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e.∞ Bloodstone·血石
前言:
我孤独的矗立在黑暗中,冬天总是来得特别快。
记忆回到孩提时代,那时快乐是个很简单的词。
——灵云
[Part①·救兵天降]
灰黑色的浪潮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原初之种的虚影,能看见一连串迸发出金色雷霆的铁镍触须,它们在灵媒道具的催动下逐渐汇聚成战王的幻影。
“喀秋莎大姐”阿豪受不了这种级别的灵感压力,连忙劝阻道:“我感觉很不对劲!咱们不清楚海滨滩头的具体情况,要不暂时缓一下?”
仅凭灵云小组根本就斗不过化身蝶,杰森·梅根为了让学生们安全撤离,选择独自一人面对仙胎——最终陷入落败濒死的尴尬境地。
喀秋莎也追不上这头会飞的怪物,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要拿起源魔法召唤战王的幻影。
“我不管!我不管!”胖妹倚着海滨街道的防护栏,几乎要跑到防波堤去,她抓着战王的干瘪肉掌,将BOSS的旧牙刺进指尖,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这小子闭嘴吧!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又没有陷入险境,你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呢?”
“为了保护你们几个小家伙!他才会选择独自面对酿酒坊的怪物!”
喀秋莎深知雇主内心有多么软弱——
——要论跑路,杰森·梅根的本领数一数二。
如果不是为了给灵云小队的年轻人断后,这位蓝石人绝不会留下来拆这颗灵能炸弹,也不会变成化身蝶手里的狼颅提灯。
喀秋莎从来都不是什么理智冷静的侍者,在这种灵压环境下,任谁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理智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求。
BOSS交给杰森·梅根的底牌,就只有战王的一只断掌和五颗牙齿——
——它们能够施展起源魔法,把潘德曼尼南幻梦灵界中的战王拉到物质位面,以原初之种的元质作为躯壳凭依,用来对付常规武力难以战胜的强敌。
喀秋莎眼里,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此时不用难道要留到杰森先生的葬礼上再用吗?
只是这种起源仪式还有许多不可控的副作用,有许多没能探查清楚的复杂效果。
谁都不能保证,从幻梦灵界跑出来的战王会听一句人话——她几乎是一个不受任何控制,不听任何命令的特殊个体。
没有枪匠在场,谁都无法保证这个以黑马骑士登场亮相的战王会做出什么事。
另一个不明意义的效果,就是起源魔法发动时带来的灵压灾害。构成战王幻象的元质就是原初之种的一部分,它的灵压可以使人当场“开花”,距召唤物越近,就越容易被原初之种同化,变成失智的血肉造物——好似约翰·博格在原初之种获得的魂威神力[恐怖艺术]那样。
此时此刻,喀秋莎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比起化身蝶,或是弗雷特和歌莉娅这些神通广大的高价值目标,用起源魔法召唤出来的战王幻象要更加危险——这也是BOSS明令禁止的原初之种灵能研究。
只是这一回情况特殊,在东南总攻即将开始的前夕,杰森·梅根作为救援小组,才得到了起源魔法的施法要件。
当弗雷特·凯撒看见[起源魔法·战王召唤]这一行侦测报告时,来自狱界的大魔鬼吓得脸色苍白牙齿打架——也足以证明这种禁术的灾害性。
随着潮水不断起伏的带电触须慢慢爬上滩头,在一片金色雷霆里缓缓蠕动爬行着,冒出一团胶质油泥,辣个女人再次探出脑袋,从混沌难言的状态中逐渐拿到人身人形。
葛洛莉的幻影乘着黑马出现的刹那间,喀秋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作为仪式魔法的主持者,在不过八十多米的距离下观测原初之种,带来的灵压几乎让她当场发疯。
她的眼睛开始产生多色光斑,好似飞蚊症一样出现了一片片红蝶幻象,她的颅内压力迅速上升,呼吸急促且带着强烈的耳鸣,大脑跟着开始倦怠罢工,眼耳口鼻都开始流血。
小豪也是如此,同为蜕变流程到达化茧阶段的灵能者,这些“虫子”对灵压环境异常敏锐,且没有任何抵抗力——好似孕妇肚子里的婴儿,哪怕妈妈多吃两顿辣椒,他们都会深受辣椒素的影响,新陈代谢速率狂增。
战王的幻象第一时间没发现敌人,这黑马骑士就像一团粘稠的焦油,在沙滩上漫无目的的巡逻,随着仪式法术继续推进,她胯下坐骑的轮廓也越来越具体,不像上一回只是冒了个头吓走魂器爸爸那样抽象。
马儿的前肢形体逐渐完整,马背上的鞍具也渐渐成型,战王的头发彻底从铁镍核中脱离出来,有了完整的脖颈肩膀和半身甲胄,皮具衣料一应俱全了。
但是她依然没有脱离原初之种的控制,骏马的后半身深深陷进海床之下的巨大触须之中,好似鮟鱇鱼用来勾引猎物,特地制造出来的美丽人鱼幻象——这仅仅是原初之种的一根毛发。
在这种灵压环境中,喀秋莎甚至喊不出一个字。
她还想遵照杰森先生教导过的“强令法咒”来支配召唤物,结果喉头呛血咳嗽不止,紧接着便是神智失常陷入癫狂的尖叫。
她在防波堤旁,向着滩头一侧失力跪地,惊声嘶吼着,心智完全破碎。被战王和原初之种的灵压碾碎了,身体各处传来肿胀疼痛的感觉,手指也开始应激过敏,发炎溃烂。
“这可不好玩!”
伍德·普拉克从携行包里掏出一套灵衣,迅速裹住喀秋莎这胖妹的身体。
他手眼合一迅捷灵动,拔了干瘪手掌指尖的牙齿,将这危险的灵能触媒夺到怀里。只一瞬间的事情,还在滩头四处张望,寻找敌人的战王幻象就这么退回海里消失不见。
喀秋莎一下子瘫跪在地,撑着土堤的草皮开始呕吐,带着一些胃粘膜的溃烂碎片,她的生物电系统崩溃的那一刻,肚腹跟着痉挛造成严重内伤。
她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
豪哥也好不到哪里去,战王出现时,这小子抱住围栏疯狂的撞击自己的脑袋,把眉心撞出一个深坑,完全昏了过去。
丹尼尔和凯希,还有小敏正在清查酿酒坊,侥幸躲过这一劫。
伍德·普拉克收拾好残局,把两位失去神智的贵客带回鹊山街道酒神教堂,喂了一些万灵药,就挂在毛驴身上,让船工们随时准备跑路。
做完这些事,这位魔术院的老教授决定返回花城湾,帮助流星打完决战。
[Part②·北风造勇者]
热烈的海风从滩头一路吹往工业区的居民楼房,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哭将军和化身蝶决出胜负。
歌莉娅不愿意立刻参与进这场混战,化身蝶是敌友不分的状态,如果在乱战中老马失蹄,那死得也太冤枉了。
对于弗雷特·凯撒来说也是如此,他不想离开工坊作战,在这间酒店里戏弄哭将军,那是事半功倍的效果,没必要为了保全犹大的仙胎进入险峻地带。
这两头魔鬼都在等待时机,化身蝶还提着青金的脑袋,哭将军目前的状态神勇,却迟迟没有作致命一击——无非是为了保下这杰森·梅根的性命。
化身蝶可以输很多次,步流星却不能输一次。
对于神话单位来说,哭将军的血肉是最好的补药,只要越过灵能武装的阻隔,这头怪物吸收血肉就像疯狂星期四特惠套餐来到我们面前,和吸管进了可乐杯那样简单自然。
战局变得愈发焦灼,化身蝶的动作却越来越僵硬。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哭将军与魔怪的撕斗环节也越来越明朗了。
“一次失误都没有吗?”弗雷特呢喃着,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
歌莉娅:“这小子”
以往归一教的干部们,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们都会惊异于枪匠的临场反应和战术对策,还有那种惊人的学习能力,往往忽略了哭将军的适应力。
在作战环节,无名氏的兄弟俩其实都有一颗好学的心,只不过一个是用脑袋死记硬背,另一个是用身体死记硬背。
流星和化身蝶从滩头西南侧一路追打到蓝锋码头,经过八百多米的鏖战追逐,经过四十多个回合的压制反击——对于火力全开的哭将军来说,化身蝶已经奇招尽出,这神话单位几乎把所有操弄血肉化形刀兵的阴招冷箭全使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他在慢慢适应半狼之身带来的速度和力量优势,同时还在不断的应用狼剑术,反复适应新身体的行为模式,重新融合潘克拉辛。
自战局一开始,化身蝶就无法杀死哭将军了,那么接下来这小子只会越打越强。
伍德·普拉克骑着总督府上的马儿赶来战场时,也是战局出现转机,至关重要的决死时刻。
几乎在同一时间,歌莉娅和弗雷特也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
弗雷特·凯撒瞬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看见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权威,一定要战胜的死敌,他连商量战术策略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呼唤魂威张开蝠翼,两支大角刺破前额,化为魔鬼原形跳楼飞走了!
“动手!”伍德拉绳夹紧马腹,冲下沙滩径直朝着流星奔驰:“我有办法救杰森!哭将军!了结这畜牲!”
贝洛伯格再一次唱起勇气之歌——
——随着负剑架势搅动风云,疲于奔命的化身蝶已经伤痕累累,原本刀枪不入的仙胎皮囊也叫这流动的火焰反复锻打焚烧,像烤热的铁胎,要接受最后的敲击!
剑盾合一的那一刻,白狼骑士拢剑回手双持,紧握斩龙,光刃喷发出炙热的灵素能流,也喷涌出冲天怒火!
“噫!——”
似乎是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化身蝶的皮囊各处喉口眉眼齐流露出悲苦鄙夷忿恨的复杂神态,它四肢齐齐刨动沙块,彻底背向敌人,放弃防守态势,要扑打羽翼逃离此地了!
说时迟那时快,厚重的铁块挥出一道耀目剑风,几乎将化身蝶劈成两半!
这气势惊人的撩斩切下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腿,切开髋胯躯干,炙热的灵素残留在羽翅半身缝隙之间,把鳞甲灼得发红,紧接着轰进胸肺,从左肩离开魔怪的肉身。
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化身蝶叫这汹涌剑风牢牢锁定!忽冷忽热的气流造成的压强差使它无法升空,断掉一翼之后,还没来得及飞出去两米,那狼箭步发动时垫步刨沙的响动好像冥界三头犬扒拉大门的索命铃音!
直来直去的纵斩切开它的后脑,轰碎了脊柱!
只这两剑!干净利落的斩切动作完成的那一刻,灵体武装所化骑士臂甲恰好拿住这血雨腥风中失去神智的大狼头颅——
——他将杰森·梅根的脑袋狠狠丢向伍德·普拉克。
“教授!帮个忙!救救他!”
这个时候,化身蝶的残肢断翅才刚刚落地,逐渐变成码头渔船旁漫天飞舞的红色闪蝶。
伍德先生接来这提灯造型的半狼头颅,定睛一看也是吓得魂不守舍。
“我操.”
“这艺术造型太过前卫,对我这个小宝宝来说为时尚早,不过应该还有救”
二十四颗青金石作为灵能中继器,它们完完整整叫化身蝶镶进杰森·梅根的脊柱骨里,这条脊梁作为人体神经中枢,也变成了提灯的控制器,化身蝶依靠生物质湿件来反向控制杰森的脑袋。
有许多粉嫩肉芽依然与脊骨相连,直至杰森的后颈部分还留有毛发皮肤,脊柱九节以下就是一团团肿胀的黄筋肉芽,属于化身蝶的复杂神经节拱起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小丘。
“给我一点时间.”
伍德勒马停下,准备给杰森来一套神经外科手术。
“但是他妈的好像没有时间了.”
他粗略的看了一眼杰森小弟的伤情,有不少青金石已经完全开裂,化身蝶的元质十分活跃,本能冲着杰森的脑干蠕动着,要找到合适的宿主继续寄生。
“你拿回去!”伍德迅速掏出万灵药,轻轻抚过杰森的脊骨——
——另一只手迅速敲下“起爆开关”,把九节脊骨以外的多余元质炸了个粉碎,这伤筋动骨摧毁神经中枢的操作过于激进,至少会让杰森在老年康复疗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来适应新身体。
骨片四散纷飞,甚至有些异物在伍德教授脸上留下了擦伤划痕。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犹豫,且不说杰森老哥没有化身蝶的元质支持还能活多久,就天空中传来的异动啸响,还有那团令人作呕的灵压,都在提示着他——要速速解决这个小问题。
“当心!教授!”流星惊呼。
伍德·普拉克刚给杰森喂完药,又朝着流星掷回头颅,顺带把医生包里的万灵药储备丢出去大半,落下满地针管:“这小子就剩下一颗脑袋了!要补足元质至少需要二百五十毫升万灵药!分六分钟一次适量喂服!仔细检查脊梁骨里的青金石,一旦发生感染或者寄生现象,要立刻切下化身蝶的元质,哭将军.”
话还没说完,弗雷特·凯撒的下肢变成魔怪的尖利趾爪,刺穿了伍德的肩膀,将他迅速带上天空了!
流星慌乱中把杰森·梅根接到手里,眼看战友的肢体在缓慢生长,似乎是伤情得到了缓解,有那么一丝一毫生还的希望——
——可是命运容不得他喘一口气。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带着旗下六位光之翼,逐渐靠向码头。
脚下的大地越来越远,升到三百多米的高空,接近一百层楼的高度。
弗雷特·凯撒露出魔鬼本相,满嘴尖牙五官扭曲,两眼血红得意洋洋的对养父讲述着魔鬼真理。
“我的父亲!”
“睁开眼好好看看吧!如今的我是如此强大!如此美丽!”
“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伍德的两肩被尖爪刺穿,完全动弹不得,可是一点疼都不带喊的,好像一个铁人。
“这句话出自印度史诗神话《薄迦梵歌》——如果你看了奥本·海默,应该也听过。”
“闭嘴!”弗雷特骂道:“不知廉耻的臭虫!垃圾!低等生命!”
伍德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右肩的筋膜彻底撕裂,臂膀完全不听使唤了:“听起来你好像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现状挺满意?”
弗雷特咧嘴大笑:“人类杀死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智慧生命,根据种族和肤色,根据语言和民俗,依然在不断的毁灭自身——他们肢解了绝大部分天敌,把其他生物变成宠物或食物。”
“那么对于我这种不朽不死的超然存在,也是同一个道理,同一套逻辑。”
“把霸主级生物杀光,或者关进笼子里,将他们变成奴隶,我就是新世界的主宰,新的薄迦梵歌要讲述的神话故事里——我会成为神,而你呢?”
“曾有野兽在此漫步,它们是移动的山岳,呼吸沉重,步伐缓慢。”
“你与它们一样,会变成石油和煤炭,变成风化的骨头,变成漂亮的琥珀。”
伍德歪着脑袋,从立领夹层里叼出塑料包装袋,咬破了塑封开口,喝下其中十五毫升万灵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双向感情障碍是一点都没打算治呀”
“这个问题很简单,明明就是我们俩的事——”
“——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
“求爱失败仅此而已,就我俩的私事,你要不满意还可以再多问几次——虽然答案可能都差不多。”
“为什么一定要上升到神叨叨的全人类全世界的话题呢?这和其他人有关系么?”
讲到此处,弗雷特·凯撒当场破了大防,他一心想要报复伍德·普拉克,可是正主来到他面前时,却像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使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我恨你!你自私自利,傲慢狂妄的态度令我作呕!”
“为什么要我活着?要我这个梅毒贱种留在人世间苟延残喘?!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这个洞穴里的囚犯盯着墙上的影子,见到真正的阳光,我就会发狂发疯!”
这段话的本意,是伍德·普拉克与养子传授哲学论时,以苏格拉底的《墙中影》展开的讨论,说的是一群原始人如果自始至终都活在地下洞穴,永远都见不到真正的阳光——那么对他们来说,就只能看见墙上的影子,影子才是真实的东西。
久而久之,就无法接受外面的世界了。
这番话对于父子俩意义非凡,伍德·普拉克自始至终都不是这个宇宙的人,香巴拉对于九界来说,也是一个黑暗无光的洞窟。
养父教给弗雷特的知识,使他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正常人的生活。这种遐想使他一步步迈向珀灰蝶,使他发自身心的爱慕着生命里的绝对权威。
万灵药使伍德两肩的血肉与魔鬼的趾爪互相咬合。
他艰难的抬起手臂,按上弗雷特的踝足骨节。
“我的小儿子,你好像从来都没长大”
“艾欧女神对我施加的诅咒是如此可怕,我的儿女们没有一个能逃过这种惩罚——要么心灵脆弱,要么灵魂失常。”
“你和你过于幼稚的哲学观念令我感到可笑,令我丁寒心也寒。”
“你有多久没感受过父爱的沉重了?”
“来吧,和我斗法!”
“SexBomb·性感炸弹!”
摸了
休息不好,困了一整天,眼睛都睁不开,还有点过敏皮炎。
容我饱饱睡一觉,之后本月满勤。
Mission①·侍者其一
前言:
这葡萄没有熟,肯定是酸的。
Part①·父子情深
“SexBob·性感炸弹!”
“恰中要害!贯心刺髓!炸碎它!”
火红的烈焰从蝠形魔怪的下肢迅速爆炸蔓延,在三百多米的高空开出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弗雷特·凯撒的左腿当场炸断,这头魔鬼忍受剧痛不可思议的看着摇摇欲坠的父亲——看着生命中无法割舍的死敌。
仅有右腿两根粗大的趾爪勾连着伍德先生的肩颈烂肉,他的身体在狂躁的灼热海风中起起伏伏,随时都会跌下深渊,变成海浪里的一团泡沫。
他的脸上还留着不少骨片刺伤,魔鬼的左腿踝骨受到性感炸弹的灵能爆破,变成了一颗手雷——如此近的距离,伍德自身也要受到爆炸带来的破片伤害。他的肩颈依然被趾骨贯穿,哪怕有万灵药相助,短时间内也无法摘除体内的魔鬼元质。
弗雷特骂道:“你这个疯子!”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伍德·普拉克肩骨处的贯穿伤往外洒下成片成片的鲜血,又一次按住了弗雷特的足踝——要进行第二次爆破操作。
弗雷特惊慌失措,连忙倾身俯冲,想通过改换飞行姿态的方法,使伍德·普拉克失衡。
“从这个高度跌下去,你死无全尸呀!伍德·普拉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这一生都离不开芙蓉鸡血石,它是我的辉石,霍普小子。”伍德失了平衡,一股巨力使他身体歪斜打横,就像岩羊落进雕鸟的尖爪,被突如其来的俯冲态势卷起身体横空飘飞,“它是红色的石头,是最接近癫狂蝶的颜色,疯狂和勇敢都在支配我,在帮助我。”
“今天不是周六,不是安息日——丰饶之神也不能救我性命,这使我愈发清醒,使我充满决心。”
“命运把我带到你这个傻儿子身边来,我怎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霍普!你睁开狗眼看清楚!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看看这片天与地!”
大魔鬼心慌意乱,仿佛挂在趾爪上随风飘摇的不是伍德,而是他自己。
在这个高度,东马港诸多城区尽收眼底,近海有四十来条渔船刚刚出航,因为强烈的灵能潮汐,使周边鱼群跟着奇特的地磁环境变得活跃起来。
阴雨天气似乎在预告着热带风暴即将来临,无论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捕鱼船队,还是零零散散出海寻宝的钓客,他们似乎完全无视了半空中奇异的飞天魔鬼,似乎看不见困在滩头的哭将军——对于这些没有灵感的人们,神仙施展出来的法术再怎样绚烂,再怎么神奇,也比不上汛期来临之前的丰收喜悦。
海岸哨塔之下有一对母女在逗弄襁褓里的小孩子,引水渠一侧聚起二十多个渔家农妇,有说有笑的拿起棍棒泼水敲衣。
化身蝶死后,花城湾早市的巡逻队伍一探头,各行各业的小工就跑来蒸笼铺拿钱换食吃,哪怕哭将军所在的热战地区离他们不过一百八十多米。
“我到底养大了什么怪物?”伍德·普拉克呢喃着,狂风吹开他满头金发,吹出一对愤怒的眼眸:“你总以为你的戏法能够把整个世界闹个天翻地覆,靠几张合同,靠可笑的魔鬼协议就能牢牢握住他们的命门,这是你瞧不起看不上的芸芸众生,你从来不在乎这些人,可是我在乎啊!”
“你不敢来九界找我的麻烦,躲在东马港吸血吃肉,做你的土地主,当你的小王爷——你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他们的元质,组织你的侍从队伍,修建你的恶臭魔池——哪一样不需要人?!你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毫不知耻的向我炫耀这份力量,展示你的美丽姿态?!”
“你是我亲手带大的儿子,我为了香巴拉各个部州和九界诸多行政区奔波半生,为了人类命运所系谋求共同幸福的时候——你这个蠢货,为了你那么一点自私且可笑的尊严,毫无二话的变成了吃人怪兽。”
“应该充满仇恨心的人,是我才对呀,霍普。”
“原初之种把我的小儿子夺走了,只留下这副失去灵魂的空壳,留下这头穷凶极恶的珀灰蝶。”
“用SexBob·性感炸弹伤到我自己又算什么呢?”
“它就是我的灵魂,是我的本质——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右臂筋膜受到万灵药的影响,伍德找回臂膀控制权的瞬间,撕下破破烂烂的袖子,奋力挥动袖管碎布。
“炸碎它!”
球形火焰几乎将弗雷特的半边肉身给烤焦了——
——尽管他是九狱的魔鬼,可是组成物质位面肉身的部分元质依然来自于魔池造物,来自于凡人的血肉祭品。
他可以再次从魔池里重生,但该受的伤害一点都不会少。
衣袖受到SexBob·性感炸弹催化起爆,突如其来的冲击波使四周氤氲水汽散射开来,一条条金丝红线变成燎原火舌,爆破过程带来的高温高压让父子俩遍体鳞伤。
伍德的手臂再次报废,这十五毫升万灵药可谓物尽其用,他的肉身在不断的遭受摧残,也在不断的复原。
断臂往外吐出一些粘稠的黑血就立刻长出新鲜的肉芽,紧接着骨骼和筋络缓慢再生,披上皮肤和指甲。
弗雷特被这记零距离爆破攻击炸得两耳冒血,整头魔鬼都懵了,他依然保持着俯冲姿态,失去了一段记忆,就像大脑突遭重击的拳击手,意识断片。
魔鬼带着伍德往海滩飞速坠地,在这种十死无生的环境下,伍德·普拉克依然没放弃挣扎——他从外衣左侧立领再次取来一袋万灵药储备,咬开塑封喝下补给。几乎同一时间死死捂住了右臂肩头的勾爪骨趾。
这是他与弗雷特纠缠不清的最后一点牵挂,也是他保持飞行姿态,不至于跌下大海粉身碎骨的护命符。
“炸碎它!”
他的半个身体都被烈焰吞噬,头发跟着脸面一起烧掉半边,瓶盖粗细的五根尖爪炸成漫天火星——
——他朝着灰蒙蒙的海洋迅速坠落,即将撞上冰冷海水的前几秒,他撕下肩头窟窿眼里的烂肉,夹带着掌心粘稠黑血作为炸弹触媒,狠狠按下起爆开关!
刹那间,海平面出现了一道汹涌的沃辛顿射流,那是水下压力迅速发生变化,从海平面下方直朝天空冲起的水柱。
海滩一侧风光带,引水员小哥骑着自行车刚跑出去两千多米,正要回到邮电局街道,就看见滩头掀起一股狂风,从冲天的水柱中落下一个血肉模糊浑身是伤的老主顾。
伍德·普拉克跌在马路边滚出去十来米远,扶着护栏起身,把左臂肩头球臼关节的几根尖爪拔出来,狠狠一提臂,这条手臂算是能用了。
他从后腰杂什包裹里掏出一根万灵药针剂——还是枪匠制定的环牙针标准,将它狠狠扎进脖颈大动脉。
就看见金灿灿的头发好似野草一样疯长,这失魂落魄两耳流血的男人又一次满血复活,踢开漏底的皮鞋,从大衣里掏出杖石合一的芙蓉鸡血石白铜棍。
没等引水员小哥说点什么——
——同样狼狈不堪的弗雷特·凯撒又一次扑打肉翅,卷起狂风俯冲而来。
几乎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伍德·普拉克叫这粗鲁野蛮身负怪力的魔鬼裹挟着,一路撞进旧城区的院落,冲碎了两面院墙,撞出满地烟尘,最终撞进布料工坊的染色池里。
Part②·三个囚徒
弗雷特·凯撒已经完全失了理智,他再也笑不出来。
养父的灵能技艺让他肉身受挫,接二连三的语言羞辱使他心灵受伤。
其实他要的东西很简单,只不过是一句肯定,只不过是一些安慰,或是单纯的,作为敌人,作为对手的认可。
伍德·普拉克讲述的伟大理想,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因为吃不到葡萄,所以葡萄一定得是酸的。
人们会因为父亲而收获幸福,可是这幸福从来都不属于霍普·普拉克。
或许有那么一点,有那么一点亲情的温暖,可是更多的,还是求而不得的怨与恨。
接二连三的爆炸使染料池周边地砖开裂,从池水中冲出两个虚弱无力的人影。
伍德起身要拿住白铜棍棒敲裂这不孝子的脑袋,却发现手臂在水下执行爆破操作时反折断裂,棍棒也抓不住拿不稳脱手落地。
弗雷特瘫在净水池一侧,眼睛叫鲜红的染料弄瞎了,两臂撑住湿滑地板,通过灵能感应锁定父亲的一瞬间,他便开始念咒施法——要以诅咒来对付这不畏痛苦和死亡的灵能者。
下一秒他下巴受挫,叫伍德一脚蹬上面门。
想要以SexBob·性感炸弹锁定弗雷特的脑袋,伍德就必须用肉掌触碰到魔鬼的头颅,他与这力大无穷的鬼怪扭打在一起,两眼被染料浸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不断挣扎着。
而弗雷特也没有束手就擒,这副健壮的肉躯拥有一颗过于瘦小的脑袋,他不断使用Helpghand·一臂之力的力量来削减父亲的射程,压缩伍德的手臂,调转这致命起爆开关的方位。
两人的灵能都受到射程限制,需要完整的手性来发动,伍德的左臂在万灵药的影响下,伤处渐渐长出完整的结节肿块,在它完全反折自愈不听使唤之前,经验丰富的魔术院教授再次翻滚离开魔鬼身边,要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来调整肉身状态。
弗雷特的嘴一旦恢复自由,他又要开始念咒,寄希望于珀灰蝶的力量来杀死对手。可是两人分开以后,他就难以锁定伍德·普拉克的位置。
血红的染料使他两眼失明,无法看清工坊染色区的具体事物,四周都是染色汤池和晾布长杆,伍德·普拉克的灵压却越来越微弱——
——这是一种停止灵能反应,消除魂威波动来隐藏气息,恢复常人常态的方法,可以使灵能者躲过狱界生物的探查。
“躲起来了?父亲?为什么?你在害怕吗?”
弗雷特停止念咒,他开口说起人话,同时检查着身体各处受到的损伤。
“害怕我用魔鬼的绝技来对付你?你承认我的强大了?”
“哼哼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他身体一侧右肩胛骨到腰脊的肉翅已经完全炸断,胸脊产生了侧弯,肋骨断了七根,两条腿是刚长出来的,根本就保持不了身体平衡——这也是为什么伍德·普拉克能以智人的肉身素质来压制魔鬼的原因。
弗雷特半瘫在染料池旁,倚着布坊亭子的立柱,慢慢爬起来。
他从两百多米的高空跌进浅滩,摔得骨碎肉裂,几乎把内脏都摔出体外,他没有时间调整这副受创的身躯,靠着超自然的愈合能力,立刻对伍德展开追杀,这种恨意驱使着他,控制着他,不顾一切的追逐着父亲。
他拥有魔鬼视觉,能探查空气中的灵素灵子流向——
——如果伍德·普拉克再次运转魂威,使用Sex·Bob·性感炸弹的力量,哪怕这对肉眼看不见任何光,也能通过灵素锁定父亲的位置。
万灵药只能帮助勇者拥有和怪物同一等级再生自愈的生命力——它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伍德手上还有四针万灵药,每一针都算满血复活的机会,每一针都是SexBob·性感炸弹执行零距离爆破的基础条件。
他一动也不动,就站在红色染料池和布坊晾晒区的狭窄夹道中间,选了一个迎风位,这里能够避开海风,避免身上的气味和信息素落入魔鬼的鼻子里。
他的状态同样糟糕,棍棒还留在弗雷特·凯撒脚边,眼睛在浸入染料泡池时完全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凭借强大的记忆力来判断方位适应地形。
对于咒术师来说,分出胜负可能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
或许魔术院的施法者,这些擅长诵经念咒摆弄灵媒的灵能者还会大张旗鼓开坛做法,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施放各种各样的灵能技艺,能够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斗上几十个回合。
但是对于天赋施法者,对于伍德·普拉克和弗雷特这头魔鬼来说,他们终其一生都在研究自己的魂威,围绕着这份天赋作各种各样的施法练习,是魔术院无法复制,无法学习的魔法。
可能只要一两秒,伍德找到合适的爆破物,迅速接近弗雷特,使用性感炸弹就可以把魔鬼的脑袋炸个稀碎。
局势对于弗雷特·凯撒来说也一样,只要能锁定伍德·普拉克的方位,将这副魔鬼肉躯的所有咒力都寄托在一道咒死法术,利用Helpghand·一臂之力与其周旋,将沸血咒语压缩到六个音节——再从魔池中重生,就可以悠哉悠哉的飞回布坊,好好看一眼父亲浑身溃烂,血肉沸腾的尸体。
“不敢出来见我?!”
