敌者?”

    “这倒是。”

    李远点头,却还是愁容满面。

    “话虽如此,可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粮食一旦吃尽,阿鲁台饿也把咱们饿死了。”

    “这戴次申死哪去了。”

    听着王弼的低骂,李远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此时此刻这步田地都是王弼的昏聩所导致,竟然还怪友军不及时前来救援。

    这样的人竟然也配为帅。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十七天、十八天、二十天。

    王弼部终于还是断粮了。

    当阿鲁台发现明军的防御阵型出现松垮和缝隙的时候便知道,明军的将士已经饿的没有力气了!

    “全军进攻!”

    阿鲁台兴奋下令,可他的军令还没出汗帐,一个满脸血污的草原儿郎冲了进来。

    “大汗,明军、明军包围祖地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八门金锁阵

    听到自己老巢被明军包围的消息后,阿鲁台脑子都懵了。

    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谨慎,斥候都派到五十里外了,也没见到一个明军的影子,这支明军是从哪冒出来的?

    “父汗,现在怎么办?”

    脱欢在一边也是六神无主,眼么前是已经断粮的明军,大军攻个几天就必然能取得重大战果,甚至全歼这支被困死在狼居胥山的明军也不是没可能。

    可几天的时间。

    自家老巢早就完蛋了,连地里的蚯引都得被竖着噼两半。

    “撤。”

    阿鲁台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来。

    纵是有千般的不忿、万般的不甘,这一刻都化作乌有。

    各部万户开始有序准备撤退,而阿鲁台的动向自然也落在了困守在狼居胥山中的王弼眼中。

    “鞑靼人撤了。”

    “他们为什么撤,难道是诱敌之计?想把咱们骗出去杀?”

    李远则有不同意见:“我军已经断粮,鞑靼人何必再行诱敌之计,只需要再等两日就能不战而胜,何必多此一举,我觉得,一定是戴将军部赶到了。”

    “没见到援军的影子啊。”王祁在边上说的话让王弼大觉颜面尽失。

    “谁告诉你支援一定要人到才能支援,围魏救赵的典故都不知道吗。”

    王弼虽然贪功冒进,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毕竟是领兵几十年的将军,很快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全军杀出去,咬住阿鲁台部。”

    “父帅,咱们可都是步兵啊,拿步兵追骑兵?”

    “追是肯定追不上,但咱们必须跟过去,懂吗。”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条腿,不过王弼追着阿鲁台不松口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跟着阿鲁台找到鞑靼部的老营,配合戴次申部争取全歼阿鲁台!

    王弼的打算阿鲁台一眼就能看穿,可他现在归心似箭,根本无暇顾及,只好把自己儿子脱欢留下,连着三万骑兵阻拦王弼。

    这样一来,王弼就没办法了。

    “要不是战马全给宰了,老子非得狠狠捅阿鲁台一刀不可。”

    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王弼部没了战马,最大的能耐也就只能拖住脱欢这三万骑,不让其回师救老营,算是替戴次申分担一些压力。

    再说阿鲁台这边,连连催马之下也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赶回老营,等他赶到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早已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老营营地。

    那高高飘扬的明军旗帜让阿鲁台暴怒不已。

    “进攻!夺回老营!”

    老营一旦放弃,自己这十几万大军的结局无需多言,因此,阿鲁台的选择没有错。

    戴次申早就有了准备,阿鲁台下令之前,他就已经摆下了阵型。

    这个阵型的名字叫八门金锁。

    很熟悉是不是。

    三国演义里面的出场次数特别高,六韬中有详细的布阵说明,这种大阵,最适合的地形就是平原,最喜欢对付的就是骑兵。

    诸葛武侯曾经在八门金锁阵的基础上改良升级出2.0版本的武侯八卦阵,但八卦阵太复杂,别看戴次申当了几十年兵,还真没搞懂。

    打鞑靼,八门金锁阵足够了。

    阵型的核心是步兵方圆阵,盾、矛、弓、弩四个兵种配上岳武穆当年整出来专门招呼拐子马的麻札刀,任由阿鲁台十万骑兵冲进阵来,也是一阵人仰马翻、寸步难进。

    外围则是明军五万骑兵混以漠南蒙古三万骑兵,八万人绕着这八门金锁阵的两翼曲线包抄,从肋部和侧后进攻阿鲁台。

    而在八门金锁阵的阵眼中心,则是一个高高耸立的木塔,戴次申带着十几名旗手站在塔台之上。

    戴次申举着望远镜时刻观摩着战争的走向,一边下着一道道或变阵或调兵的指令,旗手就会打出对应的旗语。

    军令在白昼下畅通无阻。

    鞑靼军宛如洪水般涌入明军大阵,明军大阵则如磐石一般,任由洪水冲击也是岿然不动。

    一名名草原健儿甚至都来不及挥起马刀,便被一杆杆自橹盾中探出的长矛捅穿胸腔和小腹,更甚者前一秒还端坐马上,下一秒就被冷箭弩箭射成刺猬一般坠马落地。

    一名草原的勇士催马侥幸躲过这明枪暗箭,堪堪欺身到一个个阵脚前,胯下战马就哀鸣一声,它的四蹄被麻札刀砍断。

    这位草原勇士被掀翻在地,痛的闷哼一声头晕眼花。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身后的明军盾牌打开,两把钩镰枪探出,直接扎进了自己的左右肩胛骨中。

    “啊!”

    这般疼痛让他苦不堪言的嚎叫出来,紧跟着就被这两把钩镰枪拖拽着进入明军阵中。

    十几把横刀直接将这名鞑靼兵砍成了肉泥!

    盾牌重新落地,一切彷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只有盾牌外沾染的鲜血和倒地哀鸣的战马记录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小战斗。

    “大汗,我军冲不进去啊!”

    有万户一身浴血的从前线退下来找到阿鲁台,悲戚道:“明军的大阵比乌龟壳还要坚固,比刺猬还要扎人,根本无处下手,儿郎们死伤惨重。”

    “本汗看不到吗!”

    阿鲁台咆孝:“再难打也要破了此阵,不然一旦后退,我等皆饿死于茫茫原野之上。”

    草原人是勇敢的,任何一个民族在保家卫国的时候都是勇敢的,他们悍不畏死、他们前赴后继。

    但战争是冷血且残酷的,从不因某一方勇敢无畏就会偏袒。

    冷兵器的战争或许不如热武器战争干脆利落,但白刃相交、短兵相接一样不会拖泥带水。

    苏南雍和脱识不花各自领着四万骑兵自两翼包抄上来,沿着阿鲁台军的肋部以锥形阵死命的向前突进。

    这也就是大明没有一支像跛狼帖木儿麾下马穆鲁克式的重甲铁骑,不然在这么得天独厚的战场环境,两万重甲骑,足够全歼阿鲁台这十几万游骑了。

    陈云甫前世不通晓战争史,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没从阿拉伯大规模买入过战马进行军队列装。

    即便如此,戴次申今天也向阿鲁台、鞑靼人展现了一番,汉人将领的指挥艺术。

    三通鼓罢,鞑靼人的攻势已经显出颓式,开始收缩前线增防两肋的防守。

    “机会来了。”

    戴次申兴奋击节,大声喝道。

    “变阵,全军出击!”

第四百三十章:青史罕见的大捷

    兵法有云,一鼓作势、再而衰、三而竭。

    鞑靼人正面进攻迟迟未能取得战果,致使锐气稍减,加之两肋又被明军骑兵一个劲的突击穿插,一时间怯战的、回防的各有想法,局部战场的混乱便不可避免的出现。

    戴次申高居塔台之上看的是一清二楚,故而击节说出机会到了这句话。

    一处混乱就容易被击溃,一处被击溃就处处被击溃。

    十三万明军、十二万鞑靼军在肯特汗山麓往北一百三十里这个位置展开了一场大会战。

    也可以叫大决战。

    鞑靼军成片成片的倒下,战场上处处是受惊而四散奔逃的战马。

    在这里,坠落马下的鞑靼人比被射杀还要惨,因为他们的下场往往是被踩成肉泥。

    在快速累加的战损下,鞑靼军阵出现了致命的脱节。

    “完了!”

    阿鲁台面如死灰,自幼熟谙兵书又和马哈木打了七八年的他太清楚这一刻的脱节意味着什么。

    明军的将领不是绣花枕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戴次申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部署。

    “传令苏南雍,切割战场、切割战场!”

    十三万鞑靼军被苏南雍领着四万骑兵一分为二,被包围的鞑靼军数在五万左右,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同样五万数量的明军步兵。

    骑兵打步兵,在反包围的情况下面对盾矛组成的钢铁防线还有优势吗?

    反正明军的战线开始合拢,盾矛墙稳步推进压缩战场,就像坦克压步兵那样,在挤压中,无数鞑靼军被活生生捅成血葫芦。

    他们的战马在狭隘的战场上奔跑不起来,就算最外围的一部分能跑起来,也根本无法从苏南雍部的四万明骑中突围出去。

    等待这五万鞑靼军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全歼!

    阿鲁台绝望了。

    他必须要放弃掉这五万同胞,尽快撤退脱离战场。

    但。

    “脱识不花!”

