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齐德非常动心
“下官见过柱国,柱国今日怎么有空莅临下官府邸了。”
当齐德从后宅出现在正堂的时候,陈云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
因为这齐德在家竟然还穿着那身二品尚书的官袍。
这小子是个官迷啊。
甭管是不是为了见自己刚换上的,就冲这一点,陈云甫就知道,自己已经是必然能拿下齐德这一票了。
“齐部堂,本侯今日来,一是齐部堂乔迁新府本侯还没来过,今日到此拜会一番,二一个,有些公事想和齐部堂通个气。”
陈云甫含笑冲齐德点了点头,随后言道:“毕竟眼下太子爷即将登基,新旧交替的根节上,国朝之事千头万绪,本侯一时间也拿捏不准,想到看看齐部堂这有什么高见。”
哟呵,这话说的,很给我老齐面子嘛。
见陈云甫现在张口闭口齐部堂,也不敢直呼自己的表字,齐德心里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
遥想当年自己刚刚中进,在陈云甫面前毕恭毕敬的执后进礼,再看今朝。
果真是应了那句,只敬罗衫不敬人啊。
“柱国太客气了,柱国乃是新朝第一臣,有什么事还不是柱国您示下就好,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为柱国分忧解难。”
场面话都会说,可齐德说着客气,面上的神情却隐隐带着三分倨傲。
一跃九卿,老齐现在这是有点飘了。
陈云甫也不含糊,便把来意开门见山的道了出来。
“内阁。”
当齐德从陈云甫口中听到这所谓的内阁是个什么领导力的权力机构后,整个人端着茶船都僵在了太师椅中。
我滴个乖乖。
陈云甫竟然想当宰相!
不对,这哪里是宰相,这简直是隐皇帝啊!
“不可!”
几乎在回过神的第一刻,齐德就开口否决。
开什么国际玩笑,让陈云甫把这个内阁整出来,那岂不是把所有国家大权都移交给了陈云甫,想得美。
反正齐德是不会同意的。
陈云甫对齐德的一口回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于是笑着解释道。
“这内阁,又不是本侯一个人的内阁,内阁确实行使宰相的权力这不假,不过宰相是一个人,内阁却不是一个人能组成的。”
“柱国的意思是?”
“五人组阁。”
陈云甫张开手掌,五根洁净且修长的手指就像传说中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设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大学士,由五殿大学士合组内阁,坐宫办公地设在文华殿。
内阁首辅大臣为奉天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出任次辅,其余三名阁臣担任辅臣。”
屁啊,说来说去,你陈云甫若是当了内阁首辅,那不还是变相的宰臣吗。
齐德心里不屑,但这次没有急着拒绝。
“内阁诸政,悉决于首辅大臣吧。”
只要陈云甫说是,那他马上就拒绝。
“内阁首辅负责直领通政使司、勾阅、奏陈以及召开内阁办公会,六部、五寺、一院十二个衙门,由其他四位阁臣分管。”
这下齐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要是这么算下来的话还差不多。
不能把所有的权力都让给你这个内阁首辅。
这个时候齐德压根就没想过和陈云甫去争所谓的内阁首辅大臣,他自己心里和明镜一样,一旦内阁真的被朱标批准成立,他齐德也是争不过陈云甫的。
不过争不到首辅,争个次辅也行啊。
自己现在只是兵部尚书,若是能做次辅,分管吏部、户部、兵部的话,那岂不是。
俺老齐就要光宗耀祖了,哈哈哈哈。
“嗯,这么一说起来,内阁制度确实非常合适。”齐德沉吟道:“只是下官入仕不久,对朝廷诸公也不熟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组阁啊。”
“齐部堂的才华应天府何人不知?齐部堂便是最佳的阁臣人选之一。”
“不敢当不敢当。”齐德连连摆手,谦让道:“下官才疏学浅,哪里配得上入阁,还是请柱国另寻高明才是。”
“若是连咱们应天府的解元都不愿意,那这内阁不设也罢。”
陈云甫作势放弃道:“天下还有谁可媲齐解元之才?”
见齐德还打算玩这三谦三让的把戏,陈云甫直接言道。
“本侯打算以十年为期,期满后,本侯就致仕,退出朝堂,本还指望齐部堂您能担负国朝之重,齐部堂如此谦让,看来本侯也是所托非人啊。”
陈云甫要致仕?
齐德不可思议的看向陈云甫,眼神里满是狐疑。
这种事说出来谁能信。
“内阁行使宰相权力,甚至比宰相的权力还要大,别说做十年,就哪怕做一年,风言弹劾的奏疏估计都不少,本侯不想做权臣,也不敢做权臣,所以只想用十年时间,彻底平定辽东至云贵各省的隐患问题后便致仕,回吴中县继续开客栈去。”
齐德微微颔首。
若是这么说,也确实占理。
“内阁成立之后,连同中央到地方的改革都不少,比如,各省都司从此之后就要单独拿出去,各省都司的奏疏也不会再往通政使司送,而是在五军都督府辖下单设一个军方的机构。
叫五军都督府通政使司也好,叫五军都督府办公厅也罢,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内阁将完全分离地方的军政属权,兵部,也将不再领导和干涉地方军屯卫所的设立及编制问题。”
内阁绝不碰兵权!
这一下齐德心里更踏实了。
如此看来,陈云甫确实没打算擅权,那么,他说的十年致仕看来也是真的了。
因为他不走就要面临无数蜂拥而来的弹劾和风言风语,而内阁又没有兵权,陈云甫这个内阁首辅随时可能会被一纸圣旨要掉脑袋!
“江山是陛下的,也是太子爷的,早晚更是允炆殿下的,齐部堂身为允炆殿下之幼年讲师,本侯走后,除了齐部堂,还有谁配得上总领内阁事务呢。”
陈云甫放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笑眯眯看向齐德。
后者面色一阵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且粗浑的多。
他当然听出了陈云甫的意思。
为了将来能有个善终的好下场,陈云甫是绝不可能赖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不走,而他一旦离任,那么继位者就必然是齐德。
为什么。
因为齐德是朱允炆的幼年讲师。
为了国家政权能够顺利的过渡到下一代君王手中,朱标是绝不可能放着齐德不去用而去换什么张三李四来出任第二任内阁首辅。
一人之下、六千万人之上的机会就在眼么前了。
齐德伸手就可以抓住。
“下官,全凭柱国吩咐,一定鼎力支持。”
陈云甫的脸上,笑容更是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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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探口风
在争取到齐德这一票的支持后,陈云甫盘算着,自己就算是趋近了过半,不过陈云甫没有再去拜访其他的九卿,而是直奔五军都督府。
今晚徐辉祖在五军都督府设了一堂宴,宴请包括蓝玉、冯胜等一众国公,五军都督府十个左右都督全部到场,还有一些位侯爵。
陈云甫虽说是文官,但头上毕竟顶着个县侯的衔,所以,也不算是外人。
赶等陈云甫到的时候,时间稍有些晚,这些个武勋已经喝了起来,堂内吆五喝六的气氛正酣。
“吴中侯来了,快来坐。”
李景隆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陈云甫,连忙招呼:“这给你留着位呢。”
“吴中侯来了,快快快。”
堂内来往喝酒的武勋哪个不认识陈云甫,见到后者纷纷开口打招呼,更有甚者,端着酒杯就要和陈云甫先走两个。
谢过一一好意,陈云甫走到了徐辉祖和蓝玉两人中间。
“诸位国公快坐、快请坐,你们这不坐,下官今晚这顿饭估摸着怕是吃不成了。”
原来,打陈云甫向着走来的功夫,徐辉祖已经带头站了起来。
这一桌子可全是国公,却个个起身相迎。
“好,咱们都坐。”
徐辉祖把住陈云甫的小臂,拉着后者落座。
“魏国公今晚怎么想起来摆下这堂宴。”
陈云甫环顾一圈,道了声不得了:“国朝的武勋重将今晚可是全数到齐了。”
“也是好久没在一起聚聚了,正好,赶着眼下好时候,各地镇守的公侯都回了京,难得人数头回这么齐整,我就想着借这个机会,大家在一起喝喝酒、叙叙旧。”
徐辉祖笑着指向李景隆道:“巧的是,曹国公也有这想法,我俩一拍即和,就有了这堂宴。”
“好事、好事。”陈云甫端起酒杯说道:“下官来的最晚,先罚三个。”
说罢,仰脖子就干,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连干三杯,这才放下酒杯拿筷。
“吴中侯好酒量。”
“豪气。”
一桌子国公齐夸,唯独坐在陈云甫右手边的蓝玉没吭声。
“诶,蓝玉,刚才顶属你蹦的最欢,闹得最凶,这怎么吴中侯一来,你又不吭声了。”
蓝玉一挑眉毛:“我吭什么?我又不像你们娘们唧唧的还会寒暄几句,俺老蓝没那么秀气,喝酒就喝酒,不喝酒说什么都是瞎掰扯。”
陈云甫一旁无奈摇头,蓝玉这脾气啊,真是一点都没改,这张嘴还是那么招人讨厌。
先是捕鱼儿海大捷、而后又是平定西番蛮,西、北两个方向各自拓土几千里,这累累的功绩确实也助涨了蓝玉不少的气焰。
一桌人都知道蓝玉的德性,见他如此也都懒得搭理,各自和陈云甫继续聊着天,只有蓝玉一伸大手给拦了下来。
“磨磨唧唧的,要问就痛快点问,吴中侯,你知道今晚为什么请你来吗。”
陈云甫笑对蓝玉:“为什么?”
“大家伙就是想问问你,太子爷的登基诏书拟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吧。”
陈云甫扫视一圈,面露灿烂笑容:“下官知道诸位国公想问什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一个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而已,既然梁国公主动发问了,那下官就给诸位国公通个气。
新朝之后,该封的封、该赏的赏、该加的加,在座诸位,人人有份。”
一语出,满座欢呼声。
“哈哈,还是吴中侯痛快,来来来,我敬吴中侯一杯。”
常茂最先端起杯子,而后邓镇等人也都纷纷举杯,要齐敬陈云甫。
徐辉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趁着陈云甫喝罢了酒,就悄悄拉了后者的衣袖一把,低声问道。
“吴中侯,那我弟弟增寿那...”
“会加一个伯,但是是流爵。”陈云甫小声回应道:“没办法,令弟没有军功在身,这流伯的爵位还是承了中山王的余荫。”
“我知道、知道。”
徐辉祖笑容依旧,频频拍打陈云甫的手:“谢过吴中侯了。”
“封赏的事,都是陛下和太子爷定下来的,和下官没任何关系,魏国公还是等新朝后入宫谢新君吧。”
“对对对。”徐辉祖哈哈一笑,拿捏住酒杯冲向陈云甫道:“来,我敬你。”
“不敢。”
两人碰杯饮罢,陈云甫都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右手边的蓝玉又拉了一把。
“你就不能让我歇一会?”
“问个正事。”
蓝玉压低声音,埋头问道:“登基诏书里,会定未来的太子吗?”
“那当然。”陈云甫没好气的说道:“太子爷是承继之君,又正是春秋鼎盛的岁数,怎么可能无后无嗣,你这问的都是废话。”
蓝玉的脸上顿时一阵阴晴变化。
“没得改了?”
“想什么呢你。”
“能不能再争取争取?”
陈云甫一挑眉毛,不满起来:“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还争取争取,这种事没得争取,老实听话服从就成。”
蓝玉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又言道:“我可是听说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那个叫齐德的,他可是那位的讲师,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那又怎么样。”陈云甫斜睨了蓝玉一眼:“最多十年,我就致仕。”
“啥玩意?你要致仕?”
蓝玉的调门猛然一下拔高,吓了在座所有人一跳,可等众人回过神来后,又都不可思议的看向陈云甫。
“刚才梁国公说什么,吴中侯你要致仕?”
陈云甫顿时拧紧了眉头,不满的瞪了蓝玉一眼,不过此刻自己再想隐瞒也没那个必要了,便坦然点头道。
“没错,不过不是现在,是十年后,下官打算十年后,就离开朝堂,归隐山林市井之中。”
“这是为什么啊。”
徐辉祖第一个表示无法理解:“吴中侯,十年后你也不过才年过三旬,怎么突然想起来致仕了。”
“想偷半辈子的懒罢了。”
陈云甫笑笑,却是小声同徐辉祖说起了自己打算筹划内阁的事情。
“所以,做不了太久,最多十年,下官必须致仕。”
“那你不搞这个内阁不就行了吗?”
“没有内阁,下官只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很多事情没法做、没有理由去做,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所以下官是不得不做。”
徐辉祖由衷敬佩道:“你这是为了替国朝解决云贵土司的事,不惜搭上自己的官爵啊。”
“那都无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嘛。”
陈云甫不在乎的一笑,同时邀请道:“到时候,希望魏国公能出面来担任这首届武英殿大学士一职。”
“我本就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了,再入阁,能合适吗?”
“没有魏国公你,这内阁组不起来。”
陈云甫不再多说,拍了拍徐辉祖的小臂,随后端起杯子。
“行了诸位,咱们不聊这事,今天大好的日子,多聊些开心的,来,喝酒!”
“哎对,大家一起喝酒。”
酒宴继续进行,气氛越加热烈,最后酒力最差的陈云甫率先告辞,蓝玉起身相送。
“明台还满意不。”
“稍微有些瑕疵,不够自然。”
“俺已经尽力了。”
......
