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6 Dance The Night·且歌且舞
[Part①·是的,她加了]
风平浪静的东马港二号湾区,在波光盈盈的近海码头菜市街道,尽管已经是夜晚十二点,临近子时宵禁的暧昧时刻。
按照这个时间来说,东马港的司耀消防和巡检官兵都得把来往闲杂人等赶回家,要保证城市的夜间治安,可是此时此刻,古园菜市的大门口挤满了人。
三位试吃玉米软糖的船工叔叔全都跑回来了,要么是被家里人赶过来的,要么是偷偷溜回来的——他们都想再尝一口,再次体验体验“幸福”的感觉。
“小姑娘!小姑娘呀!还能送我一袋糖么?就是那个黄黄的!黄黄的软糖!”
人们一下子拥上来,把三轮小摊围得水泄不通。直到哭将军亮出拳头,把人们拢去两边,给弗拉薇娅让出一条收拾橱柜的道来,这位制糖匠才稍稍安下心。
“别急别急嗷!都有都有!我做了好多呢!”茜茜女王吆喝着:“今天开业大酬宾!我把糖果的价格和味道都写在糖纸包装上啦!客人们,您要看中哪样,排到您了就和我说!”
“免费试吃一口喔!只能吃一口!”
“要是不合您心意,还能换一样买喔!”
排在前列的妇人起先带着孩子来,与弗拉薇娅恶语相向,就因为一颗鸡蛋,她几乎气得失去所有理智。
如今再看看这位夫人,她唇红齿白气血通畅,搂着丈夫抱住宝宝,三人一起安静的等候着,偶有闲适的时间,还会帮助流星去提醒客人们排队。
排在队伍中列的大爷当街抽起大烟,那烟锅里的毒药刚刚飘出来点儿刺鼻气味,哭将军眼疾手快,朝着大爷所在的方向丢去一袋巧克力。
大爷是跟着大女儿来的,这一家人都喜欢大烟,恰好是大女儿童心未泯,在糖果摊多看了一眼,多尝了一口,突然之间收获了这种幸福,似乎再也不用受毒药的摧残,找到了代替大烟的宝贝,于是拉着父亲来试一试。
这个时候,蹲守在一旁维持治安的巡检官兵看得满头雾水——
“——他们.这个这个这个”巡检小队长看不太明白:“都卖的啥呀?”
领了糖果的客人们当街服下幸福的秘药,根据不同味道,做出不同的反应。
司耀消防的官兵们也看不明白。
“不会是在卖鸦片吧?”
“为什么赵屠夫会搂住他儿子啊?还动上嘴了!我操!这俩人不是死对头么?去年他抢了儿媳妇当小老婆!这丑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二号湾都知道了!私底下笑话这两父子呢!”
码头边,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父子俩搂在一起,互相亲吻着,脸颊上都是口水和眼泪。被同一个女人夺走了心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记得父子的情分,因为一袋蓝莓味的硬奶糖,这才想起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究竟是谁。
“我操!服装厂的李大爷站起来了!”巡检队伍里一个年轻小哥惊呼道:“你看!队长你看!”
另一边,在菜市门楼旁有一户富贵商贾。
李大爷是花开富贵服装厂的东家,早年工厂建设时亲自去码头取货,被一条麻绳抽中腰脊,打得半身不遂,已经瘫了二十多年,生活就离不开轮椅。
此时此刻,四个儿女围在老人家身边,就看见李老头吞下一瓶红艳艳的小糖,这些好似小米粒一样的爆珠在口腔里弹跳——
——李老头的脸色变得通红,紧接着死死抓住轮椅扶手,两条腿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他的耳朵里喷出炙热气流,鼻孔也张得极大,两眼瞪得滚圆,被嘴巴里的熔岩椒烫得嗷嗷怪叫,终于站起身来!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因为李大爷不止是站起来了。
他还跳起来了!原地翻了好几个筋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像是一种传染病,它在茜茜女王的手中,变成了一颗颗幸福糖!
排在队伍最后的,是一个小乞丐——
——那是身轻体弱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瞎了一只眼,因为偷窃罪被东马当地的总督府捕快剁掉右手,唯唯诺诺的跟在队伍后边,已经偷了不少钱。
当人们焦急的等待着糖果,眼看要轮到自己,伸手去掏腰包时,却发现兜里空无一物!
弗拉薇娅立刻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奔走!她高高举起双手,捧着两袋糖,像是一朵狂舞着的旋转着的烈焰,是超然出尘的仙女,就这么转到队伍最后方。
她来到这个小乞丐面前,先是往嘴里塞了“真心话”——那是吃下以后会坦诚面对生活的橙汁软糖。
后来又喂下“大冒险”——那是用白夫人制品和“蹦高高”(一种灾兽跳虫的毒腺分泌物)做成的巧克力。
她顺走孩子身上所有的钱——这些钱并不属于这位心不灵手不巧的小偷。在人们愤愤然的冲上来之前,就把这个小乞丐护在身后!
“别去怪他!都在这儿呢!都在这儿!”
茜茜走了,她红黑相间的长裙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再次高举双手转进人群里,人们就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
小乞丐回过神来,就发现干瘪的眼窝里膨大胀起,长出一颗水汪汪的眼睛。
他的右臂原本是光秃秃的肉球,骨骼顶破了皮肤,肉芽一见海风就开始产生令人心醉神迷的酥痒。
他还想去偷钱,可是巧克力不让他这么做——
——他感觉身体里充满了能量,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开始疯狂的跳起舞来了!
草鞋夹带着木板,在码头沿街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音符。
“谁丢了钱!来来来!来我这儿拿回去嗷!大家排队的时候注意点儿!”弗拉薇娅高声喊道:“马上就到宵禁时间!别给巡检的兵哥哥们添麻烦咯!”
“哦”巡检队伍的小队长听得心都快化了:“她真迷人.”
眼看着柜台里的糖果越来越少,收账袋里的银币越来越多。
排队的人们越来越少,码头沿岸的笑声越来越多。
流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弗拉薇娅——
——他心里想着,这个姑娘究竟是大卫·维克托老师写出来的虚幻角色,还是真实存在呢?
没多少脑容量的红石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他只知道这样很好!很棒!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美好的理想——用糖果给人带来幸福!这个点子真不错!
[Part②·Ohhhhh!]
“总督大人到!”
这个时候,一个尖细且刺耳的声音从街头传来。
看了一路跟了一路的巡检官兵们像是惊弓之鸟,打更报时的司耀官更是吓得两腿一软,跪在街口不停磕头。
就看见八抬大轿缓缓抬进古园菜市的街口,抬到人们面前时,笑声不见了,哭声也不见了,所有窃窃私语,所有的买卖吆喝都不见了。
人们跪成一大片,跪在东马港的父母官面前。
从轿子里探出一只肥厚大手,手指头上满是镶金戴玉的戒指扳指。
禽兽服刚刚亮出来,就看见夏邦朝廷总督二品大员加授兵部尚书的仙鹤纹印。
总督大人走出轿子,右手还捧着一把折扇,手臂上挂着数珠,数珠的吊牌又有讲究,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兼翰林大学士——这个级别就从正二品来到了正一品。
“宵禁令是摆设?究竟何人在此放肆?”