    阿鲁台双目圆睁,几乎掉出血来:“你也是蒙古人,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族裔,难道你忍心做汉人的刀,杀我们这些同胞吗。”

    拦住阿鲁台西撤的不是别人,正是漠南诸部蒙古的首领之一脱识不花。

    “自我父亲三十六年前降于大明至今,大明从未视我等为蛮夷异族,衣食具足恩重如山,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脱识不花生为大明之民,自当为大明效力。”

    年轻的脱识不花直言道:“桑哥他们才是叛国者,我脱识不花为国而战,幸甚。”

    阿鲁台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脱识不花早就汉化了一个彻底,指望脱识不花觉醒民族大义放自己一马是不现实的。

    “阿鲁台,你投降吧。”

    脱识不花举起刀对向阿鲁台:“我脱识不花以生命向长生天起誓,你只要投降,无论军民,明军都不会杀你们。

    大明的禹王金口玉言保证过,明军此次北伐,除了八邻部、札剌亦儿两部牧民之外,一个降俘也不会杀。”

    阿鲁台顿时冷笑。

    “既言不杀降俘,为何还要单独拎出两部来。”

    “你身为阿苏特部的可汗,难道不清楚这两部的族渊吗,他们是先大元伯颜丞相的部落,南征汉人的时候,这两部犯下的血债汉人都记着呢。

    汉人是宽容的,但不代表他们会忘记历史、忘记仇恨,所以这一点,没得商量。”

    脱识不花大喝一声:“阿鲁台汗,你的时间、你部族民和儿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降,难道你想阖族老幼全部死绝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吗,想要尽数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吗!”

    阿鲁台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早已人疲马乏的儿郎、看向那远远的,身处明军包围圈正不断死亡的五万被自己抛弃的族民,痛苦的扭回头闭上双眼。

    “脱识不花,汝不过为汉人鹰犬,如何向本汗保证,投降就不会死。”

    “我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向长生天起了誓,你若是投降被杀,我脱识不花陪你一起去死。”

    阿鲁台苍凉一笑,扔下手中弯刀谓左右言道:“既如此,愿降者与本汗同降,不愿降者可自行突围。”

    亲兵卫士彼此相望,皆弃刀于地,下马跪地。

    “我等,降了!”

    九州二年七月十七,大明北疆边防军副总指挥使戴次申领兵十三万于肯特汗山麓北一百三十里,大胜鞑靼部。

    鞑靼部大汗阿鲁台率众投降,降卒高达十一万六千人,并鞑靼部牧民三十七万四千众。

    这场仗是大明开国以来,前后总计十一次对战蒙古政权取得战果最为丰硕的一场战役。

    哪怕是收复辽东之战、收复云南之战、收复甘西之战、捕鱼儿海大捷都远不及这一场战争的战果之丰硕、战功之辉煌。

    这一场仗,宣示着盘亘漠北草原,千百年来威胁中国北疆的游牧政权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即使大草原上还有着也速迭尔的北元余孽以及马哈木所领导的瓦剌部,但他们这两个政权所在的位置,都远在唐麓山及其西北地区,也就是后世的西伯利亚及哈萨克地区,离着中原迢迢万里。

    而肯特汗山,则是后世的乌兰巴托。

    在往北七百里,可就到了亚州明珠贝加尔湖。

    随着阿鲁台的投降,被他留在后方阻击王弼的儿子脱欢也放下武器宣布投降,王弼趾高气昂的压着三万俘虏赶到了鞑靼部的老营,见到了戴次申。

    北疆边防军,王弼才是正的总指挥使。

    此时此刻,咱们这位正的总指挥使也不提自刎谢罪的事了。

    “斩俘十五万,这份战果送往南京,禹王陛下一定会高兴的几天睡不着。”

    王弼美滋滋的想着,他觉得功过两抵之下,加上蓝玉是自己的拜把子大哥再替自己美言几句,那自己,还用死吗?

    打仗嘛,输输赢赢很正常的事情,谁能保证一点过失都没有。

    要不是他王弼率军坚守拖住阿鲁台,哪能轮到戴次申犁庭扫穴?

    念及至此,王弼就踏实许多。

    “将军,这王弼忒不吃粮食了。”

    苏南雍小声在戴次申耳边说道:“他不对您感恩戴德就算了,还自诩自己立了多大功,什么东西啊。”

    戴次申笑笑,面向南京方向端起酒杯。

    “为大王贺!”

第四百三十一章:求战心切

    漠北大捷的军报赶在中秋节之前送到的南京,让本就因为即将过节的南京城更加热闹。

    茶楼酒肆处处都是欢歌笑语,酒水一度卖到脱销。

    民间直把戴次申、苏南雍等人夸成了兵仙韩信转世托生,借着这个热度,南京日报上甚至出现了类似题材的连载小说。

    题目就是《兵仙转世在大明》。

    好嘛,第一本穿越题材的小说就这么在大明朝诞生了。

    陈云甫还煞有其事追看了两期,虽然文笔写的吧,那话怎么说来着。

    几百年前的穿越小说,你还要啥文笔。

    反正此时此刻南京的老百姓看的很痛快,这位叫韩自立的作者也靠着这本书赚了个盆满钵满,听说才半个月的功夫就在南京买了一处一进院的房产。

    一扒这韩自立的身份,竟然还是南京府里的一个公员。

    也算是不务正业了。

    开心归开心,但不开心的事也不能说揭过就揭过。

    就比如贪功冒进,自以为是的王弼!

    “杀良冒功,还恬不知耻的跑到狼居胥山要举行封禅大典,险些葬送我大明十万儿郎,孤看他是昏了头了!”

    陈云甫刚看完北伐军随军文书抄送回来的军报时,气的一刀差点没把面前的桌子给噼两半,也就是力气差点,刀卡在了桌子里。

    “杀!不杀不足以抚三军!”

    陈云甫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忌蓝玉就是王弼的拜把子大哥,怒不可遏的下令道:“即刻着人赴漠北把王弼给孤捉拿归桉,漠北战事,依旧由蓝帅为主,戴次申副之。

    另,加戴次申锐国公,享食邑于漠庭万户。”

    丁忧回京的杨士奇有心劝一句吧,看到陈云甫这般盛怒,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终是没敢说出来。

    “武将多骄、文臣多专,孤要不整肃一番,他们眼里还有孤吗,还有王法吗!”

    骂着骂着,陈云甫又沉默下来。

    随着掌权日久,自己似乎越来越理解老朱了。

    见到陈云甫沉默,杨士奇这才敢小声递话:“那,王弼还杀吗?”

    “杀!”

    陈云甫冷声道:“肆意妄为、身为北军主帅知法犯法,不杀他,何以整肃军纪。”

    得了确切答复,杨士奇点点头,赶忙草拟出这份王令,呈递的时候不忘把卡在桌子里的刀拔出来,小心翼翼的归鞘。

    杨士奇是真怕陈云甫一怒之下再拿刀乱砍一通,这屋子里的家具可都是金贵货,国家的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不是。

    多好的旃檀木桌子,就这么噼毁了一半。

    王令被加了印玺送往漠北,半个多月的功夫也就到了大营中。

    还得意洋洋做着美梦的王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是没能逃掉。

    拿回京师,问斩!

    “不可能!不可能!”

    王弼疯狂的想要挣扎,他怒吼着:“本将为国朝立有大功、本将为国朝立有大功啊!收复辽东、收复云南,哪场仗我王弼没打过,禹王,你枉杀良将!”

    带队而来的锦衣卫千户寒着脸,直接一拳砸在王弼的嘴上,将后者满嘴的牙砸掉了一多半,好悬没把王弼当场呛死。

    戴次申就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王弼连着其子王祁被锁拿归京。

    这一个多月,王弼是嚣张也嚣张了,跋扈也跋扈了,现在去死,也算是没委屈他。

    值得一提的是,王弼的随军参谋李远并没有因此受到牵连。

    功过赏罚,陈云甫拎得清楚。

    等到王弼被拖拽走,漠北大营便是戴次申做了主。

    “全军随时准备开拔,咱们西向去找蓝帅。”

    眼下鞑靼部虽然已经不在了,但瓦剌的马哈木还有也速迭尔的北元都还没灭掉呢。

    这一场仗不尽全功,戴次申总觉得有些遗憾。

    “苏南雍,你带五万步卒留下来,看管这几十万的鞑靼俘虏。”

    苏南雍点了点头:“是,将军且去。”

    漠北这边的战事算是彻底肃清,那蓝玉呢。

    这几个月,蓝玉在干什么?

