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遗憾
而那些眼红的人,看见姜颜西拍戏状态挑不出差错也无话可说,又见陈光旭看重她,心里那点儿不服气也只得压在心底。
青青手中拿着一管药膏进门,“盛哥,药拿来了……”
躺椅上的少女轻蹙了下眉,盛景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青青连忙闭上嘴点头将药膏递过去然后自觉轻手轻脚地离开。
姜颜西缩在小小躺椅上已然沉沉而睡,她一连赶了好几天夜戏,每天休息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还要卸妆、洗漱……有时想撑着精神想和盛景说两句话,不过十句,盛景喂到嘴边的小饼干便没人解决了。
盛景抚了抚她还没有卸去的脏花猫脸,黑眸里满是心疼,他去洗了手擦干捂热后,才掀起她临时换上的黑棉t,看见她占据她大半个腰间的青紫他顿时呼吸都是一滞——那都是她吊威亚勒出来的。
她还一直忍着怕他担心,要不是今天她伸懒腰注意到她的异样,他还没有发现。
将人轻轻抱进怀里,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上药膏,她皮肤本就白皙细嫩,一点淤青在她身上就特别明显,他越看便越是心疼。
他知道,她怕疼的。
可她热爱拍戏,为了不让他担心生生忍了下来。
盛景喉头一滚,边擦药边低低骂:“小傻子。”
姜姜最好了。
忽然,怀里人朝他肩膀处挤了挤,呢喃声响起:“盛小崽,到时间了吗……”
“还能睡一会儿。”盛景安抚着她,“安心睡吧,我会叫你。”话一落,少女歪着头靠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姜颜西醒来后感觉身上轻松不少,视线扫到一边的药膏便明白了,外面青青开始催促,她踮起脚往盛景脸上吧唧一口,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匆匆赶出去。
得了香吻的某人于原地默了几秒,疏冷眉眼间荡开柔和笑意,什么都不用说就能理解彼此心意,这样很理想很美好。
离六月结束还有几天时,姜颜西接到夏小妍和唐琉轮番轰炸电话,她才记起来自己才刚高考完,到该查成绩的时候了。
她和陈导打了招呼,念着情况特殊陈光旭给她挤出半天时间,让她好好去处理,完了给他报声喜。
姜颜西抱着盛景的电脑登上企鹅,页面正在刷新,不停的滴滴声先响了起来,她忽然想起盛景和她同届,按理说他也该是今年高考,以他的天资和男主光环怎么说都得夺个状元吧?
可他好像……十分安静?
不过他素日好像都是一副冷淡如水的模样——除了面对她的时候。
于是,她转眼问道:“盛景盛景,你查成绩了吗?”
闻言,盛景削苹果的手一颤,锋利刀刃划过指尖肉,留下一道鲜红血丝。
声音未完。
“我记得你那时候学东西好快好快,唔……”姜颜西睫毛扇动,目光灼灼地看着盛景,“你那么厉害,肯定能考到状元的!那你的成绩应该会被保护隐藏……”
盛景内心泛开一抹苦涩,同时又生出不安,没想到他在她心中居然如此厉害,可是他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他出言打断她:“姜姜……我……”话顿住,看着少女疲惫但兴奋的小脸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诶,刚才有点儿小激动,盛小崽你想说什么?”
被盛景叫了一声,姜颜西反应过来她有些过于兴奋了,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养的崽崽长大了出人头地了,比她自己考到状元还要上头。
盛景放下手中的刀和只削了半个的苹果,走过去用力拥住人,低头就是少女晶晶亮亮的眼眸,他喉管像是堵了一团浆糊,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姜颜西迟钝地察觉到他的异样,这时候冷静下来,才记起盛景被颜茴送走、出逃后温煦帮扶的事,而她并不了解其中情况……她将男主光环想象得太过强大,又有盛景未来是大佬先入为主的印象,原以为盛景是和她一样是情况特殊请假——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倚着少年,双手探过环住他的腰,轻声道:“盛景,没事的,你说我听。”
黑眸震动,一道炽烈金光骤然照进心房,裹着冷淡外壳于世间顽强生存的少年此刻竟是被她一句话弄得有些鼻酸。
十八年的苦痛,换他遇见这么好的姜姜。
很值得。
他没有立即回答。
下一秒,姜颜西身子腾空,一阵天旋地转后被人压在了床上,身前是双眼藏匿着风暴的少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滚烫的唇压了下来,凶猛辗转——刚腾起的想法被他以雷霆之势打散,大脑出现短暂性空白。
鼻息扑缠,迷蒙间她好似看见他黑眸中有着层层叠叠的海浪,不漏空隙将她紧紧缠裹,她毫无招架之力。
一抹温热侵袭颈项,随后耳垂一痛,姜颜西一个激灵回神,正要挣扎身上的少年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他沉沉的声音:“姜姜,我没有参加高考,所以……我查不了成绩。”
姜颜西心口一抽,他说得很是轻易,可声音压得平日的奶声儿都找不见影子。
她还记得她刚到这个世界,他学习因颜西空窗三年,再拾起有多珍惜与热爱,每时每刻都想将书拿在手里。他天资过人,定然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而现在他在她耳边,低沉地说他没有参加高考、查不了成绩,他的心情又是如何?
姜颜西吸了吸鼻子,抬手在他头上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半晌,她忽然叫他:“盛小崽,遗憾吗?”
盛景脸窝在她颈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遗憾吗?
自然是遗憾的。多遗憾啊。
耳边小人的声音又传来:“呐,盛小崽,你那么厉害,今年没有参加那明年再去,明年不行那就后年,只是啊……”
软声带上浅浅笑意,“以后你就是我学弟啦,你得叫我学姐哦!”
盛景咬一口她耳垂,“姜姜,你想都别想,不管什么时候、床上床下你都得叫我……”他拖着语调,吐出两个字:“老公。”
姜颜西一把拍向他脑袋,没好气道:“你一天能不能想点儿正经的!”
“姜姜就是我心中最正经的。”
盛景偏头啄她一口,凝着少女娇颜微微弯唇。
止宁中学的人啊,都是没有资格参加高考的一群废人。
可既然姜姜想看,他会试着去争取一把,学弟便学弟好了。
那样……也能够和姜姜更加相配一点吧?
电脑界面准考证和密码都已经输好,盛景手摁在鼠标上,黑眸微动,“真让我替你查?”
“嗯嗯嗯!”姜颜西连连点头,抱着他另一只手臂扬起唇角:“快点吧快点吧!”
盛景有些迟疑,他知道她是想尽力弥补他一点遗憾,“可是我运气不好的,万一……”
他所有运气大概都用来遇见她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靠的强大实力诶!”姜颜西一歪头,鼓起腮问:“你是在怀疑我吗!”
“……”说实话,他还真有这种想法。
毕竟他就没见她温习过书,就怕本来就……经过他手更加惨不忍睹。
他掩饰性咳了一声,尝试拉开话题:“你不紧张吗,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
“好呀你!还真是这样想我!”姜颜西瞪他,恶声恶气地指使:“赶紧查赶紧查!磨磨唧唧!”
见她坚持,盛景手指在触控键盘上轻点一下。
界面鼠标开始转圈,盛景的心陡然一跳,偏头一看小姑娘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仿佛在查别人的成绩,甚至还靠着他懒洋洋打起呵欠来。
“……”行吧。
应该是查分数的人太多,足足缓冲了好几分钟才刷出来。
姜颜西目光聚焦看了眼,“602?挺高啊!”
仗了两次高考的优势,要比她现实考的好一些,这分数上她意向学校的表演专业绰绰有余了。
然后她拍拍盛景:“你看,你这运气不挺好的,超过我预期了。”
盛景:“……”被媳妇儿双标偏宠的感觉,就挺内心舒适。
盛景问:“查完就没事了?”
“嗯,志愿还得等两天,到时候你帮我弄吧,我就不用再向陈导请假了,”姜颜西缓缓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小,“就宁沪城的a大,影视戏剧学院的表演艺术专业,有不懂的……”
盛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抱起放到床上。
最后姜颜西的志愿,还是盛景跟着企鹅那头的夏小妍步骤一步一步填报,而正主儿正在泥沙中和摄像机作斗争。
兵荒马乱的拍戏生活又过去十几天,转眼更加热烈的七月也打了个头。
姜颜西拍戏期间,不管多晚盛景都坚持陪着,三人当中最轻松的当属有名无实小助理·青青,她大部分工作都被盛景接揽过去,不能离开片场、不能随意活动,只能在养膘的路上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叠起了双下巴。
七月天气更加闷热,厚重的戏服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碍手碍脚拍戏时人活动起来更加的艰难。
尤其姜颜西十分怕热,她每每拍完戏,往休息椅上一躺压根儿不想动弹,盛景也了解她怕热这点儿,他便准备了两个小风扇,让她休息时轮换着散热,也会准备解暑的汤饮,但永远不会有冰。
喝完绿豆汤,姜颜西抚着肚子喟叹一声:“要是冰的,那味道就更好了!”
盛景冷淡回她:“想都别想。”
姜颜西撇撇嘴,轻哼一声,天气这么热就得吃冰的嘛!
她眨巴眨巴眼望着盛景,伸出一根手指认真恳求说:“盛小崽,我想吃一根雪糕!就一根嘛!”说着还晃晃手指,乖巧一笑。
盛景淡淡扫她一眼,说:“不怕来例假时肚子痛了?”
“哎呀,我现在又没有嘛!平时吃吃没关系的!”姜颜西挣扎道。
她真的好馋,有盛景看着,她这个夏天还没碰过雪糕呢,每回一提必遭他无情拒绝。
等了几秒,见盛景没有松口,她鼓着腮收回手指,咸鱼般瘫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真惨呐!连只小冰棍都吃不了!”
盛景口罩下的唇轻轻勾了下,从一边小冰箱里拿出她心心念念的雪糕,走过去蹲身在她身边,手往她眼前一伸。
心里惦记着雪糕,姜颜西感觉到盛景朝她过去也没有反应,下一秒一只蓝色包装袋的雪糕闯入她视线。
她眼睛一亮,护食的飞快接过去,刚要撕开又狐疑地看向盛景:“不对啊,你这么轻易就让我吃了?你打的什么主意?”
盛景摸摸她头,“吃吧,那边小冰箱里还多给你买了十只。”
姜颜西眼中更是警惕,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不对劲……”
“姜姜,”盛景黑眸涌动着复杂的光,不舍地看她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一会儿就要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姜颜西眼眸睁大,手中的雪糕不香了,她一把抓住盛景问道:“怎么这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
“是温哥出了点状况,我得回去看看,具体的不清楚。”顿了顿,他叮嘱道:“你自己一个人在剧组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有淤青的地方要记得擦药……”
盛景无奈地摸摸她头:“唉,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但是温煦那边,他必须得去。
“啊,那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还有青青在呢。”
听了他的话,姜颜西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她知道温煦在盛景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主更重要的盛景走了之后就没人管她吃雪糕了吧?
她眼中微光闪烁,盛景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悠悠叮嘱道:“雪糕和冰饮不能频繁,小冰箱里的雪糕吃完就不能再买了,我会叫青青看着你的。”
“若是你多吃了,等我回来……”盛景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多吃一根就亲十分钟,两根就三十分钟,以此叠加。”
“你!”姜颜西捂住自己的唇,一手紧紧抓着雪糕,瓮声瓮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盛景拉开距离,黑眸含笑:“姜姜,我话撂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想多给点儿福利我自然高兴。”
姜颜西瞪他一眼,一天没点儿健康思想。
“好了,雪糕快化了,赶紧吃吧,我再过半小时就走了。”盛景拍拍她。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两人
盛景走了。
临走之前将某人拐回临时休息间亲了好几分钟,又叮嘱好几分钟才作罢。
这两天她的戏份量相对较轻,离下午场拍戏还有一会儿。
姜颜西蔫嗒嗒靠着躺椅,明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雪糕,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抬手想叫盛景递杯水,身边传来青青的声音:“小颜西,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啊,”姜颜西有气无力地说:“给我递杯水吧。”
冰冰凉凉的保温杯塞到她手里,她喝一口微怔,“这水是盛景泡的?”
“嗯,是盛哥走之前泡好的。”青青道。
青青内心感慨,盛哥真的是将小颜心放在心尖尖上的宠,只要是有关小颜西的盛哥都是尽量亲力亲为——为了让小颜西多点儿睡眠时间向她学卸妆,吃喝用准备一应俱全,每时每刻小颜西都是第一顺位,简直就是模范男友。
保温杯的玫瑰酱水,是她看着盛哥用合适的水温泡开,又放凉到合适的温度才装进保温杯,这样小颜西喝了不凉也不热。
最后一句话是盛哥对她说的。
青青看见,少女抱着保温杯,颊边漾开浅浅笑涡,化着脏妆的灰脸动人无比。
她想,若是这两人最后都走不到一起,她该不相信爱情了。
开拍前,陈光旭看她无精打采的笑问:“小颜西今儿下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姜颜西瞬间转换情绪,活动一下身子,回道:“没有陈导,刚刚在想事情。”想她的盛小崽了。
盛景一直都陪着她,这突然一走有点儿不适应。
陈光旭就喜欢这小姑娘拍戏时认真的模样,扶扶眼镜笑呵呵地,“贺宁宁大小姐,你的小跟班再过两天就抵达战场了,有人陪你滚泥沙了。”
贺宁宁是姜颜西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名,贺宁宁本是朝阳宗的千金大小姐,被其父丢进灵炽窟去历练。
灵炽窟是各大宗门子弟的历练胜地,也是在灵炽窟贺宁宁遇见了清风朗月的男主厘赫,一见倾心一路追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厘赫对贺宁宁态度冷淡至极,看着贺宁宁陷进窝沙玄池也毫无波动,毅然决然追着女主而去。
顾名思义,窝沙玄池是一片玄异沙地,里面阵法无数,一般宗门子弟陷入其中只能在里面打转,等半年后一轮历练结束,灵炽窟所有阵法失效才能够出去。
贺宁宁平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点功力,在窝沙玄池里滚了大半月,刚开始有多光鲜亮丽最后就有多狼狈不堪,直到阴差阳错遇见里她未来的小跟班杉鹤,将她狠狠戏弄一番后,大发慈悲将她带出了窝沙玄池。
闻言姜颜西撇撇嘴,杉鹤哪是陪她滚泥沙,就是上帝视角嘲笑她的,从头到尾都是她承受所有。
陈光旭手势,举着喇叭喊道:“好了,准备开始!”
路上盛景和程斐通话,那边程斐压低了声音:“盛老大,那个人把温老大绑着上了天台,有很多人看着我们上不去,不知道什么情况。”
盛景身上气息冷冽,蔓延至整个车厢,前方约车司机不由动了动脖颈,这车空调制冷效果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饶是盛景赶得快,他到止宁门口时也已近六点。
太阳未歇,橘红藏了半边在山峰之后。
阳光斜斜穿过锈迹斑斑的铁网,拉出斜长扭曲的灰色阴影。
盛景下车不适应地微微眯眼,迎着光透过眼缝看见生锈铁网边站着的人影微愣,虽然时隔经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那人。
和司机打了招呼,他抬步过去。
“徐老师?”
徐读揣着心事,听见声音心一跳,抬头看清人松了口气,然后打量他一圈惊讶道:“……盛景?”
她看看周围,又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盛景徐读是印象深刻的,因为颜西也因为他出众的相貌,即便他现在样貌有一些变化,看起来更为成熟,但一如从前的惹眼,她想不记得都难。
只是她来这地方是为了找人,盛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到这边办点事儿,徐老师您呢?”盛景淡淡回她,一边若有所思地观察,她出现在止宁门口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将近四年未见,徐读取下了她上课时常带的黑框眼镜,大体没什么变化,只是她状态好像不是很好,相较从前瘦了许多,眉眼之间疲态萦绕,瞳孔无光,看起来憔悴不已。
徐读看了看铁网里面,两侧的手微微握紧,指甲陷入肉里她却感受不到痛意,半晌她才低声道:“我是过来找人的,但是这里我进不去。”
拳头松开,她手掌在小腹前轻抚一下,这里有枝小芽在成长,是那混乱一夜种下的种。
她苦苦从那人司机口中求知他的下落,就想找那人问个清楚,可他……为什么会往这个看似学校的地方跑?
盛景眉头轻动,问道:“徐老师要找的人,在这里面?”她身处江城,怎么会认识止宁的人?
“嗯。”
徐读又转眼向铁网里,周围安静,青白相间的教学楼看着荒凉不已,她眼里蒙着一层凄然郁色,目光悠远。
思绪掠过,盛景问道:“徐老师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闻言徐读睫毛轻颤几下,眼中蓦然亮起一簇光,神色激动抓上盛景手臂,“你、你是不是能进去?我我求求你,带我进去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就找他问几句话……”
“徐老师您别激动,冷静冷静慢慢说,”盛景微微皱眉,手僵硬地扶了下徐读,他不是很习惯和别人接触,等人稍微稳住便立即收回了手。
徐读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过于激动了,微微平复,她忍着心间痛意,动了动唇:“温铮,我找温铮。”
“温铮……”盛景重复念了一声,他黑眸里闪过一道暗光,联想到程斐和他转述的情况,温铮应该就是程斐说的那个绑了温煦的人。
温铮温煦……相似的名字。
温哥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突然出现绑了温煦想做什么?
“对温铮,盛景你带我进去找他行吗?”徐读望着盛景乞求,像是久困沙漠的人揪着难得的水源。
日光映出她眼下的淡青色,微微仰起的下巴骨骼分明,从前那样肆意风行的人,经历了什么事才变成了如今这样?
盛景不由得想到了自家的小姑娘,他心生恻隐,说:“徐老师,我能带你进去,但是……里面会有点危险,你确定要进去吗?”
徐读不知道盛景口中的危险是什么,她一心只想找到温铮讨个结果,做个了断,毅然决然应了下。
盛景带着人绕到铁网一边,程斐等在铁网另一头,看见他立马上前叫道:“盛老大!你终于到了!”
盛景嗯了一声,问:“温哥里面情况清楚吗?”
提到这个程斐就气得不行,恶狠狠扯了下嘴角,“查探不到,他的人将那栋楼守得死死的!”说话间,他注意到盛景身后的徐读,惊得一个跳身道:“盛老大,你怎么还带了个女人回来,你你你、你脚踏两条船!?你让嫂子怎么办!?”
盛景给他一个冷刀子,沉声道:“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程斐瞬间噤声,极力缩小存在感,后背一阵发凉。
是他迷了,盛老大那么宝贝大嫂,天降陨石他都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大嫂的事。
盛景不多搭理他,侧身朝徐读叮嘱:“徐老师你一会儿紧紧跟着我,千万别往周围看。”
徐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手掌若有若无护着小腹,低头随着他走,斟酌着她见到人该怎么开口,怎么说比较好……
程斐又活络起来,看了徐读几眼小声道:“盛老大,这人干嘛的?你为什么带她进止宁来,还叫她老师?”
“闭嘴。”盛景不欲多谈。
“……哦。”程斐识趣地闭紧嘴巴。
穿过灰尘积攒的一片铁架子,几人来到教学楼的天台楼下。
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看守在楼梯口,一边空地上还有不少止宁的人,看见盛景回来爆出一阵喝声:“盛老大!你回来了!”
吴祁蹲在黑衣人脚边,仰头看着走近的盛景,唇边扯开邪气的笑:“盛老大,好久不见了呀~”然后悠悠指了指离得很近的黑衣人,告状:“你看,他们不让上去呢,温老大被绑去天台了,你说可怎么办呀?”
盛景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他,兀自上前,黑衣人却没有拦下他的迹象,心中了然。
他转身道:“徐老师,我先上去处理点事,你在这稍微等会儿,我的人会保护你。”说完他又转向程斐,使了个眼神,“照顾好人。”
“收到!”程斐伸出一个ok。
吴祁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孩子,在几人之间东看西看,嘴角挑着莫名笑意。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天台。
太阳往下沉了一些,浸染上一丝红色,橘红喷洒了整个天台。
幕帘大开的小空间内,映出一块橘红方格,一道人影探出手懒懒散散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朝他挥了挥手,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重逢般招呼:“你终于来啦,等得我瞌睡都犯了!”
他缓缓从单板床上站起身,身形高大更显空间逼仄简陋。
盛景静静看了他一阵,淡淡吐出两个字:“温铮?”
“诶?”温铮讶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我还挺出名的嘛!小子认识我?”
果然,盛景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眉眼,回道:“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
温铮笑:“小子你蛮有趣的,胆量也挺大,哦,长得也挺好看。”
盛景视线移到单板床隆起的一团,灰色被子被暮光照得鲜丽,里面的人却没一点动静,他问道:“你和温哥是什么关系?”
“呀!”阳光偏照一角,显出温铮眉间惊讶之色,“阿煦没有和你说过吗?我是他的哥哥呢,小子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哥啊?”
盛景眉峰拢起没有回他的话,径自上前掀开被子,温铮看他动作也没有阻止,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单板床上,温煦满身青紫被绑做一团已然昏了过去,盛景见状心一紧,偏头沉声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温铮慢条斯理地理着衬衣袖口,宝蓝色袖口微光反射,他一样的没有回盛景的话,反是理好袖子后饶有兴致地问盛景:“你知道止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还有后山秘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吗?”
疑虑拂过盛景心间,他在止宁待了这些年,自然是知道,但温铮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
“诶,你肯定是想你知道对吧?”温铮拍了拍板凳不存在的灰尘,屈腿坐下吐槽:“真是个破地方呀……”
然后他翘起腿看盛景,唇边笑意似有若无:“你……真的知道吗?温煦……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止宁是我们温家的人在负责看守的呀?”
盛景瞳孔一缩,止宁是温家的人负责看守?
温哥他……从未说过。
他只知温哥对那群人厌恶至极,却不知道其间原因,温哥说止宁里关的都是豪门家族废子,温哥他……也是如此?