东马港的总督大人突然造访,这让二号港上上下下所有的巡检官兵心里都凉透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按照西洋时来算,刚过十二点——
——也是子时宵禁的关卡,是大东诸州防务政令之中不得不遵守的一条铁律。
在这军阀横行的乱世之中,为了揪出城市里的害虫,为了抓住结党营私的逆贼,为了保证东南沿岸贸易城市的治安健康,巡检官兵可以对夜间出行的居民进行盘问搜身,动用私刑,甚至是死刑。
官兵们早就被吓尿了,总督大人亲自赶到二号湾来抓宵禁这种事,本来就是离奇事情——换个比较好理解的比喻,就像地方县镇出了命案,结果皇帝亲自来审。
流星的脑袋转得不快,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位总督大人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请来的,要给弗拉薇娅的卖糖事业使使绊子。
看见人们齐齐跪倒一片,流星的脑子慢了半拍,没有及时跪下,就见到二十多把明晃晃的钢刀亮起,还有十六条火铳指向哭将军。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饶是流星再怎么勇,也不可能赤手空拳对付这么多刀枪:“让我狡辩!哦不!让我解释一下!”
总督府的亲卫队长官是兵部侍郎,跟着总督大人来到东马港就职,立刻喊道:“大胆狂徒!为何不跪!”
“我不是大夏人.我叫步流星!”流星还想拿国籍说事。
总督大人倒是十分开明,直接报了名讳谈正事:“我是东马、临安两府总督——名字么,叫郑大可。这位小兄弟既然不是大夏子民,没有读过地方政令,不知道宵禁的事也情有可原。”
“只是二号湾的花城衙门,还有同奇路的司耀铺子长官几个,为什么你们也不赶人?是知法犯法么?!”
总督大人满脸严肃,腮帮子全是肉,哪怕大腹便便也有一种八面威风的压迫感,直接把矛头转向一旁跪伏在地的官兵。
眼看乌纱帽要丢,巡检官兵暴力单位满脸恐慌,都是人人自危的模样,头领们也不敢出来顶锅,没人作声。
过了很久,总督大人依然得不到一句满意的回答。
“没有交代?”
他捏着数珠,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受不了这沿海湿热的气候,心也开始浮躁。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砍脑袋。”
这个时候,从人群里冒出一声呼救,兴许是有个在官兵队伍里办事的亲戚,为孩子的前途着急——
“——总督大人!是这个妖妇!她使了法术,我们都不受控制要来吃她做的糖了!”
“不管巡检的事呀!也不管打更官的事!您怎么不查查她呢!”
流星浑身一紧,跟着声音找过去,他就看见帕克·西里斯这位小管家也跪在人群中。
两人对视时,帕克小子带着友善的笑意,刚才这几句话就是他说的。
一时间拥成一团的人群立刻像受惊的游鱼,人们用膝盖走路,像是避瘟神一样,把弗拉薇娅亮出来。
弗拉薇娅原本跟着人群一起跪着,现在不得不站起来了。
“呵呵.嘿.”
她满脸尴尬,对总督大人亲切的报以微笑。
“郑大可!我知道你!”
她似乎没有任何自觉,没有读过夏邦的礼仪经书,就这么随口说道。
“歌莉娅和我讲过你!她说你是个好官儿!”
这下给总督大人整不会了——
——他内心纳闷呀,只晓得教堂的大神仙传话,要他来二号湾看一看,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呢!我就是个做糖果的!”弗拉薇娅一会指天发誓,一会指自己:“不会法术的!我不会的!”
“刚才谁说的!站出来质证嘛!”
“大家都吃了我做的糖,这个事儿好像确实是我不对.我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这样吧!这样!大可叔叔呀!”
弗拉薇娅口无遮拦——
“——要不你惩罚我吧?要罚多少钱呀?”
“我把今天晚上一半儿的收入都给你好不好?”
说到一半,这姑娘就开始流眼泪。
“一半也不行么?”
郑大可抿着嘴,旁边的兵部侍郎已经看傻了,“大人,鼓动市民聚众抗法,违反宵禁令,这是死罪,要砍脑袋的。这小姑娘在说甚么?惩罚她?”
“那就一半多一点.”弗拉薇娅伸出手去,掐着食指拇指,挤出来“一点点”:“就多这一点好不好?”
“大胆刁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兵部侍郎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主子没急,他反倒开始急了:“你知不知道~总督大人有多~~~生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小胡子侍郎嘴里讲出来的话突然就开始起了腔调。
街口又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他们一人摇沙锤,一人弹鲁特琴,散发出汹涌的灵能潮汐,就这么一边唱一边来到官兵面前。
琴弦振打出惊心动魄的音符,呱呱船长来解围了!
“OHHHHHH!!~~~~~”
这青面白皮的灾兽混种歪着脑袋,一个闪身避开左右大刀,来到总督身边。
“我知道东马的总督!~善良淳朴!~人人都说你给力!~~”
伊森大副摇头晃脑的,跟着呱呱船长来到官兵队伍里,从轿子旁边的马车轮下钻出。
“可你不要这么糊涂!~吭哧瘪肚!~哪儿逃过腹中饥?~~”
就这样,古怪的歌声让左右侍卫呆住了。
呱呱船长的造型放在大夏就是仙家上师,总督不讲话,他们也不敢动刀砍人。
“盯住这些眼睛!~”呱呱空出琴品那只手,轻轻将总督大人的脸转向人们,排队买糖的人们——
“——问问自己!~怎么拒绝万人迷!?~~~”
伊森大副更是大胆,取来巧克力送进总督大人嘴里。
“哪怕嗜糖成性!~犯了宵禁!~”
“舌头明白你的心!~~”
总督大人仔细咀嚼着,完全忘了防备投毒刺杀的事,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唱腔,还有些自我怀疑。
“我”
“从小就对它”
“钟意?~”
Act.17 Never Enough·永远都不够
[Part①·天公不作美]
总督大人的态度有所缓和,兵部侍郎看了,那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急得要命,只觉这鲁特琴弹出来的靡靡魔音是那么讨人嫌。
应着音乐的节奏,这位忠心耿耿的执法者不得不扯起破锣嗓子,挤到呱呱乐队里放声唱。
“三更半夜!~”
官兵们跟着起哄:“三更半夜!~”
“怪人出来卖糖果,知法犯法难道就没有一点错?”
呱呱应道:“没有一点错喔!”
兵部侍郎红了脸:“打更敲钟!你听不见~~~铃声?”
内府兄弟们合道:“叮咚!叮咚!”