    这需要把时间线拨回到五个月前。

    彼时蓝玉给王弼、戴次申二人指派好任务之后,自己也率军出西安开始向着西北方面进军。

    大军先后过贺兰山、居延海挺进草原,最后在杭爱山至扎不罕河一带落营,窥探瓦剌及也迭速尔的踪迹。

    在经历长达一个半月的行程之后,蓝玉率部翻越唐麓山脉,并在此捕捉到了瓦剌一部万户的行迹。

    马哈木果真不出所料的将老营自额尔齐斯河东移到了乞儿及部的草原上。

    这个所谓的乞儿及部,大概的位置应该是后世的叶尼塞河南端东部同安加拉河西南方向夹角的这个位置,而之前的额尔齐斯河南端流域就是历史上瓦剌诸部的驻军处。

    像再往西北的失必儿部,那就是大蒙古体系中钦察汗国下属的西伯利亚汗国了。

    走失必儿部所在的巴拉宾大草原向西北进发,过图拉河、塔吉尔河、谢列不良卡河等水系就到了乌拉尔山脉,再往西,就是后世的莫斯科。

    扯远了,说回到蓝玉所在的战场。

    自从发现瓦剌军的行踪之后,蓝玉就一直在等待着瓦剌和也迭速尔能够大打出手,毕竟瓦剌诸部的实力还是很强劲的,加上也迭速尔一部还有七个万户,蓝玉自忖自己手上带来的十万大军难保全胜。

    于是,蓝玉就这么遥遥的坠在二百多里外的唐麓山北侧安心等待起来。

    一边保障后勤,一边肃清周围可能存在的小型草原部落,收拢给养。

    马哈木这功夫还不知道明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摸到了他的大后方,此刻正带着瓦剌其他诸部一道和也速迭尔对峙着寻找战机。

    至于远在东面几千里的鞑靼部被明军进攻的消息,马哈木压根都不知道。

    太远了。

    阿鲁台也没派人向马哈木求援过。

    因此,在此刻极西北的战场上,形成了一个颇为诡异的战局。

    乞儿及草原上,马哈木带着十几万瓦剌军在这里和也速迭尔的六万北元军顶起了牛,而在两方东南将近三百里的方位,十万大明骑兵在蓝玉的率领下安然扎营。

    除了蓝玉外,两方谁也不知道战场上,还有大明这么一支军队在。

    时间,就这么一拖拖到了七月份。

    就在蓝玉都有些吃不住劲的时候,总算等到了进展。

    马哈木和也迭速尔干起来了!

    “他娘的,再不打,老子都打算过去把他俩一起收拾掉了。”

    蓝玉兴奋的穿上盔甲走出帅帐,吆喝起来:“全军带上七日的干粮,跟老子北上!”

    养精蓄锐几个月的明军儿郎们从各自的营房中冲出来,兴奋的嗷嗷直叫。

    憋了大几个月,可算是能打仗了!

    求战心切!

第四百三十二章:别说话,小心暴露

    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一支浑身上下几乎被风雪给完全遮盖住的军队正在奔驰,得益于地上处处都是积雪,马蹄翻滚间除了带起蓬蓬的雪花,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是什么鬼地方,才刚过完中秋就下那么大的雪。”

    队伍的中央,大明的梁国公蓝玉此刻正不住搓着双手,哈着热气,脸上、胡子上全是雪花的碎屑。

    千算万算,蓝玉做梦也没算到,这地方过完中秋竟然会下雪。

    简直就是离谱!

    不仅下了雪,而且下的还不小。

    也就亏得后勤早在出征前就备下了冬天作战的棉甲,不然的话蓝玉此行必然是无功而返。

    虽然进军没有问题,但这场雪一下,蓝玉发现,自己眼瞎了。

    此眼瞎当然不是生理上的眼瞎,而是他找不到瓦剌部或者也速迭尔部的踪迹了!

    大雪覆盖下,什么遗留下的痕迹都被遮掩住,茫茫天地间,除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蓝玉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地方,望远镜等同于没用。

    找不到人,就意味着蓝玉甚至无法判断瓦剌现在还有没有继续和也速迭尔部开战,别等自己赶到乞儿及草原上,人家两方罢兵休战各回各家那才麻爪呢。

    “不找了,广撒斥候,等找到敌人踪迹后再行军。”

    这么漫无目的的赶路,蓝玉也知道军队吃不消,索性下令全军停驻,并一口气派出了整整十支逻骑小队外出探查敌情。

    就这般,十支明军逻骑小队冲出军营,向着四面八方不同的方位开始执行他们的探查任务。

    严忠浩是一名总旗官,负责其中一支逻骑队。

    “跟上,跟上。”严忠浩的喊话声在风雪天中并不算清晰,好在队伍的人数不多离的又近,因此倒也都能听的见,没有掉队的。

    队伍就这么连着跑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严忠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什么位置,反正就是一路上按照西北的方位奔行,沿途要是碰到树木什么的,不忘用刀刻下一个记号。

    这样的话不管是自己等下率队回营还是后面的部队追踪都会方便许多。

    “总旗,差不多得有一百里了吧。”

    身边一名叫六子的小旗官跟上一句:“歇歇?”

    严忠浩拿起随身带着的望远镜观望一圈,这地界四下空旷的紧,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便点点头。

    “成,让兄弟们都歇歇。”

    队伍停止了继续前进的步伐,各自下马围拢到一起,有会爬树的从附近干枯的树上扒拉些没有雪花的干枯树杈,聚拢到一起,用两个火折子在里面一点,也算是有了点暖和气。

    一群人就这么围着一簇篝火取起暖来。

    “总旗,你说这仗,啥时候能打完啊。”

    之前那个叫六子的小旗烤着双手,嘴里还念叨着:“咱们打从西安出发到现在都四个多月了,到现在连敌人的鬼影子都没看到,再打起来,你说明年能结束吗。”

    严忠浩搓着冻僵的脸,没看六子反问道:“怎么急那么厉害,赶着回家娶媳妇啊。”

    六子没吭声,只是傻乐。

    坐在六子旁边的一个小战士就冲严忠浩挑起了大拇哥:“总旗真是神机妙算,六子哥还真是赶着回家娶媳妇,年关前家里就给写了信,说替六子哥说了门媳妇。”

    “可以啊你小六子。”严忠浩立马来了兴致:“你小子这不吭不响的可不地道啊,藏的还挺深,等仗打完,回了国你得请喝酒。”

    “一定一定。”六子连连点头道:“俺还想着请总旗你帮俺给未来孩子起个名字呢。”

    严忠浩顿时笑骂起来:“媳妇还没哄上手入洞房呢,就先想着给未来孩子取名字了,你小子倒是猴急的很,咋的,在军营里憋几个月,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

    “六子哥,祖传手艺可不能丢啊。”

    “小海你别胡扯,你六子哥我是那种人吗。”

    一群战友围着篝火嘻嘻哈哈的拿六子开着涮,突然间篝火抖愣了一下。

    许是风吹的,也没人在意,唯独严忠浩谨慎。

    他将屁股下的积雪扒拉开,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缓缓将耳朵贴到地面上。

    这不贴不要紧,一贴之下顿时面色大变。

    “有敌骑。”

    一听到有敌骑,众人都惊跳起来,各自刚欲上马准备作战,又见严忠浩下令。

    “数量不少,全部隐蔽起来。”

    说着话,严忠浩赶忙把篝火用雪扑灭,再将这一块的踪迹清楚干净后,跑到一处丘壑山石旁埋伏好。

    “总旗、战马,战马。”

    六子指向旁边不远处拴着的十几匹战马,严忠浩顿时一惊。

    人能藏起来,战马怎么藏?

    “骑马撤吧。”

    六子建议了一声,可一旁趴在山石上拿望远镜观察的小海却低呼起来。

    “总旗,敌骑好多。”

    严忠浩赶忙过去接过望远镜一看,这一看,差点把严忠浩的魂都给吓得。

    只见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影绰绰的大队兵马。

    数量,恐怕能有七八万之巨!

    发现敌骑主力了。

    严忠浩的心里是激动的,可激动之后严忠浩又瞬间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他该怎么把情报传回去?

    这敌人不是自一个方向来的,而是四面八方,换言之,自己这支小队在之前的行军中,很可能是一头扎进了敌军的内部都不知道!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能解释了。

    敌人很可能是准备拔营,所以才会在一瞬间冒出那么多军队。

    真他娘的倒霉!

    严忠浩急的要死,现在自己就算想带人逃也很难逃出去,可要是不逃出去,又有什么办法向大营传递情报呢。

    思来想去,严忠浩有了主意。

    “把马放掉。”

    “把马放掉?”

    一群人都傻了眼,马放了之后,他们还怎么回营?

    “快,敌人一旦接近就要发现咱们了。”

    严忠浩催促着,六子等人不敢怠慢,连忙将拴起来的战马通通释放,一失去束缚,早就冻的瑟瑟发抖的战马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风起,裹挟着大量的雪花扑面而来,严忠浩等人才堪堪趴在地上就被这遮天蔽日的大雪给覆盖,倒是瞬间隐匿下了踪迹。

    一队队瓦剌骑兵从此路过,谁都没有发现严忠浩等人。

    风雪越来越大。

    就在严忠浩苦苦期待着瓦剌人速速离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是蒙古语,严忠浩听不懂,但他能看到。

    这支浩荡荡的瓦剌骑兵,停下来了!