“不才,本人正是止宁最高负责人。”温铮盯着盛景骤然收起笑意,出口的话却一如既往随意不着调:“你说说你说说~你们将我的止宁宝贝弄成这幅模样,还瞒了这么久,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温铮苦恼道:“我很难做的好不好?那些人可是很难应付的诶?”
盛景神色淡漠看他,“你等我大半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将温哥绑了弄成这样却不致命,也没有干预止宁现状,只是让人守着教学楼,温铮并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只能是别有目的。
可他弯弯绕绕了半天,就是不摆明自己真实目的。
温铮摊手,一脸正经地说:“自然找你要公道呀,你们不能做了坏事不负责吧?”
盛景不说话了,黑眸闪着晦暗不明的光,直直盯着他。
温铮撇撇嘴,然后陡然变脸,浑身萦满气势,声音低低沉沉蕴着怒意:“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初生牛犊,众数家族围造的牢笼就被你们给毁了,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温铮
丝缕橘光印在温铮黑眉,仍旧笼着漫不经心,唇角平直,一丝不苟的白衬衣与灰蓝色西裤,上位者气势淋漓尽致蔓延至整个狭窄空间。
盛景正面迎上温铮,身上气势丝毫不弱,黑眸坚定不屈,冷声道:“谈何‘毁’一说?止宁这样的地方,本就不该存在,我们既然敢做自然不怕承担后果。”
“呵……”飘渺轻笑散于空气。
温铮细眼微眯,眼缝狭长将冗杂神色困于其间,他静默一瞬后淡嘲低笑道:“小子,你确实挺有胆量,可他们一个家族出几个人就能将你们摁在砧板上宰割,止宁的存在不过是给他们添了便利,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沾染,又或者说……没有沾染。”
“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温家必然遭受波及,”他转着手上的简洁如新的银戒,语气无奈:“到时候,我这个温家掌权人,也没有好日子过呀~”
温铮微一挑眉,道:“你说我这个掌权人,该怎么收拾你们呢?”
他目光转向单板床上人事不省的温煦,啧啧嘴:“噢,还有我这吃里扒外的好弟弟呢,你瞧瞧他干的都是什么傻事?帮着你收整止宁,这不是在变相覆灭温家么?”
温铮的话落入盛景耳里,他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那些家族势大如何,难道他们一辈子真的就废在止宁吗?
他从不认命,除了对姜姜。
至于温铮说的温家覆灭……既然温哥都不在意,那又有何不可?
温铮的声音还在继续。
“诶~他乖乖待在止宁多好啊,止宁有吃有喝又有安全保障的,就非得给我整点儿麻烦事。”
温铮忍不住笑,声音莫名温和下来,带着渗人的宠溺骂道:“真是调皮呢。”
盛景总感觉温铮的话漫着一股子怪异味道,说怪罪不像,说宠溺看温煦的模样也不是……带着探究的冷淡视线投向温铮,他不动声色回道:“你该自己试试。”
止宁是什么地方——疯子聚集地。
他还记得初到止宁时,那些一幕幕刺人眼球的画面,那些人疯狂诡异的行事作风,超越了他的认知,一个不防便会泯然之间。
“吆,还挺护着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呀!”温铮慵懒的伸展开身子,然后起身一脚踹倒凳子,眼梢染上星点儿疲态,道:“行了,我也不跟你耽搁时间了,止宁如今的情况我也清楚,我找来就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黑眸幽光叠叠层层,盛景扫视着他,“什么交易?”
温铮道:“我可以不干预止宁现状,甚至可以帮你们顶着上面的压力,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盛景面色平静,淡淡看着温铮,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说来听听。”
“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哑巴。”温铮撇撇嘴。
他似笑非笑地斜了眼楼梯口处,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这第一嘛,就是你必须得保证止宁在你的控制之下,尤其是后山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若是他们失了控……”温铮凝着盛景黑眸,眼中肃然带着警告:“所有人,都会完蛋。”
只一瞬,温铮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接着道:“当然了,其中也包括了温家。”
“第二嘛就是——”温铮看一眼温煦,笑得诡异而柔和,“这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太碍眼了,念着丝丝血缘我不和他多计较,但也不想看见他到处蹦跶,我知道他在帮你负责一家公司,我也给你分薄面,你只要替我看好他,别让他跑出这宁远区相邻三区就好。”
“毕竟温家家业也挺大的,我难免跑个应酬,怕遇见了会忍不住……”温铮悠悠一字一字补完话:“弄、死、他。”
橘色方格里黑色人影打了个哈欠,温铮眼中泛出生理性水光,一脚懒懒散散地蹬着凳子,屈身托头看着盛景,等着他的回应。
盛景眉峰微动,心头有几分不解,问:“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他明明可以直接叫来人镇压止宁。
温铮含怨看他,“多麻烦,叫来人和你们火拼一场,等以后你们筹谋一通,又将我的人给废了跑出去?”
“……”盛景唇角紧抿,温铮真是他看不懂的第一人,一点儿都看不透,一举一动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
温铮翘着凳子,“所以呀,我还不如直接掌控你这位止宁老大呢,多省事!”
“你就这么相信我?”盛景问道。
温铮十分不屑地哼笑一声:“你们这点儿道行,我分分钟把你们家底儿扒光,不知道你的能力我就不会来这趟了。”
对温铮话里的轻视,盛景也不生气,又问道:“那你就不怕,我们发展起来反噬了你们?”
温铮闻言悚然道:“我看起来这么不堪一击吗?”他又似笑非笑道,“不要小看了一个家族的底蕴。”要不然温家那群家伙,拼死拼活为了什么?
盛景打量着温铮模样,心中思绪翻滚,思考着他说的有几分可信度。
诚然。
他们现在羽翼未丰,还不能和温铮口里的众数家族抗衡,单只是一个温铮温家,就将他们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现在硬抗只能遭到两头反噬,若是有了温铮的一部分抗压,他们能有更多时间去发展。
但温哥他……
温铮仿佛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如果你是在考虑温煦小废物的人身自由,那就大可不必,如果你不答应,我叫人来镇压,你们全体成员~都不能出去蹦跶。”
盛景哑然,温铮所言属实不错。
这时,温煦虚弱的声音自一旁传来,“阿盛……咳,答应他……”
听见声音,温铮最先反应过来,含笑道:“废物弟弟,看来在止宁身体锻炼的不错呀,这就醒来了。”
盛景之前给温煦解了绳索,温煦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来,盛景伸手扶他,“温哥没事吧?”
温煦冷笑一声盯着温铮,眼中载满了涛涛恨意,阴声道:“没事,托温家主的福,还死不了。”
温铮眉目间闪过一丝异色,不赞同地批评道:“废物弟弟,你怎么能戾气这么重呢?”
“我戾气重?”温煦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反问温铮:“那还不是多亏了您?温家主做过什么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盛景静静扶着温煦,给他支撑,温煦此时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看着都恨不得将温铮给剥皮拆骨,看来两人之间的恩怨还不简单,不然温哥不会这么怨恨激动。
“诶,我做过什么呀?那不都是我该做的吗?”温铮满脸无辜。
温煦咬着牙,紧紧抓着凌乱的床单,手臂上青筋尽显,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冷声道:“现在事情如你所愿了,温家主是不是可以滚了?”
虽然他很想将温铮给摁死,但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只能是温铮摁死他们,他不能害了止宁的一群兄弟。
“一点儿礼貌都没有,这么多年真是没长进。”温铮失望地看了眼温煦,将凳子踢到墙边,懒散地拍拍身上,道:“罢了罢了,废物弟弟,你哥哥我这就走,才不在这儿跟你们耽误时间呢。”
走到门帘边,温铮偏头挑起一丝笑,柔声道:“废物弟弟,再见了。”
温铮走到楼梯口,许是夏日斜阳仍旧火辣,他突然感觉有些闷,解开领口一颗扣子,朝黑衣人吩咐道:“将人撤回,走吧。”
黑衣人垂头未动,迟疑道:“温家主,止宁……就这样?”
“嗯?”温铮眯起眼,斜出一道冷光,冷声问道:“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木然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怕止宁会出问题。”
温铮静静看他几秒,忽地笑起来拍拍他肩膀,意有所指道:“放心,这小子——可比你们这些人有用。”
温铮眉梢轻扬,抬手捏住黑衣人的下颌,用了几分劲:“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说完,他松手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黑衣人懂事地掏出纸巾递过去,对刚刚恍若无事发生。
温铮边擦手边往下走,一身奢贵与老旧教学楼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步一步踩得坚定,用完纸将纸巾反手放进身后黑衣人胸口的衣兜,点点头赞道:“嗯,高素质人民不能乱扔垃圾,垃圾就得扔在垃圾桶里,小黑辛苦你了。”
小**以为常:“为家主所用,是我等之幸。”
温煦浅笑一下,眸光微闪,问:“徐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小黑道:“属下正想和你报告,司机说漏了嘴,徐小姐知道了您在止宁这边,追着您过来了,现今下落不明。”
温煦脚步顿了一下,轻叱一句:“司机简直胡闹!”
小黑应声:“是,您看司机该怎么处理?”
温铮捏了捏鼻梁,有几分烦躁:“小惩一番解雇吧,温家产业永不录用。”
“是。”
两人谈话之间,行至最后一层台阶,前方已能看见明晃晃的橘色。
小黑开口问道:“家主,您对徐小姐……可有感情?若是徐小姐找来您当如何?”
离出口几步之遥,温铮骤然停下脚,转身打笑道:“小黑你这是在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吗?”顿了顿,他似恍悟一般,惊然道:“难道小黑你是对家主我有着非分之想?”
他虽是笑着,整个人也是一派懒散,但那眼里却全然没有温度,黑沉沉的幽光明明灭灭。
小黑表情终于有了裂缝,片刻又挂出僵硬面具:“家主玩笑了,小黑不敢存有那等妄想。”
“啧,小黑你很尽职。”温铮抬手理了理小黑的西装领,衬衫袖扣硌在小黑胸前,他笑得越发肆意,手上微微施力,“但是啊……”
温铮眉眼一厉:“家主我呢用不着你来提醒,懂吗?”他放开手,苦恼地叹道:“唉,手又脏了呢。”
小黑理解地掏出纸递过去,温铮擦了手嫌弃地卷着袖口,缓慢而随意地往前走,“徐小姐她找来又如何?当初接触她也不过是因为家族介绍,我若是对她有感情还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小黑不冷不热道:“家主,徐小姐很合适。”
温铮嗤一声,走出楼梯口,看见了旁边的单薄的身影,他毫无波动,接着张唇吐字:“合适?合适我的就只有徐小姐吗?”
然后他讶然盯着咬唇隐忍的徐读:“哎呀,这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呢,徐小姐好久不见呀?”温铮看了看周围,饶有兴致地打量徐读:“没走错地方嘛,徐小姐本事大呀,还能追到这地方来?”
徐读裙摆被她捏出褶皱,打了半天的腹稿全是无用功,温铮的话她听得一字不漏,心脏仿佛血淋淋被剖开,痛楚渗入每分血肉,几乎让她呼吸不过来。
可她——还想再试一把。
她唇瓣蠕动着,艰难问道:“温、温铮,你刚刚的话都是……真心的吗?”
温铮状似不解:“那不然徐小姐以为我有必要说谎话吗?”
徐读瞳孔里的光瞬间泯灭,她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没有揪着不放,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结果是她自找的,她不怪温铮,只怪自己还不够好,没能让他动心,让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爸爸。
她指甲紧紧掐着掌心软肉,唤回脑中一丝清明,才让自己忍住丢弃自尊的冲动上前苦求。
她爱温铮,从大学时候就开始了。
只是那时候温铮是他们大学里的风云人物,而她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并没有勇气言明心意,毕业后分离就再杳无音信。
直到当年她一度排斥相亲时,却无意见到对象是温铮,只认为是上天给她牵了红线,色令智昏,爱意冲头。
却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她依旧捂不热温铮那颗心,他能若无其事说出不过是家族介绍这样的话来,连只是合适都不愿意选择她。
大抵真的是两人有缘无份。
光线有些刺眼,温铮伸手拂了拂眼睛,然后勉为其难地说:“徐小姐,这里怪不安全的,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待徐读回答,他又先堵住她的口:“相恋一场大家好聚好散,这次送你回去,你以后还是不要随意打探我行踪。”
温铮责怪地看她:“这样徐小姐让我很为难啊,要是徐小姐出了什么事故,我可不想背人命在身的。”
------题外话------
温铮是老人物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温煦白
听到温铮说“不想人命在身”,徐读下意识心一紧,眉间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她呼吸很浅,抿了抿苍白的唇道:“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炽热的空气顺着进入肺里,沿途烧灼内里,却在到达心脏那一刻骤然冰冷。
温铮冷淡看她一眼,然后招来人吩咐道:“许晋,你送徐小姐回去,记得亲眼看见她到家,可别以后出了事来找我,我可不想背锅的。”
许晋点头应是。
徐读看清温铮神色,顿时呼吸一滞,她足够了解他——他是在警告她。
男人背着身懒散地仰头晒夕阳,仿佛周遭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徐读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她还没那么不识趣,在原地默了几秒缓和心情后,朝一边观望的程斐点点头,转身跟着许晋而走。
直到徐读的身影走远不见,温铮才缓缓睁开眼来,霎红的夕阳一下晃眼,他不适应地皱了皱眉,接着偏头戏谑地看着程斐一群人,“小崽子们,不用这么热烈地盯着我,我又不是什么珍稀神兽,我不陪你们玩幼稚游戏了。”
说完他摆摆手,“小黑,带上人走了。”
温铮一走,程斐也不着急上去看两位老大的情况,对盛景的能力他是绝对相信,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他是一路看着盛景捅下止宁这块毒蜂窝的。
程斐低头看依旧蹲着的吴祁,毫不掩饰嫌弃,“热闹看完了还不走?”
吴祁这人两面三刀,一会儿倒向这头,一会儿扒着那头,完完全全的不稳定分子,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
吴祁右手扇了扇风,怨声道:“小程啊,这天好热的楼梯口通风凉快,我就是在这儿吹吹风嘛。”
程斐深深看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他将一群人安排好后,兀自上了楼梯。
天台。
夜色一点点挣扎起来,幽蓝与橘红焦灼对峙,在天际调染出神秘绚丽的色彩。
程斐上去时,盛景正在给温煦擦药,不知是巧合还是温煦运气好,温煦模样虽然惨不忍睹,但身上并没有特别严重的伤。
温煦半蒙着头,沉默不言,朦胧光线隐藏起他的神色,他定定望着前方的烂桌角,不知在想什么。
程斐放轻动作过去,问道:“盛老大,温老大,你们没事吧?”
“没事,”盛景手上不断,一边对程斐说:“程斐,去拿两打酒来,还有后山那边叫人看牢。”
“……”
刚上来的程斐又认命地下去跑腿,将酒放在地上,他本想打探打探消息,但是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气氛,还是打消了念头。
盛景给温煦处理完伤,洗过手后,直接坐在地上开了好几罐酒,抬手递到温煦面前:“温哥,喝点儿?”
“哪有你这样怂恿伤员喝酒的?”温煦声音有些哑。
虽是如此说,他却很实诚地爬起身,一同和盛景于水泥地上并坐,接过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白日太阳毒辣,产出的地气蒸腾蔓延整个空间。
两人也恍若未觉,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时不时默契相交碰一道。
浸凉入喉,啤酒不醉人,温煦思绪愈发清醒,很快一罐啤酒见底,他没有再动了。小指轻轻敲着铁皮易拉罐,他忽然在荡开的清脆声中开口:“阿盛,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想问我?”
盛景摇头。
温煦蓦地笑了,“是我糊涂了,阿盛你一直是个心思通明的人。”
一如几年前,两人在止宁初见时,盛景看见他脚上的伤疤,给他的回答却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温煦将手中铁罐往前一扬,“呲啦——”一声,铁皮在水泥地上划拉开一条痕迹。
顶上微弱暖光笼罩,温煦又拿过一罐啤酒,他手肘靠在膝盖上,微微垂头,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有些飘渺:“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盛景同他碰一下,“温哥若不想说,便不必说,兄弟情分不看过往。”他只知这是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温煦笑笑,喝了口酒,“没事,说出来心里也能轻松一些。”
温铮虽然答应不干预止宁现状,但他的话可没有几分信度,将事情说清阿盛也能早做筹谋,才不会害了止宁一群人。
温煦撩起裤腿,大大方方露出一腿蜿蜒怖人的伤疤,看了几秒淡淡道:“这些,都是拜温铮所得。”
“温家的家主,原本该是我,”他话字里行间充斥着浓浓的嘲讽,厌恶地立马补上:“当然我也不稀罕那什么温家家主。”
盛景闻言偏眸看一眼他,温煦已经将裤腿放下,直直盯着前方,浑身笼罩着晦暗气息。
“温家鼎盛时期,也能算得上的南屿城顶级豪门,可传承家主一代不如一代,温家逐渐落魄,尤其是到了……我父亲当权时候。”
温铮顿了顿,才又开口:“你应当也知道,豪门家族里总是勾心斗角、争权夺位的戏码数不胜数,哪怕是当时半只脚踏出豪门圈的温家也不外如是。”
“当年,温家态势直走下坡,而我爸能力有限,那些叔伯更不必说,一个个能力不行还成天惦记着家主之位,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我十岁那年,温家温氏一个项目上出了差错,温氏面临着倒闭……”
十岁的温煦,尚且在父母保护之下,还有兄长疼爱,活得潇洒无忌。
温氏情况不好,温煦的父亲温容常常事务缠身,但从没有将情绪带给妻儿,;温母温婉贤淑,将家里所有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四岁的温铮一心扑在数学研究上,也早言明以后要成为一名伟大的数学家,温氏的担子他不要。
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温氏项目出了问题之后改变了。
“温氏情况严峻,那些叔伯更是慌张,这下子倒都不记得什么家主之位了但他们又舍不得这块肉,”温煦冷笑一声,“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一直栖在温家这颗暮迟老树下好日子过惯了,没了乘凉处一群没本事的人,还能有什么舒服日子过呢?”
“是以,为了延续他们嘴里所谓的温家‘荣光’,他们拖了一个月,竟是想出来一个丧心病狂的主意……”
说到这,温煦声音声音隐隐起伏,他骤然将啤酒罐捏扁,气泡成堆溢出滴溅而下,细弱的滋滋声轻响在安静空荡的天台,添了几分诡异。
温煦手上还未收力,手上已经变形的铁皮罐昭示着他心间汹涌,他手臂上青筋暴起,闭了闭眼费力压制心中熊熊恨意。
“止宁这个地方,源起就是温家。”
“他们想的主意……”温煦红着眼咬着牙,一字一句皆是他压着恨怒从齿缝之间憋出:“就是攀附当势家族!让温家成为他们的走狗!来换狗屁荣光延续!”
“而这什么止宁中学!也是因此诞生!”
温煦音量不自主提高,响彻了整个天台,回荡出阵阵颤音,让盛景的心也是一撼。
对家族众人的提议温容自然是极力反驳,这样做简直就是自跳火坑,但他一人势单力薄,根本无法和家族众人的狼子野心抗衡。
那些人早在提出之前,就已经和当势几个家族搭上了线,对他们来说抗压受控的是温容,他们只用在温家之下享受庇荫,这样的好事他们定然是极尽促成,轮番上阵劝说温容。
温煦喉间更咽:“我爸于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对抗,那时的我却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并没有发现家里的不对劲,不仅帮不上忙还给我爸添乱,更是因为他陪伴时间少了生他气,和他吵架,我妈劝说我也听不进……”
温氏情况危急和温家族人的压力让温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头发开始大把的掉,身形也迅速消瘦。但面对闹脾气的儿子,他仍旧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个下午来,和温煦进行了一场父子谈心。而那段时间温铮在外进行数学学科集训,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子,我爸那么明显的变化,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温煦抹了把眼,突然又笑了起来,“我爸他对我和温铮一直都特别好,小时候我和温铮也一直以他为荣,他就是别家小孩口中的——别人家的父亲。”
“即便生意场和家族一塌糊涂,他却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一家人分毫。”
恨意复现,变形的易拉罐掉到地上,气泡和着水洇开一圈深色。
“可是温铮……不知在什么时候变了……”
温铮看着温煦长大。
四岁的小温铮对襁褓之中的弟弟一见就爱不释手,小温铮每天上学回来一开口问的便是弟弟,第一时间跑去看弟弟,写完作业又往弟弟身边跑。
温煦第一次开口叫的是身边的哥哥。
奶奶一声,叫小温铮高兴得将自己所有玩具都堆到了还在爬行的弟弟身边,小小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弟弟压根儿玩不了这些玩具,他只是凭着想法把自己最珍贵喜爱的,都给了弟弟。
小温铮的犯傻,看得温容和温母直犯乐呵,两兄弟能和谐相处,两人乐见其成。
两兄弟相处时间比和温容相处的时间更多,小温煦也更加的依赖自己的哥哥,时时刻刻都想跟温铮腻在一起。
温煦的学习都是温铮在负责,作业是温铮在检查,温煦刚学写字是温铮教的,可以说,温铮就是温煦的启蒙小老师。
有温铮这样的哥哥温煦一直引以为傲,两人感情深厚非凡,温煦也一直以为,他和温铮之间,会永远这样保持下去。
然而,世事难料。
“温铮他数学集训结束,是一个月之后了。”
“回来后,他第一件事没有和我打招呼,反而是冲上了书房找了我爸。”
对哥哥的忽视,十岁的温煦表示很生气,气鼓鼓的冲上楼就要找哥哥质问,为什么第一件事不是找他了!