伊森大副挺身而出:“汛期来了,肯定是大海~~~发了疯!~”
“哦好吧!”兵部侍郎鼓起腮帮子,歌声愈发洪亮,似乎进入状态了,开了嗓:“程序正义!难道就这样抛弃!~”
“大夏容不得半点人情?!~”流星适时往前走了半步。
“其实我也不是那样蛮横,不讲道理”总督大人小声嘀咕哼唱着。
弗拉薇娅起了第二段,走到人们前边。
“总督大人!您瞅瞅孤苦伶仃的我!~”
“我打不还手,我骂不还口。”
原本跪着磕头的街坊邻居们也跟着弗拉薇娅一起求饶。
“只想从女菩萨手里讨几颗糖果!~~”
李老头家里的狗都压低了身子,要呜咽几句。
“求求你不要把他们赶走!~”弗拉薇娅揨臂挺身,神情复杂。
郑大可还想说点什么——
——呱呱立刻打断道。
“哪怕让她心碎?~”
兵部侍郎要往总督大人耳边吹风。
伊森大副立刻跟上。
“不用辛苦减肥?~”
总督满脸忧郁:“抱歉.我恕难从命.”
“再来一颗也不行?~”呱呱又往总督嘴里塞去一颗糖。
总督大人丢了魂,眼神都亮起来了:“嗯我确实对甜食着迷。”
伊森大副趁热打铁:“哪怕挺着大肚?谁最在乎?”
“夫人在乎.”总督难为情。
呱呱顺手从弗拉薇娅怀里取来一盒:“再送去一份幸福!~~”
“这是行贿!这是行贿!”兵部侍郎刚想大声喧哗。
厚实且肥大的手掌带着数珠一起捏着这小胡子的嘴巴,总督把聒噪副手按进轿子里。
呱呱低声唱:“当四更天敲完钟。”
总督大人:“每一秒都是初春。”
伊森:“来往食客匆匆,为了一口巧克力!~”
总督大人终于点了点头,大胆高歌,声音洪亮。
“自小我就对它~~~~~~~钟意!~~~”
沙锤和鲁特琴奏出欢快的音符,眼看总督心满意足的领着内府队伍走远了。
流星捏紧双拳,振臂高呼:“好耶!”
琴声和歌声都有一种魔力,虽然不像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骰子那样霸道,那样蛮横,呱呱船长展示着惊人才华,就这么说服了东马港的总督大人。
虽然说好了四更天收摊,但是客人们再不敢逗留,像逃难似的溜回家里。
天边积攒起一片乌云,这炎热似火的盛夏时节,二号湾码头居然吹来一阵寒冷刺骨的海风!
弗拉薇娅听见鲁特琴的声音,再一次受到灵能潮汐的影响——
——有好几种心灵控制的效果互相纠缠着,使她内心的邪念越来越强大。就好比她曾经的制毒事业,总得以身试药,她的心灵深陷于多种致幻剂化工品之中,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愤怒。
呱呱刚想打个招呼——
——弗拉薇娅扯来鲁特琴,又一次狠狠砸在码头的麻绳木桩上!
琴颈再次断成两截,尼龙线和羊肠线一起扯断了!
“别弹了!别弹了!!!”
她捂着耳朵,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
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弗拉薇娅很痛苦。
“我该说抱歉么?”这是呱呱的第二把琴,说实话他有些生气:“算了吧!我还有最后一把琴!”
伊森大副贴在弗拉薇娅身侧,佝身轻轻拍打着旅客的背心。
“可能是晕船?头儿,弗拉薇娅女士需要休息,您就别惦记您那破琴了。”
呱呱船长怒道:“你说它是什么?破琴?!”
“等咱们回到尤里卡!我送你一把全新的!”伊森大副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四十来岁出头,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弗拉薇娅女士需要休息,咱们把糖果车推回教堂吧?”
“兄弟们?”流星注意到了什么,突然看着码头朝庞贝大海的西南方向。
呱呱和伊森一起把弗拉薇娅扶起来。
“兄弟们?”哭将军的语气变得急促,“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天上有那么一大坨黑云吗?它好像.”
话音未落,静悄悄的海港码头突然炸开一团冰花。
西瓜大的冰雹把木板砸出一个深坑,砸出两米多高的水花。
“我操!”流星骂道,赶忙推着车往鹊山街道方向狂奔。
呱呱和伊森搂起神志不清的弗拉薇娅跟了上去——
——这场暴风雪来得那么快,那么诡异!
它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密密麻麻的冰雹落在众人身前身后,打得流星措手不及。刚刚想跑出菜市,那门楼招牌都叫冰块打得稀烂!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看街市里的地砖齐齐翘起,叫冰雹砸出一个个深坑,流星立刻扛起糖果车当雨伞,把同伴们护在车下,艰难的往西城区逃。
呱呱:“六月飞雪都没这个冤呀!到底啥情况!”
伊森指向某处:“冰雹好像跟着咱们!”
流星跟着大副所指方位扭头看去,就见到完好无损的渔船和花城湾巡检队伍。
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身后的道路已经被冰雹砸成了蜂窝煤!
“它好像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流星惊声尖叫:“是魂威攻击!”
[Part②·阿雪]
在鹊山街道尽头,在酒神教堂的露台高点。
女爵请来了一位非常厉害的帮手,如果您的记性不错,让我们回到斧锋山鹅毛县李风堂小弟身边,他的爹娘就死在寒潮流雪之中。
这位“雪娘娘”就是归一圣教众多分支教派里,在香巴拉数一数二的生力军。
她应约来到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身边,来到酒神教堂做客,也要参与这场赌约。
“已经过了十二点,咱们现在动手,不算犯规。”歌莉娅这么说着,亲自给雪娘娘倒上一杯金色麦酒。
酒杯之中香醇浓厚的人肉味道让客人食指大动——
——正如这位客人的名号那样,她有一头亮如白雪的银发,授血特征非常明显。
一对狼耳耸立在头顶,颅骨稍有些许形变,是曾经挨饿,吃不到鲜美人肉导致的兽化病。
她没有人类的耳朵,嘴唇发黑,口鼻有青金狼犬的特征,三庭五眼还维持着基础人形,鬓角长出浓密的毛发,脸色发青发白,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
颅顶的头发剪短了,那一对耸立起来狼耳不时抖动着,仔细聆听着远方冰雹落地好似鞭炮一样的炸响。
雪娘娘随手接来酒杯,一点都不忌讳人肉,把精纯元质一饮而尽。
“羽毛大人,接下来要我怎么做?”
歌莉娅女爵:“把他赶到城西去!赶到紫罗兰日出大酒店!会有人招待他的!”