弗雷特骂道——
“——胆小鬼!你不配拥有Pck(勇气)这个姓氏!”
“伍德!伍德!伍德!滚出来!”
“应我一句嘛!就一句!难道你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我的肉身在不断恢复力量!而你只会越来越虚弱”
“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嘛?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陷入困局的时候,从纺纱造布区缓缓走出来一个聋哑男孩,他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找不到合适的活计,来布坊讨生活,做洗纱最后一道工序。
纺纱间和洗纱水渠那头聚起来不少工友,把这个无亲无靠的小伙子推出来,要这个聋哑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人们开门开窗,望见弗雷特这凶神恶煞的魔鬼,他们马上缩回屋子里,留哑巴小伙一个人仓皇失措在门外——怎么喊怎么叫,嘶哑喉咙里冒不出一个字,只能对着大门敲敲打打,哭也哭不出多少声音了。
“伍德!”弗雷特能感觉到活物靠近,乐子来了心生一计:“好像又有一个苦命人在命运的安排下来到我们身边了,听声音是个男孩,和我们这两个囚犯,关到一个笼子里咯——”
“——那么他会帮谁呢?帮你还是帮我?你一定在盘算阴谋诡计吧?要利用这个男孩子传递炸弹?!帮你运一些小礼物来送给我?对么?你一直都是这种人”
弗雷特有开口讲话的优势,他绝不会放弃先机,立刻向声音的源头喊话。
“喂!小伙子!你看见一个男人,他大概六尺半高,是金色头发的洋人”
“不过现在应该和我差不多了,毛发和皮肤都叫这池水染成红色。”
“他在哪里呢?他在哪里?”
“只要你能告诉我”
“我是东马港龙舌兰日出大酒店的老板!我也是总督大人的保家仙。”
“我能让你获得荣华富贵,让你喝酒吃肉,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把你从工坊里赶出来的混账东西们,都要跪在你面前道歉!”
“这布坊里的妞,你看上哪个!我把她扒光了送到你床上去!”
“以后你是这里的主人了!”
伍德·普拉克依然没有轻举妄动,他用手语和这聋哑男孩打手势——
——可惜这男孩连手语都看不懂,或许是男孩自小到大都没有学过这套肢体动作。
“他妈的!”
弗雷特听见咿咿呀呀的叫唤,终于明白这是个哑巴。
“没用的废物!”
Mission②·侍者其二
前言:
如果有出来的脚印,或许我会试着走进去。
[Part①·声音]
“这小子听不见咱们在说什么,也没办法讲话。”
弗雷特·凯撒如此说道——
“——既然如此,伍德·普拉克,我慈悲且仁爱的父亲,我要用这小子的元质造一头蹒行怪,让它来寻找你的踪迹。”
魔鬼已经做出攻击宣言,只等伍德乖乖上钩。
“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的平民遭我毒手,对么?”
“你现在离我有多远呢?二十一尺?还是二十六尺?在哪个方位呢?”
弗雷特颇有耐心,指向染色池院落的墙垒坑口——那是他撞进院墙时留下的生路,对于伍德和另外一个聋哑男孩来说,这就是唯一的出路。
“什么都不做吗?要继续当缩头乌龟吗?”
大魔鬼往腮帮子轻轻一划,脸颊鲜红的皮肤长出第二张嘴来,这是珀灰蝶的天赋技能,使发声器官附近的元质作为另一套喉舌使用。
“我要用沸血咒杀死他,这消耗不了多少灵力,是完完全全读完四十四个音节,四个泛音两个滑音的咒死法术。”
“他会死得非常缓慢,尸体也会完整一些,能够作为蹒行怪的施法素材。”
于此同时,弗雷特的侧脸生出两排尖牙,吐出一根紫黑色的分叉长舌,开始诵经念咒。
一直躲在洗纱间大门外边的“小哑巴”突然就蹲了下来,他起先使劲拍打着工坊的木窗户,得不到回应,后来就试着往院墙的坑口走,结果刚迈出去一步,两只眼睛立刻传来灼烧感。
随着咒死法术的启动,小哑巴的体温在缓慢的上升,诵咒施法的速度不快不慢,恰好就讲究一个文火慢炖。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小哑巴只能蜷缩身体,像烤熟的虾一样瘫在地上。
他的皮肤通红,远心端的四肢发热最为明显,手掌已经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皮肤吸饱了高温的组织液,像是泡过滚烫的温泉,变得皱巴巴的。
一个个红肿过敏的烂瘤炸开,他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弗雷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倒不是因为这小哑巴的惨状,而是伍德·普拉克的冷漠无情。
“怎么样?不去救他吗?”
“四十四个音节很快就能念完,我特意拉长了音声之间的节律,这套语言还是你亲口传授给我的,用来分辨魔鬼的口音,有许多驱魔人用这种特征来找出躲藏在人间的狱界伪装者。”
“他很快就要死了喔,伍德”
“如果你不打算救他的话,为什么要救我呢?”
“为什么要把我这个染上梅毒的畸形怪胎,从那个寒冷的河谷里带出来?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人生?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
“我只是你的试验品吗?这小子对你来说毫无价值?又聋又哑的帮不上半点忙!所以你干脆放弃他了?”
“伍德,你这个虚伪又懦弱的贱种.”
“咒语要念完了!”
就在弗雷特·凯撒歇斯底里抓狂质问的这点时间里。
伍德先生已经悄无声息的动了五六个身位,他的鞋子跟着外套一起上了西天,早就报废了,他只能赤着脚踩在又湿又滑的染色池方砖之间,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朝着那个备受折磨的小哑巴摸过去。
他不敢动用灵能,把万灵药的环形针剂瓶塞打开,把橡胶密封圈摘掉。试着洒到这小伙身上,去缓解沸血恶咒的痛苦。
如果弗雷特念完这段咒语,小哑巴的大脑会立刻变成滚烫的粥汤——曾经马奎尔医生也中过这招,只要完成咒死法术,再怎样强壮的人类也会在数秒内脑死。
距离还不够,伍德离小哑巴还有六米多的路途,踏上石梯台阶继续往前,至少得走到小哑巴跟前才能用药。
就在弗雷特念完咒语的那一刻,小哑巴的惨叫声也渐渐虚弱,是喉舌肿胀塞住气管,身体各部脏器都要被沸腾的血液煮熟,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万灵药泼在这大男孩的脸上,几乎跟着这颗滚烫的脑袋传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那是皮肤里的水分都叫高温蒸干了,骨骼见了低温药液,马上发生热胀冷缩而脆裂的声音。
伍德没有犹豫,继续从兜里掏针救人。将第二支针剂捅进小哑巴的侧脖。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还没有死,这粗重的喘息声好像越来越强烈。”
弗雷特笑嘻嘻的说道——
“——看来你没有逃走,就在这小子身边,对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强劲的灵能潮汐化为冰冷的恶念,牢牢将伍德先生锁定。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搂着小哑巴往染色池里跳,另一道沸血恶咒接踵而至,温暖海风中夹带着夺魂追命的灵能冲击,它打中伍德倾身歪倒的肢体,打中右腿髋胯链接小腹的血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伍德往腰肢下腹受创的肢体狠狠按去——
“——炸碎它!”
突然鼓胀变形的腹部带着些许肠道和半颗肾脏,以及整整一条右腿完全炸碎了。
这部分肢体受到爆炸的冲击力,轰飞出去滚到晾布长杆一侧,它依然留有沸血恶咒带来的高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裤腿被沸腾的蒸汽撕开一个大口子,腿脚肿大皮肤爆裂,变色发白的肌肉纤维带着一股股粘稠的沸腾黑血不断往外冒。
落进染料池的伍德先生几乎没了半条命——
——他搂住小哑巴屏息闭气,捏住小伙口鼻,避免染色剂涌进他的气管。从腹腔传来的疼痛使他好几次失力失神,意志接近崩溃的边缘,他需要氧气,他需要呼吸。
正如魔鬼的攻击宣言,弗雷特·凯撒作出全部咒力的绝杀,两眼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得手了?伍德·普拉克被我杀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能在这种困境中活下来,诅咒生效时传来的灵能潮汐不会骗人。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弗雷特面露狂喜之色,尖利的爪子在胸口刨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它们又立刻愈合,直到指甲里全是肉泥——又叫这魔鬼重新用舌头卷回嘴里。
“嘻嘻嘻嘻!我的心魔!我的心魔不见啦!~嘻嘻嘻嘻!”
处于染料池之下,屏息装死的伍德先生也听不清水平面之上的声音,他好像沉进海底的一具尸体,只能等待魔鬼离开,等待强烈的灵压渐渐消散——
“——大人!”
就在此时,一个不谐之音打断了弗雷特的欢欣喜悦。
从纺纱间的大门边,探出一颗肿胀肥胖的脑袋,是小哑巴的工头。
“大人.大人?”
“不不不仙长!”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工头连忙改了称呼,摘了瓜皮帽,放下嘴里的烟锅,把宝贝挂回脖子上。
他睁大了眼睛,试图把满脸横肉都揉开,变成浓眉大眼的“良民”面相。
“您刚才说的这个伍德·普拉克.”
“他好像没有死喔”
[Part②·文明的意义]
弗雷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的大脑完全分析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时,突然就退回亭子里,退到安全距离去——
——他的咒力几乎用尽,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你说什么?!他在哪儿?他还活着?!这不可能!”
工头笑呵呵的说道:“或许没有死,但是应该也活不长了。我分明看见他断了一条腿,抱着小哑巴跌进朱砂染色池里,没有动静。”
“该死!”弗雷特满头冷汗,又不敢上前确认,于是朝着工头喝道:“你去看!”
工头连忙挥手摇头:“可不敢!可不敢!”
仙人都不敢往前走一步,要他一个布坊工头去?
“那你想死?!”弗雷特催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刚才”
“听得清楚了!听得清楚!”工头马上应道:“只要帮您,这布坊都是我的!”
这么一来二去,又过了一分多钟。
伍德已经快陷入失血性休克的状态,他再也捏不住小哑巴的口鼻,要失去所有力气,空出手来,往腰包寻万灵药治伤,还有最后两针。
染料池里全是有色矿的杂质和花青素,伍德也不知道在这种池水里,身体再愈合会发生什么变故,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经常旷工的幸运女神——毕竟香巴拉是没有傲狠明德的。
胖工头往前蹑手蹑脚的靠在染色池旁,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没有声音咯。”
弗雷特:“你看仔细了!”
胖工头:“真没有了!连个水泡泡都浮不起来。”
弗雷特还是不放心,大声呵斥道:“你跳下去找!把尸体给我捞上来!”
这绝不是魔鬼多疑,死于沸血咒的人,尸体依然会保持高温,如果这工头所言属实,那么伍德·普拉克就绝没有死,他或许还在池子里苟延残喘。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弗雷特手上,他必须扩大这种优势——
“——告诉我,那条腿在哪儿?”
胖工头一愣:“什么腿?”
“就是伍德·普拉克断掉的那条腿,它在哪儿?”弗雷特越来越虚弱,这副躯壳的咒力用尽之后,与魔池的联系也越来越微弱,他需要补充元质,空瘪的肚子就像烧干燃料的魔力炉,要开始分解他的血肉了。
无论是归一教的肉食主义者或是狱界魔鬼,灵能者的元质是最好的养料。
只要能拿到伍德·普拉克的那条腿,拿到那部分元质,弗雷特的肉躯就能再撑一会儿,能亲眼见到父亲的死相,确认父亲的死讯。
胖工头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里啊!”
弗雷特依然是瞎子,看不见任何东西,大声骂道:“你他妈的找死?!”
胖工头连忙指正:“哦不不不!不不不不!您往前,往前。”
弗雷特跟着走出去。
胖工头接着指正:“往左边两步,再往前走几米。”
弗雷特:“几米是几米?到底是几米?!”
“我看不准!我看不准呀。”胖工头急得满头是汗:“就是几米,到了草坪里,有一棵柏树,树边就倚着那条腿.”
弗雷特:“好样的,我闻到香味了.”
拿到这条大腿以后,弗雷特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他感觉胜利近在咫尺,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父亲的辉石和棍棒都在亭子一侧,没有这两样增幅灵能的道具,再怎么神通广大的灵能者,再如何勇敢的闪蝶,那[SexBomb·性感炸弹]的破坏力也要打个折扣。
他大口大口咽下滚烫的人肉,撕开破破烂烂的裤管,咬碎发白的肌腱,嚼烂大血管,挤出一部分排泄物,连肠子都不放过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进食的速度极快,啃骨头的方法似乎早就烂熟于心,这与平时的苦练脱不开干系,或许还有一部分内心演练,在脑子里早就想过要如何吃掉伍德·普拉克——终于美梦成真,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
弗雷特吃完了大半人肉,早就恢复了力气,这副魔鬼躯壳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像刚才那般虚弱,丰沛的灵素再次流转于这副狱界肉躯之中——它的美丽来自于强大,来自于无敌。
“看清楚了吗?”弗雷特再也不去关心伍德·普拉克的死活,哪怕染料池里边躲着枪匠,他也一点都不怕了,似乎吞下这条腿之后,内心强烈的恨也得到了消解——使他怀着悲天悯人的心,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这些垃圾杂碎低等生命,为了一间布坊,就去染料池里排雷探险。
至于我的父亲?呵
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哑巴小孩,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暴露位置,快要丢掉小命了。
弗雷特直接从眼窝里掏出眼珠,连着一部分囊管结缔组织,生生挖出来眼球,想要清洁这颗眼球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需要针对染料选色调配的洗剂。
他索性将眼球直接拔掉,要重新长一颗出来。
“我要亲眼见证你的死亡。”
从血淋淋的眼窝里长出新的玻璃体,虹膜再生,瞳孔慢慢归正。
直到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弗雷特看见胖工头就坐在染色池边,托举着伍德·普拉克虚弱无力的身体,另一只手捞起小哑巴,使小伙能够平缓安静的呼吸,嘴里还在不停揶揄,不停敷衍。
“仙长,您稍等!我再找找!我再找一找!”
话是这么说,可是胖工头手上可不是这么做的——
——他一直在帮助伍德先生,想要把这一大一小两个溺水者慢慢推上石台。
“伍德.”弗雷特依然坐在柏树下,没有第一时间念咒施法的意思:“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头肥猪也要来帮你了?明明占据上风的是我才对.”
“你没有辉石和棍棒,瞧瞧你——”
“——这些盲目痴愚的凡人使你筋疲力尽,他们要把你拖下水,把你拽进死亡的深渊。你该怎么赢?”
“你要给小哑巴一些好处!我也会帮你的!”胖工头努力把伍德先生推上石台,虽然眼神惊恐,但是依然大声叫唤着:“仙长!可是羊听了狼的话,乖乖走进洞穴,也要被吃掉吗?”
“我这头肥羊站在狼窟外面,看着走进去的脚印,你也得给我看看走出来的脚印呀!是你逼我的呀!我没得选呀!”
“伍德先生快要死了,他也要救小哑巴!”
胖工头捏住心口,几乎吓得哭出来。
“我怎么能帮你呢?!我怎敢帮你?!”
弗雷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凡人,他只觉得吵闹——
“——矿物材质研究第一课。”
伍德·普拉克瘫在石台边,他的右腿连着半边屁股都炸没了,在染料池水的影响下生出部分畸形的肢体,重金属中毒使他脸色绀紫,浑身各处长出硬疣肿块。
“霍普,我教过你什么?”
“早就不记得了!父亲!”弗雷特只觉得可笑:“谁会学那个!我最想学的是魔法!是灵能!我要逆天改命呀,你好好瞧瞧自己这副畸形的肉身,现在你也要经历我的痛苦。”
伍德·普拉克接着说——
“——芙蓉鸡血石,是列侬王国矿石特产,也是红色辉石的一种。”
“含有辰砂、石英、玉髓、磁铁矿和赤铁矿。”
“研磨物有微弱的腥气,味甘甜,其中辰砂别名朱砂,可以入药。”
这也是朱红染色剂的其中一味,是伍德·普拉克血液里的辉石灵媒。
伍德·普拉克:“至于炸弹,已经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了。”
弗雷特变了脸色,低头看向肚腹。
“该死.”
伍德·普拉克比着大拇指,给这不争气的儿子点了个赞,紧接着扣下起爆开关。
“我们九狱再见!”
鲜艳的红石粉照出伍德·普拉克皮下血管的轮廓,强烈的灵能反应让他的皮肤再度溃烂,因为温度随着灵能潮汐的剧烈变化,使这伤痕累累的畸形肉躯反复遭受灵能的摧残。
从他口鼻中冒出骇人恶兽的烈焰和烟气,羊头魔鬼依附在这男人的身躯之上,蹄髈形的前肢狠狠敲在起爆开关的指节。
只听一声尖锐蜂鸣,就像炸弹起爆前引信熔融迅速升温时,汹涌燃气在空腔中涌动而产生的啸响!
大魔鬼的肚腹迅速膨胀,肉身被炸得四分五裂,连环爆炸使他上肢飞到半空,对着伍德的残躯咬了多少口,他就要炸多少次。
轰隆隆的爆炸声持续了五六秒才停下,紧接着从天空中落下一片血雨。
伍德往脖子上扎了一针,兜里还有最后一针存货。
他倚在石台边狂吐不止,从工人手中接来洗剂,把身体各处的染色剂弄干净,又跑去厕所拉了泡大的,找到工人宿舍偷了条裤子换上。
回到染色区时,胖工头带着兄弟们齐齐看着这古怪的洋人。
“染色剂只用花青素就行了,用鸡血石黏土矿做染药,小孩穿了这种贴身衣物他不长个”
伍德拍了拍胖工头的肩,这才想明白——
“——哦,你他妈是个黑心老板,要压低成本是吧?这地方没人种玫瑰茄,等我回头给城里花农搞点种子。”
众人都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小哑巴:“谢谢。”
伍德:“你他妈能讲话啊?”
小哑巴指了指耳朵——
“——我只是聋,不哑。”
听得见声音了,这年轻小伙的喉咙叫万灵药治好,自然也能照着伙伴们的口语发音学几句。
伍德一瘸一拐的往院外走,心里装了太多事,忘了带手杖。
胖工头立马把白铜棍棒捡回来,大声吆喝着:“英雄!你东西!”
伍德随手接来,使劲跺地,这腿脚才稍稍听话一些。
胖工头:“要不歇会儿?您这腿都麻了,走不利索了。”
“你家蹲厕不好用,我蹲麻的。”伍德骂道:“就那么点地方,你迟早掉茅坑里淹死!修茅厕的钱都不够你的丧葬费!”
胖工头点头称道:“骂得对确实”
伍德往大马路赶,要去收拾弗雷特的魔池。
“走了。”
Mission③·侍者其三
前言:
神总是慢腾腾的给人带来好运,我要的是马上到手的好处。
Part①·绝对核心
“东马港南部海岸线的聂盾河畔到比丘,这段地势由南向北逐渐走高。”
“夏季的高压系统会逐渐逼近喜鹊山脉,也就是我们的主战场,在花城湾到永康工业区会形成一个低压槽。”
“低压槽西侧形成的冷锋正以六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南下,在二十七日午间十一点到达东马港湾区的海岸线。”
“这种天气模式,会引发强烈的风切变和大气湍流——在二十六日晚间发生的冰雹雨雪也是如此,高压和冷锋几乎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形成。”
东马港南岸用于修理船只的浮船坞里,与伍德·普拉克一同赶到前线的还有另一支队伍。
他们是广陵止息各个兵团刷下来的二级备战人员,战斗力远不如编入快刀的精锐,也作为临时救火队负责各种各样的安全护卫任务,伍德·普拉克是傲狠明德的智库幕僚,有关于思乡号的救援行动,世卫组织下发有关于黑蛇的收治管理办法——这支临时组建的生力军要全权负责。
凡事要做两手准备,当思乡号因为一场“意外风暴”搁浅于东马港的浅滩时,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针对这起事故制定的饱和式救援计划也早就开始运转。
此时此刻,浮船坞里挤满了人,有男有女,一共十六位。
他们没有远征时期厉战老兵的作战经验,也没有真正的接触过钢与火,全是加拉哈德军校出身,在月神杯的演习活动和遥远边疆锻炼出来的文职人员——没有资格参与接下来的珠泰合战,多亏伍德·普拉克的任务行程,才让这些年轻人有机会来到香巴拉大东南。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枪匠的学生。
“各部传唤铃的灵素虫状态如何?”
“能收到战区回信,哭将军把化身蝶干掉了。”
“能联络上银贝利吗?”
“丐帮的弟兄只认无名氏的徽记,这些情报人员的守秘工作做得很好。”
“哭将军受困期间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要靠我们自己。”
浮船坞已经被这些小家伙们征用,用两把红艳艳的猫咪钱搞定了渔业坊主。
发出这句疑问的,正是灵云小队缺失的那块拼图,是早早纳入无名氏预备役的青年才俊,也是童话王国的队长,尚且只有十九岁的齐寂。
此时此刻他咬着电子绘画笔,手上捧着好几台手机当备忘录,与气象台兼职的老同学接着发问:“天气呢?”
“老样子。”在浮船坞顶侧平台观察气候变化的熊瞎子应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鬼天气,就和祖拉城爱丽丝口岸种辣椒长大的妞一样,性格多变,喜欢打人耳光。”
楼下指挥部里传来一阵嬉笑,这支队伍充满了活力,仿佛天塌下来也没当回事。
在楼下搜集整理街道地形图和各部人口分布的数据员抬起头,撩开嘴巴旁边的杂毛,往鸟喙里丢了两块口香糖,这是一位鸦人,他随口应了一句:“那是你的问题。”
“一定是魂威攻击。”同样是混种,贴在齐寂旁边个头矮小的鼹鼠妹妹开口说道:“这是敌人的光之翼,她能控制天气,前一天的冰雹砸坏了城东医院的配电系统,死了不少病人,把教堂区的风向标砸得稀巴烂,大钟楼顶上的艾欧女神像都碎了。”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还记得这三位混种来自何处。
他们是豪哥的老同学,是加拉哈德八年级组,七十八班刚刚毕业三个灾兽混种,无一例外全部加入了战团。在六年远征时期,除了大城市的激烈热战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受到归一教控制的偏僻村镇——这些地区就变成了二级战备兵团和预备役的磨刀石。
“龙骑兵的先锋们呢?”指挥部的参谋队伍里有个声音问。
齐寂坐在一排发信传唤铃面前,头也不回的应道:“已经部署完毕,最新消息表明,哭将军刚刚收拾完化身蝶,携VIP杰森·梅根往城市平民区逃窜。”
有人说:“那叫战略转移。”
齐寂纠正道:“就是被好几个光之翼围追堵截,他手上还有伤员,我们的斥候帮不上忙——这种级别的战斗,想用轻武器对SgForMe·为我唱加持的光之翼造成有效杀伤,这种课题枪匠老师也没教过呀。”
在场的十六位兵员没有高深的灵能,与他们同行的斥候队伍也一样,除了最基础的灵视以外,几乎全是化蛹单位,有四十三位先锋斥候来自龙骑兵战团,由哈斯本先生培训的几个兵员还处于若虫阶段,最年轻的不过十八岁。
他们本来没有资格加入闪蝶之间的角力游戏,但是枪匠和交通署各部的将军们有一套非常成熟的现代化信息战斗系统,它可以让这些才思敏捷头脑清晰的年轻人尽情发挥才华。
“哦!”
传唤铃收到了新消息,齐寂马上调出手机的编译器,同时开始在笔记本上手写心算破译铃声暗语。
“大春的三人小组离主战区比较近,他得到消息,酒神教堂的大牧首,光之翼的大教宗是永生者联盟里至关重要的高价值目标,从战区收集到的情报表示——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是犹大的护命羽毛。”
此话一出,临时指挥部里的年轻人们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
这回捞到了一条大鱼,对于东南主要战区的攻坚队伍来说,如果能在东马港击碎犹大的主心骨,杀死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会载入加拉哈德的校史。往大了说,族谱就从自己的名字开始写。
这群小家伙在认清事实之后,能保持如此冷静的情绪也和枪匠有关——无论是何种情况,对弈还没有结束,分出胜负之前,都要保持百分之百的集中力。
“要支援普拉克先生吗?他的传唤铃保持静默状态太久太久了。”有人问。
“先看灵云小组。”四人为一组的指挥分队凑出好几副城市地形图,另一桌还在忙着用传唤铃给先锋队伍打电报:“改道三号口出,对,改道。”
“六组记得住吗?”
“花城湾的地图很好认,总督是个明白人,城区规划做得清爽通透,除了还没改建的官窑海角旧城区,新城区的楼房翻新过,都是大开大合的十字道路。”
“只要十五秒,他们要从罗家典当铺的大院冲出来,六组会和哭将军撞上,准备抵抗灵压,屏息凝神躲在暗处保持安静——目视超过八十尺以后再跟过去,不要担心跟丢。”
“不要开火,保持耐心,把击杀任务交给灵云小队。”
已经没有功夫去关心伍德和弗雷特的遭遇战了,本来红石列车长交给二级战备小组的任务,就是竭尽全力帮助哭将军——伍德作为天降奇兵,要直接参与到每一处战场。
按照各个指挥分队的调派引导,龙骑兵团的斥候先锋作为潜藏在暗处的眼睛,帮助这位VIP迅速锁定了喀秋莎的位置,制止喀秋莎使用起源魔法,回收起源魔法的灵媒凭依物。
再然后是一段三千七百多米的骑马急行,没有这些“眼睛”指路,没有齐寂为首的指挥团队来规划行进路线,只凭伍德一个人根本就做不到这些事——杰森·梅根恐怕也会因此延误伤情,被化身蝶折磨致死。
和枪匠一样,杰森·梅根所属的青金卫士与部分战团的合成旅,也是这些预备役情报组学员的授业恩师,早在流星进入秘文书库补课求学之前,三三零一就是学校里负责安防战备相关内容的教官。
与其说是伍德救了杰森一命,不如说是无名氏留在魔术院的隐形财产发挥了作用。
破译传唤铃的密文需要时间,铃声密语所对应译文表单在长久的热战环境中不断演变,再怎样滞后的信息内容,对于前线潜伏各处的斥候先锋来说,也仅仅只是几秒钟的误差。
单一铃声的次数可以直接对表读出具体命令,不同城区的队伍也会预先针对地形图来制定译文表单。
斥候各个组别的指挥者身上经常带着三个传唤铃——这三个铃铛可以在十秒内组出百位数的信息,照表翻译就能得到简单易懂的指令。
完成部署正在执行任务的小队,摇十位铃九次,个位铃九次。在地方民兵系统的通用译文表里,这就是Code99的“紧急状态需要支援”的意思。
对于真正奔波在一线战场的斥候来说,这套铃声组成的译文系统只会更加复杂,传递的信息也更多。包括进攻、退守、移动、驻扎等等,能够传达复杂语句和具体数字的战术命令。挂起警务系统的状态信号作为警示。
这对于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所统率的光之翼们几乎是降维打击,这些超能力者一旦分开超过五十米,传递信息的能力就和原始人差不多,传令跑断腿,下令全靠嘴。
哭将军没有选择在滩头决一死战,在齐寂眼里,这就是最明智的方案。
除了化身蝶带来的灵压干扰,传唤铃的战报系统恢复正常工作以后,就来到了齐寂的回合。
“马上进入B24城区,要回到花城湾早市,哭将军还是和无头苍蝇一样吗?”鼹鼠妹妹托着肥厚的腮帮子,满脸忧虑的听着驳杂纷乱的铃音。
“他只有一颗传唤铃。”齐寂解释道:“而且对应的传唤铃在三三零一阿姨手里,其他战术装备都在灵云小队身上,他们马上要汇合了。”
“重新整理战术资源,B24有多少单位可用?”