    “风雪太大,等停了之后再行军吧。”

    马哈木下了战马,并且下达了全军停止前进的命令。

    十几万瓦剌大军堪堪行了不足十五里,就不得不在漫天的风雪中停下脚步,扎营落寨。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瓦剌军的内部,一支十几人的明军逻骑,此刻就趴伏在雪地之中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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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忠浩的心彻底凉了。

    “总旗,俺好冷啊。”

    六子哆嗦着嘴唇和严忠浩说道:“再这么下去,兄弟们可就要冻死在这了,这样的死法简直是太窝囊,趁着手指头还能动,操刀和他们拼了吧,说不准能抢到战马冲出去。”

    严忠浩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能动,冻死在这都不能动。”

    “什么?”

    慢说六子,所有人听到这条军令都傻了眼。

    “咱们一旦暴露,瓦剌人就知道我大明军队来了,他们必然会迅速转移,而现在看情况,他们是要落营,风雪不停的情况下,他们最起码要在这修整一两天,这样的话,我军就能捕捉到他们的动向。

    不能让他们转移,一旦转移,我军再想找到瓦剌人就很难了,咱们死也是白死。”

    “所以,咱们就这么生生冻着?”

    严忠浩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六子说了一声。

    “六子,对不起。”

    六子沉默了许久,突然一笑。

    “总旗别说话了,小心暴露。”

    别说话了,小心暴露!

第四百三十三章:冰雕

    “蓝帅。”

    中军帅帐被掀开,周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昏暗的帐中,蓝玉正用胳膊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听到动静,蓝玉睁开惺忪的睡眼:“是周兴啊,怎么了。”

    “咱们出去探查的斥候队回来了,少了一支。”

    听到少了一支,蓝玉瞬间坐直腰板。

    “少了一支?”

    “对,少了一支去西北的。”

    蓝玉站起身,立马就来了精神:“难不成是遇到敌人了不成。”

    “这说不准。”

    周兴言道:“眼下外面风雪漫天的,也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遇到敌人,要不要加派几支逻骑沿途去找找?”

    “若是失踪,找了也难找,若是遇到敌人,派小股逻骑去探查,还不如大部队一起行动。”

    蓝玉捏着眉心,想了好半晌后说道:“这样,你带着五千骑先沿途看看,斥候探路应该会留有记号,顺着记号去寻,本帅亲领大军随后跟着你。”

    “这么大的风雪,让末将自己去吧。”

    “不行。”蓝玉直接拒绝道:“就是因为风雪太大,才更要全军齐动,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事不宜迟,快去。”

    周兴知道劝不动蓝玉,当下也不耽误,直接抱拳离开。

    他带兵离开没多久,蓝玉也集结三军,趟风冒雪的带着大军拔营跟上。

    很快,蓝玉就在一处小树林发现了第一个记号。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

    短短四十里的路程,蓝玉发现了七八个记号。

    “那么多记号在,说明不是迷路。”蓝玉顿时兴奋起来。

    不是迷路,那就一定是遇到了敌人。

    而且是大股敌军,若只是小股的敌骑斥候,自己这一队逻骑没道理连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正兴奋着呢,耳边听着马蹄声响,紧张的蓝玉差点下令戒备,还是身边警戒观察的亲兵说了句。

    “是周将军。”

    周兴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令蓝玉激动到浑身战栗的消息。

    “蓝帅,发现瓦剌大营了。”

    这话让蓝玉甚至有些恍忽。

    “瓦剌,大营?”

    “是的,是瓦剌大营,十几万军队的大营。”

    周兴兴奋不已的说道:“末将甚至看到了瓦剌几部大汗的牦旗。”

    十几万军队、几部瓦剌大汗,这不是大营是什么。

    蓝玉吞了一口口水,眸子里跳动起火光。

    “多远?”

    “大概六十里。”

    六十里,骑兵奔袭之下,不消三刻钟便能抵达,即使是风雪天有阻碍,半个时辰的功夫也足够了。

    “全军下马,牵马前行。”

    虽说离着六十里地,敌人很难发现,但十万骑兵同时奔袭,那动静比地震还大,再多的积雪也消化不掉。

    蓝玉选择了更稳妥的行军方式,步行逼近!

    就这么,十万明军将士在蓝玉的带头表率下,牵马向着西北方向进军,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离着瓦剌的大营,此刻已不足四十里!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到瓦剌军斥候的侦查范围了。

    都不用外围的哨骑捕杀,蓝玉自己肉眼都看到了几个明哨。

    “全军上马,冲!”

    十万健儿齐上马,勒动丝缰向着西北的瓦剌大营,发动了全军冲锋!

    四十里地,对骑兵来说两刻钟足以!

    此刻的瓦剌大营中,马哈木正在汗帐中籍着烛光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刚打算伸手喝一杯热羊奶,陡然发现营帐内的烛火晦暗了一下。

    不是晦暗,是晃动。

    自烛光后连几桉都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草原上的马哈木哪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大规模马蹄踏地才有的动静啊。

    那么厚的积雪都有如此大的动静,这得是多少骑兵?

    “敌袭!”

    马哈木第一时间吼出声来,同时起身开始披甲,抄起自己的弯刀冲出汗帐,厉声怒吼。

    “敌袭,所有人快快集结御敌,快!”

    脚下的颤抖越来越厉害,虽然马哈木的视线里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敌人,但马哈木心里知道,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正在快速向他们瓦剌大营迫近着。

    雅文吧

    一队队瓦剌兵从各自的营帐中窜出来,衣甲不整的找武器、寻战马。

    整个瓦剌大营占地足有十几平方公里,自高空俯瞰而下,彷佛无数蚁群正在混乱的汇集着。

    这个时候,马哈木的视线中已经看到了东南方向,那天地交际的位置一条黑线开始浮现。

    “操!”

    马哈木骂了一句:“秃勃罗!”

    “大哥。”

    马哈木的弟弟,绰罗斯秃勃罗闻声快步赶了过来。

    “带着你的万户,迎敌!”

    这个时候仓促迎敌和送死有什么区别,秃勃罗先是一怔,随后马上明白马哈木的打算。

    若是争取的时间足够,马哈木就带军和这支突然出现的敌军打一场,若是争取的时间不够。

    马哈木就会撤!

    换言之,自己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抿起嘴唇,秃勃罗什么话都没说,握紧自己手中的弯刀翻身就上了战马。

    “儿郎们,跟老子冲!”

    万余已经穿戴好的瓦剌骑兵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不阵型,催动战马甩开四蹄就跟着秃勃罗冲了出去,向着东南的方向,迎头和蓝玉带来的十万明军骑兵撞在一起。

    这一刻,天昏地暗!

    蓝玉的眼里没有秃勃罗,只有近在迟尺的瓦剌大营。

    而身处瓦剌大营内的马哈木也终于看清楚这支莫名出现的敌军是哪里来的了。

    “竟然是大明的军队!”

    “大明的军队是怎么摸到乞儿及来的!”

    马哈木的脑子里全是问号:“还有,大明的军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是风雪天啊,就算是斥候,不跑到近前都不可能看清楚。

    明军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们瓦剌大营的位置。

    脑子里的困惑太多,可现在马哈木没功夫再去想了,他要抓紧时间。

    刚刚翻身上马,自己的马夫突然指向远处一个小山丘,惊愕的呆在原地。

    马哈木顺着马夫的手指去看,亦是傻眼。

    只见在那因为战马奔腾而扑簌簌抖落积雪山丘之上,十几个明军士兵正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全部冻住,宛如。

    冰凋一般!

第四百三十四章:当之无愧的首功

    马哈木终于知道,明军是怎么发现他们瓦剌人行踪的了。

    明军的一支斥候小队摸进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用牺牲生命的方式来向明军大营传递消息!

    这支斥候队忍受着天寒地冻,选择在风雪中活活冻成冰凋也纹丝不动,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让马哈木和十几万瓦剌军丝毫没有察觉,也因此,失去了转移的机会。

    马哈木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

    愤怒、尊敬、惊骇。

    大概都有吧,但更多的,是恐惧。

    “汉人,是怎么做到的。”

    活生生被冻死的痛苦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暴露。

    这是人力所能实现的事情吗。

    如果明军的将士都有这般超越想象的钢铁意志,这场仗还怎么打!

    瓦剌,拿什么打赢大明!

    马哈木是草原的雄鹰,他有着一颗傲视天地的雄心,但这一刻,他的雄心动摇了。

    他第一次对战胜大明产生了不自信的畏惧感。

    这从未有过的情绪让马哈木一瞬间陷入了失神中。

    马哈木如此,他身边的弟弟绰罗斯太平、各部万户大汗同样如此,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山丘上那十几个冰凋战士,目露惊惧和震骇。

    “大汗,明军冲过来了!”

    亲兵的惊呼将马哈木吵醒,他恍然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战场上呢!

    “御敌,御敌!”

    马哈木组织着军队来抵御明军的进攻,可连马哈木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位可汗、万户全部被夺去了心志,他们的抵挡力度,在明军如潮水般席卷上来的攻势前显得如此羸弱不堪。

    第一支冲进瓦剌军大营的明军也看到了山丘上严忠浩等人。

    同样的惊骇和同样的尊敬涌上心头,但明军们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了无尽的战斗热情。

    本就高涨的士气在这一刻,翻了十倍都不止!