“[VirtualInsanity·虚拟疯狂]!接着降下冰雹吧!”雪娘娘一挥手,从宽大的袖袍里钻出一个吞云吐雾的神使——
——它的身材魁梧高大,好似站立起来的巨狼,周身裹着一层金蓝二色的皮布甲胄。皮毛苍白没有丝毫污垢和杂色。
它的口鼻吐出强烈的灵能潮汐,一路窜到天上去,与码头港口处的乌云紧密相连。
歌莉娅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幕,架起二郎腿瘫在柔软布椅上——很快,这场冰雹就会把哭将军带到下一个赌斗地点。
“我听说,哭将军娶了一位青金。”
雪娘娘没有回应。
歌莉娅接着追问:“阿雪,你也是青金对吗?”
雪娘娘依然没有回应,正在专心工作。
歌莉娅:“至少曾经是?”
“羽毛大人,恕我无礼。”雪娘娘引动魂威持续释放冰雹,回过头不耐烦的凶了一眼永生者:“我不想谈起这段往事——如果一定要追根问底,讲个标准答案。”
“那么我可以大方承认,我曾经是一个青金卫士。”
“我为天穹车站工作,为泪之城工作,为傲狠明德工作。”
歌莉娅没个正经,似乎撕开别人的伤口对她来说是一种乐趣——她对弗拉薇娅和杜兰也是这种卑劣态度,恨不得把人家的黑历史全都扒出来。
“怎么突然想起投奔归一圣教了?”
“这不是突然的.”阿雪已经舍掉以前的名字,包括辉石和棍棒都丢掉了:“不是您嘴里一句.轻飘飘的话。”
“因为贞洁行动?”歌莉娅追问道:“还是说咱们这儿福利待遇更好?”
说到这儿,阿雪就不讲话了——
——她一动也不动的,呆在羽毛大人身边,继续维持着魂威神力。
羽毛大人的说法,讲的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真身。
这位嗜赌如命的荷官,就是犹大的三根羽毛其中之一。
[Flame·Forever丨永劫地狱不灭之火]——
——她就像一个魔鬼,只要拿起骰子。与这位发牌人做了交易,就再也逃不出地狱劫难,永世不得超生了。
犹大通过[SingForMe·为我唱]的力量来预测吉凶,全年零零七过劳死式加班传教,从没有遇见过生死大难,靠的就是这颗小小的骰子。
来到一个新的地区,犹大总会在创教拉人头之前向酒神祈祷,骰子会表明接下来事物发展的吉凶趋势,这便是会盟领袖极为重要的护命符。就和流星一行人初到东马港,遇见的那位旅店老板一样——当旅店老板投出骰子,就能知道今天的生意好不好。
“见了鬼了!”
于此同时,流星扛着扭曲变形的车架,一路逃进紫罗兰日出大酒店的马棚。
哭将军骂骂咧咧的,抛下车架时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要是被这冰雹砸中了,他脑花都得溅一地。
再看弗拉薇娅精心准备的糖果彩车小三轮,如今已经歪七劣八满是凹坑,橱窗玻璃碎得干干净净,万幸的是糖果早早卖光,没有货品损失。
四人躲到马棚里,刚刚准备坐下休息,呱呱船长立刻说道。
“这地方有古怪呀!”
流星问道:“怎么了?”
“哭将军,您说这个冰雹是魂威攻击,它怎么没跟着咱们进来呢?”呱呱船长指着马棚外的街道,大冰雹子依然凶猛,时不时有冰粒溅到棚屋的门槛前,但是没有任何一片碎冰落到屋顶上。
“嘿!”流星也看傻了眼——
——他本就不多的智慧此刻显得捉襟见肘,有些脑子不够用的感觉,于是大胆推测道。
“我们进了建筑物,那个发动魂威攻击的家伙看不见我们啦!所以就没跟进来”
呱呱:“有道理喔!”
伊森跟着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
敌人能够操纵天气进行远程打击,这一点是流星没有想到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六七年的远征路上,他也没见过哪个授血怪物拥有如此强劲的特殊灵能,这种大范围杀伤技能按理来说非常消耗精神力——可是这场冰雹持续了十来分钟也不见停。
渐渐的,他也开始自我怀疑。
这真的是魂威攻击吗?
就在这个时候,从酒店别院往马棚来了一个年轻人。
“几位客人!”
从装扮来看,就是照顾来往宾客坐骑车马的马夫,放在现代社会,这个职务应该叫门童或泊车员。
“到酒店前厅来吧!这鬼天气也太糟糕啦!别呆在马棚里受凉!”
小马夫这么说着,流星看了一眼弗拉薇娅——脾气暴躁的小姑奶奶依然昏迷不醒,需要一个安静温暖的环境好好休息。
再看她怀里,哪怕熟睡着也紧紧搂住钱袋,兜里的银子应该能付下房费。
“在酒店歇一夜?”哭将军问道。
呱呱耸肩无谓:“还有什么办法嘛!”
伊森大副表示赞同:“走吧!”
到了前厅大堂,由于是宵禁时间,也没有几个客人,只有值夜班的服务生在柜台候着。
马夫小子匆匆离开,大堂经理恭敬问候着,为酒店作介绍——
“———欢迎各位来到龙舌兰日出大酒店。”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我们相遇,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过不必担心!这家产业的老板是酒神教堂的信徒,酒神的神力会庇佑我们,使这神圣之地不受风雪邪魔的侵害!”
在这个时候,流星终于回过味来。
“哦。”
他看了一眼手机,才不到十二点二十五分,就和读者群里十二点刚过开始讲“没有更新我要死了!”的离谱爹娘一样——永远都不够。
新的一天来了,新的赌约也来了。
“这就催我上工打卡了?”
Act.18 Helping hand·一臂之力
[Part①·一纸合约]
“客人们!您几位有空的话,来办理入住手续吧?”
大堂经理客客气气吆喝着,把四位贵客接到前台。
步流星打算直奔主题,扫开前台送来的住房合约,低声问道——
“——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既然这场冰雹有意将他赶到这里,那么这家紫罗兰日出大酒店应该就是歌莉娅给客人安排的赌场——流星要速战速决,如果把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卷进来,拖到后半夜就难处理了。
“别急嘛!哭将军!”大堂经理十分热情,笑容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气息和体温还有信息素种种迹象来判断——这是个百分之百的纯血智人,流星暂时没有起杀心。
流星追问道:“到了赌场,不谈正事?要拿我当乐子?”
大堂经理依然耐着性子,轻轻敲了敲住房合约——
“——请各位回房稍事休息,明早养足了精神,再来酒店二楼餐厅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在歌莉娅女爵大人面前卖力表演!您说对么?”