“在我爸书房门外,我听见了里面爆发的剧烈争吵,伴随着拍桌摔东西的声音,也将我满心怒气凝住,愣了下来。”温煦苦涩地扯开唇,艰涩道:“他们说着那时的我完全听不懂的话,我只知道我们一家气氛从来都是和乐融融,从来没有过争吵,别说他们吵得这么激烈。”
“后来的我才明白,温铮……他是在劝我爸同意族中长老的做法,然而我爸为人正道,对此等做法鄙夷厌恶不已。”
“这次争吵,以温铮被狠狠教训一番,而温铮不服跑出家门结尾。”
温铮推开书房看见门外小小的温煦一愣,然后没有多言径自出了门,房门被摔得震天响。
十岁的温煦没有见过这等架势,眼泪拦不住哭着跑进书房去找温容,对两人的争吵,温容给温煦的解释是闹着玩,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了。
温煦并不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懂,心间隐隐有着不安,却又想不出来原因,他只能听温容的解释。
温容原以为温铮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温家了,可是没想到,温铮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温家,也联系不上他,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在做什么。
“我爸再次见到温铮,已经过了三个月,温家岌岌可危,而温铮出现在了……温氏的董事会上,众叔伯的阵营之中。”
温煦咕咚咕咚灌下一罐啤酒,下颌角还滴着水珠,他惨笑一声:“他们是——来逼我爸妥协的。”
“温铮啊!我爸的好儿子!我的好哥哥!他连着对家来逼我爸让位!”
温铮瞪着眼,像是要将空气盯出一朵花来。
他嘴唇木然的翕动着:“这次,他们如愿了。”
“我爸被逼退位,而温铮出面,是给各位叔伯提了条件,在他成年之后,温家主权利全部放权于他,现在便可供他们当一个傀儡,满足他们温家延续荣光的想法。”
自此后,温铮再不回温家,而温容在董事会上看见温铮,当场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然后一病不起。
温氏暂时稳定,温家众人松了气又开始放飞自我,年仅十四岁的温铮坐镇于温氏。
热锅蚂蚁唯有温母与温煦二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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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以温铮的名义求你
“什么温家!什么荣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温煦一拳砸在身后的单板床上,床板晃动着抗议反驳,兀自咯吱咯吱摇了好一会儿。
盛景右手搭上温煦肩膀轻轻安抚,对温煦的遭遇他表示默然。
他向来亲情缘淡薄,从小不招钟丽喜欢,因此心存向往;而温煦是父兄宠爱之下成长,家庭氛围和谐,一朝全然颠覆。
他能理解温煦,大抵就和他对姜姜患得患失的感觉差不离,但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温煦。
而温煦对之前看守止宁几人的奇怪态度、将他们视为狗杂碎,这一切都有了答案——温家灾祸、止宁源起都是温家族人。
只是……盛景微微拢眉,问道:“后来,温哥是怎么到止宁的?”
“止宁……”温煦低喃一声,接着先前的话头:“我爸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我茫然地看着吊着药水毫无动静的我爸,我那时才发现,我爸不过四十出头,眼角的皱纹已经成堆……”
十岁的温煦看着病床的温容,又看看旁边憔悴掩泪的温母,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哭没有闹,出奇的安静,并且开始学着照顾母亲还有父亲。
温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所幸一家还有些积蓄,温容的医药费和母子二人的生活费倒也不用愁。
很长一段时间,温煦都没有见过温铮。
他天真地想,大哥肯定是又去搞那劳什子数学研究去了,等大哥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爸爸肯定一高兴就醒来了。
事情来龙去脉,是温煦从周围人口中带着嘲讽的话里拼凑出来的。
当然,他并不相信从小疼爱他的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温煦在温容耳边问他,温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温煦又问了温母,温母只是摸了摸他头转开眼叫他去倒杯水。
温煦没能得到答案,越发执念且隐隐心慌。
一开始他还能斩钉截铁的将那些碎语反驳回去,可随着听见周围各种声音次数越来越多,他心中也愈发不确定,每次都是静静听他们说,对久未归家的温铮产生了动摇。
不论你境况如何,时间总是无情。
过了一回清冷的春节,温煦的十一岁生日,亦没有了往年的欢乐,没能得到家人的祝福与礼物,他也没能等到他的大哥回家。
“在我生日过后第二天,我无意间在电视上看见了……温铮,他身后的背景是还未动工的一片荒地,那片荒地——便是如今的止宁。”温煦话里满是苦涩,“电视上报道的是,温氏集团给木宁镇赠资捐校。”
看见消息的温煦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曾经教导自己好好学习,将来好担起温氏责任的大哥,竟然伙同别人逼自己父亲让位,将父亲气至了昏迷不醒,然后自己却安安心心坐于那个位置。
温煦冷嗤一声:“我到现在也想不懂,那个位置真的就这么好吗?值得他这么做来换,夜晚时候不会良心不安吗?”
后山方向传来细弱的蝉鸣声,水泥地上气泡已经消泯,徒留一团深色缓慢浸蔓,温煦望着夜空那轮淡黄色缺月,群星璀璨,而悲戚驻足于他心上徘徊不去。
他不爱什么温氏什么权势,温铮若是想要他不与他争让他便是了,温铮偏偏迫不及待到选择了与那群人同流合污的方式,得到了温氏的稳定,让他失去了敬爱的大哥、失去了疼爱他的父母。
“家主,徐小姐已经送到,属下亲眼看见她走进家门的。”许晋在电话那头恭敬禀报。
温铮站在落地窗前,犹疑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她……看起来状态如何?”
许晋静默几秒,才道:“家主,徐小姐看起来很正常。”伤都在心上,压抑得越深,爆发起来就越厉害。
温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声音微哑吩咐:“许晋,我将我最宝贝的……托付给你了。”
“我以温铮的名义,求你保护好她。”
“家主……”许晋知道,家主这是要有动作了。
顿了顿,他没有多话,只是斩钉截铁的应道:“家主你放心,我定豁出性命,保护好家主夫人。”
家主夫人——不是徐小姐。
温铮轻笑了笑,敛眸低声道谢:“许晋,谢谢。”
许晋坐在车上看着徐读家的方向,不由叹了口气,希望有一天他能当着两人的面称呼一声家主、家主夫人……
挂断电话,温铮凝着窗外万千炫彩霓虹,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拂过眼上,像个小孩一般气恼道:“城市夜景真是扎眼呢!”
他翻出通讯录,手指划了半天,才按下呼叫键。
电话响了五六声才接通,那头是一道带着欣喜的温婉女声:“阿铮?”
“嗯,是我。”温铮眼中带上柔意,问:“您最近和他还好吗?”
“我们都好,阿铮你呢?没出什么事吧?”
“您放心,我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定要当心一点……”女声在那头叮嘱。
温铮突然出言打断了她:“我今天,见到小煦了。”
电话两边蓦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电流的滋滋声。
过了一会儿,女声才又响起来,隐隐带着激动:“真的?小煦他怎么样了?”
想到温煦冲他张牙舞抓的模样,温铮没忍住低笑一声,道:“我将他揍了一顿,他还是小孩子心性,没长大呢,只是……看得出来,吃了些苦头。”
女声也跟着笑了笑,又叹了声,“阿铮,苦了你了,你告诉小煦了吗?”
“还不到时候……”温铮手指在明净的玻璃上划着什么,一边说:“不过小煦身边有一个厉害的小子,有我顶着上面,再有那小子护佑,小煦那里应该没有问题了。”
“好,阿铮你也要顾好你自己。”
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温铮迅速将玻璃上浅淡的“读”字拂去,将手中手机收好,拿起另一只手机去开门。
止宁天台,酒香漫洒。
“我明白过来仍旧不肯相信,立即找到我妈又是一通问,而我妈只是拉着我爸的手以泪洗面,不发一言,哭到我不敢再开口。”
温煦揉了揉头,苦涩道:“现在想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往我妈心窝子戳。”他真够不孝的。
盛景抿唇,迟疑道:“听温哥说来,伯母很疼爱你,想必她不会怪你的。”
他其实并不清楚,只是换想一下,若是魏徐言遇见这样的情况,钟丽应该也是不会怪的,毕竟只有他是不被爱的那个。
温煦笑:“我妈那般温婉娴淑,从来没对我们生过气,才不会怪我呢……”
“只可惜……”悲意铺天盖地,温煦声音喑哑:“后来她,跟着我爸殉了……”
此后,他孤身一人,再无人疼。
盛景喉头一更,骤然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瞳孔轻晃。
温母的反应告诉了少年温煦答案,那一夜少年温煦盯着黑暗未眠,直至天光透进房间,他给温母带过饭后,捏着钱包坐上了去温氏集团方向的公交车。
温煦自小被保护得很好,往常出行也有司机接送,这是他第一次坐公交。车上各种气味交杂不禁让他胃里翻滚,一个刹车没站稳脚差点儿摔倒,还好有好心人扶了他一把,他礼貌道谢。
近一个小时的艰难车程,总算他也是到了温氏,但他并没能见到想见的人,连温氏的大门口都没能踏进去。
他被拦在门外,只能干干站在门口等着温铮,进出来人有不少是认识他的,指指点点说了很多闲话,他都没有理,只想找温铮问个清楚。
下午四点,他仍然没有见到温铮。
有人捧着奶茶行过,闻见香味他恍觉已是饥肠辘辘,他转头看一眼温氏写字楼,摸了摸荷包想要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这才发现荷包空荡荡钱包没了踪影。
记起公交车上“好心”扶他的人,他明白过来自己是遇见了小偷,他咬了咬牙继续等着。
直到晚上九点,他才看见风尘仆仆出现在温氏大门口的温铮,温铮身后还跟着无数的人,将他簇拥其中
——温铮眉眼带笑,神情松散,与一群人相交甚欢。
少年温煦愣了,最后的希冀灭了。
温铮也看见了他,但是那眼里没有从前的温情,依旧是眉眼带笑,眼里却是冷冰冰的。
那丝冷意窜进少年温煦心间,让他思绪断了线,脚底僵硬,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少年温煦如愿的和温铮谈了话,就在温氏大门口的右边。
温煦从鼻尖挤出一个嘲讽哼声,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水,仿佛才能堪堪压住心间火气,“我问温铮原因,温铮给我的解释是,他和族中众叔伯想法一样,温氏亡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还记得温铮当时神色冷淡,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动作娴熟的摁了两下打火机,看着他仿佛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狠吸一口突出一圈烟雾,语气很是不屑:“温煦,你还该感谢我,说到底我还算你半个老师,教了你那么多东西,温氏……就当我拿的报酬好了,”
说完温铮又莫名笑了笑,一脸戏谑地说:“哦还有,若不是靠我让温氏稳定下来,你和家里那两老的,现在都该露宿街头了。你看,我这不是还帮忙了吗?”
少年温煦当即就扑了上去,矮着一头将温铮按在身后的玻璃窗上,红着眼质问:“温铮!你想要温氏我有不会跟你争,你叫爸给你就是了!可你知不知道爸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小少年无助的嘶吼:“一病不起啊!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妈整天以泪洗面!你真的良心能安吗!”
温铮手臂弯了一下又僵住,他凭借着身高优势低头望着温煦,唇角扯着随意而不屑的弧度:“不跟我争?那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呢!”
温铮打量少年温煦一阵,“毕竟我当初也只想当一个数学家,现在嘛——突然就发现还是钱权比较好,当然的牢牢握在手里才安心不是吗?”
他又状似无奈地摊摊手:“而且,老头子不愿意传位给我呀,你上次不是看见我们吵得那么厉害……那我,就只有自己动手抢过来了呀。”
温铮每说一句,少年温煦的眼都更红一分,他死死攥着温铮的领口,咬牙切齿:“那从前呢!从前你对我那么好,对爸妈那么好都是假象吗!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伤心!”
他说着一拳就要揍上温铮的脸,温铮轻轻一撇,毫不费劲就将少年温煦反制住,笑呵呵地否认:“那倒不是。”
少年温煦刚刚心间微松,又听见温铮悠悠话语声:“诶伤心肯定是有几分的,你说老头子怎么就想不开呢,非得让我自己动手抢位。”
“你……!”
没等少年温煦再作妖,温铮拎着人就丢给了一个人,冷声吩咐:“将人给我扔回他该待的地方去。”
少年温煦就这么被扔回了温家。
自己一直敬爱的大哥印象完全被颠覆,他大受打击,第二日去了医院里,更是得知昨晚温容病危进了一遭抢救室,而温母也是急晕了过去,周边无人看护,还好隔壁有两个心好的小护士多多关注着才没有出问题。
他再也不敢乱跑,除了正常上课,其余时间基本都待在病房里陪着温容和温母。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近两年,我爸都没能醒过来,而在我十三岁生日过了两个月后,我爸进了抢救室……没能从里面出来。”
温煦眼神有些呆滞,盛景无言捏住他的肩,温煦唇瓣下意识一张一合:“我妈她……也在我爸去了后的第二天……割腕自杀了……”
一抹微光从温煦脸颊滑过,他伸手紧紧扣住盛景的手臂,声音更咽:“阿盛,那一天……病房里好多血好多血……像是洒了满地的红墨水……病房里好臭……空气里全是铁锈般的腥味……”
那一天,成为了他人生中的第二大噩梦。
而第一,是温容的苍白的遗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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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温铮啊~
看到有宝贝送漂漂了,爱你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温家兄弟
“温哥……”
盛景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
盛景十一岁时亲眼看见钟丽被车撞飞,落得满地残肢血腥,即便钟丽不大喜欢他,但对他来说仍是触目惊心的一幕。
之后,常常辗转梦回,浸出一身惊汗。
盛景知道,什么劝慰话语都是无用,他抬起手中的酒,与温煦交碰一记,仰头一口饮尽。
温煦抹了把脸,照仿,然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父母去世后,我在家里老管家的帮助下,办完了父母身后事。”
“人走茶凉,从前与我们家交好之人,早在温氏出现问题之时便逐渐疏远,而我父母……没有一人前来吊唁。”
“除了……温铮……”
阳光倾洒,万物复苏的春天,墓园里绿意盎然。
少年温煦只得见满目灰暗死寂。
他在父母墓前守了两天,身边只有老管家作伴,老管家在温家待了十来年,如今已六十来岁,温家一系列变故让他感到又是唏嘘又是难过。
他也算看着温煦长大,对温煦的遭遇更是心疼与同情,也不理解印象中的朗朗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温煦在墓前守了两天,他怕出事就跟着陪了两天。
两天后,他正要劝跪在墓前的温煦,再跪下去身体会挨不住,温煦却主动爬了起来说回温家。
两人刚出墓园,就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温铮,身边还跟着好几个黑衣人。
温煦眼睛立马冲血发红,瞪着人就要冲上去,可他已经两天未喝水进食,人高马大的黑衣人围出的界限也没派上用场,他不过跑了半道便摔倒在地,擦了一身的灰。
少年温煦趴在地上,鼻尖尽是灰尘气味,所有情绪终于在那一瞬间溃堤。
他一边执着仇恨地盯着悠闲站立的温铮一边呜咽似小兽咆哮:“温铮!温铮!现在爸妈都死了你该满意了吧!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啊!?”
而温铮只是冷淡凝他一眼,然后嫌弃地啧了声:“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真是不堪入眼呢,我来当然是来看看爸妈的呀,怎么说他们也生我养我一场吧……做人还是要讲点儿良心的。”
“呵呵呵……哈哈哈……”
温煦呜咽着笑了起来,老管家叹口气去扶他却被温煦挡开手。
温煦扒着身站起来死死瞪着温铮,哑着声字字泣血:“良心?你温铮知道什么叫良心吗?”
“亏你还记得你是爸妈生养!你讲爸妈逼入绝境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怎么没有讲过良心啊!”
“你想看他们?”
温煦恨笑一声,身形单薄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遥指前方曾敬爱的大哥,厉吼道:“温铮!我告诉你!你不配!”
“只要你敢踏进着墓园,我温煦今天就是拼死也要带你和温氏一起入黄泉!”
“有我温煦在一天,你温铮就别想扰爸妈清净,碍他们的眼!”
温煦几乎将牙给咬碎,泪水与泥灰混了他一脸,一张脸灰杂斑驳,他什么都管不的顾不得,只是恨恨地盯着温铮,眼里的凶光恨不得将温铮给撕碎开来。
身旁的老管家佝偻着身子看看大少爷又看看二少爷,浑浊老眼中泛起泪花,他抹了把泪叹口气,没有说话。
温煦的话落进温铮耳中一点慑力没有,温铮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后,拍了两下手瞧着温煦饶有兴致地说:“小煦不错啊,一段时间不见长了点儿骨气!”
末了他又埋怨道:“不让进就不让进吧,真是当我想来呢,白跑一趟唉!”
说着他招招手委身上了车。
温煦气得胸膛急速起伏,咬了口腮帮,他抓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朝车上狠劲砸去。
“铛——”
石头在车身落下一道细小印子,车子没有停留扬长而去。
“从墓园回到温家,我颓废了好长时间,对温铮的恨意在心里越积越深,直到再压不住……”
盛景问:“你去找他事了?”
温煦揉揉鼻子,哼笑道:“何止,我天天想方设法地打探他行踪,上去插一脚坏他好事。”
“年少轻狂总是容易犯傻,那时候我以为那样就能给温铮制造麻烦,然而逐渐我发现,除了我身上伤痕累积愈多,温铮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管是事业或是生活。”
“我就像是……”温铮一掌迅速拍到自己腿上,再举起,手心多了一抹血色,他喃声道:“这夏日蚊蝇,扰的人不厌其烦,但轻松一掌又能将它拍死。”
他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喝口酒,视线落到露出的一截脚腕上,“一直到……我追着他到了止宁。”
少年温煦缠了温铮近一年,只要有机会必定不落空闲。
每次温煦都负着一身伤回去,老管家见了也每每都劝他不要再任性,回学校去好好学习,不要让泉下的父母操心了。
被恨意充斥满心的温煦压根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坚持不懈,当一个合格的粘人精。
某次,温煦默默跟着温铮一路,到了木宁镇——止宁。
温煦觉得说不出的眼熟,他打量了周围环境好一会儿,看见绿皮铁网之中的青白相间的教学楼,他蓦然想起来之前那条新闻:温氏为木宁镇赠资捐校。
少年温煦站在止宁门口觉得十分奇怪,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儿学校该有的气息,看起来设施都还很新,可里面却堆放着层层叠叠的废弃铁架,周遭也是安静得不像话。
少年温煦太过天真,以为自己伪装得万无一失,但就算是温铮没有注意到,温铮的人也不会注意不到身后紧跟的一辆车。
温煦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便被温铮的人捉到了面前。
温铮神情依旧散淡,他手肘撑膝望着被摁在地上的小小少年,似笑非笑地问:“小煦,你这是又想做什么坏事?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温煦死命挣扎几下,却挣脱不开人高马大的黑衣人的禁锢,他气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朝温铮边骂边吼:“温铮你个垃圾!我就是、就是要给你捣乱,看见你不好才、才对得起泉下父母!温铮你逼死父母还这么心安理得!你简直不得好死!”
温铮似是烦了,靠着身后锈迹斑斑的铁架,翘着二郎腿闭上眼,淡淡道:“小煦你是以为我真不会对你怎么样吗?你以为你这样就对得起温容和温夫人?”
“温铮!你给我闭嘴!”
温煦脸贴着地艰难地啐了一口:“你不配提起他们!我怎么样也轮不着你管!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冲我来!”
“行啊!好得很!我倒是要看看你多有骨气!”温铮骤然睁开眼,眼中多了丝冷厉之色,“许晋,将他给我扔进铁架笼里去!”
数十道蜿蜒细瘦的狰狞疤痕自温煦脚腕两头张牙舞爪地延伸,又细又密交错环绕,盛景看得眉头皱了皱:“铁架笼……跟教学楼前边不远处的那些铁架子有关?”
“嗯。”温煦点点头,他放下酒罐用手比划着:“就是一种可以收缩的圆环架子,里面嵌满了细小的钉子,先将你的腿塞进去,然后收缩架子……”
“再……硬生生扯出去……”
盛景默然不语,那等场面……倒是和颜西那三年里为了折磨他,做出的某些事有得一比。
“深切体会了一把那滋味儿,双腿给我差点儿废了,被送去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堪堪下地,这些伤疤也就这么留下来了。”
温煦忍不住砸砸嘴,然后情绪又低沉下来:“阿盛你不是问我怎么会来止宁吗,大抵……就是那一回,温铮厌烦了和我玩猫抓耗子的游戏,等我腿好了没几天,他的人就将我抓住送到了止宁。”
“也是那之后我才知道,那些铁架子里有一部分,本就是折磨、拷打人之用。
那些架子,生锈得最厉害,沾过的血腥也就越多,包括止宁外层的铁网生锈并不全是氧化原因……在最初被送来这里的一些人,不安分想要逃出止宁,被抓住当场惩罚一顿,偶尔便会有鲜血漫洒其上……
温氏借着给木宁镇增资捐校的名头,在这块土地上动了工。
楼建好了牢笼也成了。
他们连施工残渣都懒得清理,对外宣称施工时发现这块地地势过于危险,经过深层勘查后认定其不适合建学校,然后将其营造成烂尾楼,就开始投入使用。
温氏两全了,良心企业的名声有了,‘烂尾楼’也得以利用。
你说说,多丧心病狂啊!这么大费周章,只为给那些家族提供一个便利,好趋附那些家族!”
说到这里,温煦顿住,他缓了缓胸中激荡的情绪,裹了口酒才接着道:
“我跟你一样,十四岁到止宁。”
“我天天看着他们打架、厮杀、逃跑又被抓回来处理……然后你也知道了,在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总会有人疯了一般将你拖向沼泽。”
温煦自嘲地低低一笑,“说起来可笑的是,我在止宁能活下去竟然还是靠了温铮。”
“我就想,我还没找温铮报仇呢,还没看见他死不瞑目呢,我怎么能先他一步过奈何桥呢?