    领军冲锋的周兴深深看了严忠浩等人一眼。

    “杀!”

    这是穷尽毕生力气的嘶吼,是远超任何一通行军鼓所能带来的激励,一个杀字,甚至让漫天飞舞的雪花都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飘舞的轨迹。

    如狼似虎的明军儿郎越来越多的涌入瓦剌军大营,在每一寸土地上和瓦剌军展开殊死搏杀。

    这一刻,不要再去想什么战损比、想什么伤亡率。

    每一个倒下的明军儿郎,都会在死前,拼着以命换命的方式拉一个敌人垫背!

    哪怕失去武器、双手,那就用牙咬、用头砸!

    “疯子!全他娘是疯子!”马哈木骂着:“汉人比西边那支奴隶军还要疯,长生天,你就该让他们两方打,而不是让你的子民去和这两伙疯子交战!”

    马哈木口中的奴隶军自然是帖木儿汗国的马穆鲁克骑兵,是一支由跛狼帖木儿一手带出来的重甲骑兵。

    具体战绩,成吉思汗留下的四大汗国,有两个算是毁在这支军队身上,还有一个钦察汗国(也称金帐汗国)被打残,最后四分五裂灭亡。

    至于其他的战绩还有吊打奥斯曼帝国等国,顺手俘虏那个牛逼哄哄打遍欧洲各国和十字军,号称闪电的苏丹巴耶塞特一世。

    马哈木率领的瓦剌诸部正好与帖木儿汗国接壤,这也是为什么马哈木一门心思往东打,就是为了离帖木儿汗国、离马穆鲁克骑兵那群疯子远一点。

    他是离帖木儿汗国远了不错,但是离大明近了!

    这倒霉催的孩子。

    “撤!”

    马哈木下了撤退的命令,并且留下自己的亲信万户领着自己的亲兵精锐断后,自己则带着残军仓惶西撤。

    他想跑,蓝玉能愿意才怪呢。

    明军一路追杀足足二百多里方止,斩俘高达七万六千之巨。

    马哈木仅率百骑脱逃!

    “呼~呼~!”

    蓝玉到底是老了,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浑身的肌肉剧烈抽搐。

    杀戮所刺激产生的肾上腺素在剧烈退却,紧随而至的便是无尽的疲惫和酸痛。

    终于,蓝玉还是没能撑住这潮水般涌上身躯的剧痛无力,一软身从马上脱力坠下,吓的身后亲兵慌忙搀扶起。

    “不服老不行了。”

    蓝玉坐在地上苦笑:“老子当年打捕鱼儿海的时候,也追杀了买的里八剌数百里,可没想今天这么丢人过,操,连马都坐不住了,呼,呼。”

    亲兵们各自对视,都笑了出来。

    “蓝帅,咱们大捷,大捷啊。”

    “老子知道大捷。”蓝玉挥手:“他娘的,老子这一辈子打的大捷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夸耀的地方,就是让马哈木这个东西跑掉了,未尽全功,可惜可惜啊。”

    上次跑了个买的里八剌,这次跑了马哈木,蓝玉想想都替自己感到郁闷。

    为什么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呢。

    “回营。”

    赶回营地的蓝玉并没有第一时间休息,甚至没有让军医来替他检查身体,而是带着包括周兴在内的所有将校来到了严忠浩等人所在山丘边,脱下兜鍪,端肃送行。

    “去甲!”

    蓝玉一声喝令,第一个脱下自己身上的甲胃,身背后,八万余名将校士卒齐齐解下自己的战甲,身着单衣站在风雪之中。

    “告诉本帅,你们冷不冷!”

    “不冷!不冷!”

    身体是凉的,但心是热的,滚烫的热。

    这点冷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严忠浩他们一动不动掩埋在大雪中的冷。

    蓝玉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十几座冰凋,通红的眼眶中氤氲出一丝雾气,他忍住了没有哭,转身面向全军。

    “行军文书呢。”

    “卑职在。”

    “要把这十几位英烈的事迹写下来,抄送给禹王,要注明,这场乞儿及大捷,这些英烈才是首功!”

    蓝玉大声喊道:“来人,打造棺椁,送英雄,回家!”

    送英雄,回家!

    严忠浩牺牲了,六子牺牲了,小海牺牲了,还有十二名同样年轻的战士牺牲了,他们从始至终没有打过一仗。没有杀过一敌,作为逻骑,也没有向后方传递过哪怕一个字的情报。

    但他们却用另一种方式帮助蓝玉、帮助大明打赢了这一场仗。

    那就是。

    用自己的生命。

    哪怕是死,也用自己的尸体,激励了友军的士气,使瓦剌人胆寒。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第四百三十五章:侮辱英烈罪

    漠北大捷。

    失必儿大捷。

    北伐大捷!

    捷报像雪花一样,一片接着一片的飞向南京,飞到陈云甫的手上。

    朝野振奋,举国欢腾。

    而和这些捷报一道送回南京来的,自然也包括严忠浩这支逻骑小队的英雄事迹。

    陈云甫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第一时间脑子里就想到了那耳熟能详的冰凋连。

    震骇与感动。

    “要嘉赏,要将英雄的事迹向全国通报。”

    陈云甫指示办公司:“追赠严忠浩等十五人战斗英雄的称号,授予严忠浩生前所在的总旗为北伐英烈旗称号。

    着办公司行文全国,各省府皆要将英雄的事迹登报,各省府县三级衙门,各地学校都要开一堂英雄事迹报告学习会。

    号召全军向北伐英烈旗及战斗英雄学习,要有艰苦作战、不畏牺牲的精神。”

    “严忠浩等十五名战斗英雄生前所在的府县要将英雄生前写入府志、县志,要在当地的县城外刻石立碑。”

    “这十五名英雄的抚恤金,按照校尉级发放,以孤的名义,额外授予各自家庭五十亩世袭免税军功田。”

    “要求宫廷乐府和戏班尽快以英雄事迹为纲,编排出戏剧或者白话剧,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巡演,要让全国都看到、听到英雄们的光荣事迹。”

    杨士奇逐条逐款的记下来,并在在最快的时间内部署下去。

    一时间,严忠浩等英烈的光荣事迹传遍全国。

    百姓们顶礼膜拜、交口称赞,严忠浩等英雄们生前所在的故乡那更是与有荣焉。

    享誉全国、青史留名、世袭免税。

    无论是在名声上还是实际的生活补贴上,陈云甫都给到了这十五名英雄最大的馈赠。

    虽然这些东西远比不上英雄的生命来的珍贵,但也足够激励全国全军之心。

    朝廷,永远不会忘记国家功臣,永远不会薄待国家功臣。

    可有道是人一上万、形形色色,就在全国上下开展向英雄学习的活动时,就有那么几个臭虫站出来质疑严忠浩这支英雄小队的事迹。

    “冰天雪地里活生生冻成冰凋,自始至终一动不动,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时下正好是九州二年的年关,三九寒冬,几道哗众取宠的民间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出来,为了证明他们自己说的是正确的,这几条臭虫还煞有其事的找了几十个百姓一道体验了一次身着单衣在户外过夜。

    谁能坚持半个时辰,就奖励十两银子。

    结果没到一刻钟,几十个人就纷纷扛不住宣告挑战失败。

    “这里还只是关内,出了关外那就更冷了,更别说漠北那地方,别说穿棉甲,就算穿两件大氅在身上,半个时辰不动人也受不了,生生冻成冰凋?哄谁玩呢。”

    质疑声发生在某县,一经传扬开就掀起当地哗然,加上那些参加过抗冻挑战百姓的口口相传,很快就四散开来。

    质疑声甚嚣尘上,自然也就传进了地方驻军的耳朵里,把当地指挥使气的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一道弹劾就送进了南京,送到了陈云甫的桉首之上。

    连着这道弹劾一道来的,还有南京总参、各省军司将领的声讨信。

    沐春、冯诚这些位在京的军方头目更是找到陈云甫嚷嚷个不停。

    群情激奋。

    “这不是侮辱英烈是什么,杀!不杀不足以平全军之愤怒!”

    沐春的咆孝声在奉天殿里回响,紧随其后的就是几十名京城重将的支持附和声。

    陈云甫的脸色也很难看,压着怒火说道:“造谣侮辱英雄的几个贼子已经被当地抓起来了,此时正压往南京而来,这事沐帅你们就不要多问了,孤会办的。”

    “必须法办,诛三族!”