讲到此处,流星似乎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他看向呱呱船长,试图征求意见。
这位漂泊四海游历各地的老船长去过各种各样的码头港湾,在外旅行的安全防范意识肯定比流星这个愣头青要敏锐——哭将军虽然打了七八年的仗,可是作战条件有一整套情报体系作为支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小队小组结伴行动,和这种突如其来的赌斗邀约完全不一样。
呱呱看了一眼前厅门外的天气,冰雹依然猛烈,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我也不推荐在这里过夜,但是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伊森大副更是以身犯险,往门外走出去二十来步,没等这位勇敢的叔叔走出别院,立刻被冰粒雪花给逼回来了,他一路小跑,差些在光滑的前厅地板摔倒,身上还有不少四散飞溅的冰渣子。
“不行不行不行!大街上连躲雹子的瓦棚都没几个了!布棚全都砸塌咯!流星小弟,我们出不去!”
大堂经理适时将住房合约推到流星面前。
“哭将军,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场暴风雪好比奇妙的命运,它让我们相识相遇,在这温暖港湾找到栖身之地。”
“歌莉娅大人是个慈悲温柔且多愁善感的人,既然您来到紫罗兰日出——作为酒神的客人,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您几位的。”
“不必担心,您的朋友们会被照顾得很好,我以酒神信徒的名义对上天起誓。”
“在明天的赌约开始之前,若是几位客人有什么闪失,哪怕在酒店房间里受了半点委屈,嫌弃咱们客服部的服务不够周到,我这位做领导的就提头来见。”
这番话从经理嘴里讲出来是那么信誓旦旦,是那么义正词严。
单纯幼稚的弗拉薇娅也不免为其动容——
“——哭将军!他都提头来见啦!咱们就在这儿住一夜吧?”
“也找不着其他地方睡觉咯,这么大的雪,我们几个根本就回不去呀。”
呱呱盯着门外,补充说明道:“如果一定要回酒神教堂过夜,咱们几个恐怕会叫冰雹砸成肉泥。”
流星没有多想,正准备在合约上签字——
——这个瞬间,伊森大副死死抓住了哭将军的手。
这位胡子邋遢的中年大叔身上有股腥臭的鱼油味道,脑袋有点斑秃谢顶,长相丑陋且气质油腻,但是眼神中有一种令人莫名安心的沉稳。
“经理,这个字一定要哭将军来签吗?”
两位跑船人走南闯北,他们的旅行经验要比步流星更丰富,其中也包括这种[合约]嗅觉。一般来说在地下铁道各个治安良好的大区,人们通常不会在意银行和旅店的附加条款合约——通常都是扫一眼就完事。
自从呱呱当上船长以后,给船工船员们安排旅店都是交由大副代办。
跑船人总要四处奔波,在远离文明的荒野中找到一些无名码头港口,与这片穷山恶水中诞生的野蛮规则来角力。
伊森看过太多太多奇奇怪怪的合约,已经习以为常。为了给船员们争到一份优质服务,为了给船长谈下一个实惠价格,他要把每一份住房合同附加条款都看得清清楚楚——免得这些轻飘飘的纸,变成沉甸甸的卖身契。
“是免费的。”大堂经理强调道:“紫罗兰日出酒店给诸位安排了顶级套房,如果要换其他房型也不会产生附加费用,所有账单歌莉娅大人一手全包了。”
伊森接着追问道:“这个字,一定要哭将军来签吗?”
经理就像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您可以仔细看看合约内容,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流程,方便酒店方统计房间调度人力,为客户更好的服务而已。”
“没有多少条款,签下它就可以入住了,各位的身份信息也要在前台登记。”
“这是为了配合总督府和花城街道的巡检官员抓捕罪犯,很合理吧?”
“一定要哭将军来签字吗?我已经问了三遍,经理呀,你不像听不懂中文的人。”伊森大叔已经开始翻阅合同,没有找到可疑的条款:“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讲清楚,我们就睡在前厅的沙发上,暂时在这里过一夜。”
大堂经理的额头已经开始流冷汗了——
“——这怎么行?”
弗拉薇娅惊讶道:“这怎么行呀!”
她扯着裙摆,又拍了拍湿哒哒的腰封,这一身雨雪都要把她的皮肤给泡烂泡臭,授血之身的体味也越来越浓烈,她自己都受不了,更别提周遭的普通人了。
刚才走过去俩夜班保洁小妹,本来还想和弗拉薇娅打个招呼,闻见黑蛇身上汗液雨露尘土泥巴的臭气,像是避瘟神一样逃走。
“要不我先签一个?”弗拉薇娅急得小脸皱巴巴的:“我去找个屋先换身衣服?洗个澡?我真的很累呀!伊森叔叔!”
从正午十二点到半夜十二点,弗拉薇娅一直在炼金台忙前忙后,用魂威给流星做灵媒道具,用绿石人的炼金手艺做糖果。摆摊用的小三轮也是她亲手装饰,加上后半夜这一连串的销售环节,她已经快累得说不出话。
大堂经理抓住机会,连忙解释——
“——或者让弗拉薇娅小姐来签这个字也是可以的。”
“既然几位客人都不愿意接受歌莉娅大人的安排,那么一楼其实还有公共厕所和人工温泉,有热水泡池和桑拿房,可是提供给男士们作休息场所。”
“怎么样?”
这么说着,大堂经理脸上露出些许鄙夷神态。
“臭男人不注重保养倒是无所谓,千万别委屈了尊贵的弗拉薇娅小姐呀”
“还是说?大名鼎鼎的哭将军居然害怕了?”
经理的手指扫向合约纸张的页头,偏过身子仰首挺胸。
“被这两张薄薄的纸给吓住了?”
步流星与呱呱船长说:“他好像瞧不起我?!嘿!他以为我会中这种弱智又低级的激将法吗?”
呱呱点了点头:“我认为这种攻势对您异常奏效。”
伊森跟着附和:“是的,船长说得没错,哭将军,我深有同感。”
“嘁!”步流星大步向前,来到伊森叔叔身边,“怎么样?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就签了。”
呱呱低声对伊森说:“他甚至撑不到两百字。”
“我也毫无头绪.”伊森看完了合约内容,确定这两张纸中间没有夹页,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隐形墨水,条款合理服务周到,“那么哭将军,歌莉娅女爵一定要你签下这张合约,我已经看过了,它似乎没什么问题——或者说我没有灵感和灵视,发现不了它的问题。”
“现在我把它给你,还请你仔细过目,三思而后行。”
这么说着,住房合约交到流星手中。
正如伊森所说的,它只是一张紫罗兰日出大酒店的住客信息登记表,加上酒店服务栏目、住房内容、餐饮栏目和附加房费税费的单据,除此之外还有一列免责声明和入住须知。所有的费用都由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承担,酒神教堂的印章和歌莉娅的亲笔签名都写在上面,就等流星签这个字。
一共四个房间,如果客人需要换房型,要一间房多人住,也可以临时调整,一切都照着客人的意愿来安排。
把合约送到嘴边,流星仔细尝了尝这张纸的味道,特别是边角几个手指经常触碰的地方,他试图收集一些信息素,试图获取更多的情报——但是一无所获。
至少它看上去,就是两张毫无信力,毫无威胁的普通纸张。想要撕毁它是那么的简单,毕竟这里是大夏——哪怕签了字以后,不履行住房约定也没有什么关系。
“入住时间就是今天,离店时间则是赌斗结束之后。”流星默默念叨着合约详细信息:“就签在这里,对么?”