“再多练练吧,后面全指望你呢。”
“这事,他能靠谱吗?”
......
陈云甫登上了马车,最后回头看了蓝玉一眼,后者抱拳,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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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内阁稳了
禅让倒计时:三天。
文渊阁内九卿齐至,正上首的金椅上坐着朱元璋,下手边添设了一把椅子,坐定了皇太子朱标。
今日这堂九卿会,议论的只有一件事。
新君登基之后的年号。
“翰林院、通政使司一共拿出了十六个年号的备选,选哪一个,诸卿都各自有什么意见?”
朱元璋在上首位上垂问意见,御阶下站定的陈云甫却在望着手里那十六个年号后面的推荐人发呆。
这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格外显眼。
方孝孺!
他是翰林学士,而他提出的年号则是:建文!
历史真的已经被自己折腾的面目全非了。
但它却似乎还在不停的折腾着,企图尽到最大努力来实现自我修正。
“陛下,本朝是洪武,自元年北伐至今年平定西番蛮,收复甘西、青海,洪武一朝二十四年,就打了二十四年的仗,臣倾向于翰林学士方孝孺的年号,新朝应用建文。”
站出来说话的是任亨泰,作为礼部尚书,这定年号的事,还真就应该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另外,衍圣公推荐的文熙也不错。”
朱元璋没吭声,而是看向其他八人,最后将目光留在陈云甫的身上。
“你们的意见呢?”
“战争,段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打了,现在国朝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后面几十年内蓄国力、富强百姓才是正途,所以,臣也附议任部堂的建议,用建文或者文熙比较合适。”
户部尚书葛循以及工部尚书徐本相继表态支持。
随后兵部尚书齐德也坐不住的站出来,支持建文和文熙两个年号。
“标儿,你觉得建文这个年号怎么样?”
朱标生性本就与朱元璋相迥,而且也确实不喜欢打仗带来的生灵涂炭,建文这个年号很妥当。
本打算吐口支持,余光扫到了沉默的陈云甫,便主动开口问道。
“陈柱国,你是九卿之首,你的意见呢?”
后者回过神来,拱手道。
“臣觉得,这十六个年号都不太妥当。”
霎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陈云甫。
都不妥当?
朱元璋也来了兴致:“哦,看来咱们的大柱国眼光很挑剔啊,行,你说一个出来,朕听听怎么样。”
“永乐。”
“永乐?”
“对,永乐。”
陈云甫作揖道:“承洪武之隆治,得享永世之乐平,臣荐永乐作为新朝之年号。”
真,头号马屁精!
这一个年号真的是既捧了朱元璋的洪武之治,顺带着还寄语了新朝的美好未来。
再看老朱父子俩,哪个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这个年号确实是面子里子都足分的很。
“标儿,到底还是你的潜邸之臣贴心啊。”朱元璋哈哈一笑,这次都懒得再去问其他人意见了,直接大手一挥:“好,那就按照陈卿的意见,新朝年号就定永乐吧。”
“吾皇圣明。”
九卿哪还有他言,齐颂圣明之后老实接受。
就这么,刚打算进行自我修正的历史线又硬生生被陈云甫给拽了回来。
永乐从大明朝第三个年号变成了第二个,皇帝更是从朱棣变成了朱标。
至于将来朱老四还能不能当上皇帝,那就得看陈云甫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既然年号已经确定了下来,那么诸卿可以着手下去准备了,包括年历、瓷窑的烧制、新币的铸造现在就可以开始更改了。”
朱元璋交代一声,末了说道:“陈卿留一下。”
八人又齐刷刷看了陈云甫一眼后,纷纷告退。
等到所有人全部离开之后,朱元璋才开口言道。
“朕听说,你现在忙着捣鼓什么内阁?”
“啊,是,臣本打算新朝之后向太子爷汇报的,没想到陛下倒是先知道了。”
“怎么,怕朕知道了不同意?”朱元璋反问一句,而后继续冷笑道:“朕还没退位呢,你就想要擅权了?”
“臣若是打算擅权的话,就不会整这个内阁出来处处掣臣的肘了。”
陈云甫坦然回应道:“臣设置内阁的初心只是为了辽东等各省事务,同时为了不出擅权之臣,由内阁和五军都督府一道合力,将地方各省军政严格划分开。
同时,臣十年便退,届时内阁是散是留,都是太子爷说了算,和臣,还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你十年之后树大根深,不愿意走呢?”
“臣可以立书证,十年后臣若是不愿意走,甘领欺君之罪伏法,臣无兵权加身,怎么敢行如此无智之举。”
朱元璋哈哈一笑,指着陈云甫道:“你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没有兵权,你啥也不是。聪明人啊,朕还听说,你打算让徐辉祖也入阁?”
“对,只有魏国公入阁,这内阁才能组起来,没有魏国公,臣不放心、陛下心里也不踏实。”
“光有一个徐辉祖不够吧,说说看,你这第一任五人内阁,打算都有谁?”
陈云甫思忖了一下,仰首问道朱元璋:“臣保荐谁,谁就能入吗?”
“也不一定。”朱元璋玩笑道:“但是说不准朕同意呢?”
“臣、兵部尚书齐德、刑部尚书邵质、工部尚书徐本、魏国公徐辉祖。”
朱元璋听的频频点头,感叹道:“你还挺懂平衡和识趣的,五个人里面,除了邵质是你岳丈之外,其他三个人和你还真不怎么走近,不过,让你做内阁首辅,朕这心里怎么都不踏实,要不让徐本来做吧,你做次辅怎么样?”
陈云甫这时候是毫不退让的拱手言道:“既如此,那臣干脆还是别入阁了,就守着都察院的一亩三分地老实待着。”
“哈哈哈哈。”朱元璋大笑起来,指着陈云甫同朱标言道:“标儿,看来这陈云甫确实是个纯臣,他是明摆着伸手要权了,你说咱给不给他。”
朱标亦笑道:“云甫还是很有能力的,他既然一心要做纯臣,咱们总得给这个机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还是您教我的。”
“可惜咱说话不算咯。”
朱元璋摆手起身:“陈云甫啊。”
“臣在。”
“禅让大典之后,你找咱的标儿说吧,他同意比朕说话好用。”
找老大哥?
陈云甫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
“谢陛下!”
第二百二十六章:成国公、上柱国、太子少师、内阁首辅大臣!
在万众瞩目中,冬至这一天如约而至,没有早,也没有晚,即使它的到来让无数人在头一天的晚上难以入眠。
当雄鸡的第一声高啼划破夜空的时候,南郊城外的禅让台已经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大明朝的藩王、公侯、国舅驸马、文武百官悉数聚集于此。
浩荡荡何止几千人。
但整个现场,却是极其的安静甚至是寂静。
整个大典的仪程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才结束,但是刨除掉礼法之外,有价值的内容便已所剩不多。
值得说道的地方,大概也就那么四点:
第一个就是尊奉朱元璋为太上皇,移驾太极宫,当然,老朱还会不会住在皇宫里那就是另一说。
其次就是新朝的年号正式公布,永乐!
皇后毫无悬念的花落朱允炆生母吕氏。
皇太子:朱允炆!
这是禅让大典上唯四有价值的内容,其他的封赏则要转移到奉天殿朝见新君时才会宣布。
这期间,藩王公侯并文武百官在华盖殿吃了一顿饭,大宴由宗人府宗正、禅让副司礼官朱棡主持。
吃完饭后,众人退出承天门外等候新君朱标登承天门。
这叫天子御门仪。
随后朱标在承天门城楼上临视百官后返回奉天殿,藩王公侯、百官序进朝见新君。
真正有营养、有价值、最具新朝政治影响的内容在这里,公示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嗣社稷、若昔大猷。选贤与能,重在辅朝。眷言旧德,还位宰司。乃颁命书,诏告在位。
柱国、吴中侯、都察院左都御史陈云甫秉心直谅,履道坦夷。宽闳出于天资,忠义本于治学。始终一节,持国辅进。介圭修觐,喜见仪刑。公衮言归,益隆体貌。是用延登廷弼,仰应中台,下和省司。
朕望:惟贤能俊杰尽其用,则阴阳寒暑得其和。外镇四夷,内附百姓。非至公不能成庶务。非一德无以底丕平。其殚乃心,以替朕命。
特晋陈云甫为成国公、加上柱国、太子少师,领奉天殿大学士,柄国文华,开阁理政。”
新朝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关于陈云甫的任命,绝对的重磅炸弹,绝对的重量十足。
百官刚开始还迷迷瞪瞪的不知所以,后来咂摸透这道诏书里的内容后才惊愕的瞪大双眼。
还位宰司!
陈云甫这是,当宰相了!
齐刷刷的,无数道目光都投向了陈云甫的身上,包括朱棡、朱棣这些位亲王。
每个人此刻都在看着陈云甫,看着陈云甫站出班列,跪地领命谢恩。
“臣,奉旨组阁,必上仰中台、下和省司,勠力尽命于国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这个官职比起来,什么成国公、上柱国、太子少师反而都显得如此单薄。
这些本就是虚衔,除了国公能领个一年五千石的爵禄之外,其他的两个就是个荣誉的加衔,当然,陈云甫算是,正一品了!
上柱国是正一品武官加衔、太子少师是从一品文官加衔。
现在谁都心里门清,等到现任太子太师李善长寿终正寝把这位置让出来之后,陈云甫就该顶上去了。
那也就意味着,文武两个领域,陈云甫都到了加无可加、进无可进的地步。
要品轶,文武两块的品轶全部拉满,要实权,他是内阁首辅,要爵禄,他是国公!
惊骇之余,百官更是明白。
陈云甫的仕途确实只剩十年了。
十年后陈云甫若不走,大明朝谁心里都不踏实。
新任的御前司总管太监吉祥亲手捧着一块玉盘,托放着印玺、袍带、令符走到陈云甫的面前,一躬到底,双手高举。
“请少师领受!”
就关于对陈云甫的称呼应该选择哪一种,就这么一件事,在禅让的头天晚上,朱标可是跟陈云甫足足商量了半个时辰!
国公是爵位,可以直呼,如徐辉祖、李景隆等人。
上柱国是武官衔,也可以直呼上柱国。
太子少师是文官衔,也能直呼,如百官呼李善长都是呼太师。
最后就是实际职务的内阁首辅,可以呼陈云甫大学士,也可以呼阁老!
最终还是陈云甫坚持选择了少师这个称呼。
因为只有这一个称呼,是联系皇室的!
“臣之今日都是太上皇陛下和陛下赏赐的,臣这一生,都不敢忘,故而臣最大的心愿,就是报答君恩之万一,尽心竭力为皇太子殿下成就一个盛世大明朝。”
不负成国公之名。
陈云甫提起一口气,再次踩着鼓乐向朱标行八拜八叩首大礼,随后才起身站在吉祥的面前,双手郑重接过玉盘,转身面向诸王、百官。
藩王拱手、百官下腰。
“为陛下贺、恭见少师!”
陈云甫不复言语,捧着玉盘自两班列中踏步红毯离殿,他要去更衣了,换好衣服之后再回来。
而在陈云甫迈步而出的过程中,哪怕是朱棡这些位亲王,都无不眼神跟随,目送出殿。
永乐朝第一臣,配得上这个待遇。
只有朱棣不停的跳动眼皮。
这年号,怎么总有种冥冥之中的熟悉感?
而继陈云甫之后,对藩王、公侯、百官的封赏便也开始依序进行。
首先就是一众藩王,不在京的晋、燕、楚三王各加食禄三千石,在京的各加一千石。
国公一律加一千石、侯爵一律加五百石。
最后才是百官的晋升。
首先当然是阁臣。
兵部尚书齐德晋文华殿大学士,兼领兵部尚书。
刑部尚书邵质晋华盖殿大学士,也算是重温旧梦,不再兼领刑部尚书。
工部尚书徐本晋谨身殿大学士,不再兼领工部尚书。
魏国公、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徐辉祖加武英殿大学士,继续兼领五军都督府事务。
另外就是俞纶这个刚改任的都察院右都御史转而接了陈云甫的班,回归九卿序列。
吏部左侍郎田田士恭进一级出任吏部试尚书,位列九卿。
鸿胪寺卿黄廷出任礼部试尚书,进九卿,原礼部尚书任亨泰加太子少傅衔改领翰林院事。
通政使司通政使蔡瑄加文渊阁大学士继续兼领通政使,位列九卿。
调山西右布政使俞以丰出任辽东经略使。
原辽东经略使张紞复仕,出任刑部试尚书,位列九卿。
如此,九卿班列中,陈云甫一个人的党羽就占了五个!
大明朝第一任陈氏内阁正式确定下来,而这一次的政治权力划分便是表明了一个信号。
新朝,将毫无保留、全力以赴的支持陈云甫内阁,进行大刀阔斧的强力改革!
没有任何人会拖陈云甫的后腿。
一个目标。
完全为国朝解决云贵湖广三省土司,坚定推进甘西、青海、辽东等新复省份的屯边大开发任务!
于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太子少师、内阁首辅大臣,就此正位启航!