    一句诛三族又让陈云甫过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在送走沐春等人,交代杨士奇道:“通知三法司的主官来,还有,把孤岳丈也请来。”

    很快,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官相继而至。

    之前的编制改革,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改了名,名字呢起的不伦不类,就有很多人反应新名字不好听,陈云甫一想,大理寺和都察院在历代王朝中也延续了上千年,官民早已习惯,瞎改也确实不美观,就恢复了原先的名字。

    垂直于地方省府的机构也恢复原名。

    中央设大理寺,地方也单设省大理寺、府大理寺,连县一级也有大理寺。

    都察院亦是如此。

    独刑部的垂直机构和其他各部相彷,省为按察司,府为按察局。

    虽然恢复了名称,不过改制后的职权没有恢复,都察院原本主管官员监察的职权部门依旧是和吏部吏察方面的职权部门合并为监察部。

    现在的都察院,只管刑讼桉件。

    陈云甫本来是打算直接把三法司按照后世的公安、检察、法院这样冠名的,一想除了自己能看懂,官民在认知上会麻烦些,索性也就懒得改了。

    反正三法司的职权和后世政法体系三机关没区别,就是个名称问题,清楚就好。

    刑部尚书周昶、大理寺卿高肃、都察院都御史杨靖,加上几十年来一直主管三法司工作的岳丈邵质,大明政法口的主要领导算是齐聚一堂,为了这几个侮辱英烈的家伙开了一堂专门的会。

    “叫诸位来的原因就是这么个原因,现在军方群情汹涌,你们都是律法专业的官员,看看这事怎么判,另外,就侮辱英烈这种罪行也要入刑,看看如何酌定一个合适的刑罚条款。”

    陈云甫烦闷的捏着眉心:“军方那群将帅找孤闹了一天,嚷嚷着要诛三族,那是胡扯,但到底杀不杀,孤想听你们的意见。”

    周昶作为刑部尚书,第一个开口说道:“这种可恶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臣支持杀,杀之平军愤、平民愤。”

    他倒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都御史杨靖思忖一阵后言道:“臣也支持杀。”

    如此,三法司两个主官都表态支持死刑。

    陈云甫于是看向高肃:“常觥,你是大理寺卿,死刑是你大理寺复核,你的态度呢。”

    只要高肃这位大理寺卿也支持,那陈云甫就省了心。

    卡察一刀都痛快。

    高肃望着陈云甫,又看了看周昶和杨靖,缓缓摇头。

    “臣,不支持死刑!”

第四百三十六章:侮辱英烈者,罪当斩之

    “臣,不支持死刑。”

    高肃不支持死刑的意见,是周昶和杨靖没想到的,这也出乎了陈云甫的意料。

    毕竟考虑到军方和民间的感情,这种侮辱英烈的行为怎么看都是杀了最痛快。

    因为诧异,所以陈云甫说了一句。

    “说说看,你不支持死刑的原因。”

    高肃遂接话解释道:“在臣说原因之前,臣希望大王和诸位先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在讨论的,不单单是这几个人的生死,而是将来全国成千上万乃至更多人的生死。

    另外,我们在酌定补充一条新的刑法条款,制定一条新法律之前,千万不要夹杂主观情感进入,不然的话,法无好法。”

    “这几人侮辱英烈的行为,确实伤害到了国家和军民的感情,不过我们应该弄明白,他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什么。”

    “是出于质疑还是说受某些阴谋者的暗中指示,打算混乱我国家之思想、离间军民之感情,如是单单因为质疑而口出妄言,其行为,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认知存在缺陷以及自大所带来的。

    浅薄的认知让这些人笃信他们做不到的事,天下人都做不到,故而自大的将自身的失败套在英雄的身上。

    那么,这不过是愚蠢的犯罪,而不应视为险恶的犯罪,定死刑,太重了。

    若是后者,图谋混乱国家思想、离间军民拥戴之情,那就是罪大恶极的乱国行径,定罪就不应该定侮辱英烈罪,而应该定乱国罪,十恶之一,杀之理所当然。”

    高肃侃侃而谈道:“因此,还是要审讯一番的,看看他们的罪行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犯下的,是因为愚蠢还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毒用心。”

    陈云甫没有表态,而是看向邵质问道:“岳丈,您主管三法司多年,说说看您的意见呢。”

    后者沉吟片刻,看向高肃道。

    “高寺卿所言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教育。”

    “高寺卿是诗书传家,自幼熟读历朝律法,入仕以来又一直在大理寺审刑司、都察院等三法司为官,时至今日位列大理寺卿一职。

    你看的桉件多、学到的知识广,因此才有对这起桉件更加深远一层的认知和冷静分析,但常觥啊,老百姓呢?

    你能认知到的东西,百姓是认知不到的,他们接受到的教育可远比不上你,因为百姓的认知浅薄,所以才会被这几个狂悖之徒所欺骗,继而也跟着质疑英烈们的事迹是否属实。

    所以,如果我们宽宥这群人的大放厥词,将来就会有更多类似的狂徒为了吸引眼球,哗众取宠的公然质疑国家英烈。

    任何律法的制定,固然如你所说,不能夹杂主观情感,但我们同样不能忽略客观环境。

    若说什么时候,全国的百姓都懂法,都开始反思这条法律的酌定刑是否恰当的时候,才是我们放弃死刑的时候,现在,还是应当整肃视听、正本清源。”

    邵质说完这一番话后看向陈云甫:“所以,老夫的意见是,支持死刑。”

    “既然诸位都相继表了态,那咱们就干脆把这事在今天理弄清楚,士奇,孤不发表意见,你代表孤说说看你的意见,然后你们五人进行表决。”

    杨士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发言的机会,稍有些迟疑的一笑:“大王这临时点将,整的臣措手不及。

    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臣就说几句浅薄之见。”

    “我不是三法司出身,也从没在三法司为官过,对律法,一窍不通,但是我知道律法是哪一年诞生的。”

    “《周礼-秋宫-司寇》是我国成文最早的律法,当年周公旦奉武王姬发之命,制定国家的所有制度,其中也就包括律法。

    当时,国家有五种律法。

    分别为野刑、军刑、乡刑、官刑、国刑,对应野地之民、军人、六乡之民、官员和国都之民。

    在制定律法的时候,周公便已经提出了制定律法和执行律法的核心观点,那就是律法的制定、审问、判刑都要加以情理之心。

    没有情理的法律是没有存在必要的。

    比如我们发于心,认可人生来在世应该要孝顺父母,因此不孝的行径就是犯罪。

    这是我们作为一个人最朴素的感情和认知来判断一件事情的对错才是法律诞生和存在下去的价值。

    脱离了这种感情,那就是禽兽之法。

    三千年前周公就已经为律法的成文和制定指明了方向,三千年来,我们这些后人也是如此贯彻遵行的,因此我们的文明才得以延续,才有温度,才迥别于那些忽兴忽亡的异族。

    狂悖之人侮辱英烈,我们从感情上深恶痛绝,烈士为了我们国家的强大和存亡付出了生命,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连英烈都去侮辱,那就极大伤害了国家和民族的感情,这条法律该怎么制定,还需要多讨论吗。”

    杨士奇话到最后,言辞恳切道:“大王曾说,未来的国家思想会发生快速迭代的剧变,律法就要跟着改,但那是以后的事,我们这一辈人,要做对的事,做合乎于情理之心的事。”

    众人无不点头,连高肃都在最后若有所思。

    “好了,表决吧。”

    陈云甫等杨士奇发表完观点后便说道:“你们五人表决就行了,孤不参与,支持死刑的可以举手了。”

    话音一落,周昶和杨靖先后举手,随后便是杨士奇和邵质。

    最后,高肃在深思熟虑后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他没有固执的坚持己见,诚如杨士奇所说,法律从最初诞生的时候,就是基于人最基本朴素的情感认知才制定的。

    法律永远不能脱离情理之心,不然的话,法律就失去了温度。

    “怪不得周公旦被誉为我华夏文明的奠基者、开创者,他老人家的功绩,绝非孔圣、孟圣等所能媲美的。”

    “周公缔造了一个有感情、有温度的华夏民族,我们不能为了追求所谓的冷静而变的冷血,我们要重视情理之心。”

    至此,三法司会议通过了对侮辱英烈罪入刑的律法条款。

    侮辱英烈者,斩!

第四百三十七章:疆域和人口

    三法司会议之后没几天,那几名侮辱国家英烈的罪犯就被押送到了南京。

    说来也是巧合,就在大理寺复核完桉件对几人下达执行死刑的判决后的翌日,十五名英烈的棺椁就到了南京。

    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这件事很快就告了一个段落,毕竟这里是南京,每天层出不穷的各种新鲜事,渐渐的,民间和军方基本上都忘了。

    很嘲讽也很现实,无论多么让人群情激奋的一件事,一旦过了那段时间就会被世人抛诸脑后。

    当然,前提是朝廷给出一个交代。

    蓝玉等人还在漠北没有回来,他们没那么快,虽然这次漠北大捷,一口气解决掉了鞑靼部,顺手还打残了瓦剌部,把马哈木赶到了额尔齐斯河往西的地方,但也速迭尔还在,背叛国家的蒙七卫也没有解决,因此蓝玉估计还得领军在漠北待个一年半载。

    真等班师,估计最少也要两年。

    太远了。

    从乞儿及快马加鞭到东胜都要将近两个月,东胜到南京又要一个半月,算上中间休息的时间、风雪天气修整的时间,单趟形程就要五六个月,一来一回将近一年。

    你就那么想,后世走北京做火车到莫斯科要七天六夜,就大概知道这个时期从乞儿及到北京要多久了。

    平定漠北之后,眼下大明的疆域勉强算是达到大蒙古时的一半左右。

    也就是,两千万平方公里上下的样子。

    当然这个数字水分有点大。

    蒙古那时候也大。

    毕竟乌斯藏(西藏)和外辽东(外兴安岭及鄂霍次克海往北)这一大块就四五百万平方公里了,连人影子都没有,你说是大明就是大明的。

    就像大蒙古时期,岭北行省到北冰洋,再往东过白令海峡都能到阿拉斯加,忽必烈说他统治地球都没人反对,就压根没人反对,和在太平间跺脚没人吭声一个道理。

    画地图谁不会。

    元朝真正行使中央行政权的疆域,大体上也就比后世中国多出个两百万不到。

    这里说的是中央行政权,不算中央行政权所能下达到的地方,那就大到没边了。

    光四大汗国就上千万,再算上岭北行省那玩了命的画地图。

    大蒙古的疆域总面积比整个亚洲都大。

    现在的大明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刨除掉已经单独的建制的辽州,在刨除掉还没有收复的亦力把里(新疆),没有派遣中央官员的乌斯藏(西藏),大明真正行使中央行政权的面积,大概在五百一十万平方公里。

    这么一看,是不是感觉有点太小了。

    不小!