经理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哭将军。”
流星:“签我的真名吗?”
经理应道:“代号也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签真名,这样也方便府兵办事,我们酒店每天都得交住客名单,东南不太平呀。有很多军阀就盯着沿岸港口,探子伪装成各行各业的旅客,来东马这块福地搞风搞雨。”
“好。”流星姑且信了这个说法——
——签完字以后,经理带来四串钥匙,管四间套房各个门扉。
几人再次商议,省下来两个房间,呱呱、伊森和流星住一间,弗拉薇娅单独住一间。
经理指着楼梯:“还请几位爬上六楼,辛苦了。”
东马港的现代化进程还没解锁电梯这种高级货,酒店的装潢更像是一两百年前的伦敦,四处都是棉布和墙纸作软装,雕像和壁画作文艺饰品。
[Part②·癫狂魔鬼]
等到几位贵客跟着夜班招待上了楼——
——大堂经理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捧着住房合约,往二楼综合会客厅赶。
他急匆匆的越过餐厨,跑过酿酒工坊,来到大老板的办公室。
“弗雷特先生!老板!BOSS!您还醒着吗?”
经理人用力敲门,敲了老半天。
从门扉缝隙中伸出一只鲜红的肉掌,露出一对狡诈阴险的小眼睛。
那是一个两颊内陷,下巴却异常厚实的壮汉,是浑身皮肤发红,好像地狱魔鬼的哥萨克男人。
他的胳膊粗大,抬起手臂就能完全挡住脑袋,头颅却异常的小——
——对比那两米一的巨大身形,这颗脑袋就像发育不良的小西瓜,长满了厚实的黑色毛发,下巴到腮帮子都是胡须,连着头发一起长到后脑,最终披在两肩。
他有一对漂亮的犄角,神似好斗蛮牛,金红色的眼睛深深下陷,眉弓饱满有肉,眉毛粗得几乎要连成一线,稍稍发怒拧眉,它就会变成一个精妙的“V”字符号。
弗雷特是他的假名,这位魔鬼来自九狱,和圣乔什·乔里斯一样,是一位[Deva·天神],是由[PratapaDeva·珀灰蝶]晋升仪式获得超凡灵能,获得原初之种青睐的大魔鬼。
“他来了?”
经理连忙呈上合约文书。
“是的,哭将军已经把字给签了,就住在六楼。”
弗雷特喜笑颜开:“那么开始吧!事不宜迟!让伙计们都动起来!”
这么说着,大魔鬼拿来住房合约,高呼魂威真名——
“——[Helpinghand·一臂之力]!打开它!”
原本单薄的纸张突然膨胀,在弗雷特手中就像魔术牌,从两张纸页里吐出一沓厚实的合约书。
它的每一页,都留着步流星的真迹签名。
哭将军手里的那支笔似乎能穿透这些纸张,在每一页合约都写下名字。
附加条款足有一千四百二十二项,总共四十六张纸,从这两页合约中落到办公台上。
弗雷特喜笑颜开,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些“卖身契”——
——它们拥有珀灰蝶的神奇魔力,拥有魔鬼的神通法术,这些条款对于卖身为奴的人们来说,就是不可违背的誓言。
“哭将军属于我啦。”弗雷特得意洋洋的说:“你猜歌莉娅愿意为他出多少钱?出多少份元质呢?”
经理人:“既然他愿意乖乖签字,接下来的赌约还”
“愚蠢!当然要做做样子了!”从弗雷特衣袍里窜出一条纤细的尾巴,它就和[地狱高速公路]一样,拥有尖利的桃心形尾刺,它狠狠抽在经理人的脸上:“有了这些条约,我可以肆意玩弄哭将军!~怎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歌莉娅那么在乎这个小玩具,我偏要玩坏他!~”
“把他砸个稀巴烂”
“嘻嘻嘻”
经理人也跟着贱兮兮的笑起来。
“老板,您的魂威如此厉害,再加上恶魔学识和契约命令,种种法术更是令人防不胜防——这次酒神大人吩咐下来的赌斗,一定.”
“闭嘴。”弗雷特打断道,也不笑了。
经理人尴尬道:“是我.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弗雷特脱下外袍,换了一身修身西装,打扮得人模人样。
“不,你说得很好。曼因先生——你说得很对。”
“只是刚才你在模仿我笑声,那种神态令人作呕。”
“呃”经理人曼因不知所措。
弗雷特严肃道:“我没有那么猥琐,你学得不像。”
曼因先生接着问道:“那要怎样”
“要更加狂妄!更爽朗!更自然一些!以后不要学了!”弗雷特如此说着,打了个响指,从办公桌抽屉里飞来一把珠光宝气的权杖,这便是他尚且为人身人形时拥有的棍棒和辉石。
大魔鬼弗雷特曾经是巴拉松的顶级魔术师。
如果说圣乔什·乔里斯是为了追寻闪蝶的力量,不得不选择化身为魔,这位食人魔在成为魔鬼之后,依然没有魂威——而弗雷特先生则是拥有了蓝闪蝶以后,毅然决然从蓝石人的阵营转投癫狂蝶的怀抱,从此点亮了诸多有关于原初之种的魔鬼技能树。
他拥有杖石合一的魔杖,拥有魂威超能,拥有魔鬼咒术,并且和所有珀灰蝶一样,只要魔池不灭,他就是永生不死的。
这位紫罗兰日出酒店的大老板已经在狱界中闯出了名堂,嬉戏人间数百年。从冷静睿智的蓝石人变成了纯纯癫狂的乐子人。
对于副手曼因来讲,这次拙劣的模仿让他感到羞耻,感到莫名愧疚,老板的责骂就像一种酷刑,让他感到手足无措,狠狠吃下这记Pua攻击。
弗雷特先生也十分大度,他与这位小兄弟搂肩勾背,小声说道。
“我不会安慰人,曼因,因为刚才那种笑声实在是太猥琐,太难听,你的脸也太难看,就像一朵发烂发臭的西蓝花插在前列腺癌变的肿瘤上。”
“魔鬼都不会安慰人,我只会和你说,出去找个姑娘,比如到咱们前台去,利用你的职务之便进行性骚扰,或者用钱砸晕一两个漂亮妞——这种羞愧感就会慢慢消失。”
“但是我还是要讲一个人的坏话。哦对了,今天我说了他的坏话吗?”