第二百二十七章:看你能狂到几时
等到新朝所有的封赏都结束之后,是夜,朱标偕坤极吕氏赐宴华盖殿,宴请新朝诸王、公侯及其正室。
之所以称吕氏为坤极,是因为正儿八经的册封礼要到明年才能举行,所以现在还真不能称皇后。
毕竟,洪武二十四年还没结束呢。
不仅是吕氏的皇后册封礼,包括朱允炆的皇太子册封礼都要等到明年初。
礼部和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就成。
在这堂盛宴上,最受瞩目的当然是陈云甫和邵柠两口子。
妻凭夫贵,在邵柠入宫之前,一道加恩的圣旨就到了陈云甫家里。
不仅给邵柠加了一个一品的诰命,还给陈云甫几个孩子各自封了爵位。
俩儿子各自落了一个伯,闺女被封为县主,可谓是封妻荫子,恩荣至极。
至于哪来的俩儿子,当然是早前曾诗卉给陈云甫添的。
这也就是御前司实在找不到陈云甫的祖宗八辈,不然的话,国公要追封祖上三代,朝廷还要加谥号呢。
“夫君,我现在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
坐在离着朱标最近的一张桌案后,邵柠紧张的抓住陈云甫袖口,不住的小声言道:“你这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国公了呢?”
“还有还有,咱们离着皇帝坐那么近,我现在紧张的都吃不下去饭。”
陈云甫忍俊不禁,赶忙安抚两句:“没事,踏踏实实吃你的饭就成。”
“那等会皇后殿下要是找我说话可怎么办。”
“现在还不能叫皇后,要叫坤极。”
陈云甫纠正了一下邵柠对吕氏的称呼:“坤极是永乐朝的皇后,现在还是洪武朝,所以不能叫皇后。”
“哦。”
两口子正低头说着话,上首坐着的朱标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便开口道:“云甫,聊什么呢?”
“啊。”陈云甫忙扔下邵柠望向朱标道:“回陛下,臣在教家妻一些称呼的缘由。”
“是对皇后吧。”
“对。”
坐在朱标身边的吕氏笑着举起杯子:“来,本宫同令夫人喝一杯。”
邵柠惊诧的不知所措。
皇后竟然主动找自己喝酒?
手忙脚乱之下还碰倒了杯子,也来不及再添,便拿起陈云甫的杯子站起来:“妾敬皇后殿下。”
“咳咳。”陈云甫赶紧再后面干咳两声。
这怎么刚教过又忘了?
吕氏浅笑没有怪罪,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邵柠红着脸重新坐回去,还委屈起来。
“刚才皇帝陛下不都称皇后吗,为什么我就不能称。”
“皇帝可以叫皇后,咱们做臣妾的现在还不能叫。”
邵柠就苦起脸来:“规矩那么多啊。”
“行了行了。”朱标笑呵呵的摆手:“云甫,今日这场合就不要训妻了,怎么说夫人也是我大明朝的一品命妇,你说什么也要留点面子。”
“是,臣替家妻谢过陛下。”
陈云甫随即举杯:“为陛下贺。”
君臣二人之间的交流自然落在所有与宴者的眼中,众人无不艳羡,尤其是一众藩王那更是暗自咬牙。
“宴席进行到现在,大哥他除了和那陈云甫聊天,却是理都不理咱们这些老兄弟。”
朱樉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而后就被朱棣伸手拉住。
“二哥慎言,这话可不兴说,另外,你怎么还能称大哥呢,要叫大兄皇帝陛下。”
“我就是看不惯还不让说了?”朱樉不听朱棣的劝,继续抱怨,又得了朱棡的附和。
“老四,二哥说的对,你看那陈云甫,活生生就是一个奸臣的德性,大哥他心地宽仁简单,眼下看来已经是完全被其所蒙骗,竟然加他如此多的恩荣。
这将来朝中上下,还不全是那陈云甫说的算了,咱们老哥几个恐怕都得看人家的脸色活着了。”
“那又如何?”
朱棣苦涩言道:“别看咱们是藩王,日后也是仰他人之鼻息,唉,罢了罢了。”
“你们说,父皇之前为什么不杀那陈云甫呢?”朱樉好奇问道:“我早前听父皇说过,他是一心决定要杀陈云甫的,怎么折腾到现在,人家不仅活着好好的,官还越做越大,现在倒好,都成那什么内阁首辅大臣了。
那什么内阁你们看明白没有,除了没有兵权之外,这天底下所有的事都归内阁管,乖乖,那将来陈云甫要是看咱们不顺眼,还不是随手就把咱们头上的王爵给褫夺掉?”
“夺王爵那是宗人府的权力,他有个屁的能耐。”朱棡顿时急眼,不屑嘲讽道:“那什么狗屁内阁就算是再牛,总也管不到宗人府吧。”
“他是管不到,但他能管三法司。”朱棣沉声道:“他要真想动咱们,随时都能往咱们脑袋上扣屎盆子,一但落到三法司的手里,那咱们岂不全完了,到时候三哥你就算是宗正,在三法司面前也保不住我们这些兄弟。”
一群藩王都齐齐抽了口子凉气。
“四哥你这么一说,那陈云甫还真就成了权臣啊,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点。”
“权臣怎么了?胡惟庸还是权臣呢,不照样说倒台就倒台?胡惟庸手里还有兵权,他陈云甫手里什么都没有,说扳倒他总得比扳倒胡惟庸容易吧。”
朱棡阴恻恻的说道:“早晚寻个机会,咱们一起找大哥弄死他。”
“几位王爷聊什么呢?”
几人惊抬首,便看到陈云甫一脸笑意的端杯子来到了近前。
还得是朱棣反应快,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哈哈,少师来了,小王敬少师一杯。”
“不敢。”陈云甫伸手摁住朱棣的酒杯,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本辅突觉得耳后一阵发烫,估计是有人在议论本辅,来到几位王爷这,耳朵突然就不烫了,看来几位王爷是在聊本辅啊。”
“哪有的事。”
朱棣呵呵一笑:“小王几人是在感慨少师之英姿,堪称我大明朝的擎天白玉柱,有少师在,国朝将来必然是蒸蒸日上。”
“那就借燕王的吉言了。”
陈云甫这才满意的松开手,和朱棣碰杯,只不过他的杯子比朱棣高了半头。
后者的面色阴晴变幻,最后还是一笑,仰头干下。
“老四,这陈云甫太猖狂了。”
“是啊是啊。”
“四哥,你可不能放过他,放心,兄弟们都支持你。”
等到陈云甫离开,朱棡气不过说了一句,几个藩王都附和。
朱棣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暗骂起来。
你也就敢背后说人家坏话,刚才陈云甫在这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跑我这拱火?
咋的,这是打算撺掇我和陈云甫死磕吗?
枪打出头鸟,哪个敢现在这时候和陈云甫作对。
默默饮下一杯酒,朱棣已是懒得再搭理这些人,只是看了一眼跑到武勋那敬酒的陈云甫,又看了看金案后的朱标。
看你能狂到几时!
第二百二十八章:第一次内阁办公会
新朝的酒水固然好喝,但也不可贪杯,因为转过天一早,陈云甫就早早赶到文华殿,行使自己身为内阁首辅的权力。
召开了第一次内阁办公会。
齐德、邵质、徐本和徐辉祖先后趟风冒雪抵达。
“这一大早的开哪门子办公会啊,冷的要命,还不如等午后再办。”
齐德在几个内侍监的伺候下脱去大氅,更换朝靴,便抖愣着身上的雪花嘟囔道,不时还打上两个哈欠。
他没有爵位在身,所以昨晚的华盖殿大宴没能参加,但齐德昨晚可也没少喝。
那请他喝酒的京官堪如过江之鲫。
一口气喝到子夜,饮的那叫一个酩酊大醉。
邵质三人都忙着换鞋子,没空搭理齐德。
“哈欠~”
最后打出一个长长的哈欠,齐德迈步走进文华殿,而后就看到陈云甫竟然早早便在殿内了。
偌大宽敞的文华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一张巨大的栴木圆桌。
而在这张圆桌的后面,又围着摆放了一圈的条案和矮凳。
每张条案上都摆着一块铭牌,上面一一写着。
‘通政使司’、‘户部’、‘刑部’等中央衙门的名称,不过这些条案后面都空无一人,除了那属于通政使司的条案后坐了一胡嗣宗。
整体的布局若是从高空俯瞰,就像是一张八卦图一般。
外方而内圆。
陈云甫坐的位置就是正中央处,正对着文化殿的大门。
“见过少师。”
齐德拱手见礼。
“齐阁老来了,坐吧。”
陈云甫伸手虚引,在那左手边的位置上,放了一块木制的铭牌。
‘文华殿大学士齐’
除了这块铭牌外,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空白的书册和一杆笔,另外还有一盏热气腾腾的香茗。
整个圆桌,放下了四块如此这般的铭牌,只是名字各不相同而已,至于书笔等摆设倒是都一样。
齐德也不客气,一屁股坐进属于自己的位置里,舒适的软垫加上后背处牛皮包覆的棉花,这可比以前的太师椅坐着舒服多了。
惬意的拿起茶碗辍上两口,齐德那叫一个美。
这才叫做官嘛。
邵质三人都看的摇头,不过啥话也没说,向陈云甫拱手一礼后便都坐了下来。
“今天是咱们五人组阁后召开的第一次内阁办公会,开会之前,本辅先强调一下开会的纪律问题。”
陈云甫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人,最后停在胡嗣宗的脸上,谓后者言道。
“每一次的内阁办公会都由通政使司负责记录,最后要归档。”
“内阁办公会将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只有咱们五人参加的,另一种则是内阁全体会议,六部、五寺、一院、一司各中央衙门的主官都列席参加。
会议由本辅主持,再本辅没有说完话之前,不希望有任何人插言,等到各位发言的时候,举手即可,一个个来。
另外,所有与会议内容无关的话不要说,内阁办公会就事论事,只议事不谈人,尽量精简会议的时间和内容。”
“最后本辅再强调一句,内阁的所有决策由在座诸位一同表决,没有任何人可以擅自做主,本辅不可,诸位也不可。”
强调了纪律之后,陈云甫才打开自己面前的书本,开始发言。
“今天咱们这个办公会的内容很简单,就三件事。
第一件事,关于诸位阁老的分管工作。
魏国公因为要兼顾着五军都督府的差事,所以中央的各司衙门政务就不分配给魏国公了。”
徐辉祖点点头。
军政分离,他这个以武官之首身份入阁的阁臣也就是来凑个人数,根本不会对任何内阁事务进行插手,心里更是打定主意,无论内阁就任何决策进行表决,他都弃权。
“齐阁老负责分管户部、吏部、兵部和鸿胪寺。”
“邵阁老分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徐阁老分管工部、礼部、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
“本辅直管一个通政使司,以及主持内阁的全面工作。”
说完话,陈云甫环顾众人:“对这次分管内容,诸位有意见吗?”
邵质第一个开口道:“老夫没意见。”
齐德瞥了一眼邵质,知道后者就是陈云甫在内阁的铁杆支持者,能有意见才怪呢。
不过自己这次能分到三个部一个寺,也算是大丰收了。
更重要的一点,这三个部还全是实权。
户部、吏部,一个管钱、一个管乌纱帽。
想明白这点,齐德也点点头。
“我也没有意见。”
最后就剩一个徐本,自然也是表态支持。
“魏国公呢?”
徐辉祖一笑:“既然已经有了四票赞成,那本公就不表态了。”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陈云甫满意点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关于复商一事的全面推广。
本辅决定,等到明年进了永乐新朝,就在全国内全面复商,各省布政使司增设商司衙门,大运河、长江流域经过的各府都要增设一个转运使司,推动漕运和复商双向发展。”
齐德道:“全面复商的事,陛下还没吐口吧。”
“事事都去请示陛下的话,那还增设什么内阁?”陈云甫微微皱眉看向齐德:“内阁存在的意义就是制定国策的,希望齐阁老要明白这点。”
“诸位表态吧。”
陈云甫腾开手去拿茶杯,仰靠在椅子内等待几人的意见。
“全面复商滋事体大,我认为还是先让户部做个调查吧。”齐德拿腔作调的说道:“毕竟除了直隶、浙江,其他各省几十年都没有什么复商的底子,贸然复商,本官担心在这个过程中,有不法之徒从中上下其手、牟取私利。”
徐本则言道:“迟迟不动,那就是再如何调研都是空文,这今年直隶、浙江的复商过程中虽然存在着不少的问题,但也积累了经验,我也觉得是时候可以推动全国复商和漕运事项。”
最后到了邵质这,当然是全力支持陈云甫的一切决定。
“表决吧。”陈云甫不给齐德继续发表意见的机会:“支持全国复商的请举手。”
说完话,陈云甫第一个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臂,随后邵质和徐本也先后举手。
“三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
陈云甫乘胜追击,直接谓胡嗣宗言道:“全面复商的决议正式通过,通政使司可以拟文向全国各省布政使司抄发了。”
齐德暗自咬牙,这闹来闹去的,内阁不还是你陈云甫的一言堂吗?
还表啥决啊,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说第三件事,新朝元年,重新勘合全国丁口、田亩。”
陈云甫没理齐德,只是看了后者一眼。
就你,还想和我掰腕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推齐德去冲锋陷阵
当陈云甫说出新朝要重新统计丁口和田亩数时,在座的其他四人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
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而且距离上一次统计两数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大明朝现在到底有多少百姓、多少田亩,户部自己心里都没底。
这个议项没有任何人反对,包括齐德也是赞同的。
“这次统计将侧重于对各省的隐户排查,包括奴仆、家丁,哪怕是青楼的妓女舞女都要登记上,一个都不能少。”
齐德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没想到陈云甫会玩这么一手。
这种做法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会触碰多少豪强门阀家族的利益,隐户或者说藏奴那就是一件天下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你去查,把人家的老底都给掀出来,任谁能够愿意。
得罪人啊。
而户部又是他齐德负责分管,换言之,陈云甫这是把他齐德推出去当打手了?