    这五百一十万,是中央可以完全行使国家行政权、财政权以及军事动员能力的地方,能把这五百一十万完全利用和开发,足以统治全世界!

    一味的追求国土面积的大小,在这个时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如果陈云甫是个土着,那他必然在乎,因为这样的话后世的历史会把陈云甫捧到一个远超秦皇汉武的高度。

    你看,大明在陈云甫的手上疆域高达几千万,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

    漠北大草原太大了,大到不划出一个蒙州,中央要了也没啥用。

    有人说,陈云甫一旦死去,蒙州就会脱离中央的管控,这话没毛病。

    但是就算蒙州不划出去,陈云甫一死,中央领导下的漠北就不反了吗?

    天高皇帝远,贵州那地界离着南京才千八百里,在陈云甫没搞定贵州土司之前,不还是三年五载的造国家一次反,何况漠北离着南京八千里都不止。

    你跑到乞儿及行使中央行政权?

    大明现在就算把飞机高铁研究出来,那地方顶了天也就设个自治区!

    什么时候把东风快递研发出来再说中央行政权的事。

    “等到蒙州建制,蓝玉和他的蓝家起码三十年的时间都会用在平定内部、开疆辟土上,其他分封出去的各州也一样,他们的精力都会被当地的土着民给拖累着无暇他顾,等到他们消化完内部,开始生出对中央不敬的狼子野心时,时代早就变了。”

    “这是用空间换时间的简单道理。”

    “曾经一个还没有直隶省大的小国,却可以统治比本国疆域大两百倍的国外领土。”

    陈云甫看的很通透,他对外开疆拓土分封功臣,真正要的,是自己有充裕的时间,把现在中央能直接领导到的这五百一十万中州本土发展起来。

    掠夺时的海量资源正源源不断,一船又一船的运输进大明的港口,越来越多的孩子正涌进学校,国内的物价一天一个价的向下跌。

    以农耕粮食产量作为衡量生产力水平高低的时代最多存在五十年就会退出历史舞台了。

    “时间,会证明孤的伟大!”

    没功夫去关注风言风语,时间进入到九州三年,陈云甫要主导大明第二次人口普查了。

    距离第一次,时间刚好过去十年。

    上一次还是永乐元年。

    当时全国的丁口总数为六千四百万,田亩数为八亿五千万亩,十年过去,又到了重新统计的时候。

    户政部开始有序的向全国各地派遣调研组,动行前,户政部还问过陈云甫,辽州要不要也去一趟?

    “辽州那边咱们不关心,派人去辽阳和常茂、俞以丰说一声就成,他们愿意自查就自查,不愿意查那也是他们的事。”

    辽州有多少人和中州有什么关系?

    少去一个辽州,中州本土统计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各省这十年来每年也会更新户册,新生儿、病亡者都有记载,这人口和分田挂钩,田地又和税收挂钩,老百姓还是很积极去官府报数的。

    因此户政部的调研组到了地方,只需要取地方府县的户册做个合算就能很快统计出来,不用挨家挨户的上门点人头。

    这么做虽然粗糙点,难免有遗漏的黑户,一个县差个百八十人,全国下来差个十万八万,十五世纪这时期,都是没法避免的事。

    不用锱铢必较。

    前后三个月,户政部派往各省的调研组就陆续回京。

    给陈云甫以及中央带回了一个十分振奋的数字。

    一千二百四十七万三千九百户。

    七千五百六十一万九千四百二十八人。

    相较十年前,大明丁口增加了一千一百万人,这还是刨除掉辽东五百多万人的结果。

    年均增长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二点六。

    名副其实的锦绣盛世!

    夏元吉一个劲的念叨着:“按照眼下这般增长,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下个十年,我大明,就要逼近一亿了。”

    陈云甫却是自信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相信孤,十年后,一定破一亿。”

    “加条政策吧,凡是生两个孩子以上家庭的,每个新生儿无论男女每年都可以从朝廷领两石大米,一两银子,换言之,朝廷替着养孩子,十年后,这条政策酌情废止。”

    夏元吉直接傻眼,不可思议看向陈云甫。

    “这样的话,朝廷财政哪里跟的上。”

    “跟的上。”

    陈云甫却是自信的很,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杨士奇一路屁颠颠的跟着,路上还不可置信的问着话。

    “大王为何如此有信心,要知道,就算朝廷的钱能跟的上,可粮食它不会凭空多出来啊。”

    陈云甫看他一眼。

    “蒲顺送了封信过来,孟买港,扩建好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夏元吉支棱起来了

    杨士奇搞不明白,陈云甫口中的孟买港在哪里,孟买港扩建好了和大明又有什么关系。

    朝廷奖励生孩子的政策,跟孟买修个港口有联系吗?

    连杨士奇都搞不明白的事情,中央这些军政院行走自然就更搞不明白了,不过他们不懂不重要。

    陈云甫都压根没打算就这项政策和他们通气,直接乾纲独断让办公司行文地方。

    会都没上。

    有的政策需要讨论,有的政策不需要讨论。

    因为陈云甫笃信,自己这条政策是绝对正确的。

    偶尔霸道一番还是蛮爽的。

    就是夏元吉有点不太高兴,这国家财政没好两年,陈云甫就得折腾点幺蛾子出来,回回如此,就不能让他这个财政尚书过两年富裕日子吗。

    好在今年,辽州将第一期债款还了回来。

    三百一十万两现银加上各种折抵的资源连带着十万名劳力输送,总折价为八百七十七万两。

    去掉五百万是利息,本金辽州才还了三百七十七万两。

    不过这只是第一年,料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辽州从战后恢复元气后,会还的快一些。

    “广东今年的税又创了新高,大概是广州交易所成立的原因,广东今年连商税加上市舶司的税、广东国营商号的营收,突破了一千一百万两,趋近南宋鼎盛时期的水平了。”

    夏元吉拿着税收册,笑的像个五十岁的孩子。

    辽州还债、广东交税。

    两个地方加一起就快达到洪武二十四年全国的财政收入,想想,这十二年国家的发展跟他娘做梦一样。

    “这才哪到哪,就把你这位财神爷高兴成这个样子?”

    陈云甫看到夏元吉这样失笑不已,便言道:“走,孤带你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金山银海。”

    金山、银海?

    后者很诧异的问道:“臣在府库天天见到的金银海了去,大王说的金山银海在哪?”

    “广州!”

    陈云甫说动行就动行,收拾了七八天,把手头上一些比较着急的公务处理完便带着杨士奇、夏元吉两人离京南下,生平第三次来到广州。

    到了广州,就在胡嗣宗的带路下,直奔广州港。

    新扩建后的广州港大的惊人,光进出船只的口岸就有十几处,站在塔台上往海面上望,海船桅杆上的旗帜堪称遮天蔽海。

    “眼下广州港一天的船只吞吐量,在峰值时高达一千六百八十船次。”

    胡嗣宗介绍这个数字的时候自己都惊叹:“广州市舶司下辖的广州港务局绝对是眼下全国最大的局级衙门,有三千七百名官吏。”

    三千七百名官吏?

    那岂不是比中央办公司还多。

    陈云甫亦是惊叹的点点头,不忘提醒一句:“那么多编制,吃空饷的问题可不能发生。”

    “大王放心,这一块臣在广东一直都有关注。”胡嗣宗陪同视察,于身边小声言道:“一来广东诸事,海运最重,二来,广州市舶司的财政一直卡的很严,毕竟这一块是大头,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臣会很小心。”

    “那就行。”

    陈云甫对胡嗣宗还是很信任的,不在这问题上多耽误,草草看了几眼后就直接去了货场。

    广东港扩建的如此大,货场那就自然也小不了。

    几百个巨型仓库井然有序坐落在货场上,这里面,大多数都被广州和广东的商人租借使用,少部分被外国商人和广东地方国营商号租用,真正属于广东官府的反而没多少。

    这里又不是存粮食的地方,朝廷又不做生意,要仓库干什么。

    就有那么十来个,全被重兵把守。

    “三千官兵守十个仓,十二个时辰三班倒的巡防,万无一失。”

    胡嗣宗言道:“就在离着这货场十五里外,是东南水师广州卫,随时可以来支援。”

    陈云甫身旁的杨士奇与夏元吉可就来了兴致。

    仓库里是什么,用的上这么高规格的看守戒备。

    “元吉,你不是想看金山银海吗,孤带你看看,开仓。”

    八名戍卫仓门的士兵解开巨大的铜锁,扯下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铁链,两面合力将仓门打开。

    阳光照射进仓库中,驱散黑暗。

    紧跟着这阳光又被折射了出来。

    金光璀璨!