曼因小哥沮丧道:“还没有,弗雷特先生,您今天没有提到那个男人,这才一点不到。”
“那么该损损他了!”弗雷特强调着——
“——要是有一天,你的心情不好,感觉世界上没有任何希望。”
“人生陷入低谷,需要一两个人来和你说说话,要一点陪伴,你可以向他倾诉心声。”
“让你在石头和伍德·普拉克之间选一个,相信我。”
弗雷特先生咬牙切齿,想起这个男人就恨得睡不着觉。他们之间有一段故事,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从犬齿缝隙里蹦出来最后一句话。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石头的不尊重。”
权杖抵着曼因小哥的腮帮子,这让曼因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心里的郁郁不快也渐渐消散。
“老板,咱们该怎么动手?说点正事儿?”
“赌约怎么写的?”弗雷特强调道:“按照歌莉娅的规矩来。”
“是四人对四人。”曼因连忙拿出另一封信件,由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亲手所写:“要求公平公正,猎王也要到场,才能开始赌斗。”
“去他妈的公平公正,我现在就要动手。”弗雷特扬眉吐气,整个魔鬼都飘飘然起来:“就现在,我要这些小王八蛋死在酒店里,死在浴缸里,死在床上,死得到处都是——除了哭将军以外,他能换几个钱。”
曼因提醒道:“歌莉娅大人不会生气么?”
“哦!天哪!曼因先生!”弗雷特矫揉造作的捏着兰花指,粗大手掌盖住血盆大嘴:“您不会真的认为,我是歌莉娅的仆人吧?”
“你的老板英明神武!”
“他强而有力!他魔术无双!”
“除了魂威.”
弗雷特点头称道——
“——确实,我的魂威确实有点拉胯。”
“它好像没什么用”
曼因跟着附和:“好像是的.”
“闭嘴!”弗雷特喜怒无常,突然骂道:“谁许你来说它的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种!”
曼因:“好的.我不说,我不说.”
“如果它能再强一些!”弗雷特念叨着自己的魂威超能,它没有多少杀伤力:“我也不至于披上这身鲜红皮肤,也不会化身成魔。”
“曼因先生,我觉得您刚才说的都有道理”
曼因:“嗯”
弗雷特:“就是做人,一定要知道本分,要公平公正。不公平的游戏根本就没人来玩,对么?”
曼因:“确实.”
“但是我不是人呀!我不当人啦!!!好久好久以前就不做人啦!”
一对巨大的鲜红蝠翼从弗雷特身后钻出,它正是[Helpinghand·一臂之力]的灵体。
歇斯底里的笑声传出去老远,整个前厅都能听见大老板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台招待睁开一对死鱼眼,拉着身边的保洁小妹说起闲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板每天都那么开心.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保洁小妹想了想,似乎是被这种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感染——
“——他不用干活呀,要是我每天看见酒店里那么多人给我打工,我也开心唷!”
“而且”
“我有男朋友了,嘿!我爹给我安排一桩亲事,是内府的官兵哥哥咧!长得又高又壮,还是铁饭碗!等过年我就辞职咯!”
话音未落——
——弗雷特听见了前厅的窃窃私语,这位疯疯癫癫的大魔鬼似乎是觉得不服气,魔化以后见不得别人好,这是他的天性。
他搂着曼因来到二楼亭台,抱住经理一个劲的猛舔,精神状态非常的神经。
甩干净那一尺长舌的口水,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你有男朋友了不起啊?!告诉你!我也有!”
招待姐姐捂着额头,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奇怪的胜负心。”
Act.19 Loser·失败者
[Part①·死灵书]
“曼因,你去解决那个小丫头。”
弗雷特先生从内袋里掏出一把精致银梳打理头发——
——他不怕银器,甚至不怕阳光,不是授血单位。
“她长得不错,可以做成泥偶,不要伤到脸皮。”
曼因有些怯场:“我一个人去?”
“他们拿走两把钥匙,男人们住一个屋。”弗雷特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小王八蛋还想以多欺少?对付一个女人!你也要叫帮手吗?”
曼因哆哆嗦嗦的:“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那是拥有魂威超能的红闪蝶.”
和敌人接触之前,经理已经做过功课,曼因先生对白蛇黑蛇两姐妹的背景了若指掌,不过此时此刻,他被[阴阳魔界]的超能力吓住了。
那是一种发动速度极快,致死率极高的血溶性毒素,既谈剂量也谈毒性。弗拉薇娅的灵体一次性释放的毒液量非常多,哪怕是把这些毒液泼洒出去,走粘膜这条路吸收进生物体内,吸进鼻孔撒进眼睛,也只需要二十来秒就能夺人性命。
这一回歌莉娅特地把两姐妹分开,抓准机会找到弗雷特帮忙,也是希望把哭将军送去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时间线]的帮助,步流星就没办法跳过赌约直接刺杀歌莉娅。
这位女爵被哭将军的惊人表现震慑,在鹊山地宫的竞技场里,步流星想借博华先生的魂威直接杀死歌莉娅——如果那颗石球继续滚动,歌莉娅的两次对抗骰失效,她的漫长的生命就会迎来终点。
可惜这位懦弱的经纪人不敢这么做,只能解除魂威缴械投降。
为了避免这种超出风险预估的情况出现,歌莉娅再一次使了盘外招,把杜兰留在酒神教堂,让步流星和弗拉薇娅带着两个普通人,去面对大魔鬼弗雷特和他的三位臣下。这位女爵带着管家帕克,跟上糖果三轮来到花城区码头,最后借用阿雪的力量,完成了这次盘外招。
她把流星逼进弗雷特的酒店,弗拉薇娅的精神状态很糟,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两个船工会变成拖油瓶,哭将军的魂威一次只能守护一个人,根本就没力气还手。
但是此时此刻,一份过时的情报让曼因先生止步不前。
他是弗雷特老板的贴心小棉袄,作为紫罗兰日出大酒店的经理,没有接受过任何授血仪式,是肉体凡胎加上魔鬼的灵能灌顶,拥有了一部分魔鬼戏法的魂威超能。
弗拉薇娅的[阴阳魔界]表现出来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
弗雷特:“你不敢?”
曼因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委屈巴巴的矮身低头。
弗雷特:“你这个天才小宝贝呀!~”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弗雷特摸不着头脑——他一直都搞不懂老板的脑回路。
“对付一个姑娘家也要叫帮手吗?没错!当然要以多欺少!强者就得狠狠的羞辱弱者!”弗雷特如此说着,立刻来到书柜边,打开宝箱往外掏灵能道具。
“不行,这个不行”
“这个,这个这个哦!好像过期了。”
“那么这个呢!还有这个!”
“上一回咱们给德里克老裁缝做泥偶的时候?把尸蜡用光了?”