B24区域是以酒神教堂为中心划定的战术地形图编号,也是靠近魔池堤坝入口司耀消防局的沿海街道。这里地形从南往北一路走高,楼区相对复杂,步流星带着杰森没长齐的半挂肉身逃了二十多分钟,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一旦走出B24,陌生的街道楼房和大马路根本就没有藏身处,歌莉娅和其他六位光之翼已经追着这只灵巧的兔子撵过五六个回合——如果不喝圣血,流星根本就无法反制SgForMe·为我唱的力量。
简单来说,哪怕拿到了灵能武装,怀里揣着杰森·梅根的虚弱肉身,流星要施展大开大合的白狼剑瞬间杀死这些高价值目标也是难如登天——只要骰子的声音响起来,他就会失去一切优势。
“摇铃吧!”齐寂把B24区域的战术地形图迅速分发给临时指挥部的四个组别,要把所有战术重心灌注到该地区:“已经和灵云小队联络上了。”
第二组指挥队伍应道:“凯希·杰拉德信道通畅。”
“队伍距离哭将军还有三百六十公尺,指挥官,你的兵力资源如下。”
“龙骑兵斥候单位二十六人,在三百秒内可以完成B24区部署,最快的组别需要六十四秒。”
“灵云小组四人,侍者一人,在一百二十四秒内可以完成B24区部署。”
“全部都是有效火力,没有伤员。”
“窗口期来了。”楼顶传来熊哥的报告:“敌人的魂威攻击至少要四分钟的引导时间,从西北侧来的层纹云告诉我,下一场冰雹到来之前,B24的街道区域相对安全。”
齐寂拉伸手指,好似八爪鱼一样的触须灵体纷纷从臂膀探出,它们捡起计算器和纸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在战术地形图上标定出数十个红点——并且随着时间变化慢慢改换红点的位置。
“侍者们,开始摇铃下令。”
构成临时指挥队伍的人员,他们在车站的职务几乎全是侍者——
——在傲狠明德的黄金时代,乘客和侍者的成对传唤铃所代表的,不再是微弱的求救信号,而是更加紧密的联系。
Part②·斩首利剑
恰如霹雳当空,好似猛男天降。
白狼骑士从牌坊二楼撞碎窗户,落到花城湾集市街头,他依然死死护住怀里的杰森·梅根,没有任何停顿留守或回头查探敌情的想法,找准一条地形复杂的巷口就这么钻了进去。
此起彼伏的铃声使他精神一振,似乎来到了熟悉的作战环境里。
可是身后穷追不舍的光之翼没打算让他喘口气,数道清冽刀光破空而来——
——漆黑的鸟形灵体泼出好似墨渍的羽毛形刀刃,它们刮擦着哭将军的灵体武装,把巷口店铺牌匾打得开裂,砖石路边和墙壁都是凌厉剑痕。
流星只顾着逃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意思,前几轮的交战结果不如人意。这些光之翼拥有骰子加持,他利用半狼之身的速度优势将敌人一个个分开,原本扎堆聚在一块的六位高价值目标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使他找到了一对一的决斗机会,可是骰子一旦响起来,无往不利的贝洛伯格就不听使唤了。
他冲进牌坊旁的药铺,寻着铃声往后院找,就看见龙骑兵团的斥候先锋,三个年轻小伙换了一套夏邦本地人服饰,早早做好伪装候在街口的凉茶摊位旁等候。
流星二话不说把怀里的杰森丢过去,兵哥哥们与哭将军作了简单的眼神交流,接走这位功成身退的VIP,抛给哭将军一组爆破物,接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场。
跟在身后的光之翼脚力极强,这似乎是歌莉娅手下轻功最好的精兵强将,紧咬着流星不放,一路翻墙走巷跳上屋顶,使用魂威对流星持续进行骚扰。可是他的速度优势无法分给同伴们——对灵体武装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
流星拿到龙骑兵斥候送来的战术装备,就听见携行具的弹药袋传出驳杂的铃音。
临时指挥部里终于传出第一声欢呼。
“哭将军信道通畅。”
“他重新回到战斗组别,可以下令。”
说时迟那时快,从狭窄的巷墙弹起一颗爆破物——
——它先是砸中引水渠一侧的矮墙,紧接着敲在药房的二楼窗楣,往流星来时路飞去,在半空爆炸,火球几乎将这食人魔吞噬,但没有完全杀死。
投掷物的援护使流星有了速度优势,把跟在身后的光之翼甩开了。
流星照着铃声的安排与龙骑兵斥候分头行动,没了杰森在怀里撒娇,他终于空出手来从携行具里拿出战术地形图简单扫了一眼,脑子里长肌肉的哭将军也能一眼认出B24标号的基础作战环境。
“真的假的”
“要我一分四十秒内跑到集市东头的茶楼?”
齐寂传来的命令好像一道残酷的体能测训,以流星以前的体能,要穿越这一千二百多米还有高低差的复杂地形,实在是为难他了。
可是现在他是青金,在齐寂眼里,青金的移动力要比智人强太多。
哭将军没有质疑铃声,一边狂奔一边往身上套携行具,紧接着低趴狗刨四爪起飞,冲出集市主街道,还能听见引路的铃音。
这街道空旷宽阔,似乎斥候先锋早就疏散了闲杂平民,协同工作也早早完成。
城东头的牌馆茶楼近在眼前,流星喘着粗气爬楼翻越栏杆,同时身后的光之翼也凭着那诡异莫测的漆黑灵体低空飞来——
灵云小队在此等候多时,哭将军与身后敌人这一路追逐,再次把这位光之翼和同伴的距离拉开,使他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保持交叉火力!头放低!”阿豪一把将流星老师拉进茶楼,按着老师的狗头往桌下带,据枪往栏杆外倾泻火力。
就在同一时间,长街一楼收粮的铺面,保育镖局的侧门,还有菜市鱼档下蹲伏已久的丹尼尔也探出头来。
围绕光之翼前后左右五个方位,同时探出了五支枪,喀秋莎恢复神智以后,抱着幻影狙击枪位于东口牌坊高点上膛待命。
子弹敲在这光之翼身上,炙热的钢铁撕开灵体,扯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
哪怕SgForMe·为我唱的骰子丢出花来,也无法阻止这突如其来的密集射击,没有死角盲区的交叉火力带来一百二十一颗致命的子弹,使这凌空飞舞的神仙突然坠地,一头栽在菜园的泥地里!被枪弹铁雨浇成一团肉泥!
丹尼尔恰好念完了枪神魔术的祷告词,枪口跟着那凌空栽倒的目标一路转进篱笆架,被木栏挡了视野,打完一整个弹匣再丢去两颗破片手雷,补了一颗燃烧弹,看着菜园涌出熊熊大火,最后轻轻摇动铃铛。
“Safe?”
铃声所代表的含义是处境安全,也是武器重新上保险的意思。
凯希·杰拉德狂奔而来,逮住丹尼尔一起往外跑。
“SafeSafeSafeSafeSafe”
牌馆二楼,没等流星反应过来,刚刚按低他脑袋的豪哥没做任何停留——
“——先走一步!老师!我拿一点!”
这小子从白狼骑士的携行包里取来九支万灵药针剂,都是伍德送给流星的存货,接着飞也似的翻过院墙,踩着瓦顶跑走。
临时指挥部里,各个组别的依然在不断的交换信息。
“选哪个点位?”
“确定安全了吗?B24清场?往田家屯道口可以做下一个战区?还是原来定的两个?选哪个?”
“不行,那里太狭窄了。爆破物和互相交叉的射击线路可能会造成误伤,阿豪刚刚拿到万灵药,他们需要时间来重新分配管理药物资源。”
“哭将军的状态怎样?”
“保持魂威外放的状态接近一个多小时,他剩不下多少精神力,天气越来越糟糕,随时都会下雪,食人魔的强健肉体不怕这种天灾。”
“我们有速度优势,能再次创造合击环境吗?要绕开SgForMe·为我唱的骰子,就必须发动视域之外的攻击——让这些食人怪物无法做出反应,要射界立体的地形,想办法再打断歌莉娅一根手指。”
“先看堤坝口,先看一眼司耀局,齐寂哥!帮帮我!我算不出来一组的动向,他们到底在摇什么东西啊?”
只靠着简单的铃声,这位指挥官很难去想象具体的作战环境。
“傲狠明德保佑”
“这里是香巴拉!神总是慢腾腾的给人带来好运,我要的是马上到手的好处!”
临时指挥部的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却没有拖慢交换信息的效率,在简单的交流沟通之后,这些年轻人总能达成一致,求出一个最佳结果。
齐寂扫了一眼地形图,随口应道:“龙骑兵团一组和二组看着她们,白蛇用夏莉·奈特的黑夜帷幕拖住了魂器,但是没有机会突破,斥候进不去地下水道,得另外找一条路——而且她们听不懂铃声,没办法配合。”
“杰森·梅根已经撤出B24,有尾巴跟来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别吵!我在思考!”
“伍德·普拉克的传唤铃重新上线了,他的信道通畅。”
听见龙骑兵斥候传来的验尸报告,齐寂往地形图上画了个X——
——这代表移动力最强的敌人已经死得透透的。
Mission④·侍者其四
前言:
这分明是一只穴鸟,可它偏要做雄鹰。
Part①·心灵崩溃
随着天气变化,花城湾的大街小巷吹过一阵凛冽寒风。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住海船钓客脚边的水桶,冻得渔夫惊声尖叫。
“啊!我的腿呀!我的腿呀!”
寒霜从船板夹缝里的涓流往上一路蔓延,它专挑水汽浓郁的死地发威。风浪卷来的水珠在船舷一侧积出一个个小水洼。
渔夫脚板上的厚茧就与这些水洼冻在一起,尽管这两条腿还是血气旺盛发白发红,可是稍稍动弹那么一下,脚底就撕下血淋淋的皮肉。
苦寒流雪和飞霜冰雹几乎是一起来的,浮船坞顶棚的大黑熊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连忙松开了气象望远镜的脚架,配平仪的玻璃面板遭遇剧烈的冷热压差瞬间炸开。
再从椅子上站起,熊哥心有余悸的看着脚架,就发现上面浮出一层晶莹露珠,海风潮气在一瞬间攀上这金属制品,马上变成凝冰。如果不是他躲得快,恐怕手指头都要冻裂两根。
气温在短短数秒内从三十一摄氏度骤降到零下十三摄氏度,这让临时指挥部的小伙伴们齐齐出现了大脑停工的癔症——
“——齐寂!”
熊哥意识到大事不妙,从木梯架爬回指挥所,就看见战友们瑟瑟发抖根据各个组别抱作一团。
起初还有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依然保持着发信摇铃的工作状态,不过几次呼吸,强烈的冷空气涌进鼻腔气管,过于干冷的气体迅速带走了他们的体温,逼得他们开始咳嗽,带着盐碱海风的微尘与致命的寒流一起,在一瞬间就击碎了这些智人的战斗意志。
头顶传来雨雪冰雹的砸击声,几乎有篮球大小的冰雹轰在浮船坞的木质棚架,一下子砸出五六个窟窿。
“转移!转移!转移!”齐寂大声喊道。
混乱之中,依然有指挥小组不愿意离开传唤铃,像是倔强的牛犊,怎么拉都不肯走。
“去哪儿?这是你选的指挥所!齐寂!”
“斥候八组和十组在等待指令,如果延误战机的话”
人们在高压状态下往往会做出各种各样的蠢事,当然也包括这一回。
临时指挥部的十六位决策单位一下子炸开了锅,虽然对东南战区这位“雪娘娘”的魂威超能做了一整套的灵能灾害初步评估,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阿雪居然能够造成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齐寂选择浮船坞当做驻扎地点,是因为这里视野开阔,在海岸线附近,气象观测员能随时随地纵览全局,通过潮汐、洋流、云层的状态来判断阿雪的魂威变化。
可是真正的彻骨寒冰到了眼前,刚刚换上寒衣的年轻人们却要遭遇士气崩溃的窘境。
没有见过血的鼹鼠妹妹已经被吓傻了,她亲眼看见邻座一个发信人脚边炸开一团冰花,木棚的碎屑像是四散的豪猪刚毛,深深刺入这学长的背脊,传唤铃和学长的手指头冻在一起,无论怎样都解不开了。
“先转移!”齐寂逮住两个战友的衣领往指挥所外送:“到浮船坞一层去。”
“我刚摆好的沙盘”有个同僚依然对地形图和沙盘兵棋念念不忘。
齐寂使唤灵体将整张桌椅往门外送:“先走,别急”
“斥候们一定能等到我们的指令,天气这么糟糕,对授血怪物来说也一样,他们的体温要比我们更低。冰雹只是砸不死他们——并不代表这些食人魔能不受这气候灾害的影响。”
此话一出,原本哀鸿遍野的队伍也渐渐安静下来。
这短短的数十秒里发生了太多事,甚至有那么几个人已经意志软弱,在思考如何放弃任务苟全性命的事情了。
指挥部二桌的领袖正是那位猫头鹰脸面的混种鸦人,刚才因为场面失控,鸦人小哥对着偷溜走神的同桌伙伴挥出愤怒的尖爪,把这战友的脸都抓出好几道血淋淋的伤痕来——他别无选择,在伙伴意志崩溃的一瞬间,只能出此下策,只能用暴力来维持战友的神智。
也是这个瞬间,二桌其他两位同僚齐刷刷的拔枪指着这个异族灾兽,全然忘记头顶的天灾冰雹,在高压状态中忘了近在眼前的流雪寒潮。
直到伍德·普拉克交付给齐寂的最高指挥权开始发挥作用,这些脑袋上顶着战团标签的边疆官兵才稍稍冷静下来——他们找回了纪律,不至于像原始人那样,不至于让这恐怖的灵压完全摧毁心智。
二级备战队伍分组撤出气象平台,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气氛下,回到了浮船坞一层的摆渡平台,齐寂找到渔坊主的时候,就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浴桶里。
浮船坞的老板生得憋屈死得倒霉,刚从洋人手里挣来两万多块辉石货币,恰好在洗浴间里泡澡,被第一波富含水汽的寒流带走了所有体温,冻得两眼通红,僵死在结冰的木桶里。
近海浪潮起起伏伏,这些流动性极强富含盐分的海水没那么容易冻住,反倒是沿着海岸线讨生活的渔民遭了大殃,从浮船坞往临海街道一路看过去——齐寂目力能及所见之处,都是哀鸿遍野哭嚎无数。
他的呼吸急促,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精神刺激。
不过二十来米外沙滩上,还有一家子出门采贝抓鱼,父亲母亲在浅滩泥沙地里找沙虫捉螃蟹,叫这强劲的寒流冲击冻住两条腿,再脱身的时候,只剩下两个冻僵的冰雕瘫在来时路上。
这户人家的孩子留在滩头往马路一侧的小沙坑里,两座悬在半空的秋千就像是照片,永远把男孩女孩的冰雕定在原地——
——啪!
冰雹击打出粉红色的花瓣来。
齐寂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同僚逮住大衣的肩章,抓回浮船坞一层的起居室。
在城市中进行谍报侦查活动的斥候们还有建筑的保护,不至于当场冻死。寒流越过海岸线之后要经过生活区和工业区楼房稀释,也没有造成多少平民伤亡。
可是海岸线上生活的人们,只在这一瞬间,因为阿雪的一个念头,就有一百八十多条无辜的生命死得悄无声息。
枪匠老师与合成旅各部的将士们,在加拉哈德和这些学生讲过许许多多灵灾案例。可是书本和录像带里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流媒体里边冷冰冰的数字变成切肤之痛,这种精神压力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像一座沉重的山岳。
“你无法保持专注”鸦人小哥翻动同组别官兵的眼皮,按照无名氏的作战经验来观察眼动:“印度快运航空812空难为例,刚才你昏迷过去,身体陷入自我保护的深度睡眠机制。”
齐寂终于回过神来,按照规章条例去检查伙伴的精神状态。
鸦人小哥接着给战友做元质分析。
“现在你还有一部分深睡惯性,枪匠老师用这个例子告诉我们,光凭意志是很难征服肉身的——这位塞尔维亚籍机长在休息时间睡得太深,醒来时丧失了大部分判断力,最终飞机降落时发生空难。我们要听齐寂的”
“作战各项任务暂缓,四组人员交替做元质分析,我们三分钟之后再部署传唤铃和沙盘。”
鼹鼠妹搜出万灵药,捂着同伴血淋淋的伤口,往外看了一眼。
“齐寂,有好多人”
齐寂立刻应道:“我看见了。”
“那家伙真的是青金吗?”熊哥瘫在地板上,搂着一个老同学的肩,小心翼翼的翻看眼球,观察瞳孔状态:“阿雪?”
从斥候和灵云小队那里得到的消息表示——阿雪是一位青金卫士,要么是接受狼母授血的个体,或是狼母的子孙。
“为什么青金卫士会帮助归一教?”队伍里有个姑娘哭哭啼啼的,很想控制情绪,啜泣声听起来就像擦玻璃,“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齐寂眉头紧锁,“她以前是什么不重要,现在她是灵灾——要消灭她。”
鸦人小哥给组里其他三人做完元质分析,忍痛拔下眼周的几根鸟毛,要把鸟类瞬膜覆盖状态的眼瞳完全睁开——
“——给我做检查,老同学。”
与豪哥同班的指导员用棉布清理完鸦人的眼周血迹,对灾兽混种做元质分析。
可别嫌这套程序麻烦,枪匠对决策单位有一套严苛到不讲道理的任务执行标准,如果无法通过这套元质审查,无法保证精神状态能抗住灵压的考验——这些指挥者会害死前线的士兵,就像之前鸦人小哥讲过的例子。
每一个战斗小组都需要远程指挥调度,搭配无人机为天眼进行地形侦查,探明对垒双方的战术资源和战斗力,知己知彼可以百战不殆。
斥候小组就好比飞机上的乘客,指挥组则是大脑,是机组机长。
除了印航快运812这个例子以外,俄航593机长更是让未成年的儿子来开飞机,拉着全飞机六十三位乘客一起陪葬。
这些空难事例发生的原因大多来自明显的性格缺陷,是过于宽松的执行标准酿成的惨剧。
对于决策单位来说,现代化军队的纪律性应该要比航空事业更加严格,对这些思维活跃的官兵来讲,最强的敌人并不是归一教的牛鬼蛇神,不是强大的灵能者。
光之翼也可以用轻武器解决,这些维塔烙印塑造出来的怪物依然具有碳基生物的弱点,枪匠编撰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杀怪秘籍。
决策单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最强的敌人,往往是他们自身的性格缺陷——要在高压环境下保持冷静布置进攻,严格按照执行标准完成任务。
“各组发信收信状态?”齐寂掐着表问道。
各部四人小组完成元质分析以后,有五人掉队,因为身体应激思维紊乱,这些决策单位暂时离开指挥系统。
鼹鼠妹答道:“还有十一人。”
齐寂立刻下令:“重新分配决策单位,有冗余的心算能力吗?”
“我苹果手机不开机了。”黑熊举起自己的战术模版,“不光手机,平板也低温低压保护了,这里太冷。”
“都他妈快三三年了你还用苹果?”同组的战友嘀咕着:“用中国货呀?”
齐寂忙里偷闲回了一句:“手写笔还是他家好用,这个没办法。你想办法捂热了,让你的外置大脑重新上线。”
余下的十一人几乎只花了一分钟,就还原了楼顶的传唤铃部署组合方位。
这些年轻人的心算能力和记忆力非同寻常,成为若虫以后,灵能者和普通人最明显的差距就是算力——这种能力会随着年龄的上升逐步减弱,这也是战术打法用新人,战略方针用老人的原因。
不少传唤铃上还挂着寒霜,都叫小伙伴们一个个捂热了,当它们重新响起来——
“——信道通畅!十组还在线!”
令人精神振作的消息从前线传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唤铃里的灵素虫将斥候组和灵云小队此前积压的信号一起送了过来。
没有无人机的帮助,他们要靠丰富的想象力,根据城市地形图来规划路线,像看不见的幽灵跟在斥候身边,继续派发下一道指令。
“我们重新上线。”齐寂再次回到桌台前,似乎和迟滞的信息一样,他眼睛里终于涌起怒火:“准备下一次合围。”
临时指挥部失联了整整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潜伏在城市各处的斥候小组也受到了天气的影响,不得不就近寻找楼房躲避。
灵云小队在冰雹雨雪天气的干扰下寸步难行,步流星拿到传唤铃以后还没来得及接收新指令,只能原地待命。
Part②·与攻坚主力的差距
花城湾集市西北侧往东马大剧院方向去的三人小组,也是龙骑兵团六组的斥候们,他们抱住杰森·梅根的瘦弱身体,被寒雪冰雹堵在两条宽阔的车马道路中间。
原本按照行动路线,杰森先生要立刻接受治疗,这副肉躯说不定还残留着化身蝶的元质,有再次爆发维塔烙印的风险。可是突然失去了指挥部的联络通信,他们只能焦急等待按兵不动。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雪没有停歇的意思,巨大的冰雹把道路砸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凹坑。
组长再次拿出地形图,反复确认。
“从下水道走。”
“不等命令了?”组员问。
“十六分钟之内必须交货,VIP的生命安全是重中之重。”组长吩咐道:“再往前八百米,东马大剧院后边两栋楼就是总督府和医院。七组留了两位医疗兵在那里等我们,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他们身处一家银匠铺子的老楼门店前,商量完这些事,从身后里屋走出一个雍容华贵霓裳加身的妇人——那便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
羽毛大人撑着伞,避过下雪天冰晶折射出来的强烈阳光,满怀着看乐子的心态,打量着这几个莫名其妙的洋人。
她认不出杰森·梅根,也从来没听说过无名氏里这丢人玩意的名号,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光之翼在集市中了埋伏,似乎折了一位精兵,居然叫这些小家伙的精妙配合与先进火器强行越过SgForMe·为我唱的庇护,将这精兵当场射杀——这才是歌莉娅在意的事情。
阿雪的灵能不分敌友,歌莉娅要把哭将军堵在集市,困他饿他几个钟头。在这种天气环境下,前来东马港救援哭将军的那些士兵,恐怕也没办法做出高质量的火器射击了。
“他好像很虚弱喔”
歌莉娅挑起眉毛,瞅见杰森干瘪的肉身,突然就来了食欲。
“不如我帮你们治治他?”
这位永生者依然没有察觉到致命危机正在逐步靠近,几乎有半个多世纪,她都没有受过一次伤——犹大把会盟成员保护得很好。
东马港是个风调雨顺,中原战火都烧不到的地方。除了这几位光之翼以外,歌莉娅身边没有常规武力,她不需要贴身侍卫,也不需要死士保护。拥有SgForMe·为我唱的骰子加持,曾经还有猎王者为她塑造超速思考环境,以她的元质丰度来算,总能拿到先攻优势——这混沌人间就是她的游乐园。
此时此刻,龙骑兵六组的三位弟兄已经汗流浃背,几乎在第一时间作快速反应射击。
枪口指向歌莉娅的一瞬间,子弹受了门外风雪影响,在连绵不绝的骰子声音里上下飘飞,往银匠工作台各处敲出叮叮当当的脆声响动,愣是没有一颗打中歌莉娅。
等到队友换弹时机,为了隐蔽行踪快速移动,组长身上也只有手枪装备,他没有选择策应队友持续火力压制,而是迅速摇铃发信,紧接着弃枪掏出投掷物,两颗震撼手雷弹墙往歌莉娅身后作夹击,怀里揣着三颗F1防御手雷上前猛地扑向这万恶之源众敌之首,毫不犹豫的拉环拔销。
这个瞬间——
——歌莉娅瞳孔微缩,眼神失焦。
她不太明白这些凡人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伤害神呢?
作为犹大安排在东马港的驻军,这片土地上的任何生灵都要跪伏在她面前,不需要去指挥调度,自然就有人来保护她,教堂里的供奉是源源不断的。
甚至不需要呼救,只要危机来了,光之翼就会变成替死鬼,为她挡下一次又一次绵软无力的,经过骰子篡改的刺杀攻击。
组长越过了两次优势骰,幸运女神似乎终于站在了他这边。
两位兵员搂着杰森·梅根头也不回的往外逃窜,沿着银匠铺面周边走道屋檐寻找下水道入口,要继续执行任务。
他们之间配合默契,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过一句废话。似乎有一个同样不爱说话的死神,正在默默注视着这些战士。
爆炸冲散了屋外的飞雪冰花——
——此起彼伏的激荡气浪在木质建筑里横冲直撞,火焰和弹片把所有窗户都炸上天。
斥候组长投弹的速度太快,太狠厉,过于果断。
无法加入东南一线攻坚队伍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性格缺陷,因为他的求生意志过于薄弱,可是毫不影响他的战斗意志。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受到重创!
她一身光鲜皮草金银首饰炸了个稀巴烂,头发都烧光了!
她两眼都叫震撼弹的镁粉气浪烧焦,斥候组长抱着防御手雷从启动冲锋到同归于尽只用了两秒钟——根本就没打算和她讲任何道理。
破片和人骨扎进她身体各处,有六十多块骨头还留在她的肉躯之中,裙子撕了个粉碎,大臂和大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她过于结实的肉身从银匠工作台一楼炸到二楼账房,飞出窗外,撞进矮山的岩台才算完。
她久违的感受到了
“疼疼”
她疼得流泪,疼得小便失禁,疼得手脚痉挛,身体在迅速愈合,身上烧焦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恐怖的伤疤,化为黑褐色的血痂。
只有扭曲变形的传唤铃,半块头盖骨,一地零零散散的携行具和冲压开裂的枪械套筒,散落四周的人骨人肉,它们似乎在说着无声的故事——这里曾经有个鲁莽的战士勇敢的活过。
“他妈的!”
歌莉娅一瘸一拐爬回银匠铺一楼,其他两个斥候早就带着杰森跑了。
她看见传唤铃还在不停震颤着,持续发出灵能潮汐,这才明白暗处还藏着一支斥候队伍——有一群年轻得不像话的小孩子,有一些尚未完成蜕变的灵能者,在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
“不识好歹的贱种!”
她扯来账房的布帘,勉强裹住身体遮羞,愤怒的吼叫着。
“这分明是一只穴鸟!可它偏要做雄鹰!真是不自量力!”
齐寂倒抽一口凉气,“六组下线了。”
鼹鼠妹妹几乎在同一时间翻译着六组次要情报单位的铃声。
“还有两个活着!组长牺牲了!VIP目前安全!”
“有遗言吗?”齐寂问。
“比较复杂,时间太紧迫,他们遇见歌莉娅。”鼹鼠妹照着译文表对六组斥候领袖的三枚传唤铃最终遗言作翻译,有很多杂乱的铃音是无效信息。
“枪匠老师,你总说慢慢来才比较快。”
“没办法,我要走捷径了。”
Mission⑤·骑士其一
前言:
用肥皂再怎么擦洗,你也没办法把黑人变白。
Part①·猎王的遗产
风雪越来越大,为了节省体力,流星干脆变回了人形。
他解除灵体武装,使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小心谨慎的按压着脖颈处动脉窦,让这副授血之身回到智人的代谢水平。
对这个青金小宝宝来说,他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兽化变身——
——偶尔和老婆吵架拌嘴,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旅行计划而争个面红耳赤的时候,三三零一也会控制不住情绪,从人形突然变成两米多高的巨狼。
厚实的雪白狼毫渐渐从背脊脱落,这些毛发组织像是泥块,从坍缩的皮肤滑去地板,他的身形渐渐回到一百九十二公分,脚边留了一地白毛,上翘的耳朵与畸变前凸的颅骨也渐渐归位。
流星变成人身之后,浑身上下只剩半条裤子,他马上找到茶楼牌馆麻将桌,抽走几张防尘绒毯来避寒,有了闲暇功夫,便躲在二楼茶水间的曲尺柜台下,拿起贝洛伯格矫正剑刃。
灵体武装将这支宝剑重新打磨成形,把受伤的刃口再次塑造成笔直的刃姿,也让它整体变轻,需要使用者重新去适应大剑的平衡。
“贝洛伯格”
流星呼唤着剑灵,在清澈的镜面锋刃中,看见自己金灿灿的眼睛。
“虽然不如崭新出厂那时候漂亮,明哥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应该不会怪我吧?”
你问我?要我说的话,他更希望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毕竟断剑有重铸的时候,死人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得到剑灵的肯定,流星松了一口气,把玫瑰红石吊坠重新系在脖子上。
“我真的很害怕”
“好像离死不远了,以前从来没这种感觉。”
“得到青金的狼血以后,我的胆子也变小了吗?”
自从人类成为霸主级生物以后,有许多个体丧失了危机意识,这很常见。
可是对于动物来说,往往一场雨就能让它们受冻而病死。
青金的血只是唤醒了你的危机意识,你的求生意志变得更强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步流星偏转剑刃,镜子里映出一片雪白的头发,它几乎要垂到肩膀。
它可以救你一命,当然是好事。
勇者的剑从来都不在他们手上,在他们心里。
你的心智接受狗绳的帮助时,已经从你自己嘴里讲出这个道理了。
真正的勇敢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面对惶悚不安的事物时,依然一往无前的决心。
流星沉默了一会儿,这很少见,他以前是个喇叭小子,嘴巴从来都不会消停。
“我好像被化身蝶控制住”
这一路仓皇逃窜,击败化身蝶以后,他又和光之翼斗了几十分钟,根本就没功夫思考。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终于想起自己在幻象法球中经历的种种变故——
——那是由东马港的百姓众生拼凑出来的混沌意识,还有一部分杰森·梅根的灵体。
他只记得有一个十分熟悉的灵压特征,把这强横霸道的幻觉给撕碎了,那是老骨头在帮他。
“老骨头怎么样了?他帮了我一把——他还好吗?歌莉娅”
猎王已经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了。
流星惊讶道:“怎么会?”