于是,我就像你当初那样,和他们拼命。
所以我在听见你说那句,‘若不拼命,无人救我’的时候,心里狠狠被你震了一下。
你刚进止宁和我刚进止宁那会儿,处境是多么相似啊……”
顿了顿,温煦突然接上一句:“哦,除了你是因为长得过好摊上的那件事……”
盛景:“……”听到温煦提到那件事,他脸色黑了一度。
盛景薄唇抿了抿,声音微沉:“温哥……”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温煦笑着摆手。
气氛又沉静下来。
温煦掰着手指头:“算算,今天是我和温铮时隔……七年、不,应该是八年的见面,时间过的真快啊……”
他还是没用,没能替父母报仇,温铮仍然活得如鱼得水。
真是够可笑的啊,明明是感情深厚两兄弟,却因为钱权之事落到如今相看两厌、互相算计恨不得折磨死对方的地步。
听见温煦的话,盛景望着皎洁清明的缺月,他忽然记起来那个问他光是否存在的少年。
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了……
他曾潦草的找过魏徐言的下落,只是没能查到一丝消息,加之他那时手上烂摊子一堆,和姜姜也不大好,索性将这件事先放到了一边。
黑眸里染上一丝雾气,他到现在也很疑惑,怎么会一点儿魏徐言的消息都查不到,而且当初带走魏徐言的朱芝一家,同样失去了消息,一家子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盛景手指搁地上轻点着,等什么时候还得叫人好生查查其中二三事。
盛景正想着,温煦叫了他一声。
他偏头对上温煦认真凝重的双眼,“温铮这次虽然没有动作,答应了不干预现状,可他行事向来琢磨不透,你对上温铮要小心一点,私下的发展也要加速进行。”
“好,我知道了。”
盛景应下,温铮那人给他的印象的确难以揣测,是得好好注意一下。
温煦又道:“阿盛,我知道接下来说的话有些不该,可我还是想说。”
温煦望着盛景苦笑了笑,拍着盛景肩膀说:“我没什么能力,在止宁混了四年也不顶你一年半,若不是你,现在我估计还被困在止宁。”
“如果可以……”温煦眼中乍出狠光,恨声道:“我希望阿盛能够帮助我替我父母报仇!”
“温哥放心,你我兄弟,如果温哥需要我定不会推辞。”
两人对视一眼笑起来,同时伸手拐肘,行了个兄弟交礼。
盛景没有说的是,他感觉向来敏锐,温铮一系列动作之间隐隐好似有些不对劲,就比如
——温铮放任了温煦纠缠自己近一年之久,没有立即处理温煦;
——温铮提出条件限制温煦的人身自由,却宽限了周边三个区域,反倒像是在阻止温煦去什么地方……
可温铮伤害温煦、害死温父温母也是事实……
盛景看了温煦一眼,默默将那丝怀疑埋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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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跟班到场
“叮——”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盛景掏出手机,温煦眼尖看见屏幕上的备注,笑说:“你小媳妇查岗了,阿盛快去接电话吧。”
黑眸瞬间化柔,盛景和温煦最后说了一句,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姜姜,下戏了?”
拍了一天的戏,姜颜西咸鱼般瘫在床上抱着手机,电话那头低低的少年声传来,让她精神了几分。
她道:“嗯,盛小崽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啦?温煦他没事吧?”
“温哥他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唔……”姜颜西闭着眼在床上滚了一圈,有些疑惑地问:“他去干嘛了还受伤?”
两人别后第一通电话,话题一来就绕着温煦,盛景绷着脸抿了抿唇,他盯着昏暗空间里还坐在地上的人影,薄唇轻启语气无波:“他被人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嗯?”
过了十几秒,姜颜西后知后觉体会出来盛景话里的闷意与不爽,没忍住拽着空调被笑了起来。
盛小崽真是……她不过是好奇多问了句,他连这也不高兴啊?
少女清灵笑声持续了两三分钟,盛景也没打断她,唇边反是勾起一丝弧度,得知温煦经历后稍有沉重的心情松了些。
笑够了,姜颜西明知故问:“盛小崽,你语气怎么不大不对劲呢?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对姜颜西的话盛景恍若未闻,一腿跨坐至天台边沿,微凉的夜风带走几丝闷热。
他低声警告:“姜姜,别招我,不然……后果自负。”
“咳……”感受到其中深意,姜颜西小脸腾起热意,嘀咕道:“我哪里招你了……”
细细小小一声,被手机收录进去。
盛景眸光一暗,声线转朗,带上笑意:“是我错了,姜姜什么都不做就足够招人。”
听筒里久久没有传来声音,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盛景忍着笑自觉转开话题:“今天拍戏累吗?”
“唔,有点……”姜颜西心跳砰砰情绪还没有缓下来,声音出口一股子娇软腻人味道,让人心尖发软。
盛景喉头一动,问:“姜姜,想男朋友没?”
突然直白的问话,让姜颜西脸上刚消散的热意瞬间又聚拢,她攥着被子舔舔唇,虽然羞涩却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她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然后飞快补上一句:”就、就一丢丢想,嗯一丢丢。”
实际不然。
盛景才离开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却感觉十分的不习惯
——片场看不见戴着黑色口罩默默办公的身影,休息时没有凑上来的黑色身影,下戏后也没有了让她安心的怀抱。
入目所见,总觉得少了什么。
盛景还沉浸在小姑娘承认想他的愣神之中,就又听见小姑娘别扭着问:“盛小崽,你那边事情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月光清照着天台一角的少年,少年回神,清清朗朗地笑,丁点儿不掩饰好心情。
姜姜也太过可爱了。
手机紧紧抵着耳侧,盛景动了动唇:“姜姜,听见你说想我,哪怕只是‘一丢丢’,你男朋友都很开心。”
他着重加强了‘一丢丢’的语气,话里满是柔意。
姜颜西脸烧红烧红的,握着手机在床上不停打滚儿。
嗷!
盛小崽的少年音嵌上淡淡的奶声儿也太绝了!
“不过……”
盛景语气化为无奈,“我应该没这么快过去陪你了,这边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出了温铮这档子事,不管是止宁还是手里的公司都需要他亲自看管一阵子,没那么快能脱身,而且他不确定,温铮是否查到了姜姜那边去。
若是……
盛景眸中闪过一丝红光,抓了墙壁一把,他呼出一口气压着情绪叮嘱:“姜姜,你自己在剧组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处理完事过去看你的,平时和人相处多点儿防人之心,知道吗?”
姜颜西星眸里的光暗淡一些,其实她多少能预料到,盛小崽已经前前后后陪了她将近三个月。虽然他和女主林清月之间出了变故,可他毕竟还是剧中男主,这一段时间都是他发展的阶段,手上的事情肯定只多不少。
知道归知道,真听到时她心里还是难以抑制地失落。
姜颜西哼了哼声:“哦……好吧。”
想了想,她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也要照顾好自己,有胃病要按时吃饭、要少抽点烟……“
“好,姜姜真乖。”盛景轻笑一下,内心都被小姑娘的关心给充盈胀满,被心爱的人记挂的感觉原来是如此上头。
“还有一点!”
电话里小姑娘忽然雄赳气昂起来,盛景几乎都能想象到小姑娘鼓腮瞪眼的可人模样。
“怎么了?”盛景问。
“少跟身边的女生接触!现在的女人心可复杂了!”
姜颜西眉毛拧了拧,在小说里看到那些女配倒贴男主使出的五花八门手段在她心里过了一遭,盛小崽她不担心,可是难免碰见使手段的啊!
盛景眉梢轻挑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他手捏成拳抵着唇,将声音压得很低:“嗯知道了,我都听姜姜的。”
“好了,姜姜你明天还要拍戏,早点儿睡觉。”
“唔好,你也要早点睡,盛小崽晚安。”
姜颜西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明天还要早起化妆,又是一天的戏,她说完最后一句,凭着感觉在手机屏幕上摁了下。
手机那头安静了,盛景无奈地看着还没挂断的手机界面,低低应了一句“晚安”。
他没有立即挂断电话。
他在还浸着地气的天台吹着夜风,默默听了几分钟小姑娘浅浅的呼吸声,才收线转身进去。
温煦爬了起来,正在姿势怪异地收拾地上狼藉,看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走进来的人,顺手就扔个空酒罐过去:“瞧你高兴那傻样儿!有了小媳妇儿是不一样啊!”
盛景随手接住温煦的“武器”丢进一旁杂物桶里,然后他看温煦一眼认真地点头,一点儿不羞愧:“媳妇儿香媳妇儿软,温哥有本事也去找个。”
温煦:“……”
温煦愣了几秒,一口气堵在喉管,回味过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滚滚滚!欺负孤家寡人就过分了!”
盛景一本正经:“不是欺负。”
“你搁我面前使劲撒狗粮还不是欺负?开会待人家片场皮霹雳哐啷的作伴奏呢!现在回止宁更好直接当面虐人了!”
盛景淡淡道:“是你没本事找媳妇儿。”
温煦眼角轻抽:“……”好气啊!
靠!
就你有本事!
盛景问:“还喝吗?”
温煦烦躁地摆了摆手,“不喝不喝!”还喝个鬼啊!
“正好,我媳妇儿叫我睡觉。”说着盛景从角落里翻出一张折叠长椅,十分熟练地撑开躺了上去。
温煦:“……”你行你牛!
温煦双手绕在颈后盯着灰扑扑的天顶,四下寂静,耳边只有微弱的蝉鸣声。
忽然,一道少年声混着蝉鸣荡起:“温哥,不管怎样,我都一定不会让从前的止宁再现的,你父母的事我也一定会帮助你。”
一如几年前。
少年刚进止宁说会冲破这牢笼时的坚定。
过了两天,姜颜西在画完妆后,被陈光旭叫了过去。
她远远看见陈光旭面前立了两道人影,想到前不久陈光旭说的话,大概清楚了。
“陈导。”姜颜西走过去打了招呼。
陈光旭扶扶眼镜,笑道:“小颜西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小跟班杉鹤到了。”
顺着陈光旭视线转眼,姜颜西眼眸瞬间睁大,看着人惊讶出声:“你、你……魏徐言!?”
陈光旭问:“怎么?你们俩认识?”
“啊认识,我们是一个中学的……”
姜颜西看了看笑得灿烂、还在向她招手的人,眉头微不可察跳了跳,她还记得魏徐言发她的录音,还不知道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而且……他怎么会来拍戏,还恰好和她在同一剧组,更是饰演剧中她的小跟班杉鹤?
不论怎么想,反正一切都不对劲。
魏徐言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在姜颜西大脑飞速运转间,陈光旭却没有那么多顾虑,闻言更是笑了起来,“正好,你们搭戏也熟悉一点,他在演戏方面没什么经验,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小颜西你俩多多交流,帮衬一点儿。”
“……”姜颜西听见他的话默了默,很想说她不想跟这人交流,唇齿间两句话绕了无数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魏徐言抱手抵着下巴,眼珠转了一圈:“颜小姐……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啊?”
姜颜西僵硬地扯开唇:“怎么会呢?”她眸光闪了闪,打太极她也会啊,“就是看在你哥的面儿上,我都会帮衬着你几分的。”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魏徐言表情有一丝变化,但是她摸不准什么意思。
这时,另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响起:“你还有位哥哥?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姜颜西睫毛眨了眨,疑惑的朝声源看去,然后她眼前一亮,气质这么好的小哥她怎么忽略了他的存在感呢?
男子身高比魏徐言高了一截,此时正微微垂眸看着身边的魏徐言。
如果说盛景是清冷间带着精致的艳,那这位男子清淡间透着润意,一看就会让你不自觉想到“陌上人如玉”。
男子眉眼清谈,肤色冷白,一席清简的杏色亚麻衬衫,搭着宽松的深棕色亚麻裤子,随意偏复古的装扮,更是将他柔润如玉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魏徐言垂在裤边的手轻轻勾了勾,转头自然地说:“失去联系好几年了,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就没有和你说过。”
闻言男子深深看他一眼,颔首表示了解,注意到对面小姑娘好奇的目光,想了想开口:“你是叫颜西吧,你好,我是秦落珩,算是魏徐言的……”
秦落珩顿了顿,接上话:“干哥哥兼朋友,以后他在剧组我不能常来,演戏方面还需要你多帮助帮助他。”
魏徐言还认了个干哥哥?
目光疑惑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姜颜西转而感叹,帅哥说话也是这么让人舒适,嗯,名字也挺好听。
冲着秦落珩那张脸,她比之前真诚许多地应了声。
然后她又听见陈光旭笑着说:“对了,小颜西,这位秦总呢,是我们《山海凌册》的其中一位投资人,还是占股大头呢。”
“嗯?秦总?”
姜颜西有些惊讶,倒是人不可貌相,秦落珩浑身上下可没一点儿像商人的地方,她又细细将秦落珩盯着打量一番。
秦落珩笑了笑:“十分惊讶?”
陈光旭老人精了,笑着圆场:“小姑娘年纪小,看人看事都好奇!”
姜颜西恍觉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咳了下,“秦总你的气质很独特……看起来更像是古代画卷里那种翩翩公子。”
以至于她听见陈光旭叫他秦总总感觉有点儿违和。
秦落珩长身玉立,双手插在兜里,他表情不变应下:“承蒙夸奖了。”
姜颜西回他一个笑涡,然后就收回了视线,乖乖的站着。
这秦落珩不简单的。
秦落珩扫了她一眼,只觉得小姑娘挺乖的,笑容也挺甜的,只是……他视线转到魏徐言身上,眉心生出一丝浅褶,小言对这小姑娘的态度有点儿奇怪。
见场子冷了下来,陈光旭便说:“再过半小时开机,魏徐言今天刚来,小颜西你先带他去熟悉一下片场吧。”说完他看向秦落珩,语气夹着恭敬:“秦总您是要一起……还是?”
秦落珩思索一会儿,说:“一起吧,陈导您也不用忙活了,我随他俩转转然后就走。”
陈光旭点点头:“好,那秦总慢走,我这边就先准备拍摄事宜。”
姜颜西捂着脸鼓了鼓腮,呼出一口气对两人说:“秦总,魏……徐言,我们走这边吧,先带你们去看看常用的化妆间……”
姜颜西带着两人在片场转了一圈,十几分钟后秦落珩便提出要离开,在离开之前将魏徐言叫到一边,两人私下说两句话。
一片绿幕之后,秦落珩视线扫过远处的少女,皱了皱眉问:“你坚持要来这剧组,是为了那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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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唯一的糖
魏徐言轻拍几下秦落珩肩膀,问:“秦哥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秦落珩神色依旧温润,说:“小言,需不需要我提醒提醒你?”
魏徐言表情一僵,而后扯出一抹灿烂的笑:“秦哥你就放心吧,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秦落珩深深凝视着他:“不是最好,有些事你最好别忘了。”
魏徐言嘴角又往上扬了扬。
秦落珩抬手落在魏徐言头顶,说:“行了,我就不在这儿多耽搁,你自己在剧组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的,秦哥慢走。”魏徐言笑眯眯的。
姜颜西玩着造型师给自己绑好的小辫子,转着步子观望不远处的二人,眸中疑虑重重,魏徐言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盛小崽曾说魏徐言不是好人,让她少接触,是不是意味着盛小崽知道点儿什么……她要不要将魏徐言的事情向盛小崽说说?
正想着,两人已经谈完朝她走了过来。
秦落珩冲她点头说:“颜小姐,我这就走了,小言在剧组还要你多多帮助了。”
“啊好。那秦总慢走。”姜颜西礼貌道别。
随着秦落珩的身影越走越远,她心中也有了计较,这事儿暂时还是先不和盛景说了。
盛景才刚回去几天,温煦又出了事,既然盛景说他暂时过不来,那他就脱不开身。她若是将这事儿一说,以盛景的作风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赶回来。
耽搁事儿是小,姜颜西睫毛颤了颤,以小说剧情转折特性来说,盛景在事业发展上定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盛景虽然有男主光环在,最后结局都只会是那一个,可她却不愿盛景因为她横生波折。
他从小吃的苦够多了,她只想做他唯一的那颗糖。
况且他们两兄弟之间情况未明,她两边先打探打探再做打算吧。
姜颜西想清楚后,掩下所有情绪,朝魏徐言扬扬下巴:“走吧,陈导那边应该准备好了,今天他应该会让你先观摩一番。我今天戏份不多,你看过了解之后,可以试着对对戏。”
魏徐言对演戏的事情并不上心,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背着手步子轻快:“颜大小姐你说我们俩是不是还挺有缘?这样都能够遇见,以后在剧组还靠颜大小姐多多指教了~”
姜颜西余光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脚下不停继续往前。
魏徐言歇嘴不过片刻,又开始说:“哦对了,颜大小姐,上次微信发你的录音听完之后感觉如何?”
姜颜西步子轻顿,“能有什么感觉?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所谓的好玩的东西……就是一条录音?你突然将录音发给我又是为哪般?”
她模样风轻云淡,魏徐言微微磨了两下后槽牙,眼中掠过一丝暗光。
这颜西态度怎么和想象中的一点儿不沾边呢?
按理说,一般人得知有人记恨不该心存不安吗……
颜西……她态度更不该是这么平和的……不应该的……
“嗯?颜大小姐难道不觉得我哥说的那些话很好玩吗?”
魏徐言眸光闪烁,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其实也不能怪我哥了,毕竟颜大小姐当年做事挺……”
他反应过来蓦然收住嘴,透出两声尴尬的笑声,才继续说:“我这很久都没有我哥消息,之前听说你遇见了我哥,让我突然想到这段对话,也算是给颜大小姐提个醒吧。”
我真是谢谢你了……姜颜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要不是她和盛景挑明了感情,就凭他一副情真意切、言之凿凿的模样,她真可能就信了他的话。
她状似无趣地打个呵欠,满不在意地说:“当年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而且我想记恨我的人应该挺多的,一个个我的脑容量也不够啊!”
“所以魏徐言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怪你哥!”
话被姜颜西堵住,魏徐言憋了一口闷气,对颜西性子两个极端的转变感到十分的不解。
当年他接触的少,知道颜西行事风格变了一些,如今对上,才真切认知到现在的颜西和那三年的颜西简直是天差地别。
就、就像是……同一躯壳却换了芯子一样,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两人边走边说间,已经到了陈导旁边。
陈光旭果真如姜颜西所说,让魏徐言在一旁先熟悉熟悉,看看片场工作流程。
然后陈光旭打点好准备事宜
——开工。
魏徐言就坐在陈光旭旁边,陈光旭认真盯着镜头的一帧一幕,拍到一些镜头还是算空闲时,就转头给魏徐言讲解两句。
陈光旭并不愿意带新人,他对拍摄的要求是比较严苛的,力求每一帧画面都落到最好,不然他手上也不会出来这么多部爆剧。
新人相对来说经验不足,会影响画面呈现和拍摄进度,尤其魏徐言还是个什么底子都没有的新人,只不过碍于秦落珩身份特殊,他一小小导演不能不给面子,斟酌几番后还是应了秦落珩。
魏徐言饰演的杉鹤一角,作为女二贺宁宁后期的小跟班,杉鹤在剧中戏份算不得多却也不少,出镜率还是很高的。
为了这部剧的整体呈现,陈光旭也只能在魏徐言身上多花点心思。
一下午拍摄过去,到了饭点,姜颜西接过青青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有些惊讶地叹:“青青,你这泡玫瑰甜水的水平越来好了呀!”偏近盛景泡出来的味道了。
青青抿唇笑:“盛哥的功劳。”
姜颜西眸光流转,附到青青耳边低声道:“以后在杉鹤那个演员面前不要提你盛哥。”她还指着多套点信息呢。
青青疑惑看她,姜颜西笑笑拍拍她头:“记住就行别问为什么,也别跟你盛哥说,知道吗?”
青青愣愣点头:“哦!好!”
青青去领饭了,姜颜西在休息椅上坐着吃点儿零食垫肚子,一边看着远处还在说话的陈光旭和魏徐言两人。
女主何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一同望着陈光旭方向,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塑料袋,瓜子嗑的嗑嗑作响。
何蓁手伸到姜颜西面前,问:“小颜西,要来点儿吗?”
影后何蓁有着接地气的两大爱好,一是嗑瓜子二是嗑着瓜子八卦,这是姜颜西进组后知道的。
姜颜西眨了眨眼,看着何蓁的模样她就知道何蓁是想干嘛了。她招呼了一声“蓁姐”,然后顺手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心,跟着何蓁嗑起来。
果不其然,何蓁碰了碰姜颜西手臂开始八卦:“小颜西,陈导旁边那人什么来头啊?居然让不收新人的陈导破例,还这样子关照。”
她撇撇嘴,“我都没这待遇。”
姜颜西耸耸肩,如实回答:“投资方送过来的人,就早上跟着来的另外那人,应该是……那投资人不简单。”
何蓁嗑了一声响,“哦,那人长得还挺好看的,看着一点不像搞投资的,不说我还以为他搞古文化研究那块的。”
姜颜西认同的点点头:“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
两人聊着,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影后,分点儿瓜子来一起嗑啊!”
姜颜西朝站在何蓁身旁的男主戚括点了点头,何蓁刚开始八卦,盯着陈光旭和魏徐言方向满眼好奇,闻声直接说:“去去去,正八卦陈导呢,一边儿去。”
何蓁嗑着瓜子又问:“诶,小颜西,今早上我看你带着那两人转了一圈,你和他们认识?”
戚括冲姜颜西一脸无奈地摊手,姜颜西忍着笑回答说:“演杉鹤的那个人,我们是一个中学的,见过几次面,所以陈导就让我带他熟悉一下片场。”
“哦……那人家里很有钱?”
姜颜西想到初中时候的魏徐言,面色有些古怪,“呃……应该没有吧,那个投资人和杉鹤是干、朋友,至于那个投资人我就不清楚了。”
一句干哥哥到嘴边给咽了下去,毕竟在娱乐圈这可不算什么好词儿。
这时几个助理拿了饭回来,一阵饭菜香味传来,青青也回来了,正在收拾小桌上的零食。
何蓁又看了两眼摄像机旁边,遗憾道:“看来是八卦不出什么来,吃饭吃饭吧。”
她一转头,惊讶道:“诶!小括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也来八卦?”
戚括:“……”
吃过饭。
片场有些热,姜颜西摇着一把老式蒲扇悠悠地走向正在吃饭的魏徐言,问道:“一下午看下来感觉如何?”