有心想躲吧,齐德却发现自己似乎怎么都躲不掉。
“下面开始表决。”
陈云甫直接将笔扔下,甚至都没有给齐德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就举起了手。
紧随其后的便是邵质和徐本。
“齐阁老刚才不是还很赞同吗,这会怎么了?”
此时此刻,陈云甫那笑眯眯的脸在齐德的眼中显得是如此的可恶和卑鄙。
但自己又能怎么办。
正如陈云甫所说,自己刚才还是赞同的,要是此刻反悔,那不成首鼠两端之人了,好歹自己也是内阁的阁臣之一,哪里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个坏人,自己是不做也得做了。
心一横牙一咬,齐德举起了自己的手。
陈云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嗣宗,回到通政使司后马上拟文发至全国,除了贵州和湖广的土司暂时不清查之外,其他的地方,包括辽东也要核一遍数。”
“是。”
“对了,重点知会一声山东布政使司,曲阜同样也不例外,让曲阜县令孔希文立刻来京,告诉他,就说是齐阁老要代表内阁约谈。”
这一刻,齐德的眼里已经不是惊愕而是惊恐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云甫竟然打算借自己的手去动孔家?
那可是自己的老祖宗啊。
“少师,这......”
“辛苦齐阁老了。”陈云甫笑着站起身,非常满意的说道:“咱们这第一次的内阁办公会进行的非常好,三件事全部都是得到过半数的同意,这说明咱们这内阁诸公都是一条心,本辅相信,只要咱们勠力同心,是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不会辜负国朝的,好了,散会。”
把话扔下之后,陈云甫迈步就走,那是一点都不给别人继续发表意见的机会。
邵质等人也是收拾完自己桌前的东西后起身离去,只留下齐德一个人呆坐在位子里欲哭无泪。
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除了执行内阁办公会的集体决策之外,其他的那是毫无办法。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也投了赞成票。
现在就是典型的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陈云甫则在结束会议之后,直接同邵质回了家,并没有留在皇宫里。
到他这个地位,就算在家办公也没人敢说什么,没必要时时刻刻留在皇宫装模作样出一副尽职尽责的姿态。
“怪不得贤婿要让那齐德来分管户部和吏部,这是打算给齐德找点事做啊。”
一到家里,邵质就乐了出来,以为陈云甫这么做是打算好好坑齐德一次。
“他还不配我动脑子去坑他。”
陈云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么做压根就不是为了坑那个齐德。
“充其量,也就算是个敲打吧,那齐德这一次跃迁的太快,短短几个月,从区区左春坊大学士到兵部尚书,如今又入了内阁做次辅,这家伙的为人我很清楚,再不敲打敲打,就该飘了,人一飘就容易犯错、犯大错,何况他又分管着户部和吏部两大重中之重的要害衙门,一不小心就更容易行将踏错了。”
邵质不由哑然。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云甫为什么要替那齐德操心?
按说齐德如果犯了大错被踢出内阁,对陈云甫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啊。
“那齐德对我还有大用,得留着,不能动他。”
陈云甫并不打算和邵质过多的解释,便笑言道:“这次先让那齐德表现表现,由他出面和老孔家打擂台,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邵质不是太明白陈云甫的盘算,但他也识趣的没有多问,老邵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家这个好女婿正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那齐德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说不准,自己也是?
可那又如何,谁在乎呢。
“就怕那齐德不会尽心去办这件事。”
邵质有些担心的说道:“清查丁口和田亩,毕竟是得罪人的事情,尤其是查曲阜,那齐德能有那么大魄力吗。”
“他干不好,我就借此机会重新调整分管,把户部和吏部拿回来交给徐本,打发他去分管太常寺那几个闲散衙门。”
邵质笑了出来。
自家这个女婿心眼子是够多的。
“内阁办公会只有我有权力召开,无论那齐德有什么想法、或者想闹出什么幺蛾子,只要我不开内阁办公会,他什么想法都只能是想法。”
陈云甫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徐辉祖是武官入阁,无论内阁的任何决意,他都不会轻易表态,很大可能性会一直投弃权票,剩下的也就是咱们四个人,咱俩这就是两票,剩下的便是徐本那一票。
即使争取不过来,最差的局面也不过二对二,那就暂且搁置,我拿着议项去找陛下当面汇报,别忘了,勾阅、奏陈的权力也是我独有。”
“看来,那齐德无论如何都跳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邵质哈哈一笑,彻底宽下心来。
“对了,你这次清查丁口田亩是打算做什么?”
“拆分两广和全国所有的宗族。”
陈云甫一开口就扔出一枚重磅炸弹,吓了邵质一跳。
“另外,就是全国废奴。”陈云甫站起身,挺拔的脊梁表示着这位年轻的内阁首辅,已经决意扛起整个国家。
“我大明子民,绝不为奴!”
第二百三十章:老大哥的身体让陈云甫吓了一跳
一连几天,齐德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他是愚蠢了一点,但绝不是个傻子,他现在看的明明白白,陈云甫这就是明摆着挖坑给他跳呢。
“真卑鄙小人。”
齐德咬牙切齿,可一回到家,看到满堂前来溜须拍马的官员,心情又瞬间好了许多。
甭管怎么说,能把户部和吏部抓到手里,那就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可这种好心情很快就随着一个人的入京而荡然无存。
曲阜县令孔希文!
“希文公。”
齐德脸上挤出笑容,拱手问了声好:“希文公远道而来,怎么也不说先往礼部驿馆休息一夜。”
“下官这不是听说齐阁老要代表内阁约谈下官,哪里还敢歇啊。”
孔希文可谓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齐德,直接言道:“下官入京之前就看到了山东的公文,说是朝廷打算在明年对全国来一次丁口、田亩的重新统计,齐阁老今日约谈下官,为的也是这件事吧。”
“不愧是希文公,这天下什么事也瞒不住你。”
齐德说了两句好听话,然后才搓着手,犹犹豫豫的迟疑道。
“这事呢,不是下官的意思,而是内阁的意思,他陈云甫才是内阁首辅,清查全国的丁口和田亩这件事是在内阁办公会上通过的集体决策,我也是只能听命服从。”
孔希文的脸色稍霁,颔首道:“下官当然也都知道,现在朝中都是那什么陈云甫说了算,和你确实关系不大。”
“哎呦哟,多谢希文公的理解。”
齐德开心的连连道谢,又忙前忙后的张罗孔希文喝茶。
不曾想这功夫后者取出了一道疏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这是?”
齐德不解的看向孔希文。
“齐阁老要查丁口田亩,这事关乎国家大计,下官哪里敢不支持呢,甭管如何,那是一定要支持齐阁老,所以下官这次专程把曲阜县的所有丁口、田亩数都给抄记了下来,现在面呈齐阁老,阁老可以拿去到户部归数了。”
齐德顿时面色一僵。
他就是不去看也知道这道奏本里的所谓曲阜丁口、田亩数有多少水分!
孔希文恐怕连一半的数都没有报到。
“希文公、这。”
“怎么,齐阁老不想要?”孔希文站起身:“既然齐阁老不信下官,那就尽可派户部的官员来曲阜查吧,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看看手边的奏疏,再仰头看看站起来作势要走的孔希文,齐德纠结的皱紧眉头。
他现在委实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自己总不能真的和孔家撕破脸吧。
可若是自己不查不办,那自己刚刚拿到手的户部、吏部绝对会被陈云甫找到机会收回去。
所以,到底是祖宗重要还是自己的权力重要?
更何况这个祖宗还不是亲祖宗。
权衡利弊之后,齐德拿起奏疏站了起来,一把将其塞到脸上刚露出笑意的孔希文怀里。
“希文公,曲阜到底有多少丁口和田亩,还是等山东布政使司的公文送回内阁后再归数吧。”
“齐阁老这是打算跟那陈云甫一样,一条道走到黑了?”
“都是为了陛下和国朝做事,怎么能叫一条道走到黑呢。”
孔希文连连点头,言道:“好啊,好啊。既然齐阁老决心已定,那么下官告辞了!”
言罢,甩袖离开。
齐德也没有相送,只是望着孔希文离去的背影发呆,直等到后者已完全消失了踪影才回过神来,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陈云甫啊陈云甫,你这次可是坑死我老齐了。
而此刻坑了齐德的陈云甫又在干什么呢。
同朱标一起在城外三十里的苑林围猎。
“整天闷在城里,该放松的时候还是应该放松一下,顺便呢也能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
冬日的阳光虽然不够炽热,但是晒在人的身上还是很舒适的,朱标一身戎装,手持弓箭瞄中远处一只蹦来蹦去的兔子。
挽弓如满月,飞矢如击星。
正中目标。
周围的一众大汉将军纷纷欢呼起来,一名游骑快速掠出将战利品给朱标捡了回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
“吾皇威武。”
“赏你了。”
“谢陛下。”
陈云甫在一旁咂舌道:“陛下这箭法,臣估计这辈子也就在梦中能追上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朱标哈哈一笑,将金雕弓放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坐了下来。
“以前都是父皇带朕还有老二他们去荆山围猎,所以久而久之,这弓马之术,朕也算是略微精通。
你要是打算学,朕就从宫中挑几个好手教你,保准你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学、咳、咳咳咳咳。”
正说着话呢,朱标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陈云甫连忙上手去拍打朱标的背。
“无妨,老毛病了。”
朱标咳了一阵就止住,抬手示意陈云甫不必担心。
可后者能不担心吗。
再过不到二十天可就是永乐元年,历史上的洪武二十五年了!
陈云甫都不敢想,一想到就会尿意升腾。
“这些日子,太医可曾给陛下看过吗。”
“看了,没看出什么大毛病来,就说是朕当年落的病根,导致身体有些弱罢了。”朱标浑不在意的摆手道:“平日里多注意休养,吃点补品啥的会好的很快。”
“说起来,打从有了内阁之后,朕的时间是空裕了很多,这不,都有时间跑出来围猎了。”
陈云甫顿时心头一松,不过还是不敢放松,赶等陪着朱标启驾回城,陈云甫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太医院令秦程。
“陛下的龙体确定没有大问题吧。”
秦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连忙左右张望了几眼,拉着陈云甫走到一边。
“少师,下官看过了,陛下的情况很好,只是五脏不调,所以才导致平日里极易生病。”
“怎么会五脏不调?”
“心为五脏之主,陛下心脉受损,非药力所能调和。”
所以说,老大哥的问题就是所谓的体弱多病?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绝对不会。”
秦程笃定道:“请少师放心,陛下的情况往简单了说,就是小病不断,大病没有。”
陈云甫这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太医院。
苍天保佑,老大哥可千万不能有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改元诏书
打从太医院回到家,一路上陈云甫的心情都很是压抑。
“你这是咋了?”
邵柠忙着带孩子,看到陈云甫一脸的凝重,不由很是好奇。
她无法明白,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自己的丈夫如此忧心。
自打嫁给陈云甫之后,只要回到家的陈云甫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正如那年除夕夜,陈云甫可以很轻松的说一句。
‘就算天塌了也不算事,补回去就好。’
能让陈云甫带着脸色回家,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没事。”陈云甫搓搓脸,轻松笑着走到娘几个身边,蹲下来逗弄景和:“玩什么呢。”
“鲁班锁。”
“你能玩明白吗。”
陈云甫呵呵一笑,脱下大氅放到一旁的椅子里,谓邵柠道。
“再过些日子,咱们家里的下人就要全部赶走了。”
“啊?为什么?”
邵柠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下人都赶走。”
“新朝,朝廷要重新登记丁口,咱们家里的下人也是大明的子民,当然都得登记,总不能一直做咱们家的奴婢吧。”
邵柠哦了一声,倒不是反对,只是问了一声:“那要是把下人都赶走了,家里那么大,事又那么多,怎么清扫,再说,咱家里可是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除了你。”
“花钱雇几个就成。”
陈云甫解释道:“以后呢,没有主仆只有雇佣,你就当把咱们一家之奴仆变成、变成、嗯,看在钱的面子上照顾你们娘几个的保姆。”
“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邵柠乐了,说道:“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送钱都想来咱家伺候你给你这位成国公当牛做马,你倒好,反过头来还给人家钱。”
“时间是往前走的,很多事总是要变的嘛。”
陈云甫倒是不甚在意的言道:“我是内阁首辅,当然要起表率作用,要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还能指望下面的官绅能有什么好德性?”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个内阁首辅一拍脑门拿的主意。”
“咳,怎么说话呢。”陈云甫纠正道:“即使将来废奴,那也是内阁的集体决议,内阁不是我一个人的内阁。”
邵柠连连打住:“成成成,我的上柱国,您就别在家给我上课了,不过,你要废奴的话,巧儿怎么办,也赶走?”
哦对,家里还有个通房丫鬟呢。
陈云甫就笑着看向邵柠:“要不,为夫多纳一门妾?”