我是生命元祖的衍生物,是自然精灵,对猎王这种邪灵体有天然的抵触之心,能够敏锐的侦查到环境中的邪祟灵魂。
在我的眼里,猎王者一直都在监视你,他既不坑害你,也不想帮助你。
就和他自己讲的那样——他只是这场游戏的仲裁者,并不想帮助任何一方。
在酒神教堂里,他也跟了杰森·梅根一路,眼看杰森被化身蝶击伤,变成不人不鬼的提灯,这副老骨头依然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步流星只觉得怄气:“为什么?我还想把他带回九界去!”
所以他彻底死去了,在选择帮助你的那一刻,歌莉娅就毁掉了他的魂棺命匣。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开了,突然要临阵倒戈拉你一把——应该是来自于杰森·梅根的决心,使猎王者又羞又愧无地自容。
这位青金卫士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他的灵压抗性几乎为零,带着灵云小组去面对犹大制造的血肉魔像——他知道有些敌人你不好处理,于是拿起了我。
丧失勇气的战士是无法使用我的,但是我在杰森手中光芒四射。
他战斗至力量竭尽,把学生们送走,最后要独自面对仙胎这颗灵能炸弹,只能狼狈落败变成俘虏。
猎王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直跟随在化身蝶身后——
——直到杰森·梅根前后两次用狗绳来救你,哪怕精神力量完全耗尽彻底脑死,只要不变成化身蝶的帮凶,他也愿意。
我能感觉到这邪灵的意志与你们一样,同样在接受考验,他的灵魂备受煎熬。
他与杰森·梅根处在同一种困境中,只剩下一颗水晶颅骨,为歌莉娅所用。
如果ThePower·力量的神力依然奏效,对于歌莉娅来说,以她的元质丰度绝对可以抢到先攻的机会,永远都快你一步进攻,永远都能潇洒自如的撤离。
每一个回合,她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如何运用骰子的力量,如何管理自己的优势骰资源,如何应对下一轮次的变局——受到魂棺命匣的制约,老骨头只能嘴上说着公平的幌子,继续为歌莉娅服务。
她假惺惺的告诉你破解优势骰的方法,在第二颗骰子落地之前,好像你有那么一点机会——可是只要ThePower依然奏效,你和你的战友永远都等不到合击时刻。
杰森·梅根可以舍身取义,老骨头的魂棺命匣也早该砸碎了。
猎王帮你推开幻象法球,只是希望自己死得更有价值一些,这是迟来的牺牲,牺牲往往能抵达捷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流星呢喃着。
贝洛伯格却打断道——
——我有许多人类伙伴,哭将军。
人都会老,会虚弱,会糊涂。
傲狠明德如此迫切焦急,在枪匠最理智的年龄,要抛出长寿的橄榄枝,希望这位勇士能以授血的方式活上几百年。
因为BOSS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类伙伴,在时间的折磨下渐渐变得偏执,变回灵智未开的猿猴,从温柔善良悲悯世人的贤王变成残忍嗜杀昏庸无道的暴君。
对于猎王来说,自己的一生又怎么能用简简单单的“早知道”来解释呢?
如果一切都能“早知道”,又怎么会有混沌人世那么多的无知无助,那么多的鬼迷心窍。
如果你在此地战死,歌莉娅又一次获胜。
或许这丧失“人心人形”的邪灵,到了冥界泉下有知,会拍着大腿悔不当初——因为“早知道”你会输,不如接着做奴隶。
用肥皂再怎么擦洗,你也没办法把黑人变白。
猎王者已经死了,死在几十年前,你见到的只是一个胆小懦弱,被永生者用邪法禁锢的幻影。
他为你们留下了宝贵的遗产,是走遍九界险峻地带,在香巴拉航路旅途中呕心沥血写下的《万物大裂》——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你和枪匠,还有无名氏的战士们,以及无数的后来者会继续把这个故事写下去。而且不知不觉早就完成了它的卷首语——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流星没答话,手指擦拭着携行包里的固态黄油,将油脂抹上贝洛伯格的剑刃。
他往冻得开裂的皮肤上同样涂抹这些油脂,不知不觉就开始流泪——
“——贝洛伯格”
“你讲的这些事”
“我真的好沮丧!好抓狂呀!”
“我还想把老骨头带给BOSS!要是BOSS见到这颗水晶头骨,肯定会很开心的!”
“它一定会试着把这颗头盖骨从迎宾厅丢到理事柜台去!然后再喊人捡回来”
你一边哭一边讲这个地狱笑话真的太离谱了,哭将军。
“又有一个孤独的人,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阿星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腰带上的传唤铃发来消息,斥候六组的领袖死在集市东北侧。离流星的直线距离只有一千三百米,发信内容也包括歌莉娅的实时位置,以及提醒附近的斥候组别远离这个高价值目标——她的生命力极强,用爆炸物也难以杀死。
此时此刻,其他五位光之翼也找到了同伴的尸体。
在一片焦烂发臭的菜园里,冰灾带来的霜冻几乎要将这副尸身完全毁坏,他受到灵云小队的枪弹合击——丹尼尔和豪哥足足给这具尸体喂了八颗爆炸物和三颗燃烧弹来防止复活。
他死得不能再死,龙骑兵的斥候们仔细检查了灵灾浓度和维塔烙印的活性,然后躲了起来。
“去保护歌莉娅大人。”光之翼中为首的老者是东马港本地人,也是支持酒神教堂的乡绅士族,为了得到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圣血——这位族长出钱也出力,供养着教会百分之八十的日常开销。
得到族长的命令,一位宗族小辈跟着阿雪,头也不回的往集市北侧走。
等到外人离开,这胡子花白的授血怪物躲在茶楼屋檐下,看着菜园篱笆架里的焦黑尸首。
“吾儿”
老者泪如雨下,两眼通红,扶住门框想把儿子的尸体拉回来,可是这焦黑烂肉与寒霜酷雪一起冻在地里,和菜园的绿植根茎黏在一处——根本就拉不动。
老父亲一用力,不小心掰下儿子的一条胳膊,先是吓了他一跳,马上眼泪变得更多。
“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呀”
“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吾儿”
“好不容易才找到长生大药修仙法门——闭眼睁眼一刹那,你就撒手人寰啦。”
“老爷。”跟在族长身侧的女眷低声说:“茶楼上还有一个歹人,没有机会跑走。依歌莉娅大牧首说,要困死他,只要雪不停,他就出不去。还有几个小的,偷袭少爷的——他们肯定都会回来,一定能报仇。”
“混账!还等什么呢?要等多久呢?”族长一伸手,耳光抽在这女眷脸上,打出血淋淋的印子。
老头儿不管不顾,一门心思要为儿子报仇,身上黑气缭绕,照出与子孙同源同形的魂威,都是草鸮鸟首人身,也是歌莉娅魂威本体的模样,
“我现在就要他死!”
Part②·找死
几乎是同一时间,流星的携行装备传来急促的铃声。
“两个高价值目标进了茶楼,最快八秒到达二层,准备迎敌。”
龙骑兵的斥候一直守在哭将军身侧,通过临时指挥部的调度,为流星作预警。
正在整理装备的哭将军第一时间起身站定,青金狼血察觉到环境里多出来的邪祟灵压,肢体不由自主的发抖,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憋着满肚子火,就等着敌人找上来。
“你这生非作歹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
族长一边骂一边爬上楼梯,到了二层看到持剑警戒的哭将军。
授血怪物去细品哭将军和贝洛伯格的灵压,非但不畏惧,因为丧子之痛反倒变本加厉的呵斥辱骂道——
“——打杀吾儿!欺良害善!做尽残虐暴戾之事!”
“小贼!”
乡绅读过书,喘了几句,似乎觉着骂不到要害,骂不到根底,骂不到心里去。
流星进入临战状态以后就没别的想法——
——他要保留体力,维持良好的精神状态,野狼ACE啃不开这两头光之翼的皮囊,要想办法速战速决。
可是这老头儿究竟在说什么?每个字都认得,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好像是在骂人。
等族长喘完气——
——流星就应了一句。
“反弹!”
你认真的?!
贝洛伯格的剑锋上映出这四个字。
流星语速极快小声念叨着枪匠圣经。
“处变不惊,沉着冷静。”
“心态放平,等他发病。”
族长被这“反弹”二字震慑,过了老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一旁跟随在族长身边的女眷倒是争了点气,开口喝骂道。
“小贼!你这条狗命!定断在我手中哩!”
如此说道,这一老一少就催动灵体步步紧逼。
流星的眼睛跟着两处凝实黑气不断游移——
——这也是歌莉娅的魂威,拥有SgForMe·为我唱的账面数据。
草鸮鸟人一左一右,两对羽翅挥拳振臂泼洒出清冽剑光,攻势凌乱没有章法,哭将军倒退的速度极快,就看见二楼廊道往茶室的走廊切出一道道两寸有余的剑痕。
流星再往后退,赤膊胸膛中了一剑,伤口见到白骨,不断往外流出鲜血——
——他吃痛时内心清明,没有惊惶,改换潘克拉辛战技架势,单手持贝洛伯格迎敌,暂缓撤退的步子。也减少了受创面。
在这狭窄走道,两个敌人不能同时进近,族长老头报仇心切咿呀怪叫着,见到仇敌受伤更是兴奋异常,一脚蹬开女眷霸了走廊入口,驱策灵体咄咄逼人,魂威好似阴神索命。
“吁”
流星往剑刃上吹出一口滚烫热气,胸口玫瑰红石突然迸发出烈火。
那虚握在剑首配重锤的掌指猛的发力,从以一敌二的状态中解脱的那个瞬间,这白发凶神猛然暴起,好似饿狼扑食飞跃了整整六米!
他几乎扑进草鸮灵体的羽毛刀阵之中,身上立刻遍布伤口,到处都是放射形血迹,躯干三角肌群和背阔肌伤痕累累,前臂肱骨砍出一道半尺长的割伤,左手尾指也断了!
只是简单估算了灵体的杀伤效率,流星毫无保留的执行斩杀程序!
飞速扑来的贝洛伯格照亮了族长的眼睛,那剑刃在半空迅速调整动态,由侧身虚掩的单手持握迅速转换为大跳劈砍——
——就像是飞过来的。
“噗嗤!——”
女眷刚刚受了老爷一脚,再抬起头,那金刚不坏的授血肉身居然变成了两瓣冒出粉红蒸汽的肉块!被一刀两断!
“嗬!——”
她倒抽一口凉气,再看持剑之人恰好踢开尸首,拔出贝洛伯格抬头锁定下一个目标的凶恶眼神,一瞬间她的战斗意志彻底崩溃,连魂威都难以维持。
流星没有急着进攻,迅速从携行包里取药打针,断掉的尾指再次长出,紧紧勾住剑柄,彻底握实了贝洛伯格才安心。
断裂的腰脊肌肉再次合拢,妨害视野的血迹也在几次眨眼之后叫睫毛清扫干净。他站定以后终于确信——青金授血之身带来的求生意志,使自己强得可怕。
眼看女眷要呼唤魂威,策动身外化身草鸮灵体牵带她的肉身,飘飞而起夺路而逃——
——贝洛伯格轻轻颠起,流星改了投矛手势。
没等这食人魔飞出去半米,叫投来的钉式大剑刺在墙上,拼死的挣扎着,哀嚎着。
她手忙脚乱要挣脱炙热剑锋,往窗外爬出几步。被那白发凶神逮住头发扯了回去,先是一拳打断脖子,又撕下一臂,把臂骨折断了捅进喉咙里,终于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软弱无力的瘫在原地。
“别动!”
流星从墙上取回贝洛伯格。
“对!别动!刃筋砍歪了伤我宝剑!”
光之翼哭得梨花带雨,上身腰脊叫这恐怖狼人反折断裂,膝盖也踢碎,像是一滩垒起来的肉泥,仰着脑袋暴露喉颈,无助的看着老爷裂成两半死而不僵的尸体。歌莉娅大人的骰子似乎拦不住这凶神。
不好像有些作用,但是用处不大了。
这家伙招招致命,但凡有一次赌输,就彻底完蛋了!
剑光磅礴,好像烈日骄阳。
火焰焚尽了肚子里的白夫人幼虫,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是的——
——他们死透了。
Mission⑥·骑士其二
前言:
凭你理由再多!也不能让我饿肚子呀!
Part①·自不量力
“我和向昭烈、向昭仪兄弟俩听到集市北边传来炮火声,马上赶来了。”
阿雪领着宗族里两位旁氏,一起靠到歌莉娅身边——
“——羽毛大人,看来您受伤了?”
歌莉娅不愿承认,可是无法狡辩,身上的衣物都被龙骑兵斥候的爆弹攻击轰碎,她衣不蔽体神色狼狈,倚在满目疮痍的银饰柜面旁,裹着账房布帘当寒衣,头发才刚刚长齐,不过一层发红的绒毛,和初次相见时那满头秀丽光滑的金发截然不同。
她怒道:“滚出去。”
向家两兄弟立刻退了出去,阿雪却没有急着走,反而是带着戏谑的表情,仔细打量着羽毛大人。
“犹大教长知道您的事,您的小心思瞒不过他。”
已经变成归一教信徒的青金半狼,如此低声威胁道。
“羽毛大人,您想绕过归一圣教创立自己的教派,教长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作为左右中原诸国战事,调和多方军阀矛盾的雇佣兵,阿雪比歌莉娅更清醒,更明白夏邦的局势,也更能理解当下的处境。
“伤害您的人,是傲狠明德的战团士兵。所用武器也只是凡俗世界花费一千七百多个货币就能买到的便宜货,大概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
“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一颗悍不畏死的心。”
“我想歌莉娅大人您也清楚,SgForMe·为我唱并不能很好的保护您,或许在一两百年前,它依然可以让您得到命运的庇护。”
“您是疆场上刀枪不入的勇猛战将,是帝王内阁巧舌如簧的宠臣,幸运总是眷顾着您,遇上烦心事,只要丢下骰子,似乎一切都会立刻明朗起来。”
“可是现如今,这卑劣狡诈的战团喽啰,不知所谓的自杀攻击,却能伤到您高贵的躯体。”
阿雪歪嘴笑道——
“——伟大的酒神,带来欢愉和喜乐。丰饶之神的另一个化身。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一句句赞赏好比响亮的耳光,抽在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脸上。
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现代武器,如果没有这些大洋彼岸的奇兵。她依然是东马港的主宰,是掌握一切命运的神灵。
起初犹大和会盟成员讲起九界各个行政区的战事,那些声光影画,那些放映机里的炮火轰鸣,香巴拉的原始人看得半懂不懂的——
——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地表的人肉生意就不好做了。会盟集体退守到香巴拉这片乐园,通过代理人战争的方式来控制九界,被枪匠为首的无名氏逐步击破所有的零号站台,控制地下世界的计划也被迫流产。
为了降低管理成本,犹大从未把最重要的核心资产交付给会盟成员们。
这项资产就是时间本身,只有权力金字塔的至高之人才能获得感受时间变化的特权,能够跨越各地,自由前往地表与九界,感受时代变化的狂涌浪潮。
除了一些文娱作品,一些漂洋过海送到东马的舶来品——用奇妙的比喻来说,歌莉娅就和香巴拉的每一个平头百姓一样,她活在更古老的时代,这时代使她永葆青春,这时代使她温良谦恭。
时代使她安于现状,像摇篮曲一样,令她欢快喜乐。
只要夏邦的会盟兄弟继续遵从这蛮荒大陆的铁则律令,不去接触海洋另一端的文明,那么犹大就可以用极低的管理成本来控制会盟的部下们。
枪匠的骑士战技能粉碎授血怪物,抹平血脉的力量差距。
原子能时代的电力、通讯、工程、火器同样可以粉碎犹大的权力结构,使这“风平浪静”的天地瞬息万变,使这“稳如泰山”的会盟情谊支离破碎——更有可能使大夏皇帝看见希望,向庞贝大海另一端的文明世界请求援助。
除了乔治·约书亚这位胆大包天的渠道商,活跃在人类世界的永生者其实少得可怜。
更多的会盟成员,则像王大民一样,被犹大以简单粗暴的制衡手法囚禁在某座城市中,为达格达之釜的炼丹大计打苦工做苦力。
歌莉娅也是如此,哪怕她是犹大的护命羽毛,加入永生者联盟这家公司,就必须持续的产出价值——至于以艾欧女神为名头起事的酒神教堂,在犹大眼里简直可笑至极,就像一种行为艺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犹大的手掌心。
龙骑兵团带来的现代武器彻底击碎了歌莉娅的傲慢,哪怕在放映机里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零号站台一个个雇佣兵领袖的死状再怎样凄惨——也远远不如亲身去经历这火焰与钢铁的残害,感受爆弹和破片的痛苦。
用现代国际关系作比喻,歌莉娅与一众留守在香巴拉的永生者,就好比东欧诸多发达国家留在非洲第三世界的驻军。
他们以强悍的灵能作为现代武器,维持着原始社会的地方秩序。他们同样被当地人称为文明的使者,上帝的信使——为食人魔的光辉事业添砖加瓦。
只不过犹大来做领袖,这些驻军是永远都无法脱身,永远都无法回到真正的文明世界了。
大夏作为人肉丰富的资源国,在犹大的控制下,是绝无可能去接触现代文明的——远在九界各个行政区的零号站台都要面对昂贵的管理成本,要受到维塔烙印同类相食的剧烈反噬,犹大又怎么敢去复制那种人肉生意的商业模式呢?
过于保守的管理策略带来了异常稳定的权力结构,这些驻军头领像是被蒙住双眼的勤劳奶牛,只要有几口草吃,只要有佣人们伺候着,他们就绝不会想到外面还有一片混乱且危机四伏的草原。
癫狂蝶圣教的排头兵们曾经活跃于九界铁道的各个角落,而犹大也不敢深入这片文明沃土,而是躲在幕后偷偷窥伺着——试图用这些雇佣军找到新时代的答案,似乎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成功。
只差那么一点点,傲狠明德如果撑不过上一个收获季,犹大或许可以从幕后转向台前,以胜利者的身份入主五王议会,重新修订地下世界的游戏规则——以食人魔的办法来制造万灵药,以宗族法理授血尊卑来重塑这四万万生灵构成的地下社会。
但是无名氏粉碎了这个梦想,使这永生者会盟领袖不得不退回香巴拉这块保留地,要休养生息保存实力,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枪匠的死讯让会盟中紧张不安的气氛变得缓和下来,奔波四地维持教会运转,忙于搜罗元质炼丹的犹大也将重心放回到内政事物上。
“弗雷特先生暂时败退,战事的走向要比您想象中更加糟糕,伍德·普拉克携小股战团部队,还有一整套指挥系统同时来到东马。”阿雪如此说着,轻轻拍了拍歌莉娅的肩:“哭将军也变成了青金,您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彻骨寒意钻进布帘绒毯,冻得歌莉娅浑身一颤。
“犹大教长更希望您收起玩闹的心思,会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会保护好您的。”阿雪脱下外袍,给羽毛大人盖上:“如果不出意外,我会马上带您离开东马港。”
Part②·自由落体
“离开这里”歌莉娅内心的骄傲不容许她逃跑:“就这么认输了?还没有开始打!就认输了?”
对于歌莉娅和阿雪来说,她们几乎没有任何情报能见度。
总督府的巡逻官兵因为恶劣的天气,不能及时的传递消息。
目前可以得知的几个消息,就是仙胎已经流产,东马港的养胎大事已经失败,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不如早早将歌莉娅调去别处。
或许对犹大来说,这颗仙胎不算什么,能让护命羽毛心甘情愿的回到会盟的管理系统中来——这才是头等大事。
孩子在家里横,总觉得翅膀硬了可以远走高飞,犹大也十分头疼。
若是吃了些苦,知道父母亲的难处,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里也会变得孝顺。
一味用棍棒教育,用弗雷特恐吓,歌莉娅心里肯定不服。
被这几个龙骑兵团的斥候用手雷炸了一轮,或许歌莉娅就清醒了。
阿雪看羽毛大人还是不死心,内心踌躇——犹大教长的决策果然没错,会盟里惜命怕死却嚣张跋扈的永生者有许多性格缺陷。
这还是没有枪械,没有火炮的时代,如果让他们见识了现代科学的力量,那不得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骂娘,要翻了教长的天。
“哭将军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歌莉娅嚷嚷着:“喊他来斗将!我一定赢他!”
阿雪一直在维持魂威超能,屋外雨雪从来没有停过,这份负担使她心力交瘁,听见歌莉娅嘴里的胡话,终于气得眉目变形,五官扭曲。
“要找死,我把这风雪停了,自然有人来取你狗命。”
“花城湾街头巷尾至少有一百多个敌人,他们个个都有伤你肉躯害你神魂的本领,哭将军怎么会和你讲骑士精神?搞斗将比武?你是老糊涂了么?歌莉娅·塞巴斯蒂安!?”
这一百多个敌人,只是阿雪以灵感观测到的模糊数字,龙骑兵团的斥候们行动神速,使她出现了这种错觉,对战团的兵员人数产生了误判。
要说歌莉娅手下还有可用之兵吗?
如果把东马港乡绅士族的土司官募集民兵,动员土地主来招揽农夫作临时战斗力,再加上总督府,还有港区周边的驻防部队,至少还有三万多人能够一战。
酒神教堂里也有少量授血单位,有数十位扈从,鹊山遗迹里还有兽栏。在没有阳光的环境下也是一支堪当大用的军队。
但是主管东马本土安防事物的保镖,还得找弗雷特·凯撒这位狱界魔鬼。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调集部队需要粮饷,征召民兵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火,按照阿雪所述,一旦这雪停下来,歌莉娅或许走不出这间房——就要被傲狠明德的战团合围剿灭。
如果放在两三百年前,SgForMe·为我唱还能带着她骑马突破重重围堵,在夏邦史书划下一笔浓墨重彩的传奇故事,她可以躲避飞箭流矢,可以冲破敌兵阵势,可以依靠这身强壮肉体大杀四方。
刚才那自不量力的“穴鸟”,故作“雄鹰”的逞强姿态,揣着爆炸物自戕决死的恐怖眼神,歌莉娅不由自主浑身发寒,惧意直冲脑门,使她两股战战不敢细想。
“明明是若虫!明明是只能在地上爬行的贱种,却拿着这些卑鄙无耻的武器来害我!?”歌莉娅厉声怒道:“还有天理么!这公平么?”
阿雪是见过大世面的青金,不以为意随口答道:“羽毛大人,你也喜欢讲公平了?”
“我为犹大产蛋养胎!”歌莉娅拉紧斗篷的绳索,越来越怕冷:“傲狠明德却来杀我?它不去找犹大的麻烦?为什么要来找我?”
阿雪是狼人,找到机会连主子一块骂:“猫会吃鸟肉,你与犹大都是鸟。”
歌莉娅开始委屈:“凭什么?”
“算了吧。”阿雪歪着脑袋:“猫或许会说,总不能饿肚子吧?凭你理由再多,我也要吃人,就和猫要吃鸟一样。”
“就这么走了?”歌莉娅不想再辩驳,求生意志压过了内心的骄傲:“这座城该怎么办?”
“弗雷特还能拖上一阵。”阿雪内心有靠谱判断:“他与伍德·普拉克的纠葛一时半会解不开,散落在地下水道各处的魂器,还有他的魔池,这些狱界灵媒用火器也难以毁坏,可以拖延时间。”
“至于东马港嘛。”
讲到此处,阿雪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就让天使把它带走,不能落到傲狠明德手上,对犹大教长来说,任何一座港口失陷,都是会盟无法承受的损失——来自九界的敌人会源源不断的送到这座桥头堡来。”
“天使?”歌莉娅细细咀嚼着这个词:“化身蝶已经被哭将军干掉了”
“不是这一位天使。”阿雪摇了摇头,连忙指正道:“不是这一位原初之种的天使,而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天使。”
在鹊山遗址的深处,在蜿蜒崎岖的洞道之中,在两条大河出海入海的复杂地下水系统中,这地下古代墓葬群里安置着一颗滚烫炙热的心。它是犹大留在东马的保险措施——就和黄金面容塑造的化身蝶一样,是威力巨大的,凡人难以承受的“天使”。
它来自一九六八年,来自美利坚图勒基地事故。
一架飞往苏联边境执行核威慑的B52轰炸机携带着四枚热核炸弹,飞过北冰洋上空时,由于轰炸机的供暖系统出现严重的失火事故,机组人员不得不弃机逃生。
轰炸机坠落在北冰洋的冰盖上,这四枚热核炸弹跟着滚烫的燃油一起沉进海底,事后打捞起其中三枚,用于执行引爆程序的常规炸药早就跟着轰炸机一起爆炸了。而核爆程序的七重保险只剩下最后一道。
没有找到的那一颗马克28空爆氢弹,犹大通过私人公司组织船队经过多年的破冰开掘,最终将它送到了东马港。
这是他留在东马工业港的终极保险,一旦歌莉娅心生反叛之意,或是傲狠明德占领了这座生产车间,把它变成攻占香巴拉的重要据点——这颗热核炸弹就会爆炸。
超过两百万吨TNT当量的死神,会破坏铜河与聂盾河在喜鹊山脉的地下水系统,使山洪爆发泥石倾覆——哪怕它是一颗脏弹,也能污染城区的工业用水,使这城市民不聊生,绝不会变成傲狠明德的战争发动机。
至于最后一道引爆保险,也仅仅只是空爆氢弹的减速伞完全张开,经过调整改造的气压计和高度表来到合适的读数,并且在引爆高度保持一段时间,满足所有空爆条件。
从鹊山遗址洞道高点的竖井中,缓缓打开这“天使的翅膀”,让它自由落体就能走完核爆程序。
无论是阿雪还是歌莉娅,或是躲在暗处出谋划策的犹大,这些丧绝人性的食人魔毫不在意东马港芸芸众生的死活。
“我的教堂我”
歌莉娅看向风雪之中,鹊山丘陵上灯火通明的塔楼,眼睛里再也没有志得意满,再也没有神气凛然,所有的年轻意气都消磨干净,似乎认命了。
阿雪挽着这囚徒的手臂,往门外揭开一张“透明的帘子”,雨雪就乖乖听话,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走吧。”
Mission⑦·骑士其三
前言:
看来痛苦原本就是欢乐的姐妹,我们高兴得过早,就会乐极生悲。
Part①·牛羚骑士
“二号魂器出现了。”
临时指挥部里传来令人精神振奋的消息。
齐寂:“它的具体形态呢?灵能灾害初步评估和元质分析结果呢?白蛇女士接得住这个新敌人吗?”
鼹鼠妹紧张的捧起编译表格,下巴夹住斥候兵团五组的三颗收信铃,分辨铃声信息的同时,对照译文表单的罗马音一个个写在平板电脑上。
“它的灵灾指数与一号魂器霜火巨人相近,灵灾核心区域都保持在三到四倍的六分仪标准。”
“它应该是纯粹的狱界生物,从形态来看,是一位全身包覆铁镍核板条甲,骑着角马属牛羚生物的重甲骑兵。”
“坐骑与白尾角马类似,畜牲头上有四根大角,角刺朝外倾斜,尺寸超过七十厘米。”
“斥候兵团可以确定,二号魂器没有飞行能力,有一部分涉水行动的能力,这牛羚骑士从堤坝口下水道系统进入浅滩,在海平面上飞驰奔跑——与白蛇女士和英灵夏莉·奈特周旋起来。”
“总指挥的最后一个问题,白蛇女士能不能接住他”
“最新的战报来了。”
花城湾码头附近的司耀铺子,从城东街头到华康沙滩接近四公里的道路,这里已经变成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
魂器爸爸是霜火巨人的子嗣,阿雪的灵能冰雹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杜兰依靠着时间线和英灵附体的帮助,与夏莉女士并肩作战,一直保持着皮克精鳞翅加身的飞行状态,她要在霜冻寒流中不断调整飞行姿态,去躲避雨雪里足球大小的致命冰雹。
夏莉老师则是把重心放到进攻面,一次又一次运用黑夜帷幕的灵能神力,试图打开一号魂器的死门。
魂器爸爸在地面跟着杜兰跑了一路,再怎样他也学不会飞行,面对夏莉·奈特的灵能轰击,时不时从灵能武装魔力炉里迸发出来的闪亮火花,这匍匐在地的巨人也只能单方面挨打。
神仙斗法的场面放到东马港的司耀官兵眼里,他们也绝不敢踏出府邸一步,时不时从湾区街头迸发出来的射线和火光,天上砸冰雹,地上跑巨人——这哪里是凡人能参与的战斗呢?