魏徐言吞下一口饭,说:“还行,基本上了解了。”
他细细看了几秒面前的少女,想起今天下午拍摄状态的颜西,骨子里透出的认真与自信,倒是有让他惊讶到。
“颜大小姐演技果然很是不错。”话带了几分真心。
姜颜西撑着头笑笑,看着他扒饭很香,一口接一口不停,她问:“剧组的饭好吃吗?”
魏徐言毫不犹豫应道:“好吃啊!”又低头扒了几口。
看着魏徐言扒饭的小孩气样儿,姜颜西微微有些恍惚,几乎都快让她忽略他给她发录音的事情。
魏徐言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多时。
魏徐言放下筷子,快餐盒里干干净净的,他嘴角还粘了几粒米。
姜颜西扯了桌上的抽纸递过去,指指他嘴角,“这里有米粒儿,擦擦嘴吧。”
“……哦。”魏徐言有些僵硬地接过纸,胡乱在嘴上擦了几下。
他不经意想起来几年前江城中学门口,少女在泛滥晚霞之中,也是递给了他一包纸,让他擦脸。
“对了,还没问你,你为什么突然想到来演戏?”
少女的声音打断他思绪,魏徐言咧出一口白牙,说:“演员赚钱啊,我很穷的。”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姜颜西看看他一身上下,加起来不下十万,他是不是对穷字有什么误解?
魏徐言注意到她视线,知道她的想法,说:“我的衣服大多是秦落珩叫人置办的,他很有钱,我没钱的,我很穷。”
“……”姜颜西默了片刻,他真的很想说明他很穷。
“那你怎么不跟着秦落珩做事,看陈导对他的态度身份不简单吧,还是你干哥哥,不比这演员赚钱?”
魏徐言听了,嫌弃地直摆手:“我最讨厌看书了,他那一堆文件我看着就头疼,不是那块儿料。这不叫他给我想想什么赚钱么,他想到了演员,正好他在影视圈这块儿也有涉猎吧,就想着来试试水。”
他收好快餐盒,望着打扇的姜颜西说:“其实吧,来之前我就知道你在这剧组了。”
姜颜西眉梢轻挑,摇着蒲扇的动作不停,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突然点明又是想编点儿什么出来。
“我在演戏这块一窍不通嘛,刚好秦落珩给我挑的剧本里面有《山海凌册》,然后我就看见了你的名字啊!”
魏徐言挠挠头发,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看网民对你的评价还挺不错的,跟你也算认识,我本着来《山海凌册》剧组,还有你可以说话,而且你在演戏方面有经验,演剧中你的小跟班,跟你对戏不会那么尴尬,不会拖累别人,如果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就可以问你了!”
姜颜西笑涡显了显,这回勉强凑活能接受吧。
不过,你怕拖累别人,你就不怕拖累我?
不管怎么说,魏徐言都是盛小崽的弟弟,早上她也应了秦落珩,她就得照顾着人几分。
姜颜西偏眸看他,说正事:“行了,趁这空余时间,你试一段儿吧,我看看你情况。”
魏徐言也不扭捏,翻出剧本看了看就开始:
他翘着二郎腿半靠着,嘴里有模有样整了根餐具里的牙签叼着,语气吊儿郎当带着调戏味道:“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小黑团子啊?”
“……”姜颜西摇扇子的手顿住,咬着牙憋出台词:“你才是小黑团子!你全家都是小黑团子!本姑娘是可是朝阳宗的大小姐!”
“啧!还是个母的小黑团子啊!不得了了!”
“诶,小黑团,想不想出去这窝沙玄池啊?”
“要不……你给本少爷摸摸本少爷就带你出去?”
“……”
一段羞耻的台词对完。
姜颜西小脸黑了好几个度,她怎么就忘了贺宁宁和杉鹤之间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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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探情况
魏徐言笑眯眯地看着她,虚心请教:“颜大小姐,你看我这演得怎么样?算不算可塑之才?”
姜颜西凉凉扫他一眼,沉着脸憋出话:“你故意的?”
其实魏徐言情况还是很不错的,简直看不出来他是个完全没有底子的新人,可是他偏偏选了这么一段情节来对戏,让她有些……无法可说。
她已经开始担心,正式拍摄的时候,她看着魏徐言那张脸会无限ng了。
魏徐言茫然不解:“颜大小姐在说什么故意的?”然后又低落道:“是不是我演得不太好啊?”
姜颜西眉角抽了抽,他还真能装啊,这是演技就是平时练出来的吧?
她似笑非笑扯开唇:“没有,你演得很好……”话一顿,她问:“本色出演?”
魏徐言忙不迭摇头,扭扭捏捏地说:“颜大小姐说笑了,人家很纯情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呢……”
“……”姜颜西翻了个白眼。
和魏徐言掰扯一会儿,姜颜西还是负责地给他讲了些要点,还有注意事项,然后就去准备晚上的戏份。
魏徐言看着少女慢悠悠远走的身影,手中剧本摁出一道指印,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等晚上的收工,已经将近凌晨。
刚下威亚,姜颜西浑身是汗,肢体也有些僵硬,她举着小风扇活动了两下,等着青青收拾东西。
魏徐言看了一晚上,手里捏着剧本才往出口去,路过姜颜西打了声招呼,姜颜西点头多说了一句:“明白早上五点半到化妆间,化妆时间很长。”
魏徐言表示知道往外走去。
青青收好东西,奇怪地问:“小颜西,你怎么对那个杉鹤这么上心?”
姜颜西边走边回她:“没有上心,只是受人之托多照顾点。”还有大嫂对弟弟深沉的关爱。
洗簌完,姜颜西才拿着手机给盛景回消息。
盛景正在处理唯光的公事,手机屏一亮他立马翻到聊天框,手指在通话图标那儿顿了顿又取消掉。
他熟悉姜姜在片场的作息,这个点姜姜应该是才收工,时间太晚会影响姜姜休息。
不过一分钟时间,姜颜西就收到盛景回的消息:“今天拍戏累不累?”
她动着手指打字:“不累,盛小崽怎么还没睡?”
在片场这么久都已经习惯了,姜颜西捏了捏腰间,现在吊威亚过后也没什么感觉了。
“盛小崽”:姜姜没收工回消息不放心,而且……
“盛小崽”:男朋友要听姜姜的晚安才能睡着
姜颜西抿唇笑了笑,想到魏徐言,她秀眉微动,斟酌着试探:“对了盛小崽,你和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你弟弟”三个字眼让盛景有些怔愣,黑眸晃动盯着聊天框,姜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魏徐言……
“盛小崽”:怎么突然问他?姜姜遇到他了?
姜颜西托着腮没有立马回消息,她认真地想了想,上一次遇见魏徐言,她以为盛景和为序言一直有在联系,而魏徐言也顺着她的话接……但是现在看来,好似并不是她以为的,而盛景会和她提温煦、程斐等人,却从没有说过魏徐言……
他们两兄弟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想着,姜颜西在屏幕上一阵按打,既然想打探消息那就得抛点儿诱饵出去。
“姜姜”:之前遇见过一次,刚刚突然间想起来了,就和你问问情况
盛景看见消息,眉峰拢起,身子蓦地坐直,打字飞快。
“盛小崽”:我离开江城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也没有联系方式
“盛小崽”:姜姜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没有出什么事吧
“盛小崽”:还有,阿言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魏徐言果然骗了她,他和盛景根本就没有联系。
盛小崽还是关心魏徐言的嘛,姜颜西一边思索,一边一个一个问题的回他:“时间挺久了,在去许愿镇之前遇到的。”
“只是碰巧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话,没出什么事呀。”一提到魏徐言,盛景似乎都很担心会不会出事……魏徐言他——到底做过什么?
“唔……看他的样子,应该过的还挺不错的。”扒了个干哥哥,一身行头十万往上,比她还滋润。
姜颜西本来想把魏徐言的微信推给盛景,转念又想,魏徐言现在和她一个剧组,那样子就暴露了,盛景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得缓缓再说。
盛景凝然眉眼放松些许,但仍带着几分冷,知道魏徐言如今过得挺不错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提了点心。
时隔四年,魏徐言经历了什么他不知晓,如今是什么模样他也不知晓,看来调查魏徐言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手机震动一下:
“姜姜”:盛景盛景,你快和我说说呗,你和你弟弟之间什么情况?
“姜姜”:气鼓鼓.jpg
盛景看着那个可爱的表情包唇角弯了下,随后默然凝着聊天框那一行话,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也没有动作。
半晌,房间里散开一声轻叹。
说说什么情况?
要他怎么说呢?
——说魏徐言当年看似为他出头,实则却为了激怒原来的颜西,颜西怒气愈盛他的日子也愈不好过;
——说魏徐言这么做看着他比他过得更惨,能从他身上找点儿满足感,安慰他那扭曲黑暗的心;
——说魏徐言想一箭双雕,借着原来的颜西之手,去报复收养他的朱芝一家。
这一切,他根本就没办法跟姜姜说。
一旦说了,就意味着他知道她不是原本的颜西,他不知道姜姜为什么会变成颜西,更摸不准姜姜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敢冒这个险。
盛景按了按眉心,划开手机打字:“我们没什么情况,挺好的。不过他性子爱玩,很喜欢开不良玩笑,姜姜如果再遇见他,也要记得离他远点。”
“乖,该睡觉了。”
盛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信,知道那头的人应该撑不住睡过去了,心疼又无奈地摇摇头,发了句“晚安”继续敲电脑。
次日。
姜颜西醒来匆忙洗漱一遭,赶到化妆间,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抹,迷蒙间才看消息。
她细眉动了动,被化妆师轻柔地掰住脸:“小颜西别动!”
她瞬间收好表情,在心中默默思量,盛小崽说很喜欢开不良玩笑……?只是这样?
难不成,那录音也是魏徐言和她开的不良玩笑?
恶趣味是满满当当的,她却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她便将这事抛开,开始给自己做拍戏前的心理准备。
今天,是她和魏徐言的对手戏,她真的很怕自己会出戏啊喂!
化好妆后,陈光旭招两人过去,要给他们讲解一下剧情。
陈光旭看看面前两人,神色说不出的古怪,他扶扶眼镜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就被姜颜西飘了句话:“陈导你想笑就笑出来吧,我不介意。”
姜颜西浑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精致的小脸被脏灰妆容遮掩去看不出表情,但从声音里明显能听出她的无可奈何。
因为这场戏是贺宁宁在窝沙玄池混得最惨的时候,她的装扮自然也是整部剧最狼狈的高光时刻。
而魏徐言饰演的杉鹤在窝沙玄池来去自如,就是在窝沙玄池歇个脚,打扮和她完全相反的光鲜。
现在两人站在一块儿,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姜颜西撇撇嘴,陈光旭之前还说有人陪她滚泥沙,瞧瞧魏徐言这一身干干净净的杏白……我呸!
陈光旭没说话,魏徐言先转眼放肆地笑:“果真是个小黑团!颜大小姐这一身!”以往是至尊粉嫩团子,现在降级成无敌脏黑团了!
“嘁……”姜颜西扫他一眼,不与他计较。
陈光旭也没忍住笑了两声,很快收住说:“其实小颜西我没什么多说的,主要先讲几个点……”
一番话讲完,陈光旭问:“都懂了吧?”
姜颜西和魏徐言皆是点点头,陈光旭打个手势招呼:“好,那先来试一场。”
“开始——”
片场开始走戏。
何蓁懒洋洋靠在一边嗑着瓜子,目光跟着场上的两人移动,问一边的戚括:“小括号,你觉得这新人怎么样?”
戚括说:“刚开始,看不太出来。”
两人看了一会儿,戚括发出了疑问:“影后啊,现在娱乐圈小生都这么有天赋的吗?一个颜西小小年纪演技成熟,现在杉鹤这新人除了不太会找镜头,在表情拿捏上也很不错啊!”
何蓁仍旧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闻言说:“不知道,不过这样更好,不会拖累剧组。”
戚括感概说:“看来我这前浪快死在沙滩上了……”
一幕戏拍完,陈光旭又将人叫道面前,说了两个注意点,然后看了看姜颜西说:“小颜西你今天表情稍微有点僵硬,调整一下状态。”
“好的,陈导,我知道了。”姜颜西呼出一口气,就知道看见魏徐言那张脸她会出戏,刚才在走戏的时候她自己也知道表情不对。
“然后是魏徐言,你注意一下台词语气的抑扬顿挫,还有就是跟着镜头走位……”
魏徐言点头应是,陈光旭说:“那你们调整两分钟,重新来一次。”
姜颜西闭着眼站在一边整理情绪,耳边忽然传来魏徐言的声音:“颜大小姐是因为跟我对戏,所以影响了发挥吗?”
姜颜西睁开眼看他:“你想多了,赶快准备吧。”
这次姜颜西完全代入进去,正常发挥拍完一场,陈光旭没有叫停举着喇叭喊:“这场过!继续下一幕!”
江城,昆玉小区。
沈知给女儿收拾着房间,徐读自和那小子在一起之后,便转去了南屿城那边任教,平时难得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女儿比以前瘦了不止一点,眼里也没什么光彩,两老心疼得不行,一问才知道她和那孩子分手了。
沈知抖着被子叹了口气,都是什么事啊,当初她和老徐为什么非要逼着孩子相亲呢?
她一个人总好过如今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呆滞无神的木偶。
被子整理好,沈知开始叠枕头边的零散衣物,余光注意到床缝间的一个小白点。
她凑近捡出来一看,瞳孔瞬间一缩,呼吸急促了几分,她拿着那个白色小瓶就好往外走去,转身却发现徐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徐读盯着沈知手里的药瓶看了会儿,才将目光移到沈知脸上,她动了动唇:“……妈,你、你知道了……”
望着神色无光的女儿,沈知眼中泛起泪光,上前抱住女儿:“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爸妈说啊……心里不难受吗?”
徐读动作有些缓慢,她拍了拍沈知的背,“妈,我没事,没说就是不想让你们跟着担心。”
“我和老徐就你一个女儿,不担心你担心谁啊!”沈知抚摸着她头,心疼极了。
她看得出来女儿是喜欢那温铮的,如今分手了肚子里还揣了个小的,无时无刻都提醒着她温铮的存在,就是想忘也忘不掉,怎么能不难受啊……
徐读默默任沈知抱着,整个人没什么波动,只重复了一句:“妈,我没事的。”
过了会儿,沈知叹口气问:“小读,这个孩子你怎么打算的?”
徐读抚上小腹处,眼中一丝光闪烁,“妈,我想……生下他。”
她知道,温铮之后,她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是她和温铮之间唯一相关的了。
以后不若男女,小东西的名字都会叫“温念”,它是她对温铮唯一的念想。
沈知眼中泪花又涌了出来,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她握着女儿冰凉的手,连连点头:“好好,生下来就生下来,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徐读唇边扯出一丝笑:“妈,谢谢你。”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打算带着它去海边,海边风景好,我也好散散心。”
都说孕期得有一个好心情,生出的宝宝才会漂亮,温铮那样好看,宝宝承了他的血脉要是长得丑了,可就得怪她了。
沈知文闻言皱眉,不赞同地说:“不行不行,你怀着身子一个人怎么行呢?妈陪你过去吧?”
这时徐成赶回来,站在门口看着娘俩,抖抖手上的报纸说:“你们娘俩密谋什么呢?要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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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险
徐读睫毛颤了颤,垂眸不语,沈知紧了紧她的手,将白色小瓶塞到她手里,然后起身拉着徐成出去。
没一会儿,沈知、徐成一同回来。
徐成面色不是很好,出口语气却相反的祥和:“家里不多这一口人,去海边散散心也好,爸托人在南屿边区找个地儿,再雇个阿姨照顾你。”
沈知本是想跟着去照顾,徐成先一步将她拦下,以目前情况看来,徐读那孩子应该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谢谢爸……”徐读声音微哑,哪怕平时徐成老是和她怼话,可到真正时刻,永远是她的坚实后盾。
“好了好了,徐读你个狗崽打起精神来,别委屈了我的外孙……”
徐成傲娇地偏开头,眼底水光隐隐闪动,从前活力四射的孩子如今沉静无言,都没几分生气,他看在眼里心疼啊!
沈知走过去揽住徐读,说:“小读,过去就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有爸妈在。等晚上啊,妈给你炖点汤,让咱家的小宝贝吸收点儿营养,你怀着孕得注意点儿……”
听见沈知嘱咐的注意事项,徐读唇角扬出一丝浅笑,她抚着小腹点了点头。
四天后,两老将徐读送上了车。
沈知望着远去的车影,眉心浅皱,拉着徐成手臂担忧道:“老徐啊,你说小读一个人不会有事吧?我这心头总是放不下,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一样……”
徐成拥着妻子,说:“不会出事的,我那边都打点好了。你呀就是看小读一个人带着身子,担心过头了……”
南屿城,离京区。
徐读赤脚踩在软软的沙滩上,浪潮柔和地亲吻沙滩,海天浑然一色,澄澈的蓝铺满眼底,四下安和静谧,细风拂过,耳边只闻细细密密的水波声,她郁然的心情被治愈几分。
“家主,夫人安全到达,夫人看起来很喜欢这里。”许晋站在远处,手里捧着手机。
温铮躲在黑暗处,低低嗯了声,说了句“照顾好她”匆匆按掉电话,外面传来脚步声,门骤然被人推开——亮光泄进。
“给我滚出去!”温铮抓起床边柜上的烟灰缸,毫不留情地砸过去。
重物撞击门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嘭”响。
余音刚消,三下敲门声伴着小黑冷漠的声音传来:“家主,族老们在会议室里等着您开会。”
温铮语气不善:“让他们等。”
安静十秒,小黑声音又传来:“家主,族老们已经等了五个小时了。”
哐啷一阵,温铮穿戴整齐出门,他看一眼门边挺立的人影,神情似笑非笑,慢吞吞动唇:“小黑,刚睡醒呢脑袋有点儿迷糊,没有砸到你吧?”
小黑低头:“家主抬举了,属下没事。”
温铮抻抻西装领,说:“没事就好,不是说开会吗?走吧?”
会议室人声嘈杂,数十人等了几个小时耐心早已消磨干净,有人开始拍案怒声道:“温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让我们在这里干干等了这么长时间!”
随即有人附和:“就是!他温铮以为他是谁!忘恩负义的毛头小子!”
“要不是我们当时帮助他上位,他现在早成了孤魂野鬼!还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吗!”
“还背着我们收权,做那些事……”
“……”
数十人你一句我一句,热火朝天,将温铮贬得一无是处,连温铮来到会议室门口都没有注意。
温铮懒洋洋靠在会议室门口听着,眼中笑意愈来愈重,眼底深处的冰色也愈来愈深,看看这满室的人,那陈年老脸皮生得比城墙更厚,明明是他们图谋不轨,为了利益扶他上位撑顶压力,还将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来反咬他。
忒无趣了。
他打个呵欠,拖着步子在主位上坐下,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他神色懒散,勾起一丝笑招手:“抱歉啊各位,今天睡过头了,下次争取早点儿起……”
“不过……”
温铮手指点着桌面,安静的空间里轻轻一声又一声,重重敲在众人的心上,他环视一圈,天真好奇地问:“各位不如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会成为孤魂野鬼?”
众人神色慌乱间还带着隐隐的愤恨,他们看着温铮一步步成长起来,本以为是找了个抗压傀儡,却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无法左右温铮的决定,手上权利被温铮慢慢收拢,而他们除了平时给温铮添堵,多余的什么都做不成。
温铮行事愈加令他们捉摸不透,有时候看着他眼里的光都觉得瘆人,像是要将他们活生生拆解一般。
其中一人咳了咳,摆手说:“小铮啊,你听错啦,我们这是在讨论电视剧呢!”
温铮看过去,含笑说:“原来是这样,三叔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温赫又是咳了两声,道:“小铮有心了,三叔身体无恙。”
温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话音一转:“这病了啊,就得吃药的三叔,毕竟身后事办起来也挺麻烦,您说是吧?”
温赫一下子剧烈地咳起来,温铮没管他,他在咳嗽背景声中惫懒地拍拍手,说:“众叔伯们,不管我做什么,你们的蛋糕不会少,落下你们的一颗心吧,闲的没事多健健身,要是像三叔这般生病那就不好了。”
“今天的会议就这样,散会吧!”说完,温铮兀自起身,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劝说道:“哦对了,三叔你身体不好,家里也没个照顾的,不如早点儿物色个心怡的……”
温铮顿了顿,然后一笑:“养老院。”
温铮一走,会议室的咳嗽声骤然消止,众人面面相觑:“现在怎么办?这温铮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不好对付?总有办法对付的……
温赫垂着头,两手紧紧抓着衣襟,指尖发痛他也不觉,眼珠子都快恨恨瞪出来。
他绝不会那般无用!连一个毛头小子都争不过!
绝对不会!
直到听见有人叫他,他迅速收整好情绪,笑着抬头。
天气炙热,几乎将人给晒化。
姜颜西脸颊被闷得通红,双手撩着厚重衣裙不住朝脸上扇着风,她望着前方的“打斗”场面——一抹白色穿梭于灰尘弥漫的小巷,身影翻飞间,一场打戏结束。
陈光旭举着喇叭喊:“好!杉鹤可以!这一幕过!”
经过喇叭增扩的声音散开,姜颜西撇撇嘴,蓦地叹了口气,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盛景了。
她剧组戏份繁重,而盛景那边似乎很忙很忙,这一个月两人都是偶尔打打视频电话,聊天也是说不了几句她就困得睡过去了。
她从前不懂,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异地恋的煎熬,想见见不到,想抱抱不到,还……想亲——只能想想。
魏徐言这边她也没能探出什么来,他一直正常安分地拍戏,就好似他发那段录音、说盛景那两句话,真的像盛景说他喜欢开不良玩笑,只是他闹着玩一般。
何蓁和她差不多架势,一脚踩在塑料登横杠上,跟着叹了口气:“宁沪城八月的天气,真是该死的热情!”