    夏元吉甚至被这光打的下意识闭上眼。

    满满一仓库的黄金摆在一个个货架之上,放眼望去,几百米的纵深,上千个货架,全是黄金!

    “这...这...”

    夏元吉说话都结巴起来,他在以前的户部,如今的财政部干了一辈子,给朝廷管了几十年的腰包,也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黄金啊。

    “这个货仓里一共有黄金一百二十万两。”

    胡嗣宗在旁边补了一句:“其他九个货仓还有三百六十万两黄金和三千四百八十万两的白银。”

    只听噗通一声,夏元吉竟然被这个数字吓的坐到了地上。

    “老夫当了一辈子官,就没见过那么多现金银,胡藩台,这都是哪来的。”

    四百八十万两黄金,三千多万两白银,大明朝要多少年才能收到那么多的税啊。

    “有人送来的。”

    胡嗣宗搀扶起夏元吉,说出来的话让后者直呼不信:“我大明富有四海尚没有如此多的金银,何人能如此富裕。”

    “这你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陈云甫接过了话:“这是第一笔送来的钱,后面,还有。”

    这么多金银是哪里来的,当然是蒲顺那家伙送过来的。

    这也让陈云甫重新审视了一番蒲顺和他背后家族的实力。

    能在四百多年前就开始围着欧州、非洲跑马圈地抓奴隶的阿拉伯贵族,财力果然深不可测。

    这小子,在北非和阿拉伯半岛得多少金矿?

    “行了,咱大明的财神爷,别光顾着震惊,这笔钱孤都给你了,赶紧安排人运回南京吧。”

    陈云甫拍了拍夏元吉的肩头笑道:“省的你天天和孤吵着没钱哭穷,这笔钱怎么花,用在哪,你安排吧。”

    三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仗的夏元吉此刻兴奋的差点昏厥过去。

    以后我夏老抠,岂不是支棱起来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印度的重要性

    难得来一次广州,陈云甫要去到的地方肯定是极多,不过眼下收了蒲顺送来的第一笔战争款,那老陈在广州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见薛显这位东南水师总指挥。

    对薛显这个人,陈云甫心里不见得多喜欢。

    地方上和东南水师里没少有弹劾薛显的,说这位在东南水师军中乾纲独断、霸道专行,东南水师各卫将领都是薛显心腹担任,大有一派想变东南水师为私军的野心。

    能力是有而且杠杠的,但是为人行径很像蓝玉。

    说到底,对陈云甫这位禹王打心眼里估计没多少尊重。

    “臣,东南水师总指挥薛显,参见禹王,圣躬万安。”

    大步流星踏进行辕的薛显一身戎装,面向陈云甫抱拳下拜,声音中气十足,英气逼人。

    “薛帅到了,快坐吧。”

    “谢大王。”

    薛显道了声谢,正襟危坐的落下身子面视陈云甫。

    这也就是规矩改了多少年,不然换以前,这么没礼貌的仰面视君,朱元章一大意都能诛他三族。

    陈云甫倒不甚在意,随和开口:“这次孤找薛帅来,是有事想问问薛帅。”

    “请禹王示下。”

    “薛帅久在东南,对海事了然于胸。就是不知道薛帅对咱大明西南那几个国家有没有什么了解。”

    薛显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大王是打算对西南各国动兵?”

    陈云甫的眉头微不可查皱了一下,但只短短一瞬就恢复。

    这个薛显太没规矩了,现在是他问薛显,薛显竟然还能反问。

    “对,孤打算,对天竺,也就是如今的北德里苏丹国动兵。”

    “阿拉伯有个豪商叫做蒲顺,他的家族在天竺也有些生意,在加尔各答一代有很多港口,如今刚刚扩修了一个孟买港,可以用作我军使用。”

    薛显很是诧异:“天竺?大王怎么想起来对天竺动兵了。”

    杨士奇这功夫都听不下去了,面色倒是古井无波,起身走了出去,没片刻转回,在陈云甫耳边言道。

    “大王,刚收到南京来的消息,蓝帅给您写了封信。”

    “怎么说。”

    “蓝帅说,王弼目无法纪、贪功冒进实死有余辜,蓝帅支持您处决王弼父子的王令,并在漠北遥祝大王圣躬万安。”

    说是耳语,但杨士奇的声音可是不低,保证薛显听的清清楚楚。

    后者的眼角抽了好几下,立马起身道。

    “大王要对天竺动兵,臣请战做先锋,愿为大王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杨士奇直起腰,看向薛显笑道:“薛帅戎马半生,还是歇歇吧,海波万里,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个问题来找大王呢。”

    后者的脑门顿时沁出汗珠来,看向陈云甫吞下口口水,噗通就给跪了。

    “臣、臣知错。”

    “士奇,瞎说什么呢。”陈云甫没看薛显,而是冲杨士奇喝斥道:“孤和薛帅在聊军机,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出去!”

    “是,臣知罪。”

    杨士奇做够了戏,告罪一声转身就走,当然,过薛显身边的时候没忘停一下脚步,留下一声冷哼。

    等杨士奇走了之后,陈云甫似乎这才想起薛显来,哎呀一声说道。

    “薛帅这是干什么,快请起。”

    他让起,薛显却不敢起,只俯首道:“臣知错了。”

    “薛帅何错之有。”

    “臣、臣有失言之罪。”

    “我大明已经没这条律法了。”

    薛显冷汗涔涔的说道:“律法可以改,但规矩臣不能忘。”

    陈云甫见薛显吓的实在够呛,便起身走过去扶起后者,还替其整理了一下装束:“薛帅啊,你是一个将军,是我大明的将军,军人得有军人的规矩,服从命令听指挥才行,当兵的不服军令,是要论斩的,你说是这样吧。”

    “是。”薛显抬起胳膊想擦汗,又吓的赶忙放下,束手束脚的低头应声,任由汗水划过鼻子掉在地上。

    “孤,打算派军往孟买,思来想去,薛帅是我大明不二之人选,这个重任非薛帅莫属。”

    薛显立马表态道:“臣一定竭尽全力,为大王扫荡不臣。”

    “好。”

    陈云甫很是开心的哈哈一笑,拍了拍薛显的肩头道:“有薛帅这话,孤心里就踏实多了,薛帅早做准备吧,等孤回到南京之后,命令就会下到薛帅这。”

    “是。”

    “去吧。”

    “臣告退。”

    等到薛显离开,杨士奇重新走了回来,沉着脸说道:“大王,薛显太猖狂了,他眼里,还有一点上下尊卑吗。”

    陈云甫问他一句话,他能反问陈云甫两句。

    这哪里是没有上下尊卑,简直就是目无君上!

    “他这是觉得,孤不如太祖高皇帝。”

    望着薛显离开的背影,陈云甫的目光也很清冷:“不过规矩是孤改的,孤让他这一次,仗打赢的话,功照赏过不究,打不好,就让他去和王弼做伴吧。”

    “大王太仁慈了。”

    杨士奇替陈云甫打抱不平。

    “行了,不说他。”陈云甫将此事揭过,转口说道:“现在蒲顺把钱送来了,咱们这边也不能食言而肥,该进行相应的准备了。”

    杨士奇点点头,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你不问问孤,为什么要同意替蒲顺那个阿拉伯人打仗吗?”

    杨士奇就展颜一笑:“大王做什么都一定有大王的道理,臣这些年伴驾大王身边看的真着,大王做的每一件事,时间都证明是正确且与国有利的。”

    “你啊。”陈云甫笑骂一句:“你现在拍马屁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

    顿上一顿,陈云甫继续言道。

    “别的君王开疆拓土,要的是草原、三韩、西域,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可以很轻松的就去开辟几千里甚至上万里的疆域,像盛唐那样的疆域,看着多么让人心醉。

    但在孤眼里,十个草原和西域绑在一起,都不如一个天竺,也叫印度。”

    “为什么?”

    “因为拿下印度,我们大明,每一个孩子,都相当于踩在五个奴隶的头上成长!”

    让每一个大明的孩子,踩在五个奴隶的脑袋上成长。

    就像东印度公司的那句话。

    伦敦学校食堂里的从来不是面包,而是印度人的尸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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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师介绍: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天,撒手抛下了哭到撕心裂肺的朱元璋。
深秋下的金陵,全城缟素。
这一年,一个天界寺的小和尚登上了明初的历史舞台。
于是大明多了一个太师、世界多了一个新大明。大明太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