“我啃不开这块硬骨头,小妹。”夏莉女士的紫蓝色灵体漂浮在杜兰身侧:“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杜兰一边操持着黑夜帷幕的灵体武装,这些破碎灵体所变化出来的鳞翅需要使用者强大的意志来控制,另一边白蛇紧紧咬住了她的脖颈,要把近地云层落下来的冰雹路线都看清楚,她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像狂风暴雨中飘摇的柳絮。
“还早着呢!”杜兰随口应了一句,从法袍找到里衣口袋,把掺杂了VIP元质的巧克力当做MP药水嗑,只要精神稍有倦怠,她就立刻吃糖续命。
虽然没办法复现这些VIP的神通,可是授血怪物的体质能够直接将人肉转化成实时战斗力。肉食主义者可以吃什么补什么——炼金基材里有VIP的血肉,那么这些附带魂威超能的巧克力糖果,也能变成纯粹的灵能补剂来使用。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有一发闪亮火花精准的轰碎了魂器爸爸的白铜手杖,轰击那颗耀眼的鸡血芙蓉石。
尘晶化为高能射流,打在这暴戾勇猛的红石上,这颗多棱多面晶体马上变成能量的折射装置,从中迸发出三十二束鲜红的光线,它几乎在一瞬间把魂器爸爸切成了肉块!
“这是它的死门吗?!”杜兰光顾着看天空,扭头瞥见这一幕,为夏莉老师的绝技叫好:“您的法术神乎其技!”
“不”夏莉脸色凝重:“恐怕还不够。”
杜兰:“还不够!?”
白铜手杖上的红石跟着尘晶射流一起产生了殉爆——
——爆炸引发的气浪一瞬间清空了沿海街道和部分浅滩区域的流雪,把半空中即将落下的冰雹也一起震碎了,这让风中摇曳稳定身体的杜兰有了两三秒的喘息时间。
换做元质丰沛体魄强壮的化身蝶来,也未必能接住这炙热的尘晶火焰和超压气浪,但是弗雷特的魂器还没有完全死去!
这霜火巨人的体质强得可怕,头发烧得干干净净,身体叫尘晶射流切成好几瓣,肉块互相黏连着,衣料也在爆炸中撕碎吹飞,结果因为巨人子嗣超强的生命力和火焰抗性,由剑刃防护保住了造血脏器,硬生生把四散开裂的肌理长了回来。
“总是差一口气!总是差那么一点!”夏莉老师的脑门上冒出青筋,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它的手杖不是魂器的凭依物,那只是一个装饰品,必须同时摧毁它胸口的十六颗辉石——必须在一瞬间造成至少三十七公分的创面,如果是贯穿伤就更好。闪亮火花是做不到的。”
夏莉·奈特的绝活最多能创造一束拳头粗细的尘晶射流,它能够贯穿魂器爸爸的心,但是没办法同时摧毁这么多辉石目标——闪亮火花结束的那一刻,这些辉石凭依物又会跟着巨人的元质一起慢慢长回来。
从堤坝口赶入战场的牛羚骑士给她们带来了新的麻烦。
魂器爸爸对半空中随心飞舞的杜兰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可是这全副武装的角马骑兵施展水上行走,策马奔驰于汹涌浪潮之中时——
——突然!冷箭从海浪中破风而来!
杜兰浑身打了个寒颤,几乎是时间线化身小白蛇,咬着她的脖子掰歪了她的脑袋。
箭头附带着强烈的灵子灵素,这股磁暴气团掀开杜兰的脸皮,掀开珍奇法袍的衣领和肩头布料,狠狠啃开杜兰女士的皮肉,带着一部分颧骨肉碎飞去远方。
钻心的疼痛使杜兰咬牙佝身,再回头细看那牛羚骑士的动向,已经完全躲进浪潮之中,乘着角马跑出两百多米,到了深水区。
“那是另一个魂器”夏莉看出其中蹊跷:“相传伍德·普拉克在西大陆诸国游历,用生铁造弓箭来测试学生的力量——弗雷特·凯撒是他的养子,这把弓就是第二件魂器。”
“夏莉老师!你的灵体武装挡不住这箭头”杜兰策动鳞翅,往城区低飞。
“当然了!那可是伍德·普拉克的圣者遗物,香巴拉西大陆的人们把它当做丰饶神选的神器,这老登成为傲狠明德的智库幕僚之前,也是开弓射箭武艺高强的战士——我这种无依无靠的灵体怎么可能挡得住?”
杜兰焦急问道:“要怎么办?!”
“往城区飞!我们贴着地走!龙骑兵的小家伙们会想办法的!”夏莉·奈特呵斥道:“要撑到伍德·普拉克赶来支援!他自己的遗物,要他自己来解决!”
Part②·狩猎季节
此时此刻,弗拉薇娅一动也不能动。
比起天空自由翱翔的白蛇,在这场斗法之中,黑蛇几乎帮不上任何忙——
几乎在交战开始的一瞬间,她就回到了熟悉的岗位,回到了战时后勤补给线上,回到了远征时期治安战斗的一线。
在花城湾街道南北两条主路,还有接近三百多户居民,有一家私塾书院,有一家大学洋馆,十六间大大小小的食铺茶楼。
还有力气逃走的平民百姓,大部分在龙骑兵斥候的指引下,找到了一条生路,提前清出一片干净的作战环境。灵云小队可以在花城湾集市伏击光之翼,也要依靠这种环境——否则这些乡绅士族随便抓来平民问几句话,或是捏在手中当人质,伏击的条件就变得复杂起来。
没有力气逃走的弱者,就要留在这个人间地狱里,苦苦等待着,祈祷着神仙们早点离开。
——这也是弗拉薇娅不能动弹的原因。
她早在四分钟之前就来到博洋看护所,想疏散这里的平民。
这栋建筑已经很老了,是花城湾集市诸多民众用来安置老年人的娱乐场所,爷爷奶奶们可以在这里打牌喝茶,偶尔在二层茶室午休,聚在一楼大堂听戏。
早间戏班收到沙滩的战情,班长带着几个当家武生跑得最快,其他有家人帮靠的老年人,也被家人们接去城西避难。
留下的几个带着儿孙,无依无靠的残疾老人呢?他们出不去这栋楼,被冰雹困死在这温暖的棺材里,和几个旁氏小孙,没爹疼没娘爱的“隐形孤儿”们聚在一团。
弗拉薇娅就在一楼大堂蹲着,脑袋上顶起巨大的藻井天花——
——刚才从海滨街道传来的尘晶爆炸引发了一场微小的地震,使这老屋的吊顶塌陷,差点砸中这些老人。
弗拉薇娅喊出童话王国,和羽蛇灵体一起撑住了藻井木架,撑开一条生路。
她只能一动也不动的,讲不出什么话,希望大堂几个老人家可以快快带着孙儿们爬走。
小孩子吓得只会哭了,爬得最快的老奶奶搂着孙子,右腿不太灵便,矮身匍匐爬得气喘吁吁,见着弗拉薇娅咬牙切齿的狼狈模样,只能报以微笑。
“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姑娘,你可有夫家?”
“我这”
弗拉薇娅低声应道:“求求了,老太太,赶紧走呀!不相亲!我不缺对象”
眼看几个老人家都爬出去了,弗拉薇娅准备放下藻井脱身,还有一号胡子白得发光的爷爷拍着大腿,懊恼的吼叫着。
“孙儿!我孙儿呢?!我孙儿呢!”
似乎是老年痴呆发作,光顾着逃命,把宝贝孙子忘在茶室里。
弗拉薇娅不敢动弹,吊顶先塌下来,这老楼的骨架也要跟着垮塌,如果安放不当,整栋楼应该就在这一刻灰飞烟灭,要是被埋在里边,以东马港消防司耀铺子那帮官兵的效率来说,等到救援来了,那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任凭老头儿如何喊,他的小孙子就是不应。
弗拉薇娅也不敢松手,只能空耗精神,灵体也越来越虚弱。
“老逼登!你确定自己有个孙子?不是发阿兹海默症了?!”
黑蛇的邪念要弗拉薇娅狠狠骂几句,把这痴呆老头骂清醒了。
“有的!他有个孙儿!应该躲在阁楼里,没有和我们一起下来。”早早脱身的老太还在拍打自家孙子的背脊,要安抚小宝贝的情绪:“是吓坏了吧?应该是吓坏了,不敢动了。”
“天哪!”弗拉薇娅翻了个白眼。
可是老天没有回应她——
——回应她的是龙骑兵团斥候七组的三个兵哥哥。
从屋外汹涌猛烈的冰雹里钻进来两个年轻汉子,一人越过厨房里屋,往大堂走了几步,看见毁损的天花吊顶就愣了那么一下,似乎被吓住。
二楼钻窗而入的兵哥也是惊魂未定的表情,被外部恶劣天气吓得脸色苍白,似乎与死神擦肩而过,刚刚躲过致命的雨雪,踩上摇摇晃晃的室内地板时,心里也没底,低声念了一句:“不会塌了吧?有点吓人哦”
七组的领袖从屋顶一个破洞往下探头,观察清楚室内环境慢慢倒挂至梁木,身手灵活迅速下地——他们本不是来救援弗拉薇娅和平民的,这不是他们的职责。疏散工作应该在开战之前就完成了。
这些小骑士们收到临时指挥部的命令,来接应伍德·普拉克,在VIP的行进路线周遭制造进攻条件,要在城区试图找出魂器一号的死门,彻底击败魂器二号。
弗拉薇娅:“帮帮忙!龙骑兵!”
只这一声呼唤,斥候组的小领袖往茶室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半句废话,好似走钢丝一样,连续跳过两处栏杆冲进阁楼,把躲在衣柜里的一个八九岁男孩抓出来,从阁楼丢到二楼,再由二楼的弟兄丢到一楼。
最终一楼弟兄把这孩子送出门外,也只是延误了十二秒的战机。
“BS(黑蛇的简称:Bake)!从这里撤出去!还有半分钟不到,这个战术点马上要倒塌。”龙骑兵小组的领袖厉声喝道,情绪紧张且语气严苛,容不得半点差错:“带着平民赶紧走”
弗拉薇娅把沉重的藻井楼板卸下,整栋房屋都跟着往街道一侧倾斜了,她连忙退到屋外。
留守在屋内的三位斥候没有急着走,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占据了高点,时刻观察着街道上的敌情。
一楼厨房传来爆炸声,那是龙骑兵团标配的防御手雷炸断了梁柱基底,可以使这岌岌可危的建筑变成兵团的武器。
屋外传来蜂鸟一样高频振翅的杂音,那是杜兰低空飞掠时留下的啸响。
同一时间,这三层老楼向着街道倾覆倒塌,超过十来吨的基础建材变成巨人子嗣难以承受的重压。
龙骑兵团的三位斥候在垮塌变形的梁木之间来回跳跃,找到高点钻出废墟,依然持续不断的摇铃,作元质分析和敌人的伤情判断,在烟尘飞灰中探出魂器爸爸的脑袋,紧接着巨人破土而出——他们就像鸟儿一样,被这惊人的声势给吓走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弗拉薇娅早早带着平民横穿两条窄巷,抬起头便能看见战士们飞檐走壁的身影。至少有六组斥候兵员在街头巷尾竭尽全力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这神话单位。
走到一个四岔路口,弗拉薇娅便看见电线塔楼上正在修剪导线,默默布置攻击的斥候兵员,他捏着求生刀和钳子,用嘴咬住枪械握把,随时准备换手作应急射击。
突如其来的妖冶紫光几乎闪瞎了弗拉薇娅的眼睛。
那是来自牛羚骑士的强弓利箭,这四岔路口有一侧向海岸去,地势逐渐走低,视野十分开阔,自然成了牛羚骑士的狙击目标。
这支箭头打穿了小战士的肚子,打出一个圆滚滚的深坑,打断了脊柱——
——他没有喊一句疼,两腿失了神经中枢的指挥,原本紧紧夹住电线塔的钢梁,眼看要往马路跌去。
“不!——”弗拉薇娅惊声尖叫着,但是帮不上一点忙。
小战士没掉下来,反倒是握住钳子,右臂挂在塔楼梁架上,割开四条粗大的电缆,紧接着冷静换手,彻底钳断电线。
他做完这些事以后似乎失了一部分力气,下半身陷入瘫痪状态也使身体失去平衡,从兵团领口的徽章来看,这是一位获得紫荆花奖章的历战老兵,却只有二十岁出头。
从领章的夹层里咬破万灵药塑包,他花花绿绿的肠子在风中凌乱的飘荡了一回,就受到再生之力的牵引,慢慢回到他的肚子里去。
于此同时,跟着杜兰穷追不舍的魂器爸爸刚刚冲出路口,叫这四根电缆打中,浑身冒出火花来,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没等牛羚骑士射出第二箭,战士好似灵巧的猿猴飞速滑下塔楼,招呼五组两位斥候一起转移阵地,新的铃声已经来了,新的命令需要执行。
弗拉薇娅看呆了——
——但是现实容不得她发呆。
刚刚跑出去二十来米的斥候组长原地调头,似乎是往指挥部发出的信息有了回应,黑蛇的位置也实时报了回去。
“指挥部说,带上她一起。”斥候组长话音刚落。
弗拉薇娅叫两个兵哥哥横着扛起,在冰雹雨雪中找到一处干货市场的小路。
冲出路口时,伍德·普拉克已经遵照齐寂的指令等候多时。
“情况不容乐观呀,我的不孝子究竟在老家翻出来多少奇怪的玩意”
“各个组别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斥候组长应道:“痛苦原本是欢乐的姐妹,我们高兴得过早,就会乐极生悲。接下来的斩首程序要交给您了。”
Mission⑧·王后其一
前言:
第三次碰面时,狐狸终有和狮子对峙的勇气。
Part①·弱者的生存法则
“大春,接住。”
龙骑兵一组的狗鱼混种名字叫洪帆,他有一副丑恶的嘴脸,有一颗凶狠的心,也是龙骑兵团斥候组别中以新带老的超龄宝宝——足有一百三十多岁。
一组的斥候领袖则要年轻得多,他接走洪帆老爷丢来的香烟,往战团携行具里掏出煤油打火机,自顾自的点上了。
这就是斥候一组的领头人,不过二十三岁的孙大春同学——来自加拉哈德魔术院阿杜利斯分院·二零三一届毕业生,最后两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勉强能够挤进二级战备队伍,成为攻坚队的替补席。
这个以新带老的说法,还要归咎于洪帆老先生那人老心不老的古怪脾气,这条狗鱼无愧于水中恶犬的名号,与他混种基因溯源祖宗一样,性格恶劣品性败坏,除了龙骑兵团的历任百夫长,哪怕是团长的命令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好几级,他就不在乎了。
斥候一组的老狗鱼一直都是兵团里纪律性最差的兵员,这也使二六届教官(哈斯本·麦迪逊)根据骑士战技的礼法心经创建出一套因材施教的规定。
在这个组别里,新人才是领袖。
洪帆这位斥候组的活化石在龙骑兵呆了五十多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唯独对孩子们有极高的容忍度,只要找到靠谱的新兵,队内氛围会从不同种族的雄性争夺领地,变成异种父子情。
“花城湾集市的战情传到我们这里,落后了几个时点?”大春有一嘴浓密的络腮胡,皮肤显黑,看上去完全不像二十三四岁,夹烟的动作生疏,不是常年抽烟的人。
“至少三个时点。”组别里一直在窗口持有单通望远镜的观察员立刻答道:“一分钟吧。”
这里的“时点”,指的是信息传递的中间人消耗的时间。
从花城湾西北侧往酒神教堂有四公里的复杂城区,临时指挥部的算力有限,传唤铃的发信铃和收信铃各有一组——不像传统无线电,他们没有公共频道。
组别之间发信的主讲人是队伍的领袖,也就是大春。
不同斥候小组传递地区信息时,也不会占据临时指挥部的信道,而是由观察员来发信,由先锋来收信,以灵素虫就近选择匹配对象的模式,小组之间互相进行喊话沟通。
距离花城湾司耀局开战以来,白蛇女士和魂器的战斗信息传到鹊山街道附近,需要经过三轮转述,就像是古代的烽火台。前线的信息抵达大春耳边时,已经过了整整一分钟。
“张。”洪帆老爷同样丢去一根烟,和观察员说:“你也来一根。”
观察员张皓没有这个想法,虽然战团没有规定兵员不许抽烟,甚至鼓励兵员在高压环境下抽烟解压,但他烟酒不沾,是个乖宝宝。
三人跟了歌莉娅一路,亲眼见到六组斥候领袖的自爆攻击却无力支援,只能一直保持监视状态。躲在银饰铺子的街道外面,蜷缩在粮库二楼的杂物间里。
洪帆老爷的面容在暗光环境下就像变形的铁锹,看得两个智人小哥心里发憷,尽管和这灾兽混种做了两年战友,到了灵压异常的环境里,总会被这老爷吓到。
“你们还是初生牛犊”洪帆收起烟,发灰发白的鱼皮手指有一层油膜,塞烟入盒手法灵巧,“怎么会怕老虎呢?枪匠专杀我这种怪物,也杀过不少人,他应该比我这条怪鱼要恐怖得多。”
大春低声说:“专心。”
“好嘛!”洪帆老爷不讲废话,专心往手枪弹匣压子弹。
三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心里都有压力。
六组的领袖倒下了,监控歌莉娅动向的任务自然落到一组头上。狗鱼老爷的灵能天赋极差,在化茧期兜兜转转五十来年,因为一次肺癌失查,不乐意住军区医院,用万灵药治好以后,又掉回了化蛹。
大春和阿皓都处在若虫阶段,因为自身具备极其优秀的骑士战技素养,被龙骑兵团编入斥候一组。
按照临时指挥部的调度,他们已经与歌莉娅近距离接触过三回,只是每一次都是敌明我暗的状态,最近的一次就在酒神教堂里,离顶层卧房不过十六米的距离——两个年轻人几乎要被歌莉娅的灵压逼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不过洪帆老爷很靠谱,每次这两个小家伙陷入无法自控的状态,总能及时拉他们一把,带他们离开灵压深水区。
“有新的动向。”狗鱼混种的眼睛尖,在风雪中看见歌莉娅和阿雪走出门,马上熄烟灭火,连呼吸频率都变慢了。
大春立刻用传唤铃发信,同时观察员也在做最基础的元质分析。
“灵灾探针的读数没有变化,歌莉娅换了一身衣服,鞋帽都消失了——六组的爆炸物给她带来了一些非致命损伤,她还留有智人的羞耻心,不愿意赤身裸体来行动。”
任何行为习惯都会列举给临时指挥部,这是元质分析程序的一部分。如果条件允许,战士们也会想方设法扒光歌莉娅的衣服,使她心灵破防陷入易碎状态。
“阿雪可以随意控制风雪的落点,她们要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观察员张皓顿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歌莉娅想逃,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发信给指挥部,大春,我认为歌莉娅想逃跑。”
“理由呢?”大春不能因为主观判断就把错误的信息送给战情指挥中心:“给我详实的依据。”
“从银饰铺子出门两条街就是总督府。”张皓有理有据分析道:“经历过自戕爆破以后,这性情高傲的永生者非但没有组织土著反击的意思,而是选了另一条路,往城市西北方向去——无论是紧急避险,还是事后报复——”
“——她都应该去总督府,或者回到鹊山遗址,回到地下水道,六组在运输杰森·梅根时找到了最近的地下水道入口,她没有走这个方向。”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她要离开东马港。”
另一边,阿雪护着歌莉娅往东马港的城市花园方向去。
只要再走过两条主干道,大概一千八百多米的距离,就可以彻底走出VirtualInsanity·虚拟疯狂的射程范围,走出这片冰雹雨雪。到时候雇上一辆黄包车,把歌莉娅送到西北门出口,再往官道跟货运商队辗转四十来里,登上平洋渡口的货船——歌莉娅就能抽身事外远走高飞。
“羽毛大人。”阿雪低声问道:“犹大教长一直将您当做心头肉,可是您却一再辜负教长的心意,我脑子笨,实在是想不明白”
“怎么了?”要说窝里横,歌莉娅是专业的,她满脸鄙夷随口应道:“他派你来帮我,难道还要你教我做事?”
东马港离斧锋山所在的仙丹炉鼎足有四百多公里远,歌莉娅要留在东马看守仙丹洞府,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这种险峻地带本不该由羽毛来守护,犹大却同意了歌莉娅的要求,可谓偏心独一份,宠爱独一家。
要知道会盟里其他的打工人,都是无条件受到犹大的监视与控制,除了法依·佛罗莎琳这根护命羽毛以外,歌莉娅从犹大那里获得的自由是最多的。
阿雪没有说什么。
歌莉娅则是变本加厉,炫耀着自己的魂威超能。
“我能改他的命!他还有脸和我提要求?”
“会盟能走到今时今日,至少有我一半多的功劳。”
“你以前是青金,也在傲狠明德手下办事,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三分靠打拼,七分天注定?”
“犹大靠的我魂威趋吉避凶,都不用请什么风水师炼气士这些江湖骗子——要找到合适的仙丹洞府,问问我的骰子就行了。”
“做事业,最重要的就是问问老天爷的脸色——要是老天爷不乐意,他什么事都干不成。”
“我为他节省了多少时间?创造了多少财富?排除了多少个错误答案呢?”
“小姑娘,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主客关系反了。”
“要我说,如果不是这小子有点挣钱的本事,能管住这么一群贪生怕死的孬货贱种,永生者联盟的头领应该是我才对。”
“我是他的幸运女神!”
歌莉娅摊开双手,恢复了一些信心,在寒霜流雪的险恶环境里自由自在的抒发艺术情操。
“他的马背上总会有我的位置,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呵”
“只要我陷入危机,他求爷爷告奶奶也得救我,都不需要我说什么——自然而然上天就会派你们这些奴才来保护我咯。”
“无论发生什么事,犹大都不敢抛弃我的”
这个时候,阿雪脸上有了一丝愠怒,她低眉垂眼窥伺着歌莉娅的神情,从清冷萧瑟的面容中透出一种怨毒之色。
“要是那个达格达之釜真的灵验呀。”歌莉娅边说边走,恨不得把调子扯到天上——
——她内心暗想,自己马上要离开东马港,离开这片自由之地。
这些跪倒在她面前的卑贱尘民也要一路欢送,听她讲述酒神的故事。
“到了归一教占上风的时代,迎来授血生灵主宰一切的好世道。”
“我也要做国王!犹大就勉强做个王后吧!”
“国王就一定是男人么?不见得吧?”
“要是他有意见,王后也别做了,要哭将军来替他,我听说青金也是授血之身——与你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听话的好狗。”
Part②·焕生大地
阿雪依然没有反驳,她小心翼翼的拨开风雪,为歌莉娅清扫道路。
东马港除了工业区以外,总督似乎受过高人指点,给企业主保留了一片高质量生活区,用来集中营商资源,创造优异的居住环境,这便是城市花园的由来。
斥候一组收到临时指挥部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这对于洪帆老爷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一项巨大挑战。
一老两新分头行动,就在歌莉娅志得意满谈理想,洋洋洒洒论人生的这点时间里——他们越过西南工区,提前赶到城市花园开始布置进攻。
过了十来分钟,歌莉娅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
“昭仪和昭烈没有跟过来?”
阿雪立刻应道:“都是当地的土著,没有必要跟来。”
歌莉娅总觉得不自在,没了熟悉的狗腿子听她唠嗑,只有这么一个冷如冰霜的雇佣兵陪在身边,突然就没了安全感——
“——你不如把他们喊来,一起陪我回丹秋,实在不行,犹大如果不乐意见到他俩,安排在丹东、丹南,哪怕留在鹅毛县也好。”
东马港的光之翼,都是从酒神教堂的信众逐步发展而来。他们得了求道仙丹,能够凌空飞行,可以使唤灵体,用草鸮化身呼唤飞剑杀人——这一家子乡绅士族打心眼里把歌莉娅奉为真神,
“你怎么不问问我”阿雪领着歌莉娅来到城市花园的观景区,“为什么不带他们来呢?”
喜鹊山脉走到城市西南,与聂盾河支流一起变成了座山望水面朝大海的绝美景区。
周边八处入口,都是围绕着支脉大大小小的河谷峡湾所建,可以通过各处关卡天险来隔绝平头百姓,只有富商和官员能够进入城市花园,能拿到山野别墅的资产,是总督亲手颁发的权贵证明——这道峡湾之上架设的石拱桥,也是阿雪特意留给歌莉娅的葬身地。
“对啊,为什么呢?”歌莉娅还没反应过来。
仙胎流产,赌约失效,命契毁坏——老骨头都被她亲手捏碎,这短短几天连续发生的变故让她陷入了一种精神失调的危险状态。
就如枪匠给学生们标定的任务执行标准——
——这种心理状态已经严重影响了歌莉娅的判断能力。
她陷入了一种无法组织情理逻辑,过于关注内在感受,而忽略了物质世界客观事实的迷思之中。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她已经处在癫狂边缘,只是看起来很理智而已。
一个赌徒要是刚开始输,她或许会懊恼悔恨,会及时调整投注策略。
如果她已经输了很多轮,她已经麻了,有许多原因共同导向惨败结果,除了筹码一个个消失以外,她是没办法感知到这些危机的。
后来对哭将军的围剿再次失败,叫一个若虫以自戕的形式伤了她的肉身,这种精神失调的状态就越来越严重——哪怕阿雪将她单独带到这险地,她的大脑会自动忽略一部分对自己不利的事实。
这是歌莉娅最像步流星的时刻,是她自己亲口所述——全凭感觉走,全看心情来的红石人状态。
幸运女神来到了斥候一组的弟兄们身边。
没等他们炸毁这座石拱桥,阿雪已经提前出手了。
冰雹毫不留情的击中歌莉娅的脑袋,几乎把她的脖子打断。
羽毛大人半个身子被坚冰破片割开十数道血淋淋的伤口,突然就瘫在了冰冷的风雪里。
刚才还在和父老乡亲作光荣告别的酒神大人,此时此刻又惊又气。
“你竟敢?!你居然!”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身体却不受控制,寒风流雪对授血怪物来说要更残酷,她的体温远不如躲在桥洞下静观其变的斥候们。
阿雪则是慢慢后退,不想与这落魄的母狮拼死肉搏,从七百多米高的云层里自由落体的冰块会替她完成这些事。
“怎么不敢呢?狐狸在林中遇见狮子,第一次会落荒而逃,第二次则瑟瑟发抖,第三次终于熟视无睹——”
“——羽毛大人,您的灵压和灵能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
“距您上一次吃到人肉,已经过去多久了?您也会感觉到冷吗?您也有饿肚子的一天吗?”
躲在暗处的狗鱼老爷刚想拉动手雷插销,大春眼疾手快又给按了回去。
阿皓问道:“啥情况?”
“我不知道呀”洪帆老爷答道。
大春:“她们内讧了。”
阿雪本来是活跃在中原各地,为犹大调整军阀势力,消耗平民百姓的寿数,迅速杀死大量人口,制造仙丹原料的雇佣兵。
可是来到东马这一回,她见识到羽毛大人优渥的生活环境,感受到那份骨血里的叛逆自由,不想这么乖乖听命,不想保护歌莉娅了。
“我倒要反过来问问您。”阿雪看着歌莉娅在飞霜冰雨中狼狈翻滚,心中有强烈的快意:“您怎能如此幼稚天真,完全不把犹大教长放在眼里。”
“您怎敢侮辱我的恩人?侮辱我的国王呢?”