姜颜西深有同感的应和:“是啊是啊,太热了,蓁姐你说我们能不能有高温假?”想去找盛小崽。
何蓁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希望:“不会,实在高温,陈导也只会将一些室内的戏份移到前面来拍摄。”
姜颜西惋惜搓搓脸,“我脸都快烤熟了。”
两人说了几句,就来人叫她们。
今天拍摄的是一场大戏,主要人物基本上都要用上威亚。
姜颜西吊上威亚缓缓升空,身边就是一袭白衣的魏徐言,她够手拍拍他,“杉鹤小跟班啊,一会儿记得给本小姐挡刀啊!”
这场混乱大战中,贺宁宁受了不轻的伤,最后收尾有一人偷袭直攻心口,是杉鹤反应快替她挡了两掌才没出大事。
魏徐言偏头笑眯眯地:“贺大小姐放心吧!”
这时,陈光旭开喊:“准备开始了,调整情绪整理表情!”
“《山海凌册》第五十四场:翎峦之战,开拍——”
话音一落,现场瞬间火热起来,无实物表演开始。
姜颜西顺势往前滑到自己的位置,魏徐言紧跟其上,跟周边几人你来我往一阵——贺宁宁功力不深逐渐陷入下风,还好身边有杉鹤帮她分担,又赶来朝阳宗几人解困,包围圈逐渐散开。
忽然,魏徐言表情失控地皱了皱眉,身上的威亚好像不对劲……
紧靠他的姜颜西首先注意到他的表情,细眉跟着跳了两下,眼眸惊恐地骤然睁大:和她处于同一水平线的魏徐言正在慢慢往下掉,并且速度越来越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魏徐言现在只到她的腰间。
镜头前的陈光旭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叫停,混战中的人停下来。
但魏徐言下降却没有停止。
姜颜西反应很快,咬咬牙翻个身凑手拉住魏徐言,浑身血液一瞬涌上脑部,她不适应地紧蹙眉头,人命关天她没有多顾自己,紧着腮帮用尽全身力气拉住魏徐言,一边朝他喊:“魏徐言,你威亚松了,赶快拉住我!这么高掉下去会出事的!”
魏徐言微仰着头,看清少女焦急的神色、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拉力,他有些怔愣,但下一刻骤然加速的下落速度让他来不及去多想,反手紧紧抓住少女的肩膀。
他的重力下落已经影响到了姜颜西,两人紧紧抓着对方一起往下急速坠落。
阳光刺眼,热风很烈,姜颜西睁不开眼。
她其实心里很怕,满脑子想地都是盛景,她不知道最后两人会不会一齐摔落,摔落后会是什么情况,可她做不到看见魏徐言掉落那一刻不伸出手,也做不到在这一刻放手。
大脑眩晕感深重,她只能吊着唯一一丝想法,如果真的……那她最遗憾的大概就是没能再见盛小崽一面了。
陈光旭顶着一脑门的汗,连平光眼镜上都起了一层雾,他飞快朝道具师那边赶去,嘴上急怒地喊:“道具威亚那边什么情况!赶紧想办法控制住!”
道具总负责人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指挥着人赶紧调试设备,“魏徐言身上的威亚松了,现在只能靠着颜西身上威亚来稳固!赶紧的几个人调试设备几个人拉住颜西身上的威压索!”
头发惨烈地乱舞,姜颜西头上还带了头饰,倒吊坠落了好一阵,她感觉头格外地沉重,手上还下意识紧紧抓着魏徐言。
身体上传来极强的失重感,魏徐言紧咬牙龈扣住少女的肩,手臂上传来的拉力让他内心感觉有些复杂。
“好了!”道具总负责人后怕地抹了把汗,连忙安排下一步,“先稳住一会儿!再慢慢把人往下放!”
空中下落的两人陡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两人在空中重重震了一下。
魏徐言倒是没多大的感觉,而两人全靠姜颜西身上的威压支撑,威亚紧紧勒在姜颜西腰间,她大脑充血,肩膀又被魏徐言往下拉扯一番,烈阳烧灼浑身,她当即忍不住生理反应干呕了好几下,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她的了
——哦,本来也不是她的。
她刚这么想完,就感觉耳边传来一道轻细女声地飘渺呼唤,叫着她的名字。
不是“颜西”——是“姜颜西”。
一声接一声。
她仿佛来到一片浓雾之中,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环绕其间,她头疼难忍翕动嘴唇:“是谁?你是谁?你叫我做什么?”
“颜西?颜西?”魏徐言整个人吊着,支力点全在姜颜西那儿,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他眉间褶皱更深,艰难地吐字:“颜西你没事吧?我是魏徐言啊!”
姜颜西唤回一丝清明,头仍然晕眩得厉害,仿佛是刚原地转完几百个圈,还夹杂着丝丝隐隐沉痛。此时威压索已经开始逐渐往下放,她费力地张张嘴,从喉间憋出一丝含糊气声:“我……没、事……就、是、头、有点儿……晕……”
近十分钟,两人才着地。
魏徐言复杂地看了眼姜颜西,将她扶住落稳,周围拥上来一群人不停慰问。
青青早吓得满脸泪花,上前扶住姜颜西另一边,吸吸鼻子更着声:“小颜西吓死我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题外话------
因为温铮是剧情推进重要人物,所以戏份会多一些~
温毒舌(装病?看我不毒死你):三叔,进养老院吗?
温赫:滚!
陈光旭:我最爱举喇叭了!吼吼吼!
盛小崽(举刀):我要见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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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何蓁走到姜颜西另一边,朝魏徐言说:“让我来吧,你也受惊了,好生平复下情绪,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魏徐言沉默片刻,给何蓁让开位置,嘴上不受控制地补上一句:“颜西说她有点儿头晕,你们慢点儿。”
说完他自己先愣住,看着一身鹅黄色的少女,眉头动了下,一个人往角落走去。
头痛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眼前也是一片朦胧,姜颜西勉力撑神,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不待她说完话,耳边又一声飘渺的呼唤,伴随着头部传来的挤压感,她身子蓦然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浓雾弥漫,白茫皎洁。
仿佛置身圆心,一声声轻细呼喊拥挤着粘住她,不管跑多久多远,场景始终如一,像是有人坏心在她眼前蒙了层层白纱。
忽然。
一道烈光撕裂开薄纱,刺激她眼球,眼眶疼痛难忍,她生理性想要流泪,可眼里干涩憋不出一滴泪花。
下一秒,她在几欲瞎目的昼亮间陡然睁大眼
——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脸的主人唇瓣还在不断张合,唤着她:姜颜西。
双手下意识攥紧,姜颜西双眼猛地一下睁开,如濒临死亡缺水的鱼狠狠呼吸——后脑勺一阵晕感,她松开手抚上头,慢慢看清眼前的场景:剧组好几人都在,秦落珩也在,仍旧是一身随意复古的亚麻衣衫,离得最近的是眼眸通红的青青。
“小颜西,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窗外残阳如血,漫进充斥着消毒水味儿的房间,姜颜西缓了缓心神,在青青的帮助下坐起身,牵扯到腰间顿觉痛意弥漫,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青青着急看她,姜颜西拍拍她,安慰道:“我感觉好多了,”她低头看见身上的病号服,“我这是在……医院?”
“嗯,医生说你有些轻微脑震荡。”何蓁接了杯水递给她,问道:“小颜西还有没有其它地方觉得不舒服?”
姜颜西捧着水杯咕噜一口,听见何蓁问话她眨了眨眼,然后迟疑地点了下头。
“哪里不舒服叫医生来看看……”何蓁眉头紧了几分,伸手就要去摁一边的护士铃。
“不用!”姜颜西眼疾手快地拦下她,浑身痛意和脑袋晕感让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她还一边顾着回何蓁话:“蓁姐,我是胃饿了不舒服……”
何蓁没好气瞪她一眼,细指点点她额头,“你个小妮子!吓我一跳!陈导待会就来,会给你带粮食过来!”
秦落珩轻轻笑了一声,姜颜西抱着何蓁手臂转眼看去,红阳浸洒了他上半身,眉目间添上艳色,气质仍旧柔润得如一方暖玉。他身边是垂头不知所想的魏徐言,一头黑发被染成红棕色,边缘透着丝缕白光。
“秦总,您怎么也在……”对秦落珩出现在她病房,姜颜西有些惊讶,尤其是看他坐在那儿不像是一时半会儿了。
秦落珩微微勾着笑弧,解释:“小言出事了,我自是该来看看。这次倒是多亏你反应快,小言得幸才没有出大事。”
“没有没有。”
她心头也怕得要死,只是到底见不得一条鲜活的人命,因为她没有伸出手而消殁。好在,两人都安全下来。
提到这事,姜颜西看看魏徐言,“对了,魏徐言你没什么事吧?”
魏徐言缓慢抬头,眸里映着红霞暮光,神色刚好被窗外艳色遮掩住。他摇摇头,唇瓣蠕动:“我没事,震力全都作用在你身上了,这次,谢谢你颜西。”
秦落珩微一侧头,又转回含笑道:“我也得向你说句谢。”
姜颜西愣愣摆手,“人命关天,应该做的,不用说谢。”明明秦落珩神色未变,她却总觉得有哪里变了,说不出来。
几人聊了一阵,多的人见她没事看了眼就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青青、何蓁,还有守窗二人,几人都没有说话,病房里一派安静。
姜颜西神色恹恹地缩在床上,头还有点儿发晕。
她神思恍惚,不由想起来吊在半空时,耳边一声声轻唤,还有……那浓雾世界的梦,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是错觉吗?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为什么似远声似梦,却又如此的真实……
陈光旭提着餐盒进来,扶扶眼镜:“小颜西怎么样?”
姜颜西回神,经历惊险一遭,昏睡了快五个小时,早已胃里空空。她咽咽口水,直勾勾盯着陈光旭提着的餐盒,心不在焉回答:“陈导,我没事。”
青青无奈扶头,何蓁“噗”一声笑出来,说:“陈导,你再不来小颜西就得饿出事了!”
青青自觉支起板架,陈光旭将手中餐盒放上去,才笑说:“是我来晚了,小颜西饿了就赶紧吃吧。”
然后陈光旭转头和秦落珩点头示意:“秦总。”
姜颜西看着面前的清粥细眉扭了扭,青青见状凑近她低声道:“小颜西,病人得清淡饮食。”
她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勺一口粥看着陈光旭方向。
秦落珩轻轻颔首,问:“剧组那边处理得如何?”
男人谈吐云淡风轻,陈光旭却莫名感受到浓浓压力,他低了低头:“秦总,查过了,威压松脱确实只是意外。”
姜颜西腮帮子鼓动,吞下一口粥,疑惑地说:“嗯?难道你们是怀疑有人故意的?”她睁大眼眸,不可置信:“这么高掉下去,那可是人命诶……”
守窗二人同时看过来。
魏徐言匿于霞彩间,不言不语,而秦落珩柔润地笑,仿佛三月春风沁人心脾,“没有,不过事发突然,原因要查个清楚。”
“哦……”姜颜西表示了解,之后专心奋斗碗里的白粥。
姜颜西喝完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窗外天际只留一丝艳色勾缠。
秦落珩带着魏徐言对姜颜西再次道谢,叮嘱她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陈光旭送走秦落珩心头才真正松了口气,然后看向病床上小脸将将恢复几丝红润的人。
“小颜西啊,陈导这回是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抓住魏徐言……”陈光旭话一顿,后怕地摇摇头,“真不知得闹成什么样……”
“陈导你不用说这些,紧急情况嘛……”姜颜西声音有气无力的,今天精神力费多了,吃饱过后就好困。
陈光旭怜爱地瞧着她,小姑娘虽勇,怕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他沉吟一番说:“小颜西你先好好休息十天吧,这些天我们先拍其他戏份,你养好身体满状态再回剧组。”
十天!
姜颜西被馅饼砸得瞬间清醒,她眨眨眼,狐疑道:“陈导……十天?”
陈光旭怎的忽然变大方了,他平时可是分分秒秒都要利用起来的……
扶扶眼镜,陈光旭笑说:“没有骗你,”他叹一声:“如果不是你,《山海凌册》都不知能不能继续拍摄下去……”
姜颜西恍然,的确。
她偷偷朝眼红的何蓁亮出小虎牙,飞快应声:“好的!谢谢陈导!我一定满状态回剧组!”
陈光旭点点头,叫上何蓁离开。
光线明灭,车窗半开。
车内车外温度两极,冷与热你推我搡,互不退让。
秦落珩指尖夹着与他气质十分违和的一根细烟,一点明红在半开窗隙间闪动,像极了老师手里激光笔投影出来的红点。
他侧头,微微眯眼:“小言,你对颜西……”
魏徐言身子微不可察一震,冲秦落珩笑:“哥,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秦落珩闲适地吐出一口轻烟,将还剩了大半截的细烟捻灭于车载烟灰缸里,他淡淡说:“最好是我胡思乱想,别忘了我们的关系,你该扮演好你的角色。”
魏徐言不说话,笑嘻嘻地凑过头在秦落珩面前晃了几下。秦落珩眼中生出一层雾色,蒙住了眼中冗杂神色,他伸手在那颗黑头颅上揉了揉,发质细软,手感很好。
“小言,我们回家吧。”
“好!”
青青出去吃晚饭,姜颜西窝在狭窄病床上,抱着手机刷了会儿,盛景奇怪的还没有回消息。
平时盛景不出十分钟,绝对会回过她消息。
她走了几秒神,再看手机已经到了呼叫界面,“滴滴”声不断响着。
呼叫接近尾声,就在她以为盛景不会接起的时候,轻细的电流声窜进耳膜,随即是少年微微喘气的声音:“姜姜?”
姜颜西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握着手机贴近耳边,软软开口:“盛景盛景,你在忙吗?”
那一遭事故下来,别人关心她都用没事搪塞,但没有人知晓她内心的慌怕。
——害怕再也见不到盛景,害怕自己摔成一瘫肉泥,害怕害怕……就是说不出的怕。
此刻听见盛景的声音,她才算微微心安,内心又存了些委屈,却还怕盛景会担心。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混乱的噼里啪啦声,姜颜西听见微怔,小声问:“盛景盛景,你在干嘛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盛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从面前人手中拐手撬过铁棍,一个手刀利落砍上人脖颈处,他看都没看瘫软下地的人一眼,自顾抹了把嘴边的血迹,然后柔声道:“没有,现在跟温哥在外面,一群人跟温哥闹着玩呢。”
陷在人群中控制场面的温煦:“……”扯谎真不用打草稿的。
盛景手机移开一点距离,才八点二十,往常姜姜都是十一二点才收工,他眉峰微拢,问道:“姜姜,今天这么早戏份就拍完了?”
姜颜西张张嘴,含糊应付了过去。
盛景觉得有些奇怪,剧组时间一向很紧张的,但他也没多想,只当陈光旭放了休息。
他活动着手腕,低低一笑,“姜姜,想我了?”
姜颜西听见他一声问,忆起吊坠半空之中,那强烈的无助失重感,还有满心盛着的他……她顿觉情绪奔涌,无法压抑。
一丝丝委屈。一丝丝低落。
明明人前她可以很坚强,故作无事,可换了盛景,只是浅浅一句,都能柔化她心房。
她吸吸鼻子,握紧了手机。
鼻间挤出细弱如蚊蝇般一声。
地气徐徐升腾,一盏歪斜路灯费劲撑开黑暗。
照出止宁简陋水泥地面的颗粒凸起——还有空地之上众人搏斗后的惨烈狼藉。
盛景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有了动静。
混着电流声与一众喘气吸气声,少女细小一声肯定,瞬间叫他的心软下,不可自抑地欣喜。
他朝温煦打了个手势,走远一些。
他张口就想说过去陪她两天,想到止宁这边的事情他又默了下来。他现在暂时还脱不开身,更怕给姜姜带去危险。
疏冷眉目间闪过一丝不搭调的懊恼。
他捏紧了手机。
他还是不够强大。
连想去看姜姜,都要受各方掣肘。
他得更加强大,加快发展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柔:“乖,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去剧组陪你。”
姜颜西抿抿唇,微微难受一阵过后,开始在心里嘚瑟:十天!她有十天呢!她要去查岗!
“好。”她应下,转转眼珠,摆出架势问盛景:“盛景盛景,你跟兄弟们玩嗨了,不会夜不归宿吧!?”
夜不归宿?
盛景看看周围,密林杂草、破旧废墟,止宁也算他的一个宿地。
他笑笑:“不会的,小管家婆,我的身心都干干净净给你守着,等你以后亲自检查。”
姜颜西眼眸清亮,闪着星光,不会夜不归宿那就好办了!
房门被推开,姜颜西对着电话匆匆说:“盛小崽那你等着我!我这边有事先不说了!微信聊!”
电话被挂断,盛景眉尾轻扬,自语道:“姜姜,我等着你检查……”
青青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说:“小颜西,林哥说他快到了。”
“啊?”姜颜西蓦地支起身,腰部疼痛让她叫了一声,她吸着气说:“先前不是和他说,没事不让来吗?”
青青说:“林哥说,这么大的事,没看到你还是不放心。”
她将水果放到一边,“这水果都是洗过分装好的,小颜西你直接吃就好了。”
“紧箍咒又要缩紧了哎——”
姜颜西感叹一声,决定不和水果计较,翻出一盒葡萄开吃。
青青看着她笑了笑,姜颜西想起什么看向青青,重复强调:“青青,记得我和你说的,不许跟你盛哥说今天的事奥!”
------题外话------
盛景:姜姜快来检查!
说个好笑的,我哥今天把我的擦脸巾当抽纸用了,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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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赤手折刃,火光引路
青青不解:“这么大的事情狗仔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迟早都会被曝出来,小颜西你为什么还要瞒着盛哥?”
姜颜西扔了颗葡萄到嘴里,嚼了两下:“你盛哥会担心的,他最近忙还是别让他分心了……”
等身体好些了,她就去查岗。
人完好无损站在面前,他就不会那么着急了,她再撒撒娇说说好话……嗯,姜颜西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下巴巴掌,她真是贴心。
林之遥来了。
带着一身风尘,脸被热气熏出浅红。
这次他没有一来就唠叨不停,和姜颜西大眼瞪小眼半晌,他才开口:“小颜西,我发现你体质有点儿特殊。”
“???”姜颜西一头雾水。
林之遥说:“你怎么总能招上这些事?”
之前滚落山林,如今威压事故——怎么一年非得来一次呗?
姜颜西挺挺小胸脯,自信发言:“我这是见义勇为!”
“你该谢天谢地阎王爷没收你!”林之遥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我看你精神倒是好得很,看来真是白担心一场。”
姜颜西不理他的话,亮闪闪的星眸打量着林之遥,问:“这趟和江绘哥出去玩感觉怎么样?”
同时他兜里手机响起来,林之遥磨了磨牙挂掉电话,含糊回答:“就旅游,”然后接着说:“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就不多待了,青青你照顾好小颜西。”
他语气急促,仿佛是身后有人在追赶,说完就想要迈脚离开。
“诶——”姜颜西叫住他,冲林之遥炫了下小虎牙,“我帮你躲过江绘哥,你明天带上我一起走呗?”
次日。
厚云遮住金阳,没有透出丁点儿金色,澄澈的蓝也躲了起来。
空气仍旧闷热不已,像是置身于蒸屉中央,四面都是汹涌热气,只是站一会儿都能集出一身汗来。
行李箱放好,林之遥迅速上车、掩门,感受到车内空调的凉气他舒出一口气,然后转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后座少女,“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安分的病人!”
姜颜西乖乖一笑,软软脸颊上浮出笑涡,“林妈子我没事了!”
她本来也不严重,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已经感觉不到昨日的晕眩之感,主要是她迫不及待想见盛小崽了。
古人说: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她和盛小崽都有好多好多个秋没见了呢!
林之遥哼了一声,报出地址叫司机启程,抱手靠上椅背,一副闷闷不虞的模样。
姜颜西问:“诶,江绘哥怎么惹你生气啦?”
“别跟我提他!”林之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狗儿。
“噢……”姜颜西在心里暗暗数着:3、2、1……
副驾驶坐的林之遥偏偏身子,张嘴就开始:“小颜西我跟你说!江绘他变了!”
“跟他微信聊天!他居然说我表情包太丑!我还没睡!他居然就困了!跟他说话说着说着,他居然睡、过、去、了!!!还有……”林之遥一连例举了无数条奇葩琐碎的理由,最后目光幽怨又气愤:“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
青青在一边捂着嘴忍俊不禁,姜颜西抽抽唇角,无奈扶额,是她错了,她不该问。
而林之遥却不罢休,盯着姜颜西要一个答案。姜颜西搪塞两句,拉开话题。
林之遥将人送到盛景公寓,他四处瞧了瞧,说:“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挺有钱!”
姜颜西手一顿,突然发现——对如今的盛景,除了她看到的和剧本印象,其余她竟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做什么工作……她也没有问过。
她甩甩头,拉开门,想那么多做什么呢,盛景无非也就是忙他的“大佬成长”事业。
她只知道,盛景对她很好很好,恨不得剖开心让她看那样的好。
“你想不到的还多呢!”盛景可是未来跺一脚,几城都要颤一颤的存在。
天光透进,公寓整齐干净,摆设依然如故,却有浓重的闷意回旋不散。
姜颜西秀眉轻蹙,快走两步将窗户拉开,铺面而来的还是热气,但空气流通还是让闷意散去不少。她垂眸看了眼手指上细腻的一层灰,有些怔。
“你们……”她本想说让两人进来坐会儿,转眼注意到茶几面上铺着的轻灰,喉头一凝,吞了回去。
她抿抿唇,从林之遥手里接过行李箱,轻车熟路推到盛景的房间,到卫生间洗了个手,干燥的洗浴室让她愣神几秒。
再出去,林之遥脸上郁气不见,转代的是跃然扬眉,攥着手机说要回宁沪城。
姜颜西不用想也知道什么情况,无语地示意他走人,敢情他就专程送她一趟了呗?