“又便宜你了。”
邵柠气的咬牙,扬手作势就要打陈云甫,吓的后者闪身去躲,好在这功夫门房跑了进来。
“国公爷,礼部黄部堂拜谒。”
黄廷来的真是时候,邵柠瞪了陈云甫一眼,带着几个孩子离开,走前不忘将椅子上的大氅拿起来挂到衣架上。
“请黄部堂进来吧。”
门房转身离开,不多时那黄廷便匆匆赶至,作揖下拜。
“门下黄廷,拜见明台。”
“坐吧。”
陈云甫好奇问道:“何事寻本辅?”
“曲阜县令孔希文已经到了礼部驿舍落跸,门下想请示明台,礼部明日要为孔希文开一堂讲筵吗?”
所谓讲筵,算是儒学的盛会,循惯例,曲阜令入京,礼部都会在第二天设讲筵,邀请曲阜令给在京的文官教授儒典。
这还只是曲阜令,如果是衍圣公,那政治规格就更高了,这里暂时不提。
黄廷之所以来请示陈云甫的意见,是因为他从内阁那第一道咨文中敏锐的发现了一点。
陈云甫似乎并不喜欢衍圣公世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凡是明台不喜欢的,我黄廷身为门下中人,那还能喜欢?
别说一个曲阜令,就算是衍圣公来,他黄廷都绝不会给面子。
“开什么讲筵,朝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百官更不得闲去参加那什么讲筵,这事作罢了。”
“诶。”
见陈云甫的反应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黄廷心里那叫一个踏实和庆幸。
亏得自己明智,知道先过来问一声,要是仓促做主那还不惹怒了陈云甫。
“黄廷啊。”
“门下在。”
“马上就要到新年改元了,礼部这边拟好新朝第一道诏书没?”
“准备好了。”黄廷连忙背书,将新朝改元后的第一道诏书内容侃侃说出,最后请示道:“恭聆明台垂示。”
改元新朝的第一道诏书内容并没有什么营养,无非就是开篇先对洪武朝歌功颂德,然后表示要承上启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之类,最后就是恩泽天下,除十恶罪外,余者罪降三等施行大赦。
“大赦就免了吧。”
就对这最后的大赦,陈云甫发表了一点个人意见:“明年一年,光大赦就有三次,一次降罪三等,三次大赦后岂不是偷越盗抢的罪犯全无罪释放了?”
明年一年,大明朝改元要大赦天下、紧跟着敕封皇后还要大赦天下、最后朱允炆正位东宫依旧要大赦天下。
可不就是三次大赦。
黄廷迟疑道:“大赦是陛下加恩于天下,不好改吧。”
言下之意,大赦之所以会存在,其本身的意义不仅仅是古代皇帝为了展示皇权大于国法一种方式,同时也是加恩百姓,能让天下老百姓记着皇帝的好。
因此,每逢新朝、新帝、新元都会有大赦的诏命。
陈云甫以臣子身份阻拦大赦,黄廷听到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心里头哆嗦。
相权插手皇权吗?
就算是陈云甫敢,那他黄廷不敢啊,万一陈云甫让他拿回去修改,那他黄廷是改还是不改?
一边是大权在握的辅国宰相,一边是至高无上的九五皇帝。
干脆抹脖子自杀算了。
“这事简单。”陈云甫能够理解黄廷的难处,于是说道:“你明天就把改元诏书送进文华殿,本辅这两日还真得再开一次内阁办公会,到时候关于登基诏书的修改过内阁会进行表决,无论内阁会上通不通过,这事跟你都没多大关系。”
黄廷顿时松了口气,赶忙起身作揖下拜。
“门下这就去办。”
第二百三十二章:守规矩的徐本
“今天礼部怎么没有为希文公开讲筵?”
齐德忙了一上午,刚打算回府补一个午觉,走到承天门的位置上才骤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天的皇宫很平静,平静的和日常中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不对了。
昨日孔希文到了京,今天皇宫文渊阁应该要开一堂讲筵才对。
大惑不解的齐德直奔礼部衙门,找到了黄廷询问。
后者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齐德蹙眉:“这事,是徐阁老说的?”
礼部是徐本分管,所以齐德怀疑到了徐本的头上,想着是不是徐本的意思。
但见黄廷嘴唇嚅动却又畏惧不言,齐德心里顿时恍然。
一定又是陈云甫!
知道了幕后指使,齐德也不好再发作,只是撂下一句:“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了。”便打算离开,迎面和一小小文书官差点撞个满怀。
“放肆!走路不长眼吗!”
齐德一肚子满是对陈云甫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这功夫有了撒气的人那是张口就骂:“瞎眼的东西,礼部礼部,现在的礼部还懂一点礼法尊卑吗!”
黄廷知道齐德这是指桑骂槐呢,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齐德还是内阁的次辅,别看品轶没有明确是否为一品,但老齐张嘴骂人,黄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只装听不见。
那文书官也吓得哆嗦,垂首下拜。
“下官、下官杨寓不慎冲撞阁老,罪莫大焉,请阁老息怒。”
齐德甩袖欲走,看到了这杨寓手里捏着一纸文书,便驻足问道。
“这拿的什么?”
“改元诏书。”
“拿给本官看看。”
齐德发了话,杨寓不敢耽搁,赶忙双手奉上。
诏书内容的前半段齐德还能理解,但当齐德看到最后一行用朱砂笔勾写的红字后却是迷糊起来。
“这什么意思?”齐德拿着诏书问黄廷:“最后大赦天下这一条为何要用朱砂书写?”
后者吭哧了半天,碍于齐德的逼问,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最后一条,少师觉得大赦有不妥之处,所以、所以打算拿掉。”
拿掉大赦?
齐德不可思议的看向黄廷,而后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诏书,末了,嘴角扬起了一丝危险的微笑。
好你个陈云甫,这是打算用相权来干涉皇权了。
“所以,你们礼部就改了这改元诏书?你们礼部好大的胆子!”
齐德怒不可遏的发声喝骂:“大赦天下,乃是陛下登基加恩于天下,你们自作主张,存的是什么心思,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话明着看似乎只是在骂礼部,但黄廷心里明白的紧,齐德这是打算向陈云甫发难呢。
黄廷心里紧张,手心也攥满了汗水,正不知道该如何去说,那杨寓此刻竟然插了一句。
“阁老息怒,这改元诏书乃是新朝头等大事,我们礼部哪里敢擅做主张,本就要送进文华殿交给少师勾阅,内阁不通过,我们礼部哪里说的能算呢。”
齐德扬起右手,指了指黄廷,又虚点了那杨寓几下,冷笑道。
“好、好,你们礼部能耐大的狠呐,哼!”
怒哼一声,齐德便直接将这改元诏书拍在杨寓的胸膛上,转身扬长而去。
他得用最快的时间去找徐本,和后者通个气。
这事决不能在内阁会上通过,不然的话,岂不是真成相权干涉皇权了?
齐德就不信徐本会如此的不智。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后者从齐德这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颇觉不可思议。
“改元换朝,大赦天下,乃是几千年来的规矩,怎么到了陈云甫这就要改了?”齐德不放过任何针对陈云甫的机会,直接在徐本面前大肆指摘:“徐阁老,陈云甫这是要做权臣、做弄臣了,咱们可都是受太上皇、今上大恩的,在这事上决不能犯糊涂。”
“齐阁老说的对。”
徐本频频点头,也是气的不轻:“少师要取消大赦,他打算干什么?不让皇恩泽被世人,这是大逆不道之举,请齐阁老放心,真到了内阁办公会上,我一定坚决反对。”
又是内阁办公会。
齐德无奈了,只能言道:“徐阁老,这事若是上了内阁办公会,他陈云甫手里可是攥着邵质那一票呢,就算咱俩反对,也不过只是个二对二的平手,所以不能上会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
“咱俩直接去找陛下面陈此事。”
徐本顿时蹙紧了眉头。
这种事拿去到御前面陈,怎么总感觉像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行径?
“这样做,是不是有失君子风范。”
“哎呦我的徐阁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君子风范,就算是讲君子风范,你我可是忠臣,他陈云甫已经摆了明要做权臣弄臣,咱们不畏他陈云甫的强权淫威,与其据理力斗,这还不叫君子吗?”
“可是入阁之前,咱们是一起约法三章说好的,奏陈之权独归内阁首辅所有,咱们现在破坏规矩,什么事都御前直奏,那内阁存在的意义还有吗?”
徐本考虑再三,还是拒绝道:“哪怕是咱们在内阁办公会上无法在此事上取得绝对优势,但也不可绕过内阁直接找陛下面陈,不然的话,日后天下诸事都可以绕过内阁去找陛下,内阁一旦形同虚设,内阁的政令还有威信吗?”
齐德无奈点头。
“好吧,那就都依徐阁老,这事,咱们在内阁会上和他陈云甫据理力争。”
“若是能争取到魏国公那一票,这事便大有可为了。”
徐本来回踱步,最后下定主意说道:“你我今日下了朝后,一道去拜谒魏国公,与其晓通利弊,看看能不能说服魏国公。”
“这恐怕很难吧。”齐德有些信心不足的说道:“魏国公毕竟是武官,内阁的事我看他似乎并不想多置喙,很大可能性还是弃权。”
徐本叹道:“明知是不可为而为之吧,哪怕到了内阁会上魏国公依旧弃权,起码咱们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努力,二对二,议项搁置,咱们也能等他陈云甫奏陈之后,再去面陈陛下了。”
“只好如此了。”齐德摇头无奈,起身告辞。
心里对徐本的墨守成规可谓是一万个不满意。
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对内阁的绝对掌控力
“这几天,齐德似乎蹦跶的很欢啊。”
“无妨,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
齐德紧了紧自己的襟口,昂首阔步的走进文华殿。
今天可是他的正名之战,更重要一点,齐德已经打定了主意,在今天这堂内阁办公会上,他必须要借着这改元诏书的机会,狠狠的落一落陈云甫的面子。
要让朱标知道,只有他齐德才是大明朝的第一忠臣!
至于陈云甫,不过是批着能臣外皮的权臣罢了。
此刻的文华殿格外安静,因为齐德是第一个来到的。
坐在专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齐德左顾右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属于陈云甫的那空荡位置处。
‘奉天殿大学士陈。’
早晚有一天,那个陈会换成齐!
齐德正在憧憬着未来,文华殿里,邵质、徐本、徐辉祖相继到达。
只差一个陈云甫了。
四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端坐着,面容严肃。
在这无声的等待中,陈云甫卡着时间到达,四人齐齐起身。
“见过少师。”
陈云甫一样没说话,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后才伸手:“几位都坐吧。”
“今日少师召开内阁会,是准备议哪些事啊。”
甫一坐下,齐德就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开口询问。
陈云甫扬了下手打断道:“别急,还有人没到呢。”
还有人?
齐德不明所以的张望一圈:“五名阁臣这不是都到齐了吗?少师还在等谁?”
“今日要议的都是大事,所以,本辅今日召开的不是内阁办公会,而是内阁全体会议。”
陈云甫面带浅笑道:“等中央直管各衙门的主官都到了,咱们这个会再开始吧。”
全体会议?
齐德很快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遽尔瞪大了双眼。
时间没有让五人多等,很快,六部五寺一院一司的主官尽数到达,落座在五人圆桌外的一圈条案后。
因为齐德还兼任着兵部尚书,所以兵部来的是左侍郎张忠。
除张忠外,其他列席会议的分别是:吏部试尚书田士恭、礼部试尚书黄廷、刑部试尚书张紞、左都御史俞纶、户部尚书葛循、工部试尚书沈溍、大理寺卿邹俊、通政使蔡瑄、太常寺卿汪毅光、太仆寺卿龚正、鸿胪寺卿成越、光禄寺卿马全。
这个马全值得单独一提,因为他闺女将来就是朱允炆的正牌皇后,而且这门婚事还是朱元璋钦定的。
如果历史线没有被陈云甫搅和乱的话。
会议的书记官依旧是胡嗣宗。
“今天本辅请诸位同工来参会,是因为今日内阁要议定几件大事,本辅一个人不敢随意擅权,故而想请诸位一道给拿个主意。”
陈云甫做了开场白,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才继续说道:“今日要议的事很多,包括新朝的改元诏书;议定我大明的国旗、国歌、国舞、国礼;明年各衙门的财政预算;中直衙门人事任命;各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人事任命;新朝的恩科举仕;官员的俸禄和致仕银。”
在座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没想到今天陈云甫拿到会上的事情竟然如此之多,而且,还都是大事。
除了前两条以及新朝的恩科之外,其余的所有事都是切实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利益根本。
“列会的一共有十八人,因为齐阁老兼任着兵部尚书,所以兵部这一票不作数,有效票数为十七票,本辅强调一下纪律,任何议题如果无法达到九票以上则搁置,有本辅持此议项奏陈御前,等本辅奏陈后,诸位也可以寻陛下当面奏陈,最终,伏惟圣裁。”
齐德气的差点骂出声来,凭什么兵部这一票好端端的要做废?
“少师,兵部也是我大明的兵部,内阁会议期间,兵部缘何不能参与表决?”