“这王后您不想做,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做。”
“您恐怕没有挨过饿,不知道饥肠辘辘的我有多么可怜。”
“从您嘴边落下来的边角料,到了我们这些光之翼的餐盘,也要凭实力拼了老命去抢。”
风雪几乎要盖过歌莉娅的所有声音,她的自愈速度极快,可是这份福祉却变成了残酷的刑罚,身体受到冰雹轰击的同时冒出一个个鲜红的脓包,它不断的愈合再生又迅速受创。
“实在是对不起了。歌莉娅·塞巴斯蒂安。”阿雪心情愉悦,学着羽毛大人招摇过市的架势打开双臂:“这是一场意外,您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这座城,核爆以后,连尸体都找不到咯。”
“你他妈的”歌莉娅的喉咙中吐出半句脏话。
就看见天上落下一束灿烂光辉,乌云特地让出一个暴风眼。
“想杀死你实在太简单了。”阿雪嗤笑道:“只是初次见面时,我还有些怕生,有些忌讳,有那么一点敬畏之心——弗雷特·凯撒和哭将军都让我感到恐惧,还有猎王者躲在暗处,阴仄仄的盯着我。”
这束阳光照在歌莉娅的脸上,将她烧得面目全非厉声嚎叫。
“当然也要感谢您。”阿雪刻意控制着云层走向,使阳光不那么强烈,“为会盟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最终这胜利果实要转交到我手上。”
“失去您以后,犹大教长会更变得更小心,更谨慎。”
“核爆的过程很快的,MK28热核炸弹当量是轰炸广岛原子弹的八十多倍,两百万吨TNT的爆炸威力应该不会让您感到痛苦。”
“如果实在倒霉,喜鹊山也会把您和哭将军一起埋下,算圆了您的小小心愿。把这个好消息带到犹大教长身边,我的VirtualInsanity·虚拟疯狂会变成教长的新羽毛,我就是羽毛大人了。”
“达格达之釜的十二颗辉石亮起,有一片崭新的焕生大地要迎接它的新王——”
“——我是新世界的王后。”
大春:“她刚才是不是说了”
“核爆,是的。”张皓应道。
洪帆老爷特地掐了掐阿皓的脸,确定这小子在喊疼,没有做梦。
“是的,说了两遍。”
阿雪轻笑着,渐渐退到石拱桥上,看着断腿瘫痪浑身溃烂的歌莉娅。
“我不会亲手杀死您的,犹大教长总有各种各样的起灵办法来探查死因详见杰森·梅根使用的死者沟通类型法术,可以查明一部分死因,您的死可不能和我扯上任何干系喔。”
“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城市里。”
“和您忠心耿耿的教众们,和您令人作呕的酒神教一起,变成灰烬吧。”
阿雪红了眼,从微笑礼貌转到怨毒忿恨。
“该死的叛徒”
紧接着她越过石拱桥,就近找了一户人家的马棚,骑马飞也似的跑走了。
Mission⑨·王后其二
前言:
她撞见狼,惊惶失措的逃上树,在蔓藤枝叶间遇到蛇,又慌不择路跳下河,最终被水里潜藏多时的鳄鱼吞进肚子。
Part①·有大开大
当阿雪离开东马港的那一刻,雨雪天气稍有好转,就来到了哭将军的回合。
昭烈与昭仪两位宗族庶出的难兄难弟本来移动能力就不如嫡出的大公子(飞得太快,被灵云小队打成瑞士干酪),在歌莉娅教长那里拿到的仙丹品级也远不如族长(报仇心切,被狼剑术一刀两断),甚至比不上大公子的侍妾(逃得太慢,被哭将军砍尽杀绝)。
两人先是被族长支去保护歌莉娅大牧首,后来又听了阿雪大人的命令,要回来接着追杀哭将军,在集市西北侧到东南这条大街来来去去走了两轮——光刷微信步数了,是一点活都没干,来来去去浪费了二十四分钟,这些时间变成了生与死的距离。
龙骑兵三组和二组的斥候们在指挥部的调度下变成了一支护宝奇兵,从花城湾乱战环境的险峻地带找到黑蛇,并且把黑蛇的魂威造物当做“宝贝”,要送到哭将军手上——其实酒神教堂的衣帽间里也有几颗巧克力,但是灵云小队负责搜索物资装备,拿回贝洛伯格的过程中,豪哥完全无视了这些糖。
二十四分钟之后,斥候小组的六个弟兄跑断了腿,长途奔袭竭尽全力跑过四千多米,找到藏在茶楼的哭将军,把三颗巧克力糖果交到这青金半狼手上。
几乎在下一秒,昭烈和昭仪刚刚踏入二组斥候观察员的射界。
“只要吃掉它。”步流星单用一只手同时夹住三颗造型各异的巧克力,“我就能恢复一部分精神?”
二组斥候领袖见到敌人来了,立刻变得紧张激动,从携行具的胸挂护板里掏出一页毒物和药物的详尽说明。
“等一下,哭将军,我这里还有一套弗拉薇娅女士口头告知,由我转录的改性蛋白与蛋白酶的毒理药理说明书,每次的服药剂量,还有需要注意的过敏反应,以及它们会带来怎样的灵能潮汐,怎样的魂威特质等等”
楼下传来枪声,二组与三组的先锋早早进攻布置,已经动手了。
流星不假思索,三颗球形糖果同时丢进嘴里,瞬间这智人的腮帮子就变成了圆滚滚的松鼠模样,只一口咬下去,刺激的酒心气味使他满脸通红浑身冒火,玫瑰辉石迸发出汹涌烈焰。
他箭步往窗外奔跑跳跃,身体凌空时就撞见阴雨天气最后一点稀薄的飞雪,再也没有夺命冰雹来挡路。
还没等哭将军落地,这身手矫健的强壮智人背脊拱起,雪白的毛发从皮肤各处疯狂生长,颅脑变形发出咔咔怪响,又一次回到了半狼状态。
坠地过程中他看见一楼靠巷墙侧的斥候先锋被一个草鸮灵体逮住脖颈要往巷子里带,这兵员垂死挣扎着,身上的防刺服救了他一命,同时也服用了立领夹页里的万灵药来求生,但是撑不了多久。
敏锐的狼眼迅速锁定了这个目标,他落地以后再也不见保守懦弱的集群架势,而是一手负剑三爪匍匐刨地狂奔——几乎毫无保留,把最明显的头颅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
实在太快,太快太快了。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昭烈还没反应过来,听耳侧传来咚咚哒哒的敲鼓声,是巨狼飞速奔跑时厚重脚掌踩踏街道石砖发出的震动。
磅礴剑压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灿烂虹光,灵体武装应召而来,只在遭遇战的第一回合,哭将军选了个背身位,逮住昭仪的后脑勺,剑盾合一捅穿这畜牲的后心——眼睛却在观察那巷口逐渐越飞越远的草鸮,希望能直接杀死本体,击破灵体去救助同伴。
昭仪先叫贝洛伯格捅得胸口发热,自下而上的偷袭捅刺使他丁暖心也暖,变成巨狼冲锋撩挑剑势的一根烤肉串,整个人都悬在半空。
哭将军起手抖弄剑锋,刃口上这条烂肉就跟着飘起,离开剑刃还没落地时,被恐怖的剑速三连斩切砍成了肉块!
“好轻”流星还沉溺在贝洛伯格奇怪的手感之中不能自拔——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敌人的神态,没有注意到昭烈的反应。
在旁人眼中,狼犬从二楼跳下快步疾跑刺杀昭仪,把授血怪物四分五裂,只用了短短五秒钟
昭烈的瞳孔巨震,几乎被这骇人灵压吓得不能动弹,被青金半狼的狠厉剑击震慑,脑子里还在作无用思考。
他出了几剑?
四剑还是五剑?就一瞬间的事情
昭仪还有救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一下子变成十多块烂肉,拼回去还能活么?
“贝洛伯格!不是这家伙!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流星猛地回过头,拖拽伙伴的草鸮灵体还没消失,还是好好的——看来他杀错了人。
对昭烈来说,只这杀气腾腾的眼神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本能呼唤灵体助阵,还在钳制龙骑兵斥候的草鸮化身突然消散,要回到本体身边护法助阵。
流星两手合在一处,锁定身侧距离不过七尺半的目标,贝洛伯格附加灵体武装再次化为斩龙巨剑的形体,迸发出汹涌的焰形气浪。
哭将军喝道:“你已经死到临头!”
昭烈拼死抵抗,要先发制人。
“SgForMe·为我唱!牧首大人!庇佑我!”
草鸮灵体霎时炸了毛,抖弄羽翅飞射出锋利的灵能利刃,对普通人来说,这弹速超过每秒两百二十米的亚音速投射物就是无坚不摧的夺命飞剑。
面对如此凶悍的攻势,半狼却不避不退,起剑撩打去空处,腾挪飞跃的那一刻,恐怖的眼力和反射神经使焰形剑光像是一块抹布——把这绵密如雨的投射攻击尽数消化在一剑之中。
昭烈气力难以为继,就看见原本应该被体重束缚的巨狼,居然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似乎是受到羽刃投射的冲击,掂着茶楼外院墙垒,周身漂浮着莫名其妙的肥皂泡——要飞过来了。
想逃跑的时候已经晚了!昭烈再次呼唤灵体,话还没说出口——
——贝洛伯格扑打出滚烫的热浪,那灵巧的巨狼带着夺命锋刃,在巧克力糖果赋予的灵能加持下如虎添翼。
剑刃直中面门,似乎因为冲击力不够,卡在昭烈的头颅里!
不过没有关系!
咔的一声!——
流星拔剑再砍!
叫剑刃带动上肢失了平衡,昭烈身子往前倾,他的大脑受创,无法反应。
半狼没有完全站定,似乎还不太适应这失重的肉身和“重剑”——大剑斩进昭烈的脖子,又一次卡在半路。
不过没有关系!
蹬上昭烈的胸脊,拔剑再砍!
第三剑好似叩首的凶猛劈杀终于将这怪物一刀两断,赤红的血液从开裂的尸首中往外疯狂的喷洒出去,接触到贝洛伯格的烈火就变成腥臭的黑烟。
“我来验尸!”二组的观察员喊道:“去支援普拉克先生!司耀铺子那边需要你!”
Part②·青春无敌
流星二话不说,往下一个战点全速狂奔。
雨雪天气带来的寒风也影响不了他,似乎是其中一颗巧克力以熔岩椒作为炼金基材,拥有抵抗寒冷的效果,
刚才那种失去体重的特效,应该是尤克丽丽·阿努纳奇的魂威超能——可以使自身以及部分装备失去重量,不然他这副半狼肉躯没有那么灵活,没有那么惊人的剑速。
跑出集市西北侧,要往花都路长街走——
——流星却迟疑了一会。
歌莉娅的灵压近在咫尺,好像气息虚弱,是垂死挣扎的状态。
他还是多看了一眼,朝着城市花园六百米以外的模糊景观仔细张望,半狼的视力远不如他的人身,盯了几秒钟,就听见刺耳的枪声!
“你刚才说了核弹是么!臭婊子!”洪帆老爷一脚踩在歌莉娅脑袋上,持枪再次轰断了酒神的膝盖:“它在哪儿?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MK28型热核炸弹,也就是氢弹。”大春已经打开平板电脑,往兵团公共文献库里翻找特等危险品的词条:“在冷战时期,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利坚合众国一共遗失了十四枚——具备简易的起爆程序,符合打捞条件,能够长期运输养护的,应该是图勒空军基地事故中,遗失在北极至今下落不明那一颗。”
观察员张皓接来领袖的传唤铃同步发信。
“也符合阿雪刚才说的,它有两百万吨TNT当量,在喜鹊山脉的遗址里。”
“它的起爆保险有七道,常规爆炸药可以重新添加,在坠机事故发生以后,其他三枚核弹在北冰洋形成了一片四点八公里的脏弹污染区。”
“我们需要一位爆破物专家来处理它,它的具体位置应该就在喜鹊山脉其中一座山丘的古陵墓竖井之中,它要足够宽敞,有至少五百米的垂直降落空间——必须让核弹头的减速伞完全张开,并且保持一段时间,这些核弹跟着失火的B52轰炸机一起坠在冰面,也只有这一道气压高度保险没有触发了。”
“这他妈怎么找呀!”洪帆老爷抓狂道,指着身后连绵起伏数十公里的山峦,走遍北麓南麓,完全搜查每一个山头至少要半年的时间。
“呵呵呵嘻嘻嘻呵呵呵呵”歌莉娅已经陷入半疯不癫的状态。
这短短几天发生的种种剧变使她从高高在上的神灵,变成了灾兽混种脚下的虫豸。
洪帆骂道:“笑你妈呢!把核弹藏哪儿了?!说话!你不是永生者吗?你不是想活吗?!”
“要指挥所测算热核炸弹的毁伤半径。”大春查清楚MK28的详实数据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在地下世界出生的他,不敢相信这是文明世界随手遗失的武器。
张皓掐着指头给组长念起枪匠经书:“特级危险品大类,放射物子类,轰炸机航弹,超过一百万吨TNT当量的,空爆条件下毁伤半径达五公里,杀伤半径等于C×爆炸当量13。分为水下爆炸,空中爆炸和地下爆炸三种情况。”
大春问:“喜鹊山脉的地貌呢?”
张皓答道:“这地方潮到发霉,喜鹊山里的天然地洞岩窟数不胜数,是标准的喀斯特岩溶地貌,地基根底都是石灰华、石灰岩层堆砌起来的松散结构,它在庞贝大海的东南半球环流带上,这是海滨城市,海底有活火山——你也看见了,起源魔法发动时,战王的幻象来得有多快。”
“也就是说?”洪帆老爷根本就没受过枪匠的成人教育。
“如果它在山体里,降落到喜鹊山脉地下储水资源富集的位置爆炸。它会产生一个很大很大的”张皓顿了一下:“很大的冲击波,能把地穴地宫里每一条涵洞隧道全部摧毁,原本还算稳定的地层结构会完全失效,发生山洪泥石流和火山爆发也是有可能的喔。”
“他妈的!”洪帆立刻脱下军靴,要用沾满油泥污秽,带着二十多年没治好的真菌脚气去侮辱歌莉娅的脸蛋:“还玩上炮仗了!这小婊子挺彪呀!”
“要是你敢那么做!你们都得死!都得死绝!”歌莉娅一下子就清醒了,等不到洪帆老爷去扒扯她的衣服,让她脸面丢尽——这脏兮兮的臭脚就已经让她找回了一部分神智。
这个时候,步流星终于赶到歌莉娅身前。
再次碰面时,膝盖粉碎跪在兵团成员,面前好像拜神的人,已经变成了酒神本尊。
“别”歌莉娅突然眼神闪烁,不敢去直视这英武非凡的半狼将官,拉扯身上脏兮兮的帘幕,几乎衣不蔽体,头上没有几根毛,身心受创的状态下,她难以调度魂威的力量来自保。
“别看我别!”
“命运又一次把我送到你面前了。”步流星举剑质问:“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吧。”
“我们不会放弃东马港的平民,广陵止息的战士不是强盗土匪,来到这片荒野也只是为了制止犹大的邪恶计划——如果这颗核弹爆炸,你我都活不下来。”
“告诉我,它在哪里?”
歌莉娅反倒开始嘴硬:“凭什么告诉你?!我就靠这个保命呢!你大哥嘴里有几句实话?!不都是问出一个结果,然后把俘虏一枪杀死么?!”
枪匠的作风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信用可言。只要拿到关键信息,落到他手里的授血怪物没有什么好下场,无非是无痛或剧痛的区别。
“我想活。从占地面积来算,这座城市规模巨大,加上周边乡县起码有两百多万人。”哭将军抬起剑刃,挑动歌莉娅的下巴,要这满脸溃烂伤痕的天使看清楚长街的一草一木——贝洛伯格在她脸上烫出新的伤疤,使她疼痛,也使她清醒。
流星说:“他们也想活,生命从娘亲肚子里落下来,往后都是拼命活着。”
歌莉娅诧异惊疑——
——难道这家伙真的不打算跑?
虽说热核炸弹的威力惊人,可是现在跑去码头登船,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谁会在乎东马港的人们是死是活呢?或许只有傲狠明德的战士们会做出这种蠢事了。
冷静下来,歌莉娅,这或许是你翻盘的希望!
这份仁爱和慈悲,就是他们的弱点了。
“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愿意带你去!”歌莉娅低吼着:“如果能把你带过去!亲自为你指路,至少还能活上一段时间!要是把答案告诉你了,把MK28的位置讲给你听,你们这群蠢猪还未必找得到呢!”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她绞尽脑汁,千方百计的拖延自己的死亡时间。
步流星内心的想法其实和他大哥一样,只要歌莉娅愿意开口,就留她半小时的性命,与她好好谈谈未来的事,让她焕发生命力,抱着生还的希望活下去——这样也可以保证核弹情报的准确性。
“你总说自己能掌控命运,伊索寓言有这么一个小故事,说有个杀人凶手,被受害者的亲友通缉追拿,逃亡的路上遇见了狼,吓得爬上树,结果被树上的大蟒蛇逼进河里,千方百计的躲,使劲浑身解数要逃,最后还是躲不过命中注定的死——叫河里的鳄鱼一口吞了。”
洪帆老爷立刻说:“哎!哭将军您可别埋汰我!我是狗鱼,不是那鳄鱼!”
流星没有应,他仔细观察着歌莉娅的神态,想要读出一些眼神变化,用半狼的敏锐嗅觉去分析信息素。
从这满脸血污中,他往歌莉娅的眼角取来掺血的泪珠,往自己肥厚的舌头上揉开,尝了尝味道。
流星确信这不是假话,想要活下去的恐惧心已经快把她逼疯。
“带路吧。”
Mission⑩·国王
前言:
灾难面前,往往能看见朋友的真诚。
——伊索
Part①·人之光辉
“嘶”
齐寂呼出一口寒气,擦去脸上的冷汗。
他的两眼尽是血丝,一直保持多线指挥状态,调整各部发信命令构想地形图中斥候组和战斗情形——这使他心力交瘁,大脑已经快要罢工停摆。
当传唤铃响起,他的神经就开始紧绷,与他同在指挥所奋战的每一个伙伴都能感受到这种压力。前线喋血搏命的战士们相信这些年轻人,他们相信枪匠的学生们,相信未来的希望。
跟着歌莉娅落入法网的消息一起来的,还有一颗来自七十多年前的航弹热核战斗部——根据前线斥候的判断,它的型号是MK28系列,这种搭积木式结构的航弹会衍生出许多变种,譬如B28EXB28INB28FI,还有MK28MOD1等等战术核裂变炸弹。
花城湾有关于弗雷特·凯撒的战术指挥任务已经转交给灾兽混种为首的指挥组,余下十人要处理这颗热核炸弹,这将决定东马港两百八十六万人的命运——
——对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来说,这太残酷,太难以承受了。
“按照老师制定的危险品处理办法第一原则,与时间赛跑的基础项。”旁侧同僚适时提醒道:“指挥官,你还有一分四十五秒的决断时间。如果无法决断,按照规章流程,我会作为副属指挥官接走你的指挥权限,开始执行撤离程序,组织撤离计划,安排撤离工程交通用具,下达撤离指令。”
正常来说,各个指挥组的沟通环境应该是互相封闭,尽量不要去影响彼此。可是条件不允许,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两个指挥组别的领袖不由自主的向着齐寂看去。
如果要在这里认输,至少可以保住二级备战队伍的性命,能把伤痕累累的龙骑兵团带回尤里卡,能留下七十二个人,包括哭将军和伍德·普拉克,杰森·梅根等等重要的VIP单位。
可是代价是什么呢?
天秤的另一边,是香巴拉两百多万个原著民的命运。
这些活在几百年前的土著,好像和九界毫不挂钩,似乎和文明世界完全隔绝。哪怕是他们的父母官,他们的地主领主,也不会在意这些贱民的生死——哪里轮得到外来的和尚念这本慈悲经。
同僚低声说:“指挥官,你还有一分钟。”
齐寂小子抿着嘴,再次与前线一组频道交换哭将军的意见——
——虽然哭将军没有权力左右决策单位的判断,无论流星说什么,一切还得由政治局来做决定。
伍德·普拉克把决策权交给了齐寂,这代表伍德先生相信这个小家伙能够创造奇迹。
实际上他确实做到了,没有这支奇兵支援,哭将军和伍德会永远留在这片险地。
步流星给齐寂的答案非常明确,只有一句话。
“你们才刚刚长大。”
一向不喜欢说谜语的阿星,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谜语。
意思也很明确,要临时指挥所的所有兵员直接撤出战场,把战事交给斥候队伍和灵云小组,把敌人与核弹都交给这些一线人员来处理。
再过十年,这些姑娘小伙都是深渊铁道各个行政区的顶梁柱。
哪怕东南战区的攻坚战事不理想,以后也有源源不断的薪火相传。
哪怕东马港真的就此倾天覆地,再过五年十年,他们还有机会重新回到这片山河破碎的废墟上寻找战士们的遗物,完成战士们的遗愿。
流星的主要任务已经达成了,东马港的仙胎流产,歌莉娅即将伏法受诛。他可以就近部署。
杰森·梅根所在医院离港区非常近,配合花城湾的队伍可以快速撤离,二号魂器的杀伤效率对货运船只来说不足为虑,只要逃出魔池一定范围,就能避开这牛羚骑士的追击。
剩下的似乎交给哭将军就行了,和往常一样,无名氏总会成为那个最勇敢的人,站出来保护还未长大的孩子们。
“决断时间”没等同僚完成报时。
“歌莉娅会带路。”齐寂恢复了冷静,“知道热核炸弹具体位置的情况下,我希望去亲眼看看它。”
同僚精神一振:“指挥官,我要更明确,更简单扼要的指令。”
齐寂立刻开始点名,临时指挥部里留下六人,加上他自己,一共十位疲惫的灵能者,要赶去鹊山遗址,走进地宫直面MK28这位死神,直面火焰与光芒的地狱使者。
齐寂没有时间来解释他要如何做,与枪匠教导的程序语言不同,他花费了过多的决断时间资源,只能和伙伴们说简短的句子。
“我想试一试。”
鸦人小哥呛声道:“靠运气么?”
齐寂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我想试一试,我有办法,我总有办法!”
“伊卡洛斯有一对蜡做的翅膀。”熊人在一旁低声念叨着:“他不自量力,要往天上飞,飞得太高了,于是翅膀融化,跌进了海里”
“MK28的减速伞程序需要至少一马赫的速度才能启动。”齐寂招呼伙伴们捯饬装备,同时指示道:“它不在山里,而是在头顶,在天上。我才想明白这件事——歌莉娅骗了哭将军,她确实知道氢弹的位置,但是只有永生者能飞上去,只有这些拥有雕鸟灵体的怪兽,才具备这种力量。”
“从地球经纬度来看,大夏就处于东亚地层深处,罗平安先生从雪区来到香巴拉,地理坐标显示——往我们的头顶正上方飞两万多米,就回到了中国西南双河溶洞,这是地球最美的一道疤痕。”
“它全长有四百多公里,也是喀斯特岩溶地貌,与东马的地质地层高度相似。”
“所以我认为,MK28不在喜鹊山,而是在天上,它会从天上落下来——我们能想出办法截停它。”
Part②·国王的新衣
面对哭将军的测谎程序时,歌莉娅确实没有说谎——她知道热核炸弹藏在什么位置,这颗核弹最终会落进喜鹊山脉的珠光峰,落进一座死火山的漏斗形洞口,最终在地下水脉的核心区域爆炸。
但是要以灵体带他们飞上去,飞到四千多米高的穹顶之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先决条件是,想要拆弹,就必须具备飞行的能力,要歌莉娅恢复气力,从饥肠辘辘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重新掌握灵能,从匍匐在地的狼狈俘虏,重新变成无所不能的酒神。
越过蜿蜒复杂的地宫甬道,穿过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壶形穴窟。在东马先民修筑的避难所和陵墓坑道里反复穿行,流星背着歌莉娅趟水爬山,终于迈上珠光峰的内部山道,来到东马港区的史前遗迹,来到一片类似原始人躲避灾难时修建的复杂居住区。
死火山的斗状环形岩壁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洞穴,还有不少燕窝。
朽烂的棺木沿着山壁一路排开,在这上下纵深六百多米,方圆直径约有四十米的狭小采光天井里,造就了一片包办人类出生到死亡的聚居地。
最深处是一眼蓝汪汪的泉水,这富集蓝藻的地下水就是东马先民赖以为生的淡水资源,原始部落迎来荒年,灾兽或疯蝶病泛滥的时节,就会躲到珠光峰的山包里,躲回这口深井之中。
复杂的地下水系统通过数百条天然溶洞汇聚到珠光峰的地底深处,如果MK28成功入水,后果将不堪设想。
冲击波在空气中会迅速损耗能量,水作为能量载体,可以使热核炸弹的毁伤能力翻个好几倍。虽然水中的氢和氯会吸收中子生成氘和氧,都是稳定的同位素,不会产生污染。
可是山体毁坏之后,持续涌入的海水会吸收中子,氯化钠生成放射性元素钠24和氯36,持续三十万年的半衰期,辐射将会改变这片天地。
齐寂之所以认为他们能接住核弹,是因为他判断——犹大绝对会让MK28落进珠光峰的山体深处。永生者联盟的领袖不会选择空爆核弹,修改气压计读数,改空爆为水爆的机械程序其实非常简单。
穷凶极恶残忍嗜杀的雕鸟,只会想出绝户计——
——东马有那么大的一座地宫,是天然的防空洞,也是躲避核弹轰炸的避难所。
要完完整整摧毁这座城市,MK28就必须进入水脉,要犹大来写生死簿,在核弹落水之前,它绝不会提前爆炸。
知道了这些情报,了解这些数据之后。齐寂才有胆子说,自己一定会想出办法。
活在几百年前的歌莉娅女士依然心存侥幸,她按照约定,带着众人来到珠光峰,也是希望通过珠光峰地下的复杂溶洞逃走——要谈最终条件。
她与哭将军说“现在,我要你一块肉。”
步流星背着俘虏站定,仰头看向山体中唯一的光源,天空变成了一个圆孔。
他随口应道:“你的意思是,我不给你肉吃,你就不能带我飞到天上去?”
斥候兵团和指挥组接到命令,紧跟着哭将军来到了珠光峰,来到这倒置漏斗的回环走道,紧接着听见齐寂命令,他们周而复始的爬坡登山,要爬上岩壁三百四十米的半空,用钩索绳具固定自己。
参与这次行动的一共有三十七人,也有刚从前线撤离的伤兵。
“不然呢?你指望这些魂威都没有的废物来帮你解围么?”歌莉娅威胁道:“自你那愚蠢的青金伙伴唤醒黄金面容以后,只要仙胎流产——这天使就会醒过来,它是火焰和纯粹的光。以前也有这种事故,就是麻烦我亲自飞上去一趟,把机械台的灵能感应保险机关重新合上,简单的很。”
流星和歌莉娅的位置处于聚居地火塘祭神的广场平台,往下六十多米,能直接看见蓝藻覆盖的地下水。
再往上看,一群小小的蝼蚁已经渐渐快要爬到峰顶了。他们有着惊人的移动力,有超乎寻常的意志力,还有完全不同于歌莉娅信众们的执行能力。
他们没办法飞上天,也没办法做到像歌莉娅口中轻飘飘的那一句“飞上去,然后把保险重新合上”的超能力。
齐寂已经爬到洞窟顶端,挂在岩石之间,岩窟边缘的光线触手可及,在雨雪天气渐渐消散的那一刻,从窟窿眼里传来一道炫目的虹光。
“还有多久?!”
他朝着地窟中心放声大喊。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
“六个小时。”歌莉娅满怀信心,神色悠然自得,看向这些挣扎求生的小蚂蚁时,她有种无法言喻的优越感——自己随手就能解决的事,这些人居然要战战兢兢的,费上那么大的功夫去做第二道保险。
黄金面容作为仙胎的育生池,同时也是东马港的起爆开关。
当敌人攻陷酒神教堂,仙胎要落入敌手,黑暗面容就会自动演化出化身蝶这种BOW(生化武器)——同时穹顶上方的热核战斗部也要进入倒数计时,用来摧毁这座工业城市。
犹大留给歌莉娅的撤离时间是六个小时,仙胎流产发生的连锁反应,关闭核弹起降程序的时间,也是六个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哭将军却完全没有割肉放血的意思,这让歌莉娅慌了神。
“难道”
歌莉娅语气发虚。
“难道你们真的准备接住它?!”
步流星已经恢复了人形态,用枪弹和贝洛伯格看住这败军之将,没有答话。
他心里也没底,四处攀岩造网的战士们,已经在顶峰互相交换意见,换了好几种拆弹方案。
齐寂反复与同伴们说起这些事。
“它的战斗部应该是一千七百磅到两千三百磅,一吨重左右,我们的求生索和滑翔伞绳是足够接住它的,还有四分钟,它就要自然坠落到这个穴窟里——经过七十多年的养护维修”
话音未落,另一组斥候跟着说。
“它能精准命中这个洞窟吗?”
“天气状况来看足够了。恰好是雨过天晴的静风点。阿雪也要保证它在珠光峰里爆炸,她想要回到会盟,歌莉娅一定要死透。”
“在这个高度,我只能找到三十三组岩钉打点——我不保证这些岩钉能拉住一吨重的东西!这座山太脆弱了!”