青青不知所措地站在玄关处踌躇,姜颜西无奈说:“青青,用你的身份定个家政阿姨来打扫卫生,然后你随处去玩玩,就当旅游,吃喝玩乐我给你报销。晚上挑个安全级别高的酒店,别为我省钱。”
“哦好!”青青呆呆应下。
跟着“颜西”她工作一直挺轻松的,“颜西”待人亲和从不发脾气,她遇上这样的雇主已经很知足了。没想到居然“颜西”居然还会给她一个小小助理去公费旅游,还强调不用省钱安全最重要。
“颜西”她真的很好。
“滴——”
打开空调,姜颜西转去那小间的照片屋。
开门绳索轻颤,一片哗声散开。窗明几净,能清晰看见尘埃在空气中跳跃翻滚——盛景这间公寓很久没有人气了。
也就是说,盛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这里住。
盛景是在别的地方住宿?
亮眸生出一丝疑惑,她掏出手机,想了想只给盛景发了条微信。她是想给盛小崽一个惊喜的。
止宁。
程斐将吴祁压着跪倒在盛景面前,拐了下吴祁手臂,眉间攒起深重的戾色,全然不似素日吊儿郎当模样。
盛景背光坐在吴祁面前,气息冷冽,黑眸锁着狼狈不已贴在地上的人,薄唇轻启:“吴祁……你绕了这么大圈子,这么想进那后山秘界?”
吴祁完全没有被此时境况影响,他软绵绵地贴在粗糙水泥面上,怡然自得地笑了一声:“盛老大,你这平白无故抓我来,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独断了点?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你听得懂。吴祁。”盛景冷凝着他,“赵齐、蒋舟、尤黎群那些人,想必你没少做思想工作。”
吴祁随意地瘫着,就着怪异的姿势打了个哈欠,这下笑了好几声:“我好冤呀盛老大,其实我觉得止宁在你手上挺好的。”
只不过……吴祁距离地面太近有些失焦的眼里闪过一丝郁光——速度迅疾,瞬间消泯。
因为姿势缘故,他笑声听起来略显古怪,但盛景竟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真心来。
他眸色深了一层,探究视线扫视吴祁,淡淡道:“后山秘界……暂时是不会让任何人进去的。”温铮说过,后山那些人,暂时一个也不能放。
盛景又道:“你也不用这么绕着弯,若有一天,那地方……”
他话没说完,手机清脆一声响起,温哥他们都在止宁,那么给他发微信的只能是——姜姜。
一顿,他接上话:“那地方能解开,随你怎么闹都没人管。”
然后他给了程斐一个眼神,兀自踏步离开。
程斐松手转身之时,吊儿郎当那股气又涌了上来。他半蹲身笑看吴祁:“小吴啊,下回记得好自为之,没事儿可别在楼梯口吹什么凉风了,小心吹凉自己屁.股。”
人走远了。
吴祁仍一动不动瘫着,他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牙龈,若有一天、若有一天……他等不及的!她也等不及的!
他得……尽快了……
“姜姜”:盛景盛景,你吃午饭了吗?
盛景深邃黑眸里掠过笑意,果然是姜姜,他动着手指:“吃了,姜姜呢?”
“姜姜”:我也是
“姜姜”:既然你吃饱了,你的小管家婆要查岗询问了!
“姜姜”:叉腰.jpg
“好,小管家婆想查问什么,小的都如实交代。”
盛景平直的唇角微压,周身冷气淡化,姜姜明目张胆的“查岗”也实在过于可爱了些。
“啧……”温煦摇头,碰了碰程斐,“看看你们盛老大春心荡漾的闷搔样儿~”
程斐跟着晃脑,“温哥,要是给我一个漂亮媳妇儿,我能更搔!”
温煦啐他:“没出息!”
程斐目光怅惘,说:“温哥,其实我挺羡慕盛老大,盛老大很优秀,大嫂也很好,他们两人很般配……可是我不一样,我平凡普通,扔进人群就淹没其中,在止宁这样的地方走过一遭,也不敢去霍霍别家女孩子,更不敢期冀别人能接受我这样的人……”
“这一生……大抵就如此过了。”不尝烟火气,无人问你三冬暖。
“可以啊程斐!都会多愁善感了!”
温煦拍拍他肩,动作有些缓慢,程斐的话亦是他心所想。他和程斐不一样的是——他还身负血仇,如此更不敢迈出那一步。
温煦点燃一根烟,啜了一口。半晌,他烟雾缭绕之间抬眼,看着斜前方倚靠着铁架的长影,唇瓣蠕动说:“你们大嫂啊……是你们盛老大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阿盛啊,他见惯黑暗沼泽,对这滚滚尘世早已不抱希望,而那小姑娘——是他的灯塔。
明灯不灭,哪怕刀山火海——他赤手折刃,火光引路。
“姜姜”:叉腰.jpg
“姜姜”:你身边有没有别的女孩子!
盛景黑眸闪着光,浸着笑,“姜姜放心。”他视线扫过一边的两人,继续打字:“小的身心干干净净,等着你拆,现在身边只有……两只摇尾巴的单身狗。”
姜颜西唇角不可自抑弯下一个弧度,又苦恼起来,要怎么才能打探到盛景现在的位置呢?
她想了想,开始敲键盘。
手机震动,盛景垂眸一看:
“姜姜”:叉腰.jpg
“姜姜”:那你昨晚最后回公寓了?
“姜姜”:没有夜不归宿吧!?你要是敢夜不归宿我扒了你的皮!
热气席卷,他胸膛仿佛被烧灼烫化,柔软得不行。
他拿着手机微有迟疑,才开始动作:“回了,答应了姜姜便不会不会食言。”
姜颜西手指僵住,久久没有动作,直到敲门声响起,应是青青定的家政阿姨。
她先去开了门,和家政阿姨交涉一番,然后才思酌着回了一句:“真的?那你现在在哪!和谁在一起呢!?”
家政阿姨简单看看情况,开始打扫,姜颜西就坐在一根抹干净的凳子上发神。
她倒是没有觉得盛景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是不明白,盛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他在做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盛景盯着聊天框,脑海中掠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想法,随即就被他压了下去,剧组争分夺秒的场景他见识过,姜姜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来找他?
黑眸缠上无奈之色,他真是想念过头了,姜姜估计就是闹他玩呢。
“盛小崽”:我在唯光和温哥在一起呢,帮温哥处理几个文件
姜颜西心中生出一丝涩意,不用想,盛景肯定没有在唯光的,她舔了舔唇,没有再回消息,跟家政阿姨说了声戴上口罩便出门去。
她还是想去确认一番。
唯光前台还是那两个小女生。
姜颜西在原地定了片刻,才走上前敲了敲台子,“你们好,我想问问……你们温煦温总和盛景在吗?”
小晶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一边态度很好地回答:“小姐姐,温总和小盛总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小姐姐你有什么事……”
小晶忽然顿住,指着她睁大眼:“你你你、你是……”然后朝旁边的女生对视一眼,激动地拍攘着快要跳起来。
“嘘……”姜颜西手指放到口罩前,笑说:“低调一点。”
两人连连点头,闭紧嘴巴,神色却难掩激动,低声说:“颜西,你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呀!”她音调隐隐提高:“我们俩都好喜欢你在《正逢流年恰逢你》里面的装扮!美死了!”
姜颜西没有拒绝,给两人签了名,又问:“我再多问一句,你知道你们温总和小盛总现在在哪吗?”
两人摇摇头,小晶说:“温总和小盛总不是固定在唯光的,只是偶尔会过来待上一阵,至于他们在哪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题外话------
吵架理由都是网上看的~哈哈哈
程·记仇·斐:小吴,叫你叫我小程,我不小!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梦魇
姜颜西垂头走出唯光,额前碎发滑落,掩下瓷白一角。她眸里有些茫然,脸上的口罩仿佛在此刻变幻成诡秘的漩涡,不断吸食热气,堵塞在口鼻前烧得她泛出几分晕意。
一声轻唤如警钟般在心中敲响,姜颜西眉头深拧起,不自觉蹲下身捂住头,“谁……”
到底是什么情况?谁在叫她?
她将口罩滑下半截透气,晃动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巾,伴随着一道浑厚磁性的声音:“小姑娘,你没事吧?”
莫名其妙的唤声又消失了。
姜颜西缓了缓神,接过纸巾擦了擦汗,然后微微仰头看去,男人气度不凡,身上的名贵衬衣因弯身挤出一片褶皱,他浑不在意,深沉黑眸跳着关心之态,眉间却萦着几分沧桑之意。
她忍着腰间痛意慢慢起身,朝他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我没事了。”
男人颔首,迎上小姑娘清清亮亮的眸光,他心头一动,多问了句:“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姜颜西一愣,摇头拒绝:“不用,刚刚只是有些头晕,谢谢你。”
男人见状没说什么,叮嘱一句:“身体不舒服,记得及时就医。”然后转身离开。
于令宸上了车,林智收回视线,一面发动车一面问:“家主,那小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刚才那小姑娘滑下口罩的时候他看见了,精致难忘的一张脸,他在电视上见过,应该是叫……颜西,对。
可他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家主半道下车,就给那小姑娘递了张纸。
于令宸摇摇头,心里感觉也是十分奇妙,他说不上来,就像是冥冥间指引一般。
他道:“那小姑娘,样貌生得挺可人。”尤其那一双清灵眼眸,晶亮似星光。
林智说:“她和家主您,还有几分渊源。”
“嗯?”于令宸疑惑出声,他不记得身边有这样一位小辈。
“她是星于娱乐力捧的艺人,很有潜力。”
于令宸眸中诧异,但很快就淹没于层叠波涛间,他靠上椅背阖眼小憩,两瓣唇动了动:“小姑娘挺好的。”
这下换林智诧异了,他自然知道,家主这话一出,便意味着颜西那小姑娘今后在娱乐圈——走的必是通天坦途。
只一面,家主竟许了这番话……
不待林智平复,他又听见于令宸掺着叹息的话声:“林智,你说若我的孩子还在,应该和那小姑娘差不多大吧……”
林智默然,原来家主是想起自己孩子了。
可惜……小主人丢失了这么多年……不知情况如何……
时至八月,天气难得阴沉。
大清早燥意便不安分扭身转动,伙同热风肆虐天地,像是知道即将临来什么。
姜颜西捧着一杯冰柠檬茶,失神地看着窗外,昨晚她又试探性问了下盛景,但无一收获,然后她一夜辗转——无奈先约了清月奶茶局,准备再做打算。
她不生气,只是想不通,还有丝丝难过。
林清月挎着小包进来,在姜颜西脸上点了份“捏扁搓圆”老套餐才放手,说:“小颜西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约我啊?”
姜颜西咕咚一口柠檬水,笑了笑:“我过来找盛景,有时间就找你约奶茶呀~”
“那小子?”林清月一时口快:“他好久没在区里了吧?”
姜颜西含着吸管耸耸肩,语气随意:“所以我没找到他呀,唔……”她眼珠一转,“清月你知道他在哪吗?”
林清月心头一跳,她大致能猜到,面上不显露丝毫,摆手笑道:“小颜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直接问那小子呗!”
她表现随意而自然,目光不躲不避,姜颜西失望敛眸,拉开话题不再提盛景。
两人分别后,林清月骤然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还好以前练过变脸,不然就得露馅了。
她迟疑片刻,划着手机给盛景发了两条消息。
狼人啊,祝你好运……
黑云压城,夜幕如墨倾倒。
突然。黝黑被暴力撕开一条参差裂口,炫目的白打亮天际,很快又被墨色浸染消泯。
雨水蜿蜒爬行车前玻璃上,被雨刮器打散,周而复始。
“温哥,能不能再快一点儿?”盛景薄唇紧抿,黑眸一瞬不瞬凝着前方,手里手机一直处于拨通界面。
温煦眉心挤出沟壑,观察着前方路况,安抚说:“阿盛,你冷静些,现在雨太大了,再快会出事的。”
心头如同火燎,盛景低下头,摁掉呼叫界面,重新又拨过去,听筒死死怼在耳边。
手有些抖,心有些慌。
他不停默念着,姜姜姜姜……你接接电话好不好,至少让陪着你,至少听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丢下我……
不要……
看见林清月消息的时候,他刚从止宁后山巡完出来。
下午近六点,乌云已经滚滚淹没了半边天,仍在继续张牙舞爪造势——他的心也在那一刻开始张牙舞爪,一面欣喜,一面慌灼。
直至浪头打卷,慌灼占据了整颗心。
他的电话——姜姜一个也没接。
唰唰雨声。惊耳雷声。手机嗡声。
喧嚣。嘈杂。
这样的天气,姜颜西破天荒没有感受到害怕——她陷于梦魇之中无法挣脱。
大脑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画面一幕幕变幻,其主人公皆是与她神似的小女孩:
小小女娃睁圆了眼,手里晃着一只老旧的拨浪鼓,两侧弹丸击打上有些褪皮发黄的鼓面,一串清脆“咚”声响起,她咧开嘴发出同样清脆的几声笑,然后蹬着小短腿跑到一个中年女人面前,那双圆圆瞳仁里载满了欣喜。
莲藕般的玉白小臂抱住中年女人的腿,小女娃仰起头俏生生地笑:“张姨姨,我妈妈今天是不是要回来了?”
被唤作“张姨姨”的中年女人神色有些复杂,怜惜地摸摸小女娃的黑脑袋,柔声说:“是啊,你妈妈今天要回来,小小开心吗?”
“嗨呀!”小女娃猛地点头,弧度很大,两侧的辫子上下甩动,一张小脸娇俏而灵动。她白牙全部露出,能清晰看见上排两颗小尖牙,“小小太开心啦!”
小女娃嘟囔着嘴:“我妈妈好久都没回家了,小小好久都没见她了……”
说完她又兀自咧着嘴笑起来:“不过今天就可以见到妈妈!小小好想妈妈呀!”
中年女人听见她的话,神色更加悯然。
可小小的她不懂,沉浸在自己欢乐的世界。
姜颜西攥着被褥,空调徐徐吹出冷风,她却沁出了满头的汗,眉心褶皱深深。
——画面一转:
玄关处一阵响动,门被推开。
女人一身干练精致的职业衣装,脸色有几分倦怠,却掩不去优雅清傲的气质,她脚踩杏色镂空高跟稳稳踏进门槛——是颜茴。
不待反应,一阵小旋风吹来,扒住她线条紧实的小腿,脆生生而惊喜地喊声:“妈妈!妈妈!”
小女娃抿着小嘴,小心翼翼仰头,看见颜茴阴黑的脸吓了一跳,连带着小手都松了松。可只将将松开一点,她又抓紧了,睁着水灵灵的眼眸,鼓了两下腮帮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话声仍旧欢喜不已:“我好想你呀妈妈,我终于见到妈妈了!”
颜茴盯着她看了阵,眉间似微有一软,小女娃眼一亮,扒得更紧笑得更开。
颜茴缓缓伸出了手,小女娃愣了愣,眼中绽出星子,也伸出肉肉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滚——谁准你靠近我的!”
“哇——妈妈——”
颜茴脸上阴云密布,盯着那小小身影眼中盛的是无尽嫌弃,还夹着一丝微弱的气恨。
小女娃被软软身子被推到在地,额头撞上玄关柜柜门,通红,泪水瞬间挂上小脸蛋。
哭声吵闹,颜茴又是一恨眼,极为不耐烦,厉声吼道:“闭嘴!不准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
小女娃一更,脸颊憋得通红,含着泪不敢发出一点儿声气儿,听到后面她忍不住扁扁小嘴:“你就是妈妈……”
“我说了不是!”颜茴冷冷一声,褪下高跟鞋往里走去,至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儿要拉起小女娃的意思。
小女娃捂着额头,扒在原地,闪闪水色在她眼眶里打转,直直望着颜茴离去的背影,像是期许着她能够回来带上她。
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她慢慢垂下脑袋,两条小辫子耷拉着,跟主人一般无精打采。
忽然脚步声响起,她欣喜抬头,看见来人眸子一瞬暗淡下去。
“小小,你怎么样?”那名中年女人焦急赶来,轻揉了揉她通红的额头,“疼不疼啊小小?”
小女娃不答话,拂开中年女人的手,失望地自己爬起来,迈着小腿捡起拨浪鼓抱在怀里,然后缩到沙发角不言不语发呆。
中年女人看着倔强的小身影叹了口气,翻出医药箱来,“小小乖,张姨姨给你额头上点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小女娃一动不动,中年女人抹开药给她轻轻揉按着。
小女孩肌肤娇嫩,额头鼓了个包起来,还隐隐渗着红血点,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一样,一声不吭,任由中年女人动作。
中年女人许是看得心疼,吹着她额头忍不住说:“小小啊,你下次就离你妈妈远点儿吧,上上次磕了膝盖,上次手臂不小心被划,这次又……”
中年女人的话蓦然顿住。
她发现小女娃瞪着她,像是盯着仇人。
小女娃亮出尖牙,一字一句说:“那、是、我、妈、妈!”
中年女人话更住,眼里泛起泪花,拍拍小女娃说:“好,你妈妈,是张姨姨说错话了,张姨姨不好,我再也不说了,小小先擦药好不好?”
姜颜西头猛然一疼,再一看场景已经转换。
小女娃似乎长大了一点,从前藏了星子的眸无甚神采,只余微弱的光,堪堪夹在黑缝间。
她躲在一间房门背后,两侧是圆圆的小拳头,紧紧攥着,还不到一个包子大。
顿了顿,有了声音。
是两个女人压着声气儿的交谈声。
“唉,小小实在太可怜了些,你说天下怎会有这般母亲……不管不顾就算了,每次小小巴巴上去,都弄得一身伤,小小那么乖一孩子,她怎么忍的下心啊……”
“是啊,一说到让小小离她远点儿,小小反应还特大,坚持她是她妈妈……”
“你说‘她’以后会不会醒悟,对小小好些?”
“哎,我看悬……”女声压得更低,气声很重,有些含糊,但还是能清晰听见:“你以为她为什么对小小这样,就是因为小小的爸,是她的心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带着小小不受她待见,她恨不得没有这个女儿的,连名字都不愿动心思。”
“这不‘小小’这个名字,还是看小小她一小团,越长越大也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样叫着来的!”
“两个大人之间的事,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啊,可怜了小小……唉……”
“……”
随着两人的谈话,小女娃眸里的星子尽数散去,眼眸漆黑一团,了无神采。
这次她没有出去。
没有再阻止她们议论“她”。
之后画面里。
小女孩变得极为顽劣,瞪着漆黑的眼、摔东西、整蛊欺负人……颜茴几乎没有出现,即便出现那张脸也是黑如锅底,逐渐至麻木,无视。
她个子一点点拔高,捡回了小跟班,稚嫩骨相上看来——是盛景。
小女娃将人带回了别墅,每天指使着盛景做这做那,盛景脾气好的都依着她,没有半句怨言。
不知何时,小女娃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精致小脸上的神色越发狰狞,对待盛景越来越过分:
长时间不给饭吃,再放狗追咬盛景,盛景费力将狗制住,她气冲冲上去踹了盛景几脚,坚硬的小方跟重重落在盛景身上,蹬出青紫,划出血丝;
冬天将人故意扔在雪地里,盛景僵硬麻木地站立着,寒风吹着他单薄衣衫,很快黑色头颅上积载了厚厚一层雪,他脸色乌青,薄唇泛白,连睫毛上也结出了霜色;
触了盛景底线的事盛景不愿做,她变着花样儿折磨他,将人按进水里,用细细签字笔在盛景身上用力写字,笔头扎进头肉里留下小小一黑点……
姜颜西睫毛湿漉漉一片,眼泪自眼角淌出,她无意识地不住摇头,神色极为难过,嘴里呢喃着:“盛景……盛景……不要……”
“颜西……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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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小剧场:
姜姜乖巧坐姿在沙发上,眼珠咕噜咕噜,怀里抱着虎头抱枕不住抚摸。
忽然,她蹭一下起身,身后墨发飘荡。
她将虎头抱枕挡在脸前,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口。
厨房里,盛小崽唇角带笑搅着汤汁,余光瞥见厨房铮白瓷砖上的一道灰影,心里了然,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身。
灰影动了动,门口跳出一个人。
“嗷呜——”
姜姜探出头,同时将挡在脸前的虎头抱枕拿下,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和笑涡,眉眼弯弯,像是一头幼嫩小虎崽。
盛小崽动作迅速的抓住小虎崽,抱进怀,咬住小虎崽耳朵:“新的一年,姜姜学会了投怀送抱?”
姜姜盛小崽携手:“大家除夕快乐~”
ps:宝贝儿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呀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是我的美好
盛景赶到公寓,看见的就是一小团窝在被子里,脸蛋泛着不正常潮红,冷汗浸湿额发,缕缕四仰八叉贴在小人儿脸上。
房间冷气弥漫,一只手机孤零零躺于床下一角。
小人儿紧紧抓着被子,两条轻眉拧动,看起来极为难受,发皱的唇以细微的弧度翕动,似乎呢喃着什么。
懊恼心疼将黑眸浸染,盛景勾开小人的发,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温度正常,可姜姜这幅模样……是什么原因?
他把人环进怀里,两只小手立马抓上他的衣襟,逐渐用力,轻薄t恤衫被她拉出一道空弧。小人儿动静愈发的大,他轻拍两下,急声唤她:“姜姜?姜姜?”
唤不醒人——外面雨落哗声盛大,他俯身侧耳听声:“盛景……不要……颜西……不要……”
混着雷雨声,盛景听清那细若蚊呐的喃声,然后他瞳孔骤然一缩——颜西?
联想到两人之间诡诞的关系,他浑身血液逐渐冰凉,焦炙灼意瞬间如千军过境的战马铁蹄强势汹涌地踩踏而来,颜西……颜西……她回来了?
那姜姜呢……?