本以为陈云甫还会和自己争净几句,谁知道陈云甫竟然直接让步。
“那好,既然齐阁老坚持,那兵部这一票就由左侍郎张忠代投,下面咱们会议开始。”
齐德张嘴,心中顿生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不祥之感。
他为兵部争取表决权,是觉得自己兼任兵部尚书,可以拥有两票,结果陈云甫这一手玩的,竟然直接把投票权给了张忠。
这算什么事啊。
“先议第一件事,请礼部宣读新年的改元诏书。”
黄廷站了起来,看了陈云甫一眼后,镇定住心神开始将改元诏书侃侃读出,读罢后立马坐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陈云甫接了话。
“诸位都听到了吧,诏书的内容和历朝历代无甚出处,本辅的意见是略作修改,大赦天下这一条取消掉。”
取消大赦天下!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颤,齐德早有准备,立马发难。
“少师,大赦天下乃是帝恩泽被百姓的仁义之举,几千年来,哪怕是残暴如隋炀帝这般君王也知道登基后大赦天下,今上素以仁义而配东宫,如今登基改元,却不行大赦天下之举,你是觉得今上还不如隋炀帝仁义吗!”
陈云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喝上一口茶,面上并未露出任何表情。
“齐阁老,本辅早在第一次内阁办公会上就强调过内阁会的纪律,就事论事,咱们把事办了,不要给别人扣大帽子,我主仁义世人皆知,不用你来提醒本辅。”
“好,那咱们就事论事。”齐德据理力争道:“新帝登基,恩加诸王、公侯、百官,试问朝臣哪一个没受今上的恩惠,百姓不能加官进爵,唯一能受到的恩惠仅此一条,难道少师也忍心给剥夺走吗。”
陈云甫这次没接话,而是环顾一圈言道。
“诸位都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畅所欲言,内阁不是谁的一言堂。”
邵质立马接话道。
“老夫倒是觉得,事分两面性,齐阁老说大赦天下乃是加恩于民,可作奸犯科之人往往是以伤害他人的卑鄙行径来为自己牟取私利。
如果陛下赦免了他们,那么被他们伤害的百姓会感念陛下的恩德吗?所以老夫觉得,大赦天下这一条过于笼统,确实不应适用。”
徐本则言道:“邵阁老不要偷换概念,大赦天下重要的地方在于,此乃是帝君加恩百姓的仁政,是否合理妥当,那也属于陛下斟酌的事,咱们都是做臣子的,越俎代庖替陛下来操心,是不是有违臣子之本分了。”
到了徐辉祖这,其果不出所料的呵呵一笑。
“本公一介武夫,不懂政事,就不妄言干扰试听了,你们说就好。”
陈云甫遂转望其他一众属官问道:“你们的意见呢,都可以说。”
这种事怎么说啊。
众皆噤声。
“好,既然各自的意见都发表完了,那就表决吧。”
陈云甫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无休止的争论上,直接言道:“支持取消大赦的举手。”
言罢,第一个代头举手。
随后,邵质、俞纶、黄廷、田士恭、张紞、蔡瑄、邹俊等七人相继举起手来。
八票!
齐德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没到九票,那就说明这件议项根本过不去!
可还没等齐德脸上浮出笑容,鸿胪寺卿成越也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如此一来,九票了!
“反对的举手。”
陈云甫没急着盖棺定论,而是继续问道。
这一次,只有齐德、徐本、张忠、马全和葛循五人举起手来。
“那么,也就是说九票赞成、五票反对、四票弃权。”
陈云甫面露笑容道:“按照咱们会议前定下的纪律,过九票便是通过,好,胡嗣宗。”
“下官在。”
“通政使司归档,即刻酌定礼部,按照内阁全体会议的要求,重拟改元诏书,取消大赦天下!”
“陈阁老!”齐德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十八票,你只有九票,怎么能叫过半数,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九对九。”
“是九对五。”
陈云甫眼中满满的嘲讽:“弃权票,可不算反对。”
“你这是擅权!”
“本辅是不是擅权,轮不到你说,如果齐阁老不想列会了,可以自便离开,日后的内阁办公会,齐阁老不想参加都请自便。”
齐德深吸几口气,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屁股重新坐回来。
离开内阁是不可能的,但该如何同陈云甫去争斗,齐德现在心里也是毫无主见。
陈云甫的势力太强大了。
满朝上下近乎半数都是陈云甫的党羽。
怪不得今天陈云甫要召开全体会议,他知道,五人会的话很多事就过不了了。
而全体会议,手里攥着九张票的陈云甫,完全可以把内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就算是说出去,陈云甫脸上也好看。
这是内阁的集体决策,可不是他一个人擅权做主。
又不是不允许大家反对。
坐在齐德不远的徐本无奈摇头。
这齐德到底是一个年轻人,竟然在这种场合上当场和陈云甫挑明发难唱反调,尤其还是在内阁已经表决过之后。
怎么着,你一个人就想着扳倒陈云甫了?
那你齐德的本事可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把齐德摁老实之后,陈云甫这才开口。
“下面咱们继续,正式确定我大明的国旗、国歌、国舞、国礼!”
第二百三十四章:推选
国旗、国歌、国舞、国礼。
这四样对于后世来说,可能也就最后两样有些陌生,前两样人尽皆知。
而在大明朝,这四样严格来说都比较模糊。
首先说国旗,大明朝的旗帜大抵上有六种。
龙旗、北斗旗、日旗、月旗、五色旗、黄底红日旗。
其他的还有太极旗、红日旗。
后世的棒子国旗、岛国国旗基本都是在这个时期借鉴明朝旗帜后形成的。
尤其是粗糙的速成红日旗,哪还有工夫去整黄底,直接就是扯一块白色底布涂一个红太阳上去,和岛国国旗几乎堪称一模一样。
之所以有如此多种的旗帜,究其原因还是礼法有别。
比如,朱元璋出巡的时候,中军打龙旗,左右翼打日旗和月旗,日月为明,中央处就守着朱元璋这头真龙。
衙门行在多打北斗旗。
漕运行船、民间船只或游船,则打五色旗或黄底红日旗。
如果旗帜一样的话,那还能分清楚尊卑吗。
一如国家礼乐,不同身份的人奏不同的曲乐、鼓点声都不能一样。
繁琐也冗沉。
至于国舞国礼什么的,这里也不多介绍了,反正就一句话,繁琐的很。
因此,大明朝从没有官方统一明确过,只有礼部制定过一个使用标准。
现在陈云甫拿出来要确定,就是决意给出一个明确且统一的标准。
“当年礼部定八曲的时候,那也是向太上皇多次请圣谕的,怎么到少师您这,自己就拿主意了。”
齐德又找到了一个机会:“国旗还好说,国礼呢、国曲、国舞呢,这似乎不该是咱们做臣子操心的事吧。”
这个时期,国旗还没被赋予神圣,对古代人而言这面旗帜的重要性,是不如国礼的。
礼法礼法,礼尚在法之前。
法可废礼不能乱,这是正统王朝尤其重视的一点。
别说齐德了,就连邵质都目露狐疑的看了一眼陈云甫。
这确实是逾矩了。
先不说能不能通过,就算通过了,这事传进朱标和太上皇朱元璋的耳朵里,那他陈云甫权臣的名头岂不是坐瓷实了。
这一刻,便是邵质这个岳丈也不得不发声道。
“少师,这事要不还是先面陈陛下后,再拿到内阁来讨论吧。”
“好。”
陈云甫那叫一个开明纳谏,这边邵质一开口,当即便起身。
“那么内阁会议先停一下,本辅这就去面圣请圣谕。”
内阁会说停就停、说开就开,齐德咬牙的同时也是暗羡不已。
到底还是做首辅有面子啊。
可隐隐的,齐德又总觉得陈云甫这么做,似乎是故意为之?
想到这齐德马上看了一眼邵质,却发现后者说完话就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翁婿二人,该不会是唱双簧呢吧。
再说陈云甫,从内阁离开后真就去找了朱标,把这事原原本本给朱标如实汇报。
后者很是惊诧。
“你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臣反正只能做十年,所以这十年,臣怕有人掣肘。”
陈云甫坦诚道:“这么大的事,如果陛下都能全力信任、支持臣的话,那么日后,臣在内阁做起事来就会方便的多。”
“朕明白了。”朱标恍然大悟的点头道:“你是故意在会上说出这件事,然后籍此机会借朕的口表明朕对你的支持和信任。”
“是,臣自作主张,请陛下责罚。”
“那都无妨,咳,行,朕知道了,朕说过,朕信你。”
朱标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开好你的内阁会,朕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谢陛下,臣告退。”
等到陈云甫离开,吉祥底气不足的说道:“陛下是不是有些太偏信少师了。”
“朕不信他,还能信谁呢。”
朱标也望着陈云甫离开的方向出神:“父皇也是那么和朕说的,但是朕与云甫相识十年,他从未在任何事上瞒过朕,甚至不惜压上性命陪朕任性,他要真的包藏野心,就不会直眉瞪眼的伸手问朕要权、也不会有十年内阁了。
咳咳,朕的身体朕很清楚,朕恐怕熬不过他,你说,要是云甫韬光养晦忠顺服从,等将来朕不行了,允炆继位,除了他,还有谁可做辅政大臣。
他和朕说,他不想当什么辅政大臣,只想着用十年把大明朝所有的内忧外患都解决掉,就致仕于田野,若是真有那一天,朕也学父皇禅位,便也和云甫一道归隐,倒也算是君臣一段佳话。”
“十年,给允炆、给后代子孙留下一个铁桶一般的盛世江山。”
朱标的感慨陈云甫是不会知道的,他现在忙着回到内阁转述朱标口谕。
“陛下说,国朝政务悉决于内阁,内阁能决定的事就内阁决定,拿捏不定的,再聆听圣训。”
众皆惊愕。
谁能想到这事,朱标竟然还真就放手让陈云甫来做主了。
哦不对,应该是让内阁来做主。
关键内阁是陈云甫的一言堂啊。
这圣眷也太隆了吧。
齐德眼珠子都瞪的通红,但他此刻却是一声不吭,更没有提出质疑。
质疑什么?质疑陈云甫假传圣谕,谁也不会那么愚蠢的认为陈云甫敢做这种事。
内阁有权而无兵,陈云甫如此聪明的人绝不会假传圣旨。
所以,这是真的。
“现在,齐阁老和诸位同工心里踏实了吧。”
陈云甫扫视全场,众皆笑应,哪怕是齐德也不得不挤出难看的笑容出来应对。
“咱们大明得有一面国家的旗帜,这就是国旗,国旗者,属于国朝上下每一个大明子民,故而,不再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中央也好、地方的官府也好、民间百姓也好,皆可于家中悬挂国旗、保护和崇奉国旗。
同理,国歌亦然,时今,国朝使用八曲,咱们呢就选定一种即可。
国舞亦是一种。
至于国礼,那就繁琐的多了,跪礼、揖礼、拜礼、福礼,不同身份之间、辈分之间的礼也各不相同,那咱们就议论一下这四样。
尽快确定一个统一的标准,如此一来,既不至于晦涩难懂,也不会再犯礼节上的浅薄错误。”
陈云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后,随即唤来一名内侍道。
“乐师和画师们到了没?”
“回少师,都在偏殿候着呢。”
“请来吧。”
在一阵密集、厚重的脚步声后,一队乐师搬扛着乐器走进了文华殿,随后的还有十几名各自托着画板的画师。
“先看国旗的备选。”
随着陈云甫一声令下,十几名画师齐齐掀开画板的幕布,顿时,十几幅不同的图案映入众人眼帘。
“每个画板下都有编号,从一至十五,每个人可以选三幅心仪的进行投票,一刻钟后咱们公投推选,得票数最高的,便确定为我大明国旗。”
陈云甫说完话便静默注视,不复多言。
文华殿中,霎时间一片寂静。
第二百三十五章:精简礼法,众望所归
文华殿陷入寂静之中,十几个参会的大臣都没有发声,只是望着面前的十几个画板陷入沉思。
这些画像的内容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位置和颜色的涂抹不一样。
比如说,几乎每一幅图像中都会有日和月这两颗不可或缺的星辰。
这就相当于是两道主菜,其他的补充图像就全是配菜了。
有龙图、有凤图,也有长城或者干脆画出了一个金陵城的轮廓。
这其中唯一有一副图像最得陈云甫中意。
那是一头昂首向天的青龙,自其口中喷出一颗金日,而背景则是暮色沉沉的子夜,月亮还在高悬。
“少师,时间到了。”
有内侍来提醒,陈云甫便回过神来,召集众人开始投票。
这种事大家伙倒是不用再分什么党派之别,全凭个人喜恶来选,计票的时候,陈云甫自己也没想到,他相中的这一副图竟然得了最高的票数。
“龙为天帝使者、金日便是太上皇,背景是子夜暮色昏沉,视为元朝吏治腐败、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这个时候,天帝遣龙送太上皇御凡尘,金日代月,天下便有了光明。”
齐德频频点头感慨道:“正好我国朝的国号是明,明者、亮也,日辉普照万物驱散黑暗,带来的便是这亮,太上皇临凡救世,可谓天亮了,好图、好图啊!”
好屁、好屁啊。
陈云甫摇头一笑,他起初只是觉得这幅图挺好看,还真没往什么深意的地方去想,倒是没想到从那齐德的嘴里还能引申解释出这么一番说辞来。
还别说,你要细咂摸一番,还真有那么一番味道。
“既然众同工皆属意,那就这么定了,立刻将此图刻画下来,着工部有司先印出一万份吧,将来便是我大明的国旗了。”
国旗固然是神圣的,但选择和确定并不意味着要耽误多少天,也不是说抉择的时间越久就越显尊重。
陈云甫可以只用一刻钟就确定下国旗的图样,但保护好这面旗帜,却要用陈云甫的一生!