“如果它降到合适的高度,到了水里就完蛋”
最后这句话还带着哭腔,也有精神崩溃心智破碎的战士,不情不愿爬上了这座山。
歌莉娅还听不太懂这些话——
——但是意思大概明白,这群蝼蚁真的不准备跪神,不准备向她这位酒神求助。
“他们在说什么?喂?”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空白,转而仰起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哭将军宽厚的下巴,看着那对金灿灿的狼眼里流露出来的复杂眼神。
“步流星!这些家伙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距离香巴拉大地热土四千七百多米的高空,黑漆漆的死神离开了岩壁的机械台,它朝着大地垂直落下——
——定风翼维持着它的下降姿态,犹大为它新增了四组微动火箭,用来调整朝向,保证精准命中珠光峰的死火山口,能够进入地下水脉彻底摧毁这座城市。
伞绳和求生索上上下下铺了六层大网,在死神下降到洞窟四百米高度时开始拦截,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所有人的命。
可是最喜欢开设赌局的酒神已经完全陷入绝望,原本只是一句话,一块肉的事——
——本就只是一声祈愿,一份祭品能带来的福报。
填饱她的肚子,她就飞上天空,为这些卑微渺小的蝼蚁关停毁灭一切的炸弹。
可是现实却那么的魔幻,这些愚蠢的“文明人”选了一种最疯狂的方法来应对灾难。
步流星:“能看见了。”
经过十二秒的自由落体加速,张牙舞爪的MK28带着减速伞坠进珠光峰谷口,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等来第一声凄厉的惨叫。
“下降率太大了!”有人惊呼。
“多少节?!”有人在询问航速,甚至不知道把这飞行器的速度归为哪一类。
吊在悬崖峭壁上观测弹体姿态的观察员们捏了一把汗。
它的减速伞打开以后,就保持着每秒六十米左右的速度下降——
——这和指挥部小组测算的弹体姿态不一样,弹速完全不一样,要远超预期。
四组微动火箭变成了答案,这些用来调整核弹姿态的动力源需要一组陀螺仪,需要电子程序来控制,多出来的重量变成了致命的引力。
一声声冷冰冰的脆响几乎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包括歌莉娅在内。
岩钉爆裂飞射,伞绳逐渐崩断。
第一道大网瞬间撕裂,第二道网也是如此。
到了第三道绳网,减速伞失去了大部分功能,开始阻挡视野——
“——别急!稳住!稳住!”齐寂说。
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句多余的话,它的下降速度在慢慢降低,可是依然保持在每秒三十五米左右,要撞破六层绳网的阻拦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减速伞的自重还有两百多公斤呢!”终于有人心灵崩溃,绝望呼喊着。
齐寂:“准备用灵体接住它”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场的最后三十六人,在东马先民苟延残喘赖以为生的遗址里,呼唤着自己的精神意念,呼唤着人之辉光——使自身的纤弱灵体交缠围绕着,绕着火塘平台编织出最后一道大网。
那是流星无法参与的,无法完成的事业——
——他的灵体或许能变成武士,能变成武装。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变回手里的纤细丝线,变成一团团互相交缠的命运。
MK28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它吊在歌莉娅面前,好像披着兜帽的阎王来审问这命运的囚徒,气压计读数离最终红线只有一步之遥。
两千三百磅的重量,由一道道微弱辉光组成的网格拦在了这里。
它的引爆药编码和黄澄澄的弹头标识依然光鲜明亮,但是再也难以前进一步了。
“酒神呀”
流星低下头,看着面目痴呆丧胆惊魂的歌莉娅。
“我们要怎么活下去,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Zugabe① [Dear God·亲爱的神]
前言:
我们人类的独特之处,主要可以归结为一个词:“文化”。
——理查德·道金斯丨《自私的基因》
Part①·漫长的旅途
永生者的羽毛大人变成了一滩肉泥。
步流星抱住BOSS慢慢往洞穴的出口走。
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有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谜——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不再那么执着,不再那么用尽全力去追根问底。
“我”
“我”
自从离船登岸,三番四次遭遇强敌,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歌莉娅就像一块磨刀石,几乎把流星折磨得心神崩溃。
他一次次赢,又一次次输。
赢的时候疯癫狂喜,输的时候伤心欲绝。
有人拼尽全力的活着,有人活着还不如死了,还有人跟着风一起走了。
他累得几乎讲不出一句话,在强敌毙亡的一瞬间——与歌莉娅的心情一样,歌莉娅在水边等待哭将军突破溶洞的岔路,从黑暗无光的水下旋涡里挣扎出来之前,这种落寞和孤独几乎要把他逼疯。
“别担心,我和你在一起呢。”好猫咪托着氧气面罩,见到阳光时,它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姿态——它离肉身太远太远,在糖果做的笼子里关了整整五天。
心中紧绷的那一根弦断开了,再也没有令他恐惧的强敌,没有压抑躁郁的灵感压力,没有阴寒刺骨的杀机,同样的——热烈欢快催人决战的响板声,也消失在这座喧闹的城市里。
他赤着脚,踩上坚实的苔地,走过滩涂湿润的乱石,踏上干燥滚烫的沙滩。
——时间过得那么慢,又是那么的快,热带风暴和雨雪冰雹离开城区以后,就是晴空万里,临近傍晚的血红夕阳像是一颗煎得半生不熟的鸡蛋,它在氤氲水汽里晕染出一片红霞,好像牛仔的领巾,吹出来阵阵滚烫的烟气。
沿海地带舒适的咸湿季风吹开流星的头发,涌进喉舌和鼻腔,使他身上冒出一个个风团丘疹,是心力交瘁时不堪重负的肉身在求救。
“真好看呀”
流星没什么文化,顺着海湾往城区看,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好像身上的盐分都从汗水里流尽,灵魂跟着血液一起往外洒光。
“我还有一个任务还有的”
流星神志不清的嘀咕着,还记得自己要去花城湾,帮助伍德·普拉克解围,还有一处魔池等着他去摧毁,还有弗雷特·凯撒的魂器,有九层地狱要闯荡。
“小兄弟,你现在的脸色看上去比我更需要氧气面罩。”好猫咪把自己的维生设备怼在流星脸上——要这上气不接下气的部将好好吸一口。
流星狠狠吸了一口氧,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
BOSS接着说:“别担心,别担心,一切自有安排。”
流星从破破烂烂的兜里掏出传唤铃,那是他和老婆唯一的联系办法。
“战士们总是穿行在各个车站之间。”BOSS抬起头,扒着流星的手,“当铃声响起,侍者总会紧跟其后。”
这颗铃铛,流星从来都没有主动摇过一次。
因为他想呀,男子汉在外闯荡,一定要家里人安心。
可是BOSS却推了推他的手,要把这颗传唤铃摇响。
“得想办法把这玩意弄出去。”齐寂要转移MK28,临时指挥部发来命令,必须把这玩意带到安全的地方去——MK28离它的起爆地点太近了。
“不拆弹么?!”一旁斥候组的战士问道:“指挥官,把它的气压计量表和海拔仪表都拆掉?把常规引爆药拆下来也行呀?”
“风险太大了”齐寂十分冷静:“斥候组里没有这样的人,你们处理过核弹么?它来自七十多年前。谁具备这样的资质?谁有这样的经验?”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答话,但是心中或多或少有答案——离这里最近的,具备处理热核炸弹能力的人,只有伍德·普拉克。
“九界总台发信。”斥候一组的洪帆老哥掏出自己的传唤铃,它不属于战斗小组,而是他的乘客铃:“有消息要破译。”
于此同时,龙骑兵团在职乘客和侍者们,不约而同的拿出了私人传唤铃。
这些铃铛平时不会响起,广陵止息的战士们在执行任务时很少会带铃铛——披上战团的衣袍,穿上携行具佩戴团章以后,他们就得告别探索事业,去保护城市里的人们,铃声往往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使自己陷入危机。
作为二级备战队伍,来到香巴拉执行这次救援任务,他们却无一例外,都把传唤铃带上了。
齐寂和几个兵团兄弟一起小心翼翼的扛住核弹头,使它顺顺利利的摊平,落在滑翔伞布里,跟着伙伴们一起剪开伞绳,准备后续的运输任务。
“翻译?”
二组观察员立刻说:“哭将军赢了!”
于此同时,三组观察员跟着说道:“他没事,BOSS和他在一起。”
“他们的发信速度很慢。”指挥部里跟着齐寂来的同伴补充道:“哭将军已经没力气了,BOSS在摇铃,它不能快捷发信,只能用一颗铃铛来传递消息。”
在场的三十五人起初没有说一句废话,没有感慨,也没有欢呼。
他们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依然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要遵照枪匠先生的执行标准继续完成任务,可是新的铃声响起,就立刻有人意志崩溃,像是坠进情感旋涡的溺水者,刚从险峰爬下来,完成个人的阶段任务之后,彻底瘫坐在地上。
“赢了?!赢了!”这个家伙来自龙骑兵团斥候三组,今年三十五岁,是个刚刚进入离婚冷静期的大姐,育有一儿一女,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侍者,通过五王议会理事柜台的传唤铃,向她发来了新的消息。
她几乎难以置信,再也没办法控制情绪,这颗捂得滚烫的铃铛使她心花怒放,使她从核爆的死亡恐惧中深深吸到一口氧气。
“赢了!哭将军没有死!喂!喂!”
“我本来不想和他坦白的!我要来这里”
“来到这个鬼地方”
“把孩子判给他也好吧!”
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起最牵挂,最想念的事。
“我可能回不去了呀,没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
“亲爱的神呀”
滚烫炙热的情感就像一场传染病,它比维塔烙印的传播性要强上无数倍。
在海洋的另一端,在理事柜台和客服部总管的共同努力下,猎王者找到了这些战士的牵挂之人——也包括阿豪的侍者,包括与他相差了二十多岁,亦师亦母的侍者。
想要跨越八千多海里的距离,传达平安无事的消息,也只能通过这一颗颗铃铛。
更凄厉的嚎哭声来自六组的两位候补,他们失去了领袖,把杰森·梅根交给七组精通医疗事务的战友,还没来得及收拾组长的遗物和尸骨,就调到了特级危险品处理组别来面对这颗核弹。
本来侯志勇可以克服这些情绪。作为六组的斥候先锋,要比领袖拥有更强的战斗意志,要在遇敌的第一时间想出对策,可是在运输杰森·梅根的途中,他犹豫了,组长替他完成了这次自戕爆破。
他二十七岁,作为龙骑兵的一员,兵团以行军能力为优势,跟着无名氏一起打满了全勤。
与他一个组别的观察员二十四岁,叫内森·库珀——是个棕红色头发的新西兰男孩子。
他们一直都保持着相对冷静的状态来应付难题,可是组长的传唤铃刚刚响起,兄弟俩的意志也跟着崩溃了。
该怎么回信呢?
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我亲爱的小猫咪”有人在轻声念叨着,啜泣着。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倚着岩台靠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又立刻站起来,忧心忡忡的看向齐寂指挥官那头。
那颗一吨重的核弹由六人抱起——
——他们咬紧牙关,重新走上一条漫长且艰深的道路。
Part②·在一起
“能撑住吗?下一段路换人了!”
作为灾兽混种,洪帆老爷拥有惊人的臂力,也是运输队伍里至关重要的角色。
齐寂的肩头挂住伞绳,勒出两条鲜红的伤疤,他难以承受这重负。
“我的领袖和我在一起”
幸运女神从来没有抛弃他们,从来都没有。
没了歌莉娅来带路,这支奇怪的队伍却走得出奇的稳。
他们的记忆力很好,只要走过一遍,就能认得来时路,或许是铁道生涯使他们担惊受怕,在一个又一个洞窟中徘徊,在篝火前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看着墙中的影子,看向灰白粉笔画出来的路线图,还有亲人爱人的简笔肖像画。
走过八百多米的溶洞,还有一千六百多米的地宫。
走过一点五公里的复杂甬道,还有三点六公里的山路。
走上珠光峰地势平缓的盘山道路,走下陡峭险峻的复杂石滩。
走到酒神教堂的鹊山街道,就有十个遇难船员在等待着——
——当然了,还有两头小毛驴。
他们严阵以待,望着同个出发地,同个文明养育的异姓异种兄弟姐妹们。
MK28躺上板车,被两头不怎么听话的蠢驴带着一路往前。
到了这里,齐寂的腰都快断了,他难以想象这是自己能够完成的事业——
——就在一年前,他还是快餐店阁楼里见不得光的“吸血鬼”,过着昼伏夜出作息规律的生活。
接力棒交到别人手上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虚脱,精神也跟着一起崩溃了。
这位指挥官一屁股坐在防波堤旁,马上开始嚎啕大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是那么的突然。
他想起灵云小组的伙伴们,想起远在两万多米之上的家,想起互联网认识的一个又一个简单ID,想起这一切,似乎所有的联系都变得紧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有关。
好像在黑漆漆的大海里泡了太久太久,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夕阳即将沉进大海,它散发出温暖的红霞,在东马半岛港区西南海岸,这里可以同时见到日出和日落,可以同时见到笑和泪,可以同时预见生和死——这段路太远,实在太远,实在太远太远。
“今天是二十七号,星期五。”
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鸦人小哥布鲁斯从指挥部撤出,作为混种,他早早来到鹊山街道接应这颗核弹。
来到齐寂身边,布鲁斯说起花城湾的战情。
“星期五总是糟糕的,英国人喜欢在星期五执行死刑,耶稣基督在星期五受死。该隐在星期五杀了亚伯,阿波罗十三号在星期五爆炸。一切都糟透了,我的兄弟。”
“魔池和魂器呢?”齐寂一边擦眼泪,一边抬头问。
布鲁斯拉住齐寂的胳膊,把这年轻有为的指挥官拉回作战状态。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不用问先说哪一个,因为要一起讲。”
“浅海沙滩的战事已经结束,但是在下水道系统里,弗雷特·凯撒的四件魂器依然活蹦乱跳的,还有一个规模巨大的魔池,侦查地形的前期工作已经结束了,有不少收获。”
“从东南战区来了一位强援,也正是经常给你灌输作战学识的代课老师——苏绫跑过来了,因为BOSS。”
“伍德·普拉克先生再次动用了起源魔法,战王的幻影出现以后,她按住魂器爸爸和牛羚骑士的脑袋,把他们暴打一顿——但是没能完全杀死。来自原初之种的元质似乎认出了这些魔鬼造物,有些手足相惜的味道。”
“他们逃回地下水道更深处,要等待下一步指令。”
“弗雷特·凯撒的复活只是时间问题,怎么对付这难缠的魔鬼已经成了头等大事。”
布鲁斯说完,指了指驴车上的核弹。
“你们成功把它运回来了,伍德·普拉克先生的意思是——既然有核弹,就一定要爆炸。”
“啊?”齐寂不理解。
布鲁斯接着解释道:“世界上最安全的炸弹是什么?枪匠老师说过——是拆掉的炸弹吗?是泡水的火药吗?是引信和爆破物做到妥善分离保管的易燃易爆品吗?”
“都不是,真正安全的炸弹,是爆炸之后的炸弹。”
“星期五是不幸的,糟糕透顶的,最难过的日子。”布鲁斯小哥感叹道:“可是双休日马上要来了,安息日也要来了。”
花城湾司耀局道路旁,一处临时兵站搭建起来。
刚刚赶到现场的苏绫老师正在核验起源魔法的效果——
——战王的幻影只持续了二十六分钟,她从潘德曼尼南来到物质位面,牛羚骑士和魂器爸爸根本就不是这恐怖魔怪的对手,被这黑马骑士揍得满地乱爬,滚回了下水道里。
她要再次和伍德·普拉克确认一个事实。
“你真的可以在星期六复活吗?”
伍德坐在兵站的休息区域品茶,要养足精神,准备执行凌晨时分的爆破任务。
“骗人是小狗。”
苏绫耸肩无谓,反正抱着核弹跳魔池的人不是她。
是的——你没听错,伍德·普拉克准备带着MK28冲进魔池直捣黄龙。
至于伍德·普拉克在香巴拉的名声如何,他是丰饶神亚蒙神或艾欧女神的神选者?在星期六这个特殊的安息日,拥有真正意义上不死不灭的力量?
这些事情苏绫都不清楚,不明白,完全是她认知领域之外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同在休息室里养神的杜兰女士打了个嗝。
她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夏莉·奈特几乎抽干了她的精神力,就和刚刚来到东马港的状态一样,她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声,吞了好几条金枪鱼似的,半死不活了。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
——弗拉薇娅一直跟在苏绫老师身边,紧张兮兮的听着两位闪蝶分析目前的局势。在不死鸟的系统视界里,脑门上突然跳出来一个符号。
EXP100
击杀数1
“什么情况?”弗拉薇娅非常困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就突然加了杀敌数呢?
或许变成鸟肉饼干的歌莉娅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边,杰森·梅根被斥候组的兵员接到前线兵站来,准备随时撤离。
医护区域里,喀秋莎抱着她的好先生嚎啕大哭。
“先生!先生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就像防空警报。
杰森的四肢还没长回来,他被化身蝶夺走了太多太多的元质,依然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
他很理智,也很绝望,没有多少求生意志,被一块厚实温暖的绒毯包裹住畸形的躯干。
“喀秋莎”
“如果我没有”
“没有挺过来”
“我”
“我希望你”
喀秋莎的眼泪越来越多,责怪道。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说什么呢?!”
“你不许说话了!”
杰森没办法对抗内心的死亡幻觉。
“只是只是心太沉重,我托不起它我我赢不了它”
“喀秋莎”
“不不不!不不不不!”小侍者捂着耳朵,鼻涕也顾不上擦:“我不听!”
杰森小声说:“你愿意为为我守寡么”
两人的婚礼还没有完成,厮守一生的约定似乎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杰森:“不许看帅哥不许看别的男人”
“天哪!你都开始说胡话了”喀秋莎虽然捂着耳朵,但还是读出了唇语。
杰森:“答应我”
喀秋莎:“医生呢!医生呢!”
杰森虚弱得难以发声:“不许去盯着健身杂志的封面男模流口水”
喀秋莎:“我的好先生精神失常啦!他在说什么呀!”
只有咔呲咔呲的,咀嚼爆米花的动静传出来。
苏绫老师抱着一袋干玉米粒,要伍德先生摸一下。
紧接着碗里冒出灿烂的火花,还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她把零嘴抛起,落进唇齿之间。
“精彩。”
九狱邪神拉马什图对孩子的失败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弗雷特·凯撒又一次辜负了她的期望,从物质位面狼狈的滚回狱界。
“我给你的机会足够多了,可怜的小虫子”
这位邪神居高临下,以巨大的畸形兽身俯视着眼前的畸形儿。
弗雷特·凯撒又变回了可悲可恨的残疾形态,他的所有力量都来自于邪神。
“母亲!母亲!求求您了!求求您”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物质位面吧!改造我!改造我!”
“我回去一定把这些不识好歹的贱种都杀光!取他们最珍贵的心头肉来献给您!”
拉马什图的具体形象难以言喻,她有三颗头颅,左肩为狮,右肩为鸟。
她的肚腹像一片灰白肿胀的驴皮,双手各是一条凶恶的双头蛇,胸前还挂着使徒猎犬,她正在给这些孩儿哺乳。
“要惩罚你!一定要惩罚你!”狮首和鸟首中间那个血红的骷髅头发出尖啸。
从狱界漏斗形的坡道四周涌来无数的死魂灵,他们的肢体异位,多是受过折磨意识失常的奇异邪灵,从肚子里挖出一颗颗血卵,便有牙尖嘴利的赤红婴儿破开卵壳——这也是拉马什图作为恶毒女妖残害婴儿,从物质位面收集来的战利品。
这些婴幼儿没有眼耳鼻子,五官都是空空的嘴,得到邪神妖母的指令,立刻扑向弗雷特·凯撒的畸形灵体,开始大啖血肉。
弗雷特受了噬身之苦,几乎要疼得发疯,眼前所见都是邪灵怨婴吃他肉喝他血的景象,吓得灵体开裂,脑袋都当场分成两瓣了。
拉马什图内心只觉得爽快——
——自上一回有一个奇怪灵体来到狱界,将她打得骨裂肉碎,几乎魂飞魄散,这口恶气就一直没机会出。
好不容易抓住弗雷特·凯撒返回狱界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捏一捏这软柿子来出气!
几个小时之后,弗雷特的意识几乎要完全消散了,邪神妖母勉强饶过他一命。
两头妖魔要再次缔结亲缘关系,签下一笔血肉合同的时候——
——黑漆漆的炸弹顺着狱界的漏斗大坑飞速落下!
伍德·普拉克紧紧抱住了MK28,脸上挂着天真无邪健康爽朗的笑容,身后还跟着两号忠心耿耿的魂器。
巨人子嗣完全慌了神,在重力失衡的奇异灵界根本就追不上眼前的自爆狂亡命徒。
牛羚骑士被远远甩在后方,角马的蹄子冒蓝火也追不上核弹。
恐怖老妈更是原地开摆,蹲在发烂发臭的血肉魔池旁边直挠头,身边跟着三四头刚刚从养育池里孵化出来的夜行兽宝宝——这黑袍修女扮相的妖兽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一个疯子扛着奇怪的“黑色棍棍”冲进了魔池。
最后一位麻木钢钉屠夫扮相的胖哥哥,他刚刚从尸体缝合间走出来,怀里抱着两套异界妖鬼的元质材料,发明搞了一半,准备下班收工。
而他们的命契之主,弗雷特·凯撒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认清楚父亲怀里的东西,他就惊魂丧胆,陷入了百分之百的绝望!
狱界环形山中央炸开一团纯粹的光芒,它的浑圆球体迅速膨胀,吞没了一切。
那是能量,巨大且超出想象的能量。
弗雷特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超!原——”
Zugabe② [Day Becomes Night·日与夜]
前言:
生物体是基因创造的血肉机器。
生命短暂,基因不朽。
——理查德·道金斯丨《自私的基因》
Part①·熊熊火焰
四个小时之后,在东马港花城湾一家名叫“天涯海角俱乐部”的洋酒馆门前,一扇镔铁铸造的下水道井盖叫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撑开。
从中滑出赤条条的黏腻肉躯,他好像经历了数次奇异引力的变化,看上去就像是“一路自然坠落”,从正下方掉到正上方——窜出井盖时身上的血泥肉渣跟着这特殊的引力往半空弹跳,又被地球紧紧抓住。
伍德·普拉克又一次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MK28空爆氢弹的热核反应没有杀死他,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在那个奇异灵界,在核爆火球笼罩的地层区域里,没有任何灵体或魔怪能够活下来,无论是弗雷特·凯撒或拉马什图养育的使徒儿女,通通变成了劫灰。
或许恶毒女妖可以通过物质位面的信仰之力重塑肉身,这种残留在人类历史里影响深远的传说魔怪生命力要强得多。
但是对伍德·普拉克来说,在短短的四个小时里,他死了两百多次。
一团妖风邪气聚起微小的尘土,汇作涌动溪流,凝结水汽变成基因图谱的血肉构型,使这男人重新变回人身人形。
与香巴拉本土神怪史诗描述的亚蒙神选一样——他确实能活,而且这种物质形态要比不死卢恩带来的赐福更加霸道野蛮。
但是这也带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常人难以忍耐的折磨。
好几次骨骼和内脏都没来得及再生,这副粗糙的肉身就匍匐在滚烫的矮坡上,叫核弹残留的高温杀死,迅速变成一块烤肉。
再后来随着环境温度逐渐下降,从一千四百度的烈火炙烧,来到三百摄氏度的文火慢烤,这一身骨骼肌肉撑不了十来秒,能稍稍做出横身翻滚的动作,马上就变回热气腾腾的白色肉泥。
他在拉马什图所处的第六层异端狱死了又死,活了又活,还没来得及长出珍贵的眼睛,否则能看见他死得满地都是的干瘪焦尸。
到了死亡游戏的后半程,他已经失去大部分理智,只希望亚蒙神灵的赐福能够饶他一次,让他永远的死去,永远离开这血肉诅咒的迫害——正如光音天的精灵,食了地肥才拥有物质肉身,才会享受喜怒哀乐,才会感觉到痛苦和欢愉,他不想活了。
他不再想做人,苦难已经将他的心智击垮。
对于伍德·普拉克来说,安息日的到来可不是什么好事。看起来他好像拥有不死不灭的神灵祝福,可是这份力量带来的责任也同样沉重——是生得痛快,死得痛苦。
经过一百零二次死亡翻滚,我们暂且可以理解为,这具活尸从第六狱艰难的爬行蠕动,耗尽这一百零二条命(之前的一百多次,他连动动手指都是一种奢望)——终于保持着一个比较湿润的状态,从这漏斗状的奇异灵界,回到了物质位面。
他身上挂着不少狱界妖魔的零碎器官,胆子大一些的拦路虎都叫SexBob·性感炸弹通通炸碎——聪明点儿的魔鬼大多都听见了核弹的咆哮,躲回了第七层地狱三环边界悬崖之下的魔窟魔宫之中。
他一路往下跌,跌出下水道井盖——尽管只过了四个小时,对他来说像是几个世纪那么久。
加拉哈德魔术院的孩子们都认为伍德教授的性格古怪,或许与这种经常主动赴死的经历有关,他的肉身留不下伤痕,心里却有无数道看不见的疤。
从意志崩溃的状态中醒来,伍德光着屁股,撑着身体爬起,先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沉重的井盖合上,再打开它反复确认——确保这个临时地狱门不会再次打开,不会有什么邪祟妖魔从里边逃出来。
他爬到酒吧的迎宾区旁边,在人家店老板的眼皮子底下,用地毯擦干净身上的污秽之物,顺道打开“避风港(提供给流浪汉的临时雨棚)”的廉价啤酒桶,拧动水龙头,张开嘴就这么喝了个饱。
“喂!先生!您没事儿吧?”店老板是个西洋人,名字叫格里高利,是香巴拉西大陆的土著,看上去是个面相和善的大叔,对伍德的经历十分好奇。
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把这浑身是血的金发男子送到酒吧门口来?
伍德没有答话,他又饿又渴,在狱界遭受的种种痛苦,它们依然残留在身体中,使肌肉神经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他的肉身元质几乎换了两百多次,根本就无法适应这副新生的肢体。
尽管如此,他依然坚定执着,耗尽了心力,也要在脖颈上慢慢刻画出闪蝶的纹身。
SexBob·性感炸弹持续在右手生效,随着左手拇指轻轻扣下一次又一次起爆开关,指尖贴合颈部皮肤,指甲一点点炸开微弱的火花,使真皮层留下一片片焦黑的碳渍,逐渐变成闪蝶振翅的图样。
“亚蒙大神呀!”酒吧老板捂脸惊呼——
——这是西大陆诸国公认的亚蒙神选者,好比救世耶稣,是神灵的亲儿子。
对香巴拉的西洋人来说,对于信奉太阳神的教徒来讲,伍德·普拉克的闪蝶纹身和超能力,都算神灵使者的特征。
老板连忙把伍德抱起来,想把这神子好生照料,说不定往后天涯海角俱乐部会变成新的酒神教堂呢!变成东马港数一数二的旅游景点!
“我撞大运啦!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想着,伍德·普拉克的脑袋狠狠撞在门框上,脆弱的脖子也断掉,当场归西。
“我操!”格里高利大老板吓得脸色惨白,低声对怀里的神使问道:“您您没事吧?”
这种“不痛不痒”的致命伤,对于周六的伍德·普拉克来说简直太常见了。
只见淤胀的脖颈关节咔啦一声自动复位,刚刚离开肉身的伍德先生吐出一口恶气,活了过来。
“没事下次轻点就好”
“那当然了”热情好客的格里高利大老板接着往里走,见到小侍女奥莉端着一盘甜椒烤肉走出来,指缝夹着锋利的刀叉。
大老板呵斥道:“奥莉!你怎么能这样拿餐具?!很危险的!”
奥莉小姐从西洋跑来东马打工,这几年依然没治好水土不服带来的麻疹,安息日也没有休息的时间,本就心情不好,看见老板抱住这么个流浪汉进门,立刻叫嚣道。
“怎么了!我这么握着刀叉送餐怎么了?!凌晨四点打工是给你脸!别给脸不要脸嗷!”
她气得失去理智,把送餐单号撕了,猛的一甩手——
——指缝里的餐具变成伤人暗器,朝着格里高利老板的胸膛飞去。
老板也是不见外,连忙搂住伍德先生当肉盾。
奥莉女士吓得小脸发白,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的那个瞬间,已经晚了。
“嗬!——”
她倒抽一口凉气,马上后悔,不该如此冲动,不该被愤怒支配头脑。
“呀呀呀呀!呀!”
伍德的后心叫餐刀捅穿,它本来不会伤及心脏,可是格里高利先生这么一提一抱,把神使搂起护住脸面,恰好刀子从肋骨下半边的空隙钻进了心室。
“您没事儿吧”
“伍德先生”
伍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别扭的背过手,先把屁股上的钢叉拔出来,憋着一口气,把后心的小刀慢慢扯离肉身。
他随口应道:“我什么时候在你手上死第三次?甚至有点期待了”
奥莉女士见到伍德先生,看清楚这神使脖子上的纹身,是又惊又喜的模样。
“老板!这位”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没错,是伍德先生!伍德·普拉克先生!”