表情皲裂,沉痛间夹着茫然无助,他抱紧了人,双眼发红,机械地轻晃着怀中人,声音低哑似泣血:“姜姜,你回来……你回来回来好不好……是我不好……”
画面突然消失,回归寂然的黑暗。
眼不见光,那道奇怪的唤声又从四面传来,叫着她的名字——还掺着盛景低哑的“姜姜”。
姜颜西一阵眩晕,随着唤声越来越小,她感觉到拉着自己眼皮的诡力也消失去,睫毛费力颤动几下,她缓缓睁开眼。
入眼便是盛景猩红欲裂的眼,还有他那神色全然崩盘的俊脸,她抬手摸上他下颌,动了动唇:“盛景……”
盛景下意识捉住那只手握住,眸光轻颤,看见星眸里一如既往的光色,心脏顿然一松,然后用力拥紧怀中一小团,仿佛要将人嵌入自己身体之中。
是姜姜……姜姜还在……姜姜没走……
少年心跳凌乱得一塌糊涂,无尽的后怕悬吊心上,连身子都有些发抖,只能感受着怀中人的温热来真实确认她还在。
姜颜西抽出另一只手,勾摹着少年精致俊秀的眉眼,鼻间酸涩,喉头更咽,她看出来了,那些记忆都是颜西的视角。
那是颜西的部分记忆。
在她于这世界生存近五年的今天,她看见了盛景被颜西捡回家的那三年,所遭受的痛苦折磨,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
她简直无法去想,眼前的少年是如何捱过那一段孤寂苦痛的漫长时日——每天等待他的都是颜西变着花样儿的折磨,而他只能一个人默默躲在黑暗角落,舔舐伤口。
想想。
她好疼啊。
心好疼啊。
“盛景。”
“盛小崽。”
她叫他。
少年微微冷静下来,转着晃眸看她,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莹亮,心尖一颤。
姜颜西蓦然凑起身,揪着他发凉的耳朵,吻上他紧抿的薄唇。
窗外雨声啪嗒不断,一声旱雷震响天际,炽白亮色盖过床头微弱暖光,照亮整个房间。
惨白墙上投出两道朦胧人影。
不管不顾,忘情而吻,气氛温馨。
唇上粘上来一片温热,盛景微怔一瞬,下一秒反客为主,压着身前人狠狠亲吻。
抛去了以往的克制,一掌捧住少女的小脸,温柔又凶劣地索取。
不知几何。
少年手触到一片润湿。
他蓦地停住,摩挲着少女脸颊,不舍地又细细亲啄两下,然后茫然无措地退开一点,声音低哑发颤:“姜姜哭什么……”
姜颜西朦胧着泪眼,望着他牵牵他的衣角,更声道:“盛小崽,你坐上床来。”
盛景乖乖地听任指挥,像小孩一般蹬掉鞋,拖着有些发麻地腿坐上床,全程不肯放手,紧紧揽着那纤细软腰。
他指腹划过娇嫩脸蛋,敛眸颓丧启唇:“姜姜……我,我不是故意要……”
小手挡住他要出口的话。
湿热气息在掌心窜流,眼角一滴泪被少年轻柔抚去。
姜颜西颤着湿漉漉的睫,唇角扯开一丝笑,“阿景……”不是盛景,不是盛小崽,盛景黑眸陡然晃动几下,对上少女水光涌动的清眸,死死凝着。
从没有人这样亲昵唤过他,他仿佛在那一声中听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万千情思,就好像……姜姜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心头一瘫,软成泥泞。
唇被小手捂住,他没法应她。
然后他听见少女微噎的腻人软声:“阿景,你不用说。”
“你既瞒着我,自有你的顾虑,我等你愿意告诉我那一天。”
小手移开,缠上了他的腰腹,软颊往他怀里凑了凑,贴在了他胸口。
他没有选择告诉她,止宁的事,他不愿她掺进。
他只默默抚着少女脸颊,心跳如擂鼓,凉气顺着风口徐徐萦散,暖燥之意几乎将他整个人满足到炸开。
如此,就很幸福了。
耳侧少年急速跳动的心跳,是这世间最美好动听的声音了。
——姜颜西如是想。
这个傻子。
经受了颜西那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以后,还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上她,追逐她那么几年——左右他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她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她不一样有个天大的秘密,瞒着他吗?
想到梦魇之中那些画面,姜颜西心口一滞,眼泪唰一下又涌了上来,打了盛景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盛景呆愣无措之时,一抹微凉探进他背心。
盛景顿时浑身僵立,心头燥意滋滋生长,他不可置信地木然凝着少女,黑眸里火气滚动,喉头一滑,声音沉哑到不行:“姜姜……”
姜颜西没有应声,凭着记忆寻去,按在少年背脊左侧一条伤疤上,她用手丈量一番,大概有十五厘米那么长。
姜颜西抬眼,注意到他眼中不同寻常的神色,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热烈的温度——她怔了怔忍不住笑了,捏了一把他紧实背脊:“盛小崽你在想什么?”
这下少年身体更加明显的紧绷,姜颜西翘了翘唇,柔嫩指尖轻拂过那条伤疤,轻声问:“当时……疼吗?”
这道疤,是她梦魇之间看见的。
颜西和颜茴吵了一架,恰好狗笼里的狗不安分吠叫,被吵得心烦,她黑洞洞的瞳仁锁着盛景,让他去将狗笼里的那条狗解决掉。
盛景漠然看了几秒狗笼,收回视线垂头没有动作。
颜西就此被惹怒,抓着盛景就是一阵踢踹,然后又是气愤地猛然一推。
过于突然,盛景没有准备,被推倒至坚硬的铁笼上,后背挂上一处尖锐凸起,黑色衣衫被挂出裂口,瞬间浸出一片深色。
所有旖旎念头尽数散去,盛景惊疑不定打量着她:“你……”姜姜怎么会知道这条疤的存在?
此番情景,他不由多想。
眼前人还是姜姜,他不会认错,可自姜姜到来的种种举动都表明,姜姜是没有记忆的,而现在……刚才姜姜呢喃着他和颜西的名字……
姜姜她……有了颜西的记忆?
盛景不答,姜颜西也不追问,仰头软软亲了下盛景下颌角,下巴就势搁在他肩侧,又问:“阿景,我以前那般恶劣,喜欢我……你后悔过吗?”
果然,他猜测没错。
盛景挠着她脑袋,墨发松软细腻,他偏头吻吻她软发,说:“姜姜,你是我的美好。”
美好又如何会后悔。
姜颜西眼眶一润,难过又欣喜,还掺着一股怪异之感。
盛景那样敏锐而聪颖,真的会一点儿没有察觉吗?还有颜西做过的那些事,虽说没有危害到盛景性命,可盛景真的就能毫无芥蒂?
哪怕盛景曾说“情不由人”,她却觉得没有这样简单的。
一个可能性极低的想法生出来——难道盛景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姜颜西扒着盛景肩膀,推开一点,借着暖黄微光细细观察着他神色。
盛景目光自然落在眼前,少女身后卷发松散披开,清眸中倒映着微光与他,润色将他卷入其中,她美得似真似幻。
黑眸沉深,他眉间不见疏冷,挂着浅浅的柔和与懵然,俊脸在一面微光下更是引人,让她几乎想要冲动捅破那一层窗纸。
少女眸光轻荡,泛起涟漪,他一手还搭在她颈侧,手下触感温软,他干涩地咽咽喉咙,倾身凑前。
少年的脸在面前放大,她眨眨眼,那股冲动瞬间泯散,笑着重新将头埋进少年肩侧。
罢了,顺其自然。
可没能一亲芳泽的某人不高兴了,捏住少女小下巴,低头凑近。
夜晚。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窗外动静渐消,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滴雨声。
盛景怀抱香软一团,却了无睡意,他理了理小人脸侧头发,黑眸荡着浓雾,神色幽深莫测。
姜姜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若有一天,姜姜要走,他该如何?
小人儿似乎觉得热了,往边侧一滚,离了他半手臂远。怀中窜进一股凉气,盛景蓦然回神,薄唇轻抿,将人强势揽回来抱着。
小人儿呢喃般“嘶”了一声,拍一下他,无意识哝声:“疼……”
盛景想起什么眸中染上凝重之色,他探手打开床头灯,清晰看见小人儿细眉轻拧,他掀起薄被一角,将她睡衣往上拉了一截,然后他眸色骤深。
怎么会……这么严重?
次日。天光大亮。
昨晚轰隆大雨没留下一点痕迹,全被日光扫荡得一干二净,恍若昨日一切不过海市蜃楼暂现。
姜颜西迷迷糊糊捞人,没捞到,身侧冰凉,没有余温。
她闭着眼开始叫人,可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她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看了看时间,十点多,盛景他又出去忙了?
心头漫上失落,却听见外面传来动静,她眼一亮,捂着腰起身还活动了两下,诶,没那么疼了!
踩上拖鞋,她蹬蹬蹬两下跑出去,看见过道口背着的人影一下就撞了上去。
“盛景盛景!”
盛景换上了灰色家居服,身上气息有些冷,反手稳稳将人接住,提溜着她两只手臂转到身前,动作却十分轻柔。
姜颜西眉眼弯弯仰头,踮脚吧唧一口:“我醒啦!有没有吃的呀!”
等了会儿,盛景没有说话,她奇怪,再看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刚要开口问就被一道轻咳声打断。
“咳!”温煦靠着沙发背,面前摆着两台电脑,他弱声找着自己的存在感:“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人在。”
姜颜西呆呆偏头,看见人她轻叫一声,捂着眼跑到盛景身后,低头打量自己:空调房里穿的长袖长裤,还好还好。
她扒着盛景手臂探出霎红小脸,略带尴尬地招呼:“温、温煦……哥,你也在啊?我、我先进去洗漱,你们先聊!”
然后一蹦,人影消失。
这反应……温煦“噗”的笑了出来,“阿盛,你家这小姑娘也太可爱了点。”
盛景按按眉心,忍不住勾了下唇,想到昨晚看见的他神色又是一凝,说:“温哥你先弄着,我先去给她擦药。”
姜颜西刷完牙出来,看见床边的人,瞬即瞪了他一眼:“有人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害我出糗!”
盛景面无表情,淡声道:“过来。”
他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一想到昨晚他给她擦药都擦了近十分钟,他实在摆不出好脸色,可又怕太凶会将她吓到。
好冷淡,姜颜西撇撇嘴,怎么了嘛,昨天亲得那么欢,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渣男!
她微微鼓脸踱着步子过去,盛景瞧她一副生气委屈的小模样,又是气又想笑,他抓住她手腕按坐在身旁,抱着诚心想吓吓她的想法,直接伸手去撩她衣服。
姜颜西瞪大眼,攥住他手臂,惊道:“盛景,你要做什么!”
盛小崽怎么化身lsp了!?
盛景冷哼一声,药膏递到她面前,“擦药!”
姜颜西一个激灵儿,咽咽口水,头低得很快,又偷摸儿瞥着盛景。
她牙齿颤了颤,不妙!盛景脸好黑!好冷!
僵持几十秒——她默默松开手,蔫嗒嗒地任盛景擦药。
盛景拧好药膏盖子,冷觑着她,也没说话,但黑眸明晃晃表达了他的意思:解释解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怼颜茴
姜颜西缩着身子不敢言语,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被他抓住了小辫子呢……她一点点挪着屁.股远离大冰人,没两个动作,就被大冰人直接抓回他腿上制裁住。
盛景捏着她的后颈,偏头对视,语气仿佛冬日清泉般浸凉:“什么情况?”
“那个……”姜颜西给了盛景一个灿笑,弱弱抱住他,唇瓣蠕动:“剧组出了点儿意外……就、就不小心弄成这样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低到快要听不见。
盛景黑眸一暗,隐隐有风暴聚集,他威胁性在她后颈使力捏了捏,简洁明了:“说清楚。”
姜颜西苦恼地挠挠头,更了更,也知道过两天消息爆出来瞒不过去,干脆眼一闭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来。只是省去了惊心动魄的细节,尽量说得十分的轻松,还略去了那人是魏徐言这一点。
随着她的话盛景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黑沉,一颗心高高悬着上下不定起伏,压着人的手不自觉用力,也不自觉轻颤。
到最后,盛景气息冰冷,周身几欲能冒出丝丝冷白轻烟,他光是听她说都吓得心肝胆颤,还是这妮子偷工减料过后的说法,难以想象当时她身处情景是多么的惊险。
但他更气,她和死神擦肩而过,居然还瞒着他,更是不好好修养到处跑。
又气自己,她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能陪在她身边,她那时该有多无助害怕。后来她来找自己还扑了个空,而昨晚还顾着安抚他,连解释也不用他的。
若是她出了事……盛景简直不敢去想,想一想都不行。
他一阵后怕,将人紧紧扣在怀里,嗓子干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看着盛景模样,姜颜西叹了口气,抱住他脖子蹭了蹭,软声撒娇:“盛景盛景,你别生气嘛,我想着你肯定在忙,我又没什么事情,就准备来找到你再和你说。”
“你看,我现在完完整整在你面前呢!”她像是安抚小孩一样,拍着盛景的背,说:“所以啊,你别担心,我在呢!”
说完,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托起来。
“啪——”一声。毫无预兆。
姜颜西瞬间瞪大了眼,攀着少年肩膀,不可置信地退开一点,她脸上爆红,眉头拧成了两条麻花儿,颤着嘴皮:“你、你你你你!你居然打我!还是屁.股!”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对待过她,当然不记事的时候她不知道。
盛景咬咬牙,沉眉又拍了一下,气急掐住她的脸:“这是让你长长记性!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姜颜西脸被他扯住,鼻间哼出一声,瞪着星眸含糊控诉:“我好好地安慰你,你还打我掐我!”
她哪儿错了!那种情况,她也不想的嘛!而且她救的是他弟弟诶!
盛景气得笑了,他简直、简直,恨不得将人踹进口袋,时时看着才放心。
半晌。
姜颜西气势逐渐弱下去,盛景叹口气蓦然松开手,然后将人重新压进胸膛,下巴抵在她头顶,“姜姜,你听。”
脸颊被迫挤得变形,他心跳沉重而迅速。
他握住她的小手,缓声说:“姜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自私无情,我只在意你的安危。”盛景垂眸,认真道:“可我同样知道,我的姜姜很善良,那种情况做不到袖手旁观,我能尊重你的选择。”
姜颜西刚张张嘴想说话,盛景声音又传来将她堵住。
盛景咬一口她脸颊,四目相对,他声音有些哑:“姜姜,没有你的时候,我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我是想说,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所以……姜姜你每次遇到生命攸关事情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放在心上。至少,不要像这次这样瞒着我,甚至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就到处跑。”
“我会自责,会担心。”
“我是你男朋友,是姜姜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
盛景话毕,一下一下顺捋着少女的额发:“姜姜懂了吗?”
姜颜西眨巴着眼,像是璀璨星子。她撅起嘴,恰好能印上他脸颊,轻轻一碰,然后应声:“我知道了,盛小崽,这次实在太过突然。”
眼前人眉色已然柔软下来,不见冷色,黑眸绕着不知深几许的情意,她不禁有些神思恍惚,她本就是莫名其妙穿到这世界的,她真的能陪盛小崽走到最后吗……
“盛景……”她指尖划过他挺立鼻梁骨,停在鼻尖,呐呐试探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要怎么办呢?”
盛景心尖一颤,姜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眸光闪烁,压着情绪不动声色说:“你就是你啊,还能变成小怪物吗?”
“哎呀,不是……”姜颜西换个说法,“如果有天我出了意外,找不到我了,我没了,”她盯着盛景,“你打算怎么办?”
盛景神经一绷,眉心微皱,嘴上却随意地说:“虽然很不喜欢听见这样的话……可你若真的出了事,那我也只好换个人结婚了。”他语气还有几分无奈。
气到她,然后他过奈何桥的时候,等她来找他算账。
这样,就又能见到她了。
“你!”姜颜西眼一瞪,拍一掌盛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都不挣扎一下吗?”
盛景低低笑一下,薄唇贴上她额心:“所以姜姜啊,一直陪着我。”
姜颜西没有答话,这是她给不了的承诺,她无法控制。
所幸盛景也没有追问,过了会儿,他心疼地问:“那样的情况,是不是很害怕很难受?”
提到这件事,姜颜西叹了声,望着盛景说:“是挺害怕的。当时满心想的都是,和盛小崽那么久没见,不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呜呼了,多可惜啊……”
话题有些沉重,她略过,笑眯眯地揪揪他耳朵,“盛小崽一点也不自私无情嘛,咬过你的小狗,咱们盛小崽也不舍得伤害它呐!”
“你真是……”
盛景点点她额头,亏他还担心他有了那些记忆会有心里负担,现在看来真是瞎忙活。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抱起她到衣帽间,“好了,换衣服,不是说饿了吗?”
盛景洗好碗,把买来的排骨洗好炖上,离开厨房。
小姑娘正吃着水果和温煦聊天,小模样乖极了,他站在身后瞧着,唇角微微扬开浅浅弧度。
姜颜西咽下一颗酸甜可口的葡萄,说:“对了,听盛景说温煦哥帮了他很多,谢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帮助呀。”
她顿了顿又说,“他既然叫你温哥,那我也该同他待你一样,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温煦哥你也别和我客气。”
温煦眉头挑了下,投了个询问眼神给她身后的盛景:你和她说了止宁的事情?
盛景微微摇头,温煦明白了。
他笑笑说:“阿盛是我的兄弟,应该的,有需要我定不和弟妹你客气的!”
三人聊了会儿,温煦和盛景开始工作。
姜颜西凑头瞄了眼,好了,看不懂,她乖乖抱着平板聊天、刷剧、洗刷零食。
温煦偶尔偷偷侧眸看看两人,眼底藏着微不可察的艳羡。
和谐宁静的气氛,在快吃午饭时,被一通电话打破。
姜颜西看着手机上的备注,眼中闪过厌恶,颜西变成那样子,大部分要归功于这个女人。
她没有接听颜茴的电话,而是撑着头看平板,林之遥正在给她发消息:“小颜西,你是遇上哪个贵人了?”
回过去三个问号,她听见温煦问:“怎么不接电话?”
同时手机铃声灭掉,复而又响起来。
看来不接她是不罢休了,姜颜西撇撇嘴:“不是值得接的人。”
大致是心里原因,她感觉此刻铃声格外的刺耳难听。
走到靠阳台一边,外面日光霎眼,隔着一层玻璃门,仿佛都能感受到空气的灼热。
她按下接听。
“颜西,你是不是一点儿不把我的话放心上!?”颜茴一来便是冷漠的厉声质问。
“……”姜颜西无语地翻翻眼白,慢吞吞地说:“妈,我做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颜茴似乎被气得不轻,听筒里都能听见清晰地喘气声。
姜颜西一脸懵,她做什么了,她火气这么大。
突然她心里一咯噔,难道……盛景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颜茴缓了缓,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仍旧掺着一丝火气:“你和路家那小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人家都把女朋友带回家了!?”
听清她的话,姜颜西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然后她眨眨眼,眸里满是八卦兴味,“诶?路从之将人都带回家了?发展挺快啊!”
颜茴听出她的欢喜之意,怒意瞬间成倍翻涌,将笔往桌上一拍:“颜西!你还有心思偷乐!”
“我早就和你说过,路颜两家世代交好,知根知底,路家是你联姻的最佳对象!”颜茴音量不断升高:“可是现在呢!现在从之那小子将人带回了路家!老路还跟我说他们挺满意这儿媳妇儿!”
“你真是没用!半路都能让人截胡去!我看你以后要怎么办!”
姜颜西眉间也不由腾起怒意,余光瞥见盛景身影,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他出声。
然后她冷笑一声:“您可真是我的好妈妈!”
“路从之他带女朋友回家关我什么事!从始至终,我有说过要和路从之在一起吗!?”
“妈!妈!妈!”
她极为讽刺地叫了三声,哪怕颜西确实做了很多恶劣的事,可在此时她也实在替颜西抱不平。
“从小到大,您都对我不管不顾,小时候哪次贴上去,最后身上不得挂点儿伤结尾!”
“哦怎么的,以前我还小,哪怕巴巴贴着你,您不喜欢我我对您没用,所以您对我不屑一顾。现在能联姻了,能给你创造一点儿价值了,您稀罕搭理我了是吗?”
“您自问问!您配得上我叫您这一声妈吗!?”
姜颜西一口气说完一长串,兀自挂断了电话,气得胸脯微微起伏。
别说,还挺爽。
说起来,自己那不负责任的妈,可也比颜茴好多了。
毕竟只是不负责任,可吃穿用度没短她的,每年生日、节假日也会给她送来不少礼物。
她转眼看见盛景唇角的浅笑,没好气剜他一眼:“你笑什么笑!那可是你未来丈母娘!难搞的!”
盛景身上还套着蓝格围裙,温煦到厨房和他一说,他直接便出来了。
听见姜姜对颜茴说的那番话,也知晓她应是看见了颜西记忆里,他不知道的事情。
“嗯,我丈母娘。”盛景点头应下,凑前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说:“到时候搞不定……就算了,我带着你去私奔。”
姜颜西捂住脸,瞪他:“还有人呢!做你的饭去!”
温煦:“……”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他躺到沙发上,拎过一只抱枕挡在眼前——装死。
电话骤然被挂断。
颜茴盯着手机,不知道想道什么,一向冷傲的脸竟有些茫然与无措。
手肘拄着桌面,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才有了动作。
她缓缓放下手机,厌恶重新显露,唇角扯开一丝嘲讽。
姜颜西再看平板时,多了好几条消息。
想到颜茴刚刚说的话,她先是八卦地给路从之和云瓷两人分别发了条信息过去。
然后点开林之遥的消息:“啊啊啊!祖宗,你快说你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刚刚星于娱乐的高层会议说了什么!”
“我艹!”
“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
“上头居然说,之后星于娱乐一切资源,优先倾向于你!还会给你接洽娱乐圈里极高优资源!”
“你说!你抱了谁的大腿!哪儿来的贵人!这么牛掰!”
姜颜西一脸懵逼,她想说本人更是不明觉历啊!
要知道,虽然她签的是s级合约,资源已经很好了,但星于娱乐并不是只有她一个s级合约,她资历在s级艺人中是挂车尾的存在,大多数公司那边会更偏向那些资历老的演员。
而林之遥所说的情况,相当于是——整个星于娱乐倾力捧她,完全不受别的艺人压位,资历问题不存在了。
惊喜很大,可姜颜西并没有昏头,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