“下面,请乐师奏八曲,咱们大家听听,看看哪一个更有共鸣。”
又是一番推选后,最终确定下以《太清之曲》作为大明的国乐,余下七曲不再使用,大幅度的精简了日后各礼节的仪程时间。
无论是大朝会、大礼节,还是征伐凯旋,皆用此曲,鼓响一通而毕。
“国乐已经有了,差的就是歌词,会后从翰林院挑些个学富五车的学子去乐班,和着乐曲看看能不能配一套词出来。”
至此,国歌的曲乐算是有了,就差一套歌词了。
而到了国舞这个环节,众人本还以为陈云甫会挑宫中的舞女也来跳一遍给大家伙看,结果没想到陈云甫大手一挥,直接就拿了主意。
“几种舞若是跳一遍,那今天这堂办公会就啥事也办不成了,就以四海宾服之舞作为我大明的国舞,大家直接表决就行。”
好吧,舞蹈看不成了。
大家虽有些失望,但也赶忙把心思挪到正事上,齐刷刷的举手通过,包括徐辉祖都在这事上表明了态度,而不是继续弃权。
首先自然是因为这种事不是涉及政务,其次,朱标都表了态,诸事悉决于内阁,人家陈云甫带着圣谕来跟大家伙开会,谁还在这事上和陈云甫唱反调。
现在,国旗、国歌、国舞三个都定了下来,剩下的,只有一个最麻烦也是最繁琐的国礼。
之前说过,大明朝的礼法,一万字都写不完,那是作者君无知浅薄了,大概统计了一下,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明会典卷四三到卷一零二,一共是五十九卷。
平均下来一卷在一万一千字左右,那就是六十万字!
大明朝的礼法足足写了六十万字,比本书目前的字数都多。
上到皇帝、皇后礼,下到民间婚丧嫁娶礼,都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云甫觉得自己将来要是倒了台,只要能把这几十卷礼法背下来,怎么也能混个礼部侍郎干干。
所以,重定礼法,想想都是个大工程。
“如今国朝的礼法大概分为四种:朝见礼、祀礼、典礼和民礼。”
“朝见礼呢又分为百官朝见皇帝陛下、皇后殿下、皇太子殿下等......拜谒藩王、上官,会见同僚,接见下级、属官、佐吏、庶民等。
比如说,本辅若是去通政使司,从本辅还在去往通政使司的路上,到本辅进了门之后,蔡通政使那是忙前忙后的一通张罗,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呢,一个多时辰甚至两个时辰。
本辅之前在都察院做刀笔吏的时候,那时候今上以皇太子之尊驾跸巡视,都察院那叫一个忙活,几百号人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把都察院收拾出来。
先不说这劳师动众的事,就说一个寒暄之礼就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本辅的意思,这些礼节能精简的咱们尽量精简、能抹去的就干脆抹去,多把时间留出来干点正经事,比什么都强。”
“少师打算精简哪些、又抹去哪些呢?”
“国乐咱们已经精简了,那么朝见礼自然会跟着见,日后大朝会、大礼日、郊天、祭祖、拜社稷,八拜八叩首就改成一拜一叩首或者三叩首,这边礼乐一停,今上降恩准平身,咱们呢就办正事。
日常拜见皇帝陛下、皇后殿下、皇太子殿下作揖一拜即可。
拜谒藩王、上官拱手即可。
会见同僚,拱手也可、点头也行。
接见下级、属官、佐吏、庶民等就不要摆官架子,拿腔作调的了,有事就交代事,没事的话呢该干嘛该干嘛。”
齐德挑了一下眉头。
“那是不是说,以后我等再见到少师,也不用执礼甚恭了?”
“本辅不需要你们的敬畏。”陈云甫指了指齐德身上的官袍:“齐阁老,你们真正应该敬畏的,不是本辅,而是你们身上穿着的官袍。”
不少人若有所悟的点头,不由得一时间纷纷走神。
“朝见礼都能精简,那么祀礼、典礼、民礼那就更有必要逐一简化了,四个字,移风易俗!”
移风易俗四个字一出,齐德都还没蹦跶呢,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太常寺卿汪毅光迟疑道:“少师,移风易俗不好吧,汉夷之别,别就别在这风俗之上,若是祀、典等大礼一概简化,民间婚丧嫁娶放开礼法上的约束,那么几十年后,汉风和胡风还有什么区别,绝其祀等同于亡国啊。”
“汪寺卿能背出周礼吗?”
“这...下官做不到。”
“那汪寺卿觉得,今朝我大明的礼和周礼有多大区别。”
汪毅光吭哧了半天后才言道:“区别确实不少。”
“先周之民是不是咱们的老祖宗?”
“那自然是。”
谁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既有今人必有古人。
“那就好说了。”陈云甫冲汪毅光展颜一笑:“咱们大明到今朝不也是移风易俗过来的吗,咱们是绝了祖宗的祀还是亡了汉人的江山呢?
再者说,礼法风俗它是哪来的呢,它不是天书上天赐予下来的天条,子孙万代都必须遵守,它也是我们的先祖用笔用竹简记下来的文字约束。
人能定下来的东西就自然能有别的人来推翻它。
总有一辈今人换古人,这叫什么,这叫发展,这叫务实,恪守礼法不为错,但也绝不为对,我们这一辈今人不仅应该为古人负责,更要为后人负责。”
汪毅光不复多言,频频点头后冲陈云甫拱手。
“下官受教了。”
汪毅光虽然退了,可齐德却没打算退。
“精简礼法的约束,会使民间道德败坏,百姓需要礼法的教化。”
“齐阁老,本辅需要纠正你一点,百姓需要的是教育而不是教化!”陈云甫纠正道:“百姓连字都不识,你和他谈礼法,本辅倒想问问,几千年来,哪个王朝天天派礼部的官员下到民间教老百姓学过礼法?
朝廷的礼法哪里来的,你觉得是官员一拍脑门子制定的吗?是百姓打血脉传承中就懂的事,然后被官员记下来,再补充上一些附加的其他硬性要求才有的今日之礼法约束。
没有周礼之前,难道我祖先民个个都是杀父**的禽兽不成?有了周礼之后,杀父**的又少了吗?
齐阁老,本辅不想和你举例子质证来废时间,只说一点,朝廷只要能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他们比咱们更懂得什么叫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可朝廷若是不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个个都是打家劫舍、淫掳作害的歹徒强人。
只要法明,就不会有礼崩,凡是试图将礼抬到法上面的,其目的大多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心安理得的纵恶为凶,并以此开脱。”
礼大于法的坏处是什么。
是家族主对其家族中的任何人都有私刑权!
他可以用所谓的自己私自制定的家法来惩罚任何一个企图违逆他意志的人。
这是对基本人权的践踏。
封建时代的种种黑暗是无法想象的。
在皇权下乡之前,在拆分全国那些个大宗族之前,陈云甫先得把这一层名为礼的保护罩给捅破掉!
只有把礼正本清源,才能把法宣扬开来。
“法治的国家或许缺少人情,但礼治的国家绝对没人会喜欢。”
齐德看着陈云甫,见后者如此坚持,便反讽道。
“既然少师已经笃定了主意,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反正内阁也是你的一言堂。”
“内阁,更应该讲理。”
陈云甫不理他的酸言,发起表决举起了自己的手。
让齐德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刻,十八个人中竟然有十五个人举起了手!
放开层层加码的礼法约束,不仅是给老百姓减负,何尝不是给这些官员减负。
谁愿意天天丑时爬起来跑到承天门外去走那些又臭又长的仪程。
谁又能愿意每年过罢年关,排着队的拜谒完皇帝、皇后、皇太子后再去拜谒一大串领导、长辈、同僚,饿的饥肠辘辘、冻的遍体生寒。
最最重要一点。
远房七大姑八大伯什么的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还要千里奔波的去守孝!
虽然不像亲父母那般守孝三年(二十七个月),但到底也有一月,一个月,我干什么不好,歇着也舒服啊。
至于其他的,层层加码的礼法约束那太多了,别说活着,就看着都累。
官员也是人啊。
所以,陈云甫说要精简、移除,对官对民都是一件好事。
齐德这次惨败的一点都不亏。
因为他忽视了一点。
党争归于党争,但党争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谁真正的是在替别人考虑,才能获得别人的支持。
谁在为大家争取利益,谁就是大家的领袖。
齐德不是陈云甫的朋友,但他更不配做陈云甫的敌人!
(明天看看能不能把图做出来,发到彩蛋章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都要等十年
就关于礼法精简的问题达成一致后,陈云甫并没有继续向下进行,而是宣布暂时休息,大家去偏殿进午膳。
“齐阁老,本辅希望你接下来就事论事,不要再犯一些愚蠢的错误。”
正收拾着自己面前纸笔的齐德听见陈云甫这句话,顿时气的面色胀红,等到陈云甫离开后,才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陈云甫这么做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你掌握着内阁过半数的票这不假,你也赢了,那如此嘲讽,齐德哪里受得了。
“你充其量只能干十年,十年后,我必不放过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邵质走在陈云甫的身边,小声的说道:“云甫,这样一来,那齐德岂不事事都要和你作对了。”
“和我作对,就是他活着唯一的价值。”
陈云甫平静道:“只有和我作对,他才有救、我才有救、大明才有救。”
邵质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这句话的第一重意思,邵质算是能明白。
毕竟齐德的上位典型就是朱元璋为了掣肘陈云甫留下的对头,等什么时候齐德不和陈云甫作对的时候,那么朱元璋必然会插手干涉将其更换掉。
所以说和陈云甫作对,齐德才有救这一点邵质是能够理解的。
那为什么说彼此作对的情况下陈云甫才有救呢?
如果说朱元璋想要陈云甫的命,无论有没有人和陈云甫作对,对朱元璋来说都不重要,掀桌子洗牌,是独属于朱元璋最大的特权。
最后一重意思邵质就更听不懂了。
什么叫大明才有救?
自己这个女婿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邵阁老?”
黄廷见邵质迟迟不动,便唤了一声,把邵质惊了一哆嗦,马上回过神来。
“没事,走。”
一顿饭吃的邵质是索然无味,他心里的困惑实在是太多,所以在饭后还是找到陈云甫想要一探究竟,但陈云甫只回了他一句话。
“快了,最多也就十年,甚至,都不需要十年。”
十年,刚好是陈云甫向朱元璋争取的任期。
邵质没机会再追问了,因为内阁会准时准点的继续开始。
“该是第三个议题了,就明年,中央直管各衙门的财政预算。”
明朝不称财政预算,要叫经费,老陈自己喊着顺嘴,上行下效,朝廷就都跟着这么称呼了。
“户部今年的财政收入统计好了没有。”
户部尚书葛循站了起来,交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奏疏由内侍转交到陈云甫面前。
看到这道奏疏,齐德的眼皮猛然跳动来了好几下。
这时候齐德才发现,原来今天这堂内阁办公会,可能早在前几日的时间里,陈云甫就已经和很多人都通过了气。
要不然怎么会准备的如此周全。
陈云甫打开了户部的奏疏,看了一遍后微笑抬头。
“给诸位报一个好消息,今年入库税粮,两千九百一十八万四千石,税钞三万九千八百锭,计六十八万两。
丝绸绢布二十八万八千四百八十七疋,税银两百六十万两。
至于余等盐课、铁课等诸课税暂未折价计算,总的来说,今年咱们大明朝,又是大丰收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将近三千万石的粮税,几百万两的现白银还有三十万匹丝绸绢布。
或许不是很富,但很实用也够用。
“在我大明朝如此低的赋税环境下,国朝还能收上来如此海量的粮税、布税、商税及诸课税,说明了什么,说明生产出来的更多,生产多说明就业的岗位多,说明人人都有田可种、说明物价不会高。”
陈云甫那是由衷在笑:“今年朝廷过个肥年,百姓们也能过个肥年,哈哈,大好事啊。”
众人也都露出了舒心轻松的微笑。
“如此一来,内阁能给到各衙门的预算也能高点了。”
陈云甫是兜里有钱底气自生,大手一挥道。
“各衙门可以报账了。”
六部五寺等一众中央机构纷纷对视后,开始陆续张口。
第一个打头阵的竟然是刑部,这倒是陈云甫没想到的。
“新的大明律业已编修好,抄发往全国,一并需要的还包括选调官员下府县宣读,刑部算了笔账,大概得二十万两的经费。
另外,刑部管司狱,在押监犯四万余人,每日的吃喝也是开支,就按上一年的预算,四万人一年也要吃掉将近二十万两,加上刑部一些日常的开支,五十万两差不多了。”
陈云甫没急着给出可或不可的表态,而是问道:“刑部的在押犯,从事生产吗?”