“哦!我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天哪!”奥莉女士连忙放下餐盘,满怀期待的看向这虚弱男子的英俊面庞:“和宗教艺术画里描绘的一模一样”
西大陆的神怪传说将这位亚蒙的神选者,描绘得如同一个普通人。
他会疼,会害怕,也会死,但是在周六复活。
除此之外,他会一些灵能魔术,是个咒术天赋非常棒的炼金师。
他和大部分列侬土著一样,有高挺的鼻梁,有白皮肤高原人发红的腮,常年种植高粱,有浓烈的汗味。
他有一对好似欧珀般,像是大海那样深邃的蓝眼睛,他喜欢讲些没品笑话。
最重要的就是,这位神使无论到了哪个地方,心里都挂念着农民和工人,总会想方设法的搞点种子,弄点机械——正如亚蒙神的天职,太阳总是带来丰收,太阳总是驱赶疾病,太阳会让生命蓬勃生长。
“真的耶!”奥莉女士捡起刀子就往伍德心口捅。
伍德:“别”
话说得太慢了。
奥莉兴奋道:“好像流不出血来,立刻愈合啦!”
伍德:“拜托”
又一刀下去,皮肤在开裂的同时往外挤压,把刀刃逼出肉身,紧接着好似果冻一样闭合了,肌肉互相咬在一起,然后不药而愈。
格里高利兴奋的笑道:“没错!这就是亚蒙的神选者!咱们要发大财了!奥莉!你知道嘛!他就是天涯海角的活广告呀!”
“哇哦!”奥莉女士终于停下施刑的手,丢开餐刀欢呼起来,“好耶!”
伍德清醒过来,小声对店老板说:“你的店员刚刚杀了我七次,你现在还准备拿我当广告展览客人,我感觉和你沟通之前,要给自己上个野兽交流法术。”
在这微妙且弱智的故事氛围里——
——不得不说,伍德在香巴拉西大陆的工作还是有一点成效的。
至少这些来自西洋的土著没有把他当做亚蒙大神赐给凡人的奖品,没有把他扒皮拆骨当场煮了吃掉。
他们变得更加文明,能够读书认字,敢壮着胆子来到另一片更加野蛮的东大陆谋生。
“老板!烤肉!”门口来了一位龙骑兵团的战士,举起手里的猫咪钱,“我的烤肉呢!?”
就这样,伍德先生从老乡的手里逃走了,绕了好大一圈,回到了临时兵站,和杰森·梅根一起躺上病床。
这段故事还有许多小插曲,有许多令人哭笑不得的变故。
兵团战士费了老大的劲,才从格里高利先生手里买回来这块“神灵的血肉”——大老板收了钱还不甘心,请来东马港里最厉害的画师和摄影师,与伍德先生拍完照,画了一副素描临摹图,最后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奥莉女士特地在弹簧门框上做了标记,贴上标签。
这道门框撞断了伍德·普拉克的脖子。
避风港处的橡木酒桶同样有标签。
神使在此饮酒求生,这桶酒就是天涯海角的圣酒。
刀叉各贴上新的价目,新的文字说明。
刀子杀了神使七次,卖五万六千个穗花钱。
叉子品过神使的屁股,卖十二万五千个穗花钱。
Part②·带他们回家
回到兵站以后,伍德恢复了一些力气,与斥候兵团做完详尽的任务记录,留下近距离观察核爆现象的音频。
两条腿恢复知觉以后,他没有休息的意思,立刻爬下床,还有其他工作在等着他呢。
第一要务是确认哭将军的安危,还有傲狠明德的身心状态。
来到兵站搭建起来的临时指挥部,伍德恰好看见正在吸氧的BOSS,以及神情萎靡的哭将军。
“普拉克”BOSS看上去没什么好脸色,浑身酥软瘫在哭将军的膝盖上,瘫在一团柔软的鹅毛枕头上。
伍德:“我的小猫咪,您怎么敢跑来这种地方?”
BOSS:“你可以先穿上衣服再和我讲话吗?”
伍德低头一看,身上是一层凉飕飕的手术服,只有两块布条遮住肉身。
过了十来分钟,他换了一身新衣,匆匆忙忙从民居回到兵站,傲狠明德的状况已经好多了,似乎逐渐适应了这片陌生大地。
“看你这么匆忙,要再去一次魔池?”BOSS抬起爪子,要伍德扶它起来。
伍德连忙把氧气瓶和BOSS一起搂回怀里。
“不死鸟(苏绫的代号)没有陪着您?”
BOSS有气无力的应道:“东南战区需要她,确认MK28成功起爆以后,她连夜走了——要赶回前线。”
伍德接着上个话题说:“我要去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些邪门玩意儿得妥善处理。”
“一起吧。”BOSS执意要和伍德同行。
回到司耀铺子的堤坝,回到下水道排污口。
在两组兵员的保护之下,伍德抱着BOSS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弗雷特·凯撒的老巢。
他们来到灵云小队驱逐夜行兽的天井,顺着天井往上爬,再往酒神教堂的方向走七百多米,就见到与鹊山遗址类似的地宫岩窟。
伍德上一回以魂威超能抱住核弹往魔池里跳,没来得及细看,这回终于有时间好好整理养子的遗物。
“魂器爸爸是你送给霍普的十六颗辉石。”BOSS满心好奇,想多了解了解这位智库幕僚:“铁胎弓也是你的教学器材,好像这位咒术法师,这位养子在构造魂器方面,特别重视你呀。”
到了育生池和改造间,就有许多凉透的腥臭血肉挂在货架上,作为使徒生物的灵媒备用。
“这麻木钢钉是什么?”BOSS看过杰森·梅根的任务记录。
四样魂器里,就有一位满脑肥肠,戴着尖刺面盔的恐怖屠夫,被死魂灵称为麻木钢钉。
“我想让霍普站起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站起来。”伍德说起这段往事,神色变得复杂,眼中也有了忧伤:“在他的第二十六节脊柱,还有左腿膝盖打十二颗钉子。”
“我没有万灵药,如果要治好他的畸形关节,使他像常人一样行走站立,昂首挺胸的面对生活,就必须加钢板敲钢钉。”
“我爱他”
“我深深的爱着这个养子,他应该是我的接班人,是未来的希望”
“他的魔术天赋很棒,咒术天赋也不赖”
这十二颗钢钉夺走了霍普下半身肢体大部分痛觉,也使他成功站了起来,可是身体的畸形治好了,内心的畸形却无药可医。
BOSS轻轻拍打着爱卿的肩,努着身体站起来。
“我能理解这种感觉。”
这一刻,伍德·普拉克再怎样坚强,他也要流泪——
——霍普·普拉克出身贫贱,可是伍德先生从来都不相信血脉的力量。
他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使人们从基因的奴役中解放出来。
香巴拉的血泪史大多都来自于自私的基因,人们照着父母的样子活着,照着家族的期望活过一个又一个无穷尽的轮回,人吃人的恐怖轮回。
或许霍普可以打破这道枷锁,变成典范。
他的遗传病能通过二十五到三十五年的时间慢慢用药物治好。
他的残废肉身可以通过钢铁来重塑,使他真正的忘记亲生父母带给他的痛苦。
基因是自私的,可是人类能够以纯粹的利他主义进行社会活动,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这是动物和万物灵长的区别。
“龙骑兵团伤了二十七个,死了四个。”BOSS低下头,说起它的孩子们:“我要把他们带回去,带回九界。”
“你有办法么?”伍德从屠夫脑袋里拔出一颗颗钢钉,分离这铁盔的钢板,把这些灵媒带走。
艾欧女神不会放过这些灵体——
——只要死在香巴拉,这些战士们的英灵很难再回到故乡。
“天上的太阳斗不过我的。”
BOSS从小战士手里接走六组斥候领袖的骨头。
那是一块下颌骨,是爆炸现场找到的,相对完整的遗体。
它几乎伤心欲绝,捧起这块遗骸,摘下氧气面罩,慢慢把骨头送进嘴里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按照授血办法的通用规则,喝过万灵药的芸芸众生都是傲狠明德的血奴,都要受到梼杌这位血主的控制,只是梼杌失了神智,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腐尸。
BOSS可以用吞服遗骸的方法,把这些战死的孩子们带回九界。
“他和我在一起,他们和我在一起”
伍德擦干净眼泪,又看向“恐怖老妈”的腐臭尸身,看向那身黑漆漆的修女服。
BOSS:“这身衣服也是魂器吗?”
伍德:“没错。”
BOSS感叹道:“看来霍普对你的妻子意见很大呀,造出这么个玩意来,为他养育怪胎灵媒,以供使徒邪神降临物质位面。”
“不”伍德不好开口说实话。
相传亚蒙太阳神教的教宗选出来的修女们,都要成为神灵的新娘,是终生不婚不育的处女。
“呃”BOSS见多识广,多少能猜出来魂器的来历。
“嗯”伍德干脆找来水壶,把水当做爆炸物,撒上恐怖老妈的尸体,“就是你想的那样。”
霍普·普拉克还有点女装怪癖,生前主动穿上这身衣服,要成为“爸爸的新娘”——
——过于混沌的魂器来路使傲狠明德瞳孔地震,一副“震惊猫猫”的表情。
“哦哇哦”
回到消防司耀街道,回到海岸。
恰好是早间五点十分,太阳刚刚爬出海平面的一瞬间。
洞道中传来低沉的轰鸣炸响,SexBob·性感炸弹画上了新的句点,这不是第一个,对伍德来说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一切都在日夜轮转,一切都在往复循环。
BOSS的眼睛再次变成一对绿色碧玺,在周遭兵员的簇拥下,接来一盒又一盒骨灰。
它把战士们的遗骸均匀的涂抹在满是倒刺的舌头上,其中蕴含着独特的滋味。对生者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对死魂灵又有各种各样的期待——或许会变成加拉哈德魔术院墙上的一幅画,变成一首诗,变成一曲欢快的歌谣,变成棍棒里长吁短叹忧心忡忡的精灵,照顾着新来的乘客们,或许会变成后来学生们的良师益友,变成人们漫长道途中的守护神灵。
直到它的牙磕碎了,直到它咬住老骨头的水晶颅骨,咬住老猎王的遗骸触媒,尽管这些骸骨中已经没有任何灵能反应,它的所有灵光都消散了——恰好是这颗坚硬水晶头骨,带走它无往不利的尖牙。
直到湿热的海风带起一圈低飞的水鸟,直到跨过半个世纪的苦涩回忆通通跟着这颗牙齿,一起落进肚子里
所有的颜色都混在一起,所有的笑和泪都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层层叠叠的海浪拍上礁石,在金光灿烂的暖阳余晖下,照出背阴面层层叠叠的深蓝浅绿,还有不断翻滚的,不断挣扎的,好似杂草一样的线条,在疯狂生长的光与影。
波浪跟着潮水一起飞来,一起退走,它在薪王四散的炫光中散射出海面的泡沫,再往下仔细看,就是深沉且黝黑的怪石,还有不断冒出气泡的热泉。
直到它一动也不动,它的线形瞳孔突然变得滚圆,失去了焦点,尝到熟悉的味道,啃开这又硬又苦的晶体。
好像在熊熊烈焰里煎熬,在太阳完全离开海平面的那一刻——
——BOSS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
Zugabe③ [Army Of Two·二人成军]
前言: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理查德·道金斯丨《自私的基因》
[Part①·RapBattle]
无人在意的北部二号湾浅滩,一艘不过三米长短的小船,它要载着两个孤苦伶仃又同病相怜的倒霉蛋,重新实现他们的邪恶梦想。
西里斯·帕克先生披着防盐碱塑布,体内的圣血在日出时分渐渐沸腾起来,没了歌莉娅大牧首——他再也不是人见人爱的小管家,再也没有酒神来庇护他。
曼因·卡特作为纯血智人,他不怕阳光,悉心照料着同伴,主动拿起浆板开始卖力划船。
“命运无常啊,帕克先生。”龙舌兰大酒店的经理人感叹道。
没想到两位主子生前争来斗去,死后留下的扈从们却要相依为命了。
“这特么找谁说理去?”西里斯跟着歌莉娅在东马港呆了二十多年,讲起一口带着东南乡音的汉语:“我就往花卉园林看了一眼,结果晕过去——醒来时,什么都没有啦!”
曼因跟着说:“对,所以命运无常啊,帕克先生。”
小船离北部二号湾的礁石区越来越远,两人要朝着西北侧逆流而上,去另一处港口城市借船出海——回到香巴拉西洋诸岛,回到老家另谋出路。
“这不对吧!这不对吧?!”西里斯·帕克还是不服气。
曼因劝解道:“邪恶总是会被正义战胜。”
西里斯:“谁是邪恶?!我们只是输了!从来都不坏!”
曼因:“真的吗?”
西里斯又想起歌莉娅大人的教导,那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歪理邪说似乎站不住脚
“呃”
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过了一回,终于憋出一句。
“这不行呀!好像缺少了一点仪式感!”
曼因:“您请说。”
西里斯·帕克煞有介事的形容道。
“至少让我和敌人斗上几轮!然后落荒而逃!这样还能和老乡胡诌些故事,瞎编点桥段,不然下一笔启动资金该怎么来?”
“有区别么?”曼因不理解:“都是输。”
西里斯拍打着小船的副手,激动愤怒地应道。
“当然有区别了!你主动战败!和被动战败!这区别可太大了!一个是技不如人心甘情愿,光明磊落的咽下苦果,另一个是”
“是他妈的.不明不白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呀!”
曼因淡淡笑了一下——
——笑容有点讥讽的意思,却连忙收起这些情绪。
因为西里斯·帕克是歌莉娅手下正儿八经的食人怪胎,他曼因·卡特只是一个签了魔鬼契约的凡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曼因怎敢忤逆西里斯的意思呢?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呀”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蹲守在龙舌兰日出大酒店的两位普通人,突然从水下冒出头来。
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身手敏捷动作灵巧,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就抓住浆板,顺藤摸瓜登上这小船。
多了两个人的负重,友谊的小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随时都会倾覆。
“不长眼的狗东西!”西里斯要暴起发难,正愁没有合适的发泄对象呢,这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苍蝇,阴魂不散的跟到这里来——把他们的脑袋割下,再拿去当创业PPT的物料,肯定能骗到不少钱。
伊森大副眼疾手快,逮住船尾一通按压摇晃,西里斯先生的塑布险些从站立不稳的身体滑落,皮肤接触到炙热阳光的一瞬间,他就疼得嗷嗷怪叫,眼神都清澈了。
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开打——
——哪怕是从船头走到船尾,这船也要翻。他和曼因回不去东马,只能变成鱼饲料。
曼因叫嚣道:“你们两个贱货杂种哪里来的胆子!敢登上西里斯大人的船?”
“因为我听见了!”伊森大声嚷嚷着。
呱呱船长神情严肃,怒目圆瞪:“我也听见了!”
伊森:“两条丧家之犬断脊野狗在互相舔舐伤口。”
为了制住西里斯这头授血怪物,呱呱从防水背包里掏出鲁特琴,摆开架势扫弦疾奏。
“Hoooooo!~”
古怪的灵压当即控制了在场所有人,曼因·卡特丢了浆板,在这神魂魔音的控制下动弹不得,只能跟着弦音和声伴唱。
“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愚弄在股掌之间”
“混种灾兽的邪恶魔法!~它值不了几块钱!”
作为酒神教堂的唱诗班的实力唱将,西里斯当即挺身而出,要用最狠的词儿正面击败呱呱的奇异灵能,要宣讲他的理想,要传颂他的故事。
“自小我老爸用棍棒教育,要我不择手段出人头地。”
“换了十四五个主子,却没几个有出息。”
“我也读过骑士和桑丘·潘沙的故事,能担起这情谊。”
“可是杀光了这些废物,签完遗产转让证明。”
“在坟前挤出虚伪的眼泪,才是有情有义。”
“我嫁给过爱情,也留洋深造,可是读了那么多书,突然意识到,必须找个有名望的邪恶领袖,才是踏实依靠!”
“求荣卖主!无耻之徒!~”伊森低沉的嗓音成了间奏:“你可知道你背了多少罪!?”
“酒神光辉!狱界魔鬼!~”曼因跟着起了个HighC高调:“我从来都问心无愧!~~”
“别放你东洋的屁了!说什么文明秩序呢!”西里斯跟着进了第二段:“喝可乐吃牛排长大的人,也敢教训西洋苦命兄弟?”
“我倒要好好问问你,还有你!问问老天和大地。”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难道注定得死在这里?!”
“解决了计划的第一步。”曼因紧接着西里斯先生开始高频输出:“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你要送我去学校?要我认真念书?”
“不不不不,只有傻瓜才会觉得~~~收获需要努力付出!~”
“教训、教育、教诲都留给俗子凡夫吧!早就听腻伍德老鬼——[哟喂喂喂]!”
“魔法、魔术、魔鬼之力他妈来辣!只信霍普讲的四字真经——[啊对对对]!”
西里斯先生高声唱道:“酒神光辉!~~狱界魔鬼!~~”
“谁都不懂,主人慈悲”曼因应道。
西里斯:“万物归一!~~无怨无悔!~”
“死掉的鸭子嘴还是硬的.”曼因一不小心唱出了心声:“这样才够威吔.”
呱呱船长当场就震惊了,他被这俩邪教爪牙的即兴唱作震慑住,一个劲的往伊森那头使眼色。
在这场RapBattle里,蛙人船长毫无胜算,时髦值方面被这俩邪门玩意爆中爆。
呱呱:“手心脚心全是冷汗,伊森?我突然感觉很害怕.”
伊森惊疑:“天哪船长你看上去像个大老娘们,这是我认识的呱呱?”
呱呱扫弦的手都有点哆嗦:“这扫把星和丧门钉的腔调实在爆炸,他有美声唱法——C3到C6世界级男高音,我只有十三厘米的烂舌头和一把破琴。”
“你要输人也输阵?我不能丢这个脸”伊森大副阴着脸,“思乡号的兄弟姐妹们在等我们凯旋,傲狠明德看着你呢,怎能倒在胜利前夕?你再怂下去,我拍成视频发给你的前妻!”
“鼓起勇气!~呱·侯赛因(呱呱船长的父亲真姓)!”呱呱拼上十二分力气,要和授血怪物比一比歌喉机能。
伊森适时帮了意志濒临崩溃的船长一把——
“——妖魔克星,英雄无敌!~”
呱呱只觉得喉舌迸发出滚烫的热气,突然松弛下来,咽音直冲天灵盖。
“精绝武艺!~骑士战技!~”
伊森应道:“还有战王的潘克拉辛!~~~”
听见这些名字,西里斯的脸色惨白,呱呱越来越强烈的声压使他动弹不得。
“尽管出招吧!叫嚣吧!无能无耻的邪魔外道!”
呱呱船长的怒音沙哑,措辞暴烈。
“欺软怕硬的主子死透了!狗奴才还妄想逃掉?”
“这场热带风暴毁掉了思乡号,毁不掉人类骄傲!”
“你可别不要心急!~野狼上膛发出顶级腔调!”
“哭将军把你肠子扯来当绞绳,一!枪!做!掉!”
“你能永世享受荣华富贵?趴在穷苦人民身上吸血?”
“噩梦把你吓醒!在三更半夜!?”
“是谁在敲你窗砸你门?信不得半点邪!?”
“教祖速速滚下床来,睁大狗眼!”
“教堂里里外外全是你工人爷爷!”
伊森摇沙锤敲船板:“太燥了”
“谁决定谁怎么活?谁写的残酷规则?”
“人吃人的恐怖轮回到底要怎么结束呢?”
“你主子知道怎么答!胆小鬼只会装傻!”
呱呱咄咄逼人,指向曼因·卡特。
“那就让性感炸弹带着他妈!一!起!炸!啦!炸你魂器一个——”
伊森:“两个,三个,千千万万个!”
呱呱:“恶毒女妖拉马什图也一!块!炸!啦!”
伊森:“她也别想好过!”
“傲狠明德!~替天行恶!~~”伊森紧紧握住了呱呱的手,却叫呱呱激烈的演奏动作甩开。
“无名勇者!高声厉喝!——”
“你全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
鲁特琴和沙锤迸发出惊人的灵感压力,二人成军的澎湃气势几乎让授血怪物和魔鬼信徒身体僵死。
伊森:“教唆男人吸毒的?”
呱呱:“杀了!”
伊森:“压迫女人卖身的?”
呱呱:“杀了!”
伊森:“让老人心碎的,孩子流泪的.”
呱呱:“通!通!杀!光!啦!”
伊森:“你要赌斗比武!?”
呱呱:“也得讲个公平吧!?”
伊森:“把无辜之人推进生死赌局,流血流泪!”
呱呱:“只会躲在观众席上吃人肉,金迷酒醉!”
“你!还有你!”伊森逐个指过去:“你们两条害虫!地头蛇的走狗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癫狂蝶的维塔烙印能把虫子变成龙?”呱呱应道:“我要是犹大听了这话都得脸红!”
伊森:“喝了圣血变成怪物还有脸洋洋得意?”
呱呱:“小逼崽子就你他妈的敢叫自己光之翼?”
惊人的蛙鸣使这授血怪物两耳流血,曼因更是两眼上翻,差些晕过去了。
“妖怪看招!吃我贝洛伯格白神剑气!——”
呱呱船长找准时机,揭开西里斯·帕克脑袋上的塑布,阳光瞬间烧毁了怪物的眼睛,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这气势磅礴的夺魂迷音使他无法做出反应,完全丧失战斗意志。迅速变成一把劫灰。
另一边,伊森大副壮着胆子抢来浆板,狠狠拍打着曼因·卡特的脑袋——
——曼因与弗雷特·凯撒签过命契,他拥有一种身体四分五裂也不会死亡的魂威超能。
可是这一次,四分五裂的肉躯也没办法保住他的命。
他的脑袋毫无阻滞的飞了出去,叫势大力沉的浆板打棒球一样,敲去二十多米的高空。
低飞的鹈鹕鸟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叼住这外卖快餐的头发,越飞越远了。
曼因·卡特先是清醒过来,然后拼命的挣扎着,肉身和脑袋各想各的,最后两腿一蹬,似乎是超出了魂威的极限射程,裤腿流出腥臭的尿液,从喉颈喷吐出好似热泉一样的赤红鲜血——
——他们死透了!
[Part②·我们在围着太阳转圈]
在东马港的另一边——
——在地下水脉的出海口,在这个童话故事的结尾。
弗拉薇娅想要拿回自己的糖,她跟着哭将军的指引,带上杜兰一路找到峡湾洞穴的入口。
集装箱依然躺在那里,那是她的国库,是童话王国的重要宝藏。
失而复得所带来的幸福使她蹦的老高,捧着杜兰的脸一个劲的猛亲——
“——找回来啦!找回来啦!杜兰!找回来啦!”
“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就像黑蛇心里的邪念,再一次回到她的心里,只不过她接受了,她拥抱了。
杜兰依然保持着冷静:“先看看货有没有问题吧。”
弗拉薇娅开始奔跑,在越过滩涂乱石的那一刻差些摔倒。
杜兰的心跟着悬起来,又看见那个跌跌撞撞的小黑蛇稳住了身体,自然而然的跑起来,站直了,跑得飞快。
她先是对授血前辈的遗骸双手合十,希望艾欧女神能早点带走歌莉娅的恶毒灵魂。然后绕开这团血淋淋的杂毛碎骨,往箱盖里翻找,仔细检查着巧克力糖果的外包装。
她爱不释手的魔术道具,这是她赖以为生的手段,是她通往幸福之门的钥匙。
“很好的哩!好得很哩!”
弗拉薇娅惊声尖叫——
“——全都好好的!没有融化也没有开胶!包装都是严严实实的!”
杜兰跟了进来,看见漫画图书里的撕碎的零散包装袋。
“少了几袋?船上有老鼠吗?”
弗拉薇娅急忙解释道:“才不是!这是猫爪印!是BOSS吃的!”
“要怎么运走呢?”弗拉薇娅突然苦着脸开始挠头:“四千五百多公斤呢!加上漫画书一起,起码有五吨了——咱俩的魂威也不够力呀!”
杜兰说:“哭将军呢?”
弗拉薇娅应道:“他也不够呀!他的灵体,再加上伍德先生的灵体,也扛不起这么重的货箱呀。”
如何把糖果带走变成了一个大难题,不过马上就有人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洞窟外边,兵部侍郎一马当先,带着佩刀闯进来。
“放肆!大胆狂徒!竟敢袭击杀害酒神教堂的牧首大人!”
紧随其后的,便是四十多条铁炮,还有总督大人和诸多官兵,他们把洞穴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等总督大人一声令下抓人拿脏。
海边小船飘摇不定,渐渐靠岸。
呱呱船长抱着鲁特琴匆忙赶到,刚刚拿下一个MVP还不够,准备再开第二场演唱会。
“流程我懂!流程我懂!”
这位混种灾兽挤开兵部侍郎,凑到胖乎乎的总督身边,正准备清嗓子开唱。
“哦!~~~Hoooooo!~”
弗拉薇娅一下子被邪念控制,夺走了呱呱的琴——
——她奋力呼吸着,脸色通红。
并非是内心的黑蛇使她失去理智,也不是古怪唱腔带来的那种难为情。
而是她不想用灵能来解决问题,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作弊了事。
她终于克制住毁灭欲,把鲁特琴抱在怀中。
呱呱船长捂着脑袋,紧张兮兮的从蛙掌中间开出一条缝隙,似乎已经预见到最后一把琴的命运了。
“我不要”
弗拉薇娅哭了出来,她几乎变成了一个泪人。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
“杜兰,我不想这样.”
“这个是我,那个也是我!”
她几欲癫狂,说起意义不明的胡话,念着呢喃不清的诗。
“我们绕着太阳在转圈呢!在转圈!一圈又一圈的!我感觉好暖”
“我永远爱你!我爱你!永远永远!”
“阿尔斯·克劳迪亚·杜兰!杜兰!”
她搂紧了琴箱,抱住这带来欢乐与勇敢的乐器。
在滩涂之外,东马港的百姓站了一路,几乎有数万人,他们挤在干燥的沙滩上,有些直接站在海里,卷起裤腿抱着孩子。齐齐看向峡湾的尽头。
或多或少有吃过弗拉薇娅糖果的人们,在化身蝶来袭时受灾的人们,在冰雹雨雪天灾之下,被羽蛇化身从废墟中拉出来的人们,在巨人撞碎家庭的居所,带走一条条人命的时候,就有一位穿着华丽黑裙的白蛇娘娘飞来——与这恐怖的魔怪争斗。
“教教我”总督低声与伊森说。
伊森大副不理解:“教什么?”
总督:“原来我~~~”
伊森恍然大悟:“哦!哦哦!哦!吸气!吸气!总督大人!您要用到心肺功能,要把男中音的优势发挥出来!别害羞!别觉得尴尬!释放你的灵魂!”
兵部侍郎还想插嘴:“总督大人,这可是”
总督大人声音洪亮,与两位“上仙”唱出心声。
“原来我~~~早就——”
“——对它钟意!”
歌声,歌声和欢笑声。
哭声,哭喊声和歇斯底里的吼叫。
来来回回的飘荡着,这城市有那么多人,那么那么多的人。都变成人潮人海的汹涌浪花,变成伤心地的伤心人,变成巧克力的俘虏。
似乎疯了,醉了,沉溺在起起伏伏的海浪声里。
稍等!这一杯酒让我亲手送给你——
——敬你灿烂的生命。
Kapitel.01.S·需要救援
Kapitel.02Abandon·舍弃
Ende.01MotherGaia·盖亚妈妈
Ende.∞Bloodstone·血石
——出自灵云乐队
Kapitel.03KeeptheFlame·续火
Kapitel.04OrdinaryMan·日子人
——奥兹·奥斯本
Kapitel.05IronMan·铁男
Kapitel.06DearFather·亲爱的父亲
——出自黑色安息日乐队
Kapitel.07DreamOn·痴心妄想
Kapitel.08HideInTheRainbow·躲在彩虹里
——罗尼·詹姆斯·迪奥
Kapitel.0⑨Angel·天使
Kapitel.10Painkiller·恐怖杀手
——出自圣徒犹大乐队
Ende.09ThroughTheRain·冒着雨
Ende.08HeartbreakStation·伤心站台
——出自灰姑娘乐队
Ende.07AllOutOfLuck·厄运缠身
Ende.06OneOfTheseDays·有朝一日
——出自白蛇乐队
Ende.05TalkDirtyToMe·骂我几句吧
Ende.04RideTheWind·乘风
——出自毒药乐队
Ende.03Strutter·昂首阔步之人
Ende.02Kissin'Time·亲亲时间
——出自亲吻乐队
Zugabe①DearGod·亲爱的神
——陶喆丨SoulPower·灵魂之力演唱会
Zugabe②DayBecomesNight·日与夜
——出自TwoStepsFromHell·咫尺地狱
Zugabe③ArmyOfTwo·二人成军/两个姑娘组成的军队
——出自《卡罗尔与星期二》·NaiBr.XX·CeleinaAnn
原作[OriginalAuthor]:狐夫[FoxMan]
[深渊专列·AbyssSpecialTrain]
[ChapterofHoney·蜜之章]
[毒蜂从花中啜饮甜蜜,离开时嗡嗡道谢]
[红蝶却相信,该道谢的应该是花]
[未完待续·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