张紞莫名所以的说道:“一般在押犯都是轻型犯,往往也就是一年半载就释放的,生产,也跟不上农忙啊。”
陈云甫差点忘了。
大明朝是没有劳动改造这一说,但大明朝有刺配充军和戍边。
很多重刑犯,其实也就是盗抢这种,基本抓住之后直接就脸上刺字,发配戍边去了。
虽然一说都是十年或二十年,但基本上这辈子是不会再回来了。
要么死在边疆,要么呢就干脆在当地落了户。
但更多的还是脱逃。
边疆那地界兵荒马乱的,一打起仗来逃跑都不要太容易,哪怕脸上刺了字不能逃回国内,总也能在边地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猫起来落草。
因此,刺配充军对于那些犯人来说甚至是一件好事。
只要打仗就能找到机会遛掉。
如此说起来,这条刑罚还得改改,顺便也能为国朝创点收。
人尽其用,做错事就得接受相对等的惩罚才行。
陈云甫心里有了主意,但并没有临时起意就说要拿到这内阁办公会上说。
能不能改怎么改,废除了刺配变成劳动改造的具体刑期如何换算,那是三法司考虑的事。
三法司联席会议陈云甫起了一个好头,日后是可以保留下去的。
等什么时候三法司议论好了,拿出了条款来,陈云甫再通过内阁会正式确定也不迟。
他现在想到就说,忒儿戏也不够负责。
“好,刑部的预算先记下来,等各衙门都报完之后,再进行集体讨论和表决。”
陈云甫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记下了‘刑部,五十万两’这六个字后,便示意会议继续进行。
这功夫,一名内侍走了进来,附在陈云甫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陈云甫便站起身来。
“诸位继续开会,陛下召见,本辅先去一趟,嗣宗,各衙门明年的预算都报完之后,若是本辅还没有回来,则命人将预算拿给本辅,本辅口传表决。”
“是。”
迈步离开文华殿,陈云甫一路上都在困惑。
这正开着会呢,老大哥突然找自己做什么。
没记得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古今贤臣,无有媲云甫者
朱标突然召见陈云甫的原因确实是有事,而且也算是一件大事。
很突然。
李成桂攻入开京了。
这个名字还在陈云甫的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才让陈云甫想明白是谁个。
高丽国的大将军,朝鲜国的开国国君。
当然,这位朝鲜国的开国国君是朝鲜自己承认的,大明从来没有承认过。
因此从宗藩体系的法理上来说,李成桂一辈子也没当过朝鲜的国王,他的官职是‘权知朝鲜国事’。
朱元璋到死都不肯册封李成桂做朝鲜国王,就是因为李成桂靠的是兵变造反,这让当皇帝的朱元璋哪里能相中。
故而,李成桂掌权之后,那是年年派使团入金陵,乞求朱元璋的册封,都被朱元璋拒绝。
而朝鲜后人则夸李成桂‘我太祖有百折不挠之毅’。
“李成桂兵变造反,铁了心是要做高丽的司马氏,指望他还权于高丽王室必不现实,高丽的改朝换代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功夫,老四传了信回来,请示,要不要趁着现在高丽的情况复杂,打一下?毕竟一个完全统一后的高丽对我大明的边疆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
完全是下意识的,陈云甫脱口而出。
“不可?”朱标有些诧异:“朕记得你那时候从辽东回来还和朕说过,说这个邻居可不安分。”
“是,臣确实说过。”陈云甫一口应下道:“但短时间内,高丽不会也不敢和我大明起冲突,但是如果我们要动高丽,这场仗很难说短时间就能打完、打赢,拖久了,对咱们也不是好事。
另外,辽东的情况是刚有好转,高丽离着辽东太近,战火一起,辽东的大好局面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臣不建议现在和高丽发生冲突。”
“嗯,朕也不是怎么太想打仗。”
朱标颔首,他对开疆拓土的兴趣不算多高,而且眼下大明的疆域已经足够大了,新收复的地方又太多,消化都消化不过来呢,没必要再去追求开辟疆土。
内修政务才是朱标现在在乎的点。
“主要还是老四自己闲不住,草原这几年内部打的如火如荼,也不敢犯我北疆,所以老四这不就惦记上高丽了吗,一介武夫。”
朱标着吉祥把朱棣的奏疏转给陈云甫,后者接过翻阅,放下后笑言道:“燕王有一颗为国朝效力的心,这是好事。”
“满脑子就剩下一打仗了。”
朱标摇头,不再说此事,转而问道:“怎么样,你们今天的内阁会进行到哪一条议项了?”
“明年各司衙的财政预算。”
“军费方面可以适当缩减一点,这两年咱大明朝没少打仗,亏空挺大的,把钱省下来给到地方用来发展,与民休息吧。”
“陛下仁义。”陈云甫夸了一句,可随后又迟疑言道:“但臣估计,明年包括后面两年的军费尤其是地方军费,怕是少不了,因为地方可能要动刀兵。”
朱标好奇道:“怎么说?”
陈云甫于是如实言道:“臣精简了礼法。”
“礼法?”朱标大为不解的说道:“礼为国之本,你说你没事碰它干什么。”
“就因为礼为国之本,所以臣才要碰它啊。”
陈云甫拱手道:“陛下,臣窃以为,今时今日所谓的礼,更像是曾经士大夫集团为了和皇帝瓜分天下权力才炮制出的一种政治产物,加害到了我朝。
您不觉得现在的礼法已经在重重加码中,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高压的礼法约束下,地方乡村族长给自己所在的私人王国大门上了几把名为道德的锁,关上这扇门,他们进行的一切行为都披上道德的外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自己领地内的人都转化为无个人意志、无个人思想的私属奴隶。
任何反抗和质疑,都会被扣上不忠不孝、不恭不敬的帽子,或者干脆就打上道德败坏、毫无廉耻的种种标签,尽情的施展私刑。
久而久之的几百年来,无数个乡野以姓氏宗族为枝干,以族长嫡系为核心形成庞大且紧密性极高的大小宗族势力。
这些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国法也未必知道什么叫礼法,他们只知道,做子女听父母的话,做旁系听嫡系的话,做晚辈听长辈的话,不听话就会遭受到惩罚并且会被所有人唾弃、被道德所不容。
亲亲相隐还只是畸形礼法下最浅显的一层危害,眼下到了我大明朝,这种思想已经到了有家而无国的地步,因为国可以换,流水的皇帝铁打的祖宗。”
“咳咳。”
朱标身后的吉祥轻咳了两声,给陈云甫提了一个醒,示意这话说的有些冒失,熟料朱标反而大手一挥。
“继续说,朕听着很有道理。”
“礼法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因其最初的正确。”
“礼或者说道德,是为人最基本的底线,比如说孝敬父母、疼爱子女、尊敬兄长、呵护弱弟,所以,礼法和儒家思想本就是同根同源,两者捆绑着,发展的越来越强大。
之前所言的种种为人立世之根本行为开始被放大化,似乎一个人只要和家人不睦,那此人就是十恶不赦,相反,一个人只要够孝顺,那么,其德足以配官位。
孝廉制度的产生由此而来,卧冰求鲤的典故因缘际会而产生。
若说是只到这一步,礼法还不具备什么明显的危害性,那么接下来上千年的层层加码可就不是把礼法放大化,而是完全妖魔化了。
臣举一个简单的案例,一个儿媳刚刚过门不久,公公去世,因无甚感情难以嚎啕恸哭被指大不孝,属十罪,乡村里正将其浸没猪笼沉河而死。
这个案子是否妥当,其中对错臣不敢妄言,臣只说这件事的后续,这个里正不仅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这个女人反而被扣上了不贞的帽子。
朝廷在默许、甚至是支持地方的宗族势力大举礼法道德的旗帜胡作非为。
他们一手举着这杆旗帜,一手拿出自己根据道德二字制定出的家法开始管束族民、乡民,士大夫和大儒们亦觉得这些家法非常妥当,就干脆呢,把这些家法中对百姓的约束和思想限制生生变成了礼法。
国法皇权下不了乡,因为还有所谓的‘乡约’、‘家法’等屏障挡着呢,自然进不去。
如果国法和皇权硬要破壁,那就是‘礼崩乐坏’了,那就是无道昏君了。
乡村,是士阀地主们的最后一块利益点心,他们不会也不可能愿意还给朝廷的,所以臣才决意,用国法来代礼法。
让法律来做道德的最后一条防线,而不是什么乡约、家法,只要法明就不会礼崩。”
“放开礼法的约束,让国法来填充空白,以后百姓们做的任何事,只要法无禁止皆可为,被畸形扭曲礼法所限制数千年的思想就会得到解封,不用朝廷去做,一代人,只需要一代人,那些新生的一辈就敢主动冲击腐朽的规矩了。
他们敢站出质问甚至是抨击而不用担心被人攻讦背叛祖宗,从而遭受到什么祖宗家法的惩罚而重新变成一具毫无意志的行尸走肉。
堡垒从内部就会被爆破开,两代人,宗族就垮了,他们的结构永远没有一个国家来的紧密,垮台崩塌是很快的。”
朱标为此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道。
“一旦动礼法,你可就大逆不道,要被天下群起而攻之了,你说你十年后要退,你可曾想过十年后的你该如何吗。”
“臣没想过,臣也不打算去想。”陈云甫一脸平静的说道:“臣不仅要动礼法,臣还要动地方宗族地主赖以生存的土地,那些宗族地主说是汉民,和贵州湖广的土司有什么区别呢,不动他们手里攥着几百年的土地,我大明走向富裕的道路就会很漫长,再给臣十年也看不到。
臣还想着,十年把湖广贵州的问题解决掉呢。”
“你简直是疯了。”
“那是因为还有您和太上皇在啊。”
陈云甫展颜一笑道:“这天下,能杀臣的,只有太上皇和您,您二位只要保臣,臣就不会死,您二位如果不想保臣,那么臣就算是不动礼法和土地,不也早就死了吗。”
朱标哈哈一笑:“你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可你有没有想过,日后汹涌澎湃的指摘声中,朕或者父皇很可能为了、唔、为了平民愤也好为了平衡时局的考虑也好,可能会杀你呢。”
“陛下是绝对不会杀臣的,至于太上皇那,当年可是他老人家亲手发动的胡惟庸案和郭桓案,在他老人家眼中,只要苍穹还没塌、四海还未涸,这天下的时局,都叫风平浪静。”
“你这家伙,是请我们爷俩给你当护法啊。”朱标指着陈云甫无奈一笑:“完了完了,朕这一世英名岂不是也全搭进去给你了,将来那群人反攻倒算,岂不也给朕扣上一个无道昏君的恶名。”
说着说着到了最后,朱标也是脸色一本。
“这么一想,朕突然又不想支持你了,为了你一个人施展抱负,朕和父皇都搭进去了名声,不值得。”
谨身殿里稍有些寂静,朱标本以为陈云甫会失望,却看到后者此刻竟然颇有闲情逸致的喝茶?
“你有没有听见朕说什么?”
“听见了啊。”陈云甫放下茶杯,冲朱标拱手:“陛下说要全力支持臣,所以臣谢过陛下。”
朱标气乐了,直接笑骂道:“放屁,朕什么时候说要支持你了,朕说的是反对。”
“陛下因何反对?”
“朕和父皇的名声啊。”
“那不就是支持吗。”
陈云甫才笑出来,就被朱标斥责了一句。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朕和父皇都是那种名声狼藉之辈了?”
“咳咳。”
陈云甫赶忙起身,一揖到底:“臣不敢,臣只想说,凡千古一帝者,重行而不惜名。
太上皇当年启淮西案、郭桓案,固然株连甚广,有错不假,可臣有时也在想,自淮西案、郭桓案后,数以百万计因此而沐浴到君恩的百姓必然会齐夸太上皇之伟绩。
当年臣要废徭,此为千古第一仁政,若是陛下当年允了,那么无论废徭推行的成功与否、是不是顺利,千古仁君的美名都是陛下您的。
可是您再三考虑后,发现时机确实不够成熟,果断选择了放弃这一名声,务实重行而不惜名。
可以说,您和太上皇都是不在乎虚名的人,因为您和太上皇都坚信,日后的青史会给您及太上皇公允的评价。
所以臣笃信,您是一定会支持臣的。”
朱标起身大笑,指着陈云甫谓吉祥言道:“吉祥,看到了吗,到底是咱兄弟啊,最懂咱心。”
开心之余,朱标又望陈云甫道:“但是客观上存在的阻力确实极大,你能有把握吗。”
“任何一条国策都会有支持和反对的人。”陈云甫坦然道:“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两面,国策亦然,总会伤害一部分人的利益成全另一部分人。
甭管是礼法还是土地,臣都必然要伤害到地方的宗族和地主,但臣不怕啊,因为臣在得罪了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的同时,却拥有六千万的支持者!
就如同当年的太上皇,他得罪了淮西案中的两万名罪犯及其家眷,却得到了淮西一地上百万百姓的无限崇奉和支持。
我们为何总要因担心得罪别人而束手束脚,却从不因能够帮助别人而放手施为呢?
因为得罪别人的坏处会很快显现,而帮助别人带来的好处却需要时间来慢慢回报,因此,无论是处于利己主义思想还是处于中庸的思想,我们都不愿意轻易的做出得罪别人的事情。
臣是一个官,一个只能做十年的官,按说,臣更应该担心这一点,臣也怕十年后,有人对臣进行清算啊。
可是臣中庸、朝臣中庸、所有为官者皆中庸,不想承担责任承担风险,抱着明知是腐朽的几千年的东西还不肯松手,哪怕明知最终的结果是一起落入深渊。
但所有人都不怕,因为真到了那一天,也是大家一起抱团死,这么想想心情就舒服多了,一起死总比死一个来的好吧。
臣是个没脑子的人,臣也是个有洁癖的人,所以呢,臣决定一个人去死,就不和那些人抱在一起死了。”
说道最后,陈云甫脸上更是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朱标的面皮剧烈抽动起来。
良久后方平息。
“去吧,继续开你的内阁会去。”
“是,臣告退。”
陈云甫也不多耽误功夫,作揖后便离开,留下久久无法平复心神的朱标还在凝视。
“古今贤臣,无有媲云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