曼因应道:“确实.他女儿生得高大。”
自克里斯蒂娜·唐病死以后,就是由歌莉娅女爵推介,弗雷特大人主事,运用死灵秘法和灵媒道具将这个死人变成了行尸走肉。德里克还能运用魂威来控制自己的女儿,使她自然进食,开口说话。
但是归根结底,那只是一个法术捏造出来的恐怖人偶。
“那么就把这两样道具交给你使用!”弗雷特掏出压箱底的[死灵书],这本宝典并非是电影电视或克苏鲁神话里描述的死灵之书。
它仅仅是原初之种孕育的魔鬼神通,是大魔鬼诸多法术的其中之一,如果把命令契约当做合同,死灵书就是魔鬼的账本。
要是圣乔什·乔里斯出息了,能构筑起自己的信众教派,能和萨拉丁的朋友们讲人情债务,他应该也有一本属于自己的死灵书。
人们与魔鬼谈钱谈情谊,总有还债的一天,要是老死也还不清,就得关进死灵书里接着还债——猎王与歌莉娅的赌约便是弗雷特来做公证人,这把老骨头的灵能非常厉害。于是弗雷特先生取来种种辉石魔术灵媒宝物,为猎王打造了一副命匣灵柩,也是另一种MaxPro版死灵书。
从厚实的书页中扯下两张发黄的旧纸,它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送到曼因手里,弗雷特先生又有话要说。
“稍等一下!我要再次确认这两位英雄的劳动合同。”
“[Helpinghand·一臂之力]!打开它的夹页!”
与流星签署的住房合约一样,看似简简单单的卖身契内里大有乾坤,有数之不尽的附加条款,就像一道道保险。
“算了!他妈的怎么这么长!”弗雷特只是粗略扫了两眼,立刻开始焦躁:“我在写这些玩意的时候脑子里进了屎吗?当时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曼因不敢接话,他知道老板脑子有毛病,这位魔鬼偶尔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才华,与老板在一起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甜蜜,因为强大本身就是一种美。
“拿去吧!”弗雷特再次施展[Helpinghand·一臂之力]的超能力,两只尖利的灵体爪子将厚实的书页压缩成单薄的纸张:“他们会帮你。”
到了凌晨一点,弗拉薇娅终于对完了账单,把桌上的银钱拢在一处,小心翼翼的收进布袋里。
她没有急着去洗澡换衣服,事业心很强,毕竟这是童话王国在香巴拉的第一单生意,对她的企业来说有历史性意义,这是童话王国的一小步,是弗拉薇娅人生的一大步。
只要用糖果搞定总督,让这片土地的领袖爱上甜食,那么幸福就会像一场传染病,迅速传播到每一个苦命人身边去。
这么想着,她嘴角立刻现出笑容来。
心灵能量是非常珍贵的,这些正面的积极的感情能够改变一个人,能够让人重新捡起勇气,让爱和友谊滋润这片大地。
[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不像毒品鸦片,它毒副作用是长期服用带来的高血糖和肥胖,还有免疫力下降。
只要对症吃糖,坏心情都会一扫而空,被焦虑和恐惧压抑着的真情实感都会冒出来,被负面情绪掩埋的宝藏也会重新出现在生活中。
正因如此,歌莉娅三番四次对弗拉薇娅进行精神控制,她非常重视这姑娘的灵能特质——比起[SingForMe·为我唱]的骰子,糖果才是真正的酒神。
它令人迷醉,它令人幸福。
它使人疯狂且勇敢,它使人不药而自愈。
[Part②·神惊胆裂]
“可惜杜兰不在这儿呀!晚上睡觉也没个伴儿!”
弗拉薇娅解开腰封,脱下裙子,把华贵富丽的洋装挂去阳台晾晒。
一路叽叽喳喳自言自语的,她来到梳妆台旁。
“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要是哭将军输了,输给歌莉娅大人了。我一辈子都得呆在东马港吗?”
“不行不行不行,要想个办法。”
“可是按照杜兰的说法,那个女人的魂威力量那么强大”
“哎呀呀呀!我一个没什么作战本领的小咔啦咪想这些事情干什么呢?”
她解开头绳,黑漆漆的头发里露出血红的发丝来。
从手提包里掏出一瓶染发剂,这是杜兰和弗拉薇娅为了伪装成灾兽混种,重新融入人类社会所使用的宝物,大多数授血单位都有一头血红的头发,在乘车时总要接受武装雇员的盘问。
她掏出梳子,抹上褪色油脂当清洗剂,开始小心翼翼的梳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等洗澡洗头到了染发环节,染出来的黑发效果也不理想。
“弗拉薇娅!别想那么多啦!”
声音回荡在套间各个房室中——
——这房子又空又大,层高有五米半,从进门开始算,衣帽间、茶水间、客厅、卧室、餐厨、浴室、厕所、阳台、露天花房,总共有一百六十多平的巨大空间。
它的空旷让弗拉薇娅心里发憷,总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
随着梳子一次次划过发丝,镜子里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鲜红的头发再次出现时,弗拉薇娅的心理压力就越来越大。
她总觉得那个形象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并不是某一时刻的镜像,之前我们说过,镜子的倒影和真实人脸是完全相反的。
镜子里的左手是我们的右手,镜子里的左右半边脸,也和我们真实的容貌完全相反。
突然传来敲门声——
——弗拉薇娅吓得浑身一激灵,梳子也掉了。
她大声喊道:“谁呀?!客房服务吗?都几点啦?!”
门外没有人应,只是接着敲门。
弗拉薇娅终于开始害怕,她蹑手蹑脚的跑到房门边,没有第一时间开门。
她趴在地毯上,透过门和地板缝隙去看——
——能看见一双皮鞋,她认得这个鞋子。
“是经理吗?怎么不说话呀?”
弗拉薇娅气嘟嘟的。
“我没叫客房服务!要洗澡睡觉啦!经理!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没穿衣服不好见人!”
这么说着,弗拉薇娅又往透光猫眼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眼几乎要带走她的魂魄。
门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是的,除了走廊的昏暗灯光以外,没有任何东西了。
狭窄的视野只能看见廊道对面墙壁,发黄的壁纸上挂着些蜘蛛网。
她依然能听见敲门声,于是再次趴回地面,从缝隙中窥见那双鞋子。
“经理.我我我.”
弗拉薇娅讲话都开始哆嗦——
“——我承认刚才声音有点大.”
“可不可以明早再来呀?我.我一个人住胆儿小”
“你别别别.别吓唬我哦!惹上我.算算算你踢到棉花了喔”
这么说着,弗拉薇娅飞一样逃回了梳妆台,她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凭借记忆摸回梳子。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这家酒店闹鬼么?不可能呀”
她打开手机想给好姐妹发条消息——
——社交工具APP启动,才发现大夏这个鬼地方压根没有信号。
她的记性也不太好,点开杜兰的头像才发现这个事。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像每个“你不睡,我不睡,都是秃头小宝贝”的修仙达人一样,点开“枪匠同好交流群”一个劲的猛看聊天记录——想看看离开尤里卡之前,姐妹们到底在群里讲了些什么骚话,发了些什么怪图。
[兰娜:我找到枪匠代餐了。]
[尤克丽丽:发发发发发发发!]
[兰娜:请用更高级的手机版本接收这张图片。]
[尤克丽丽:???]
[薯条好好吃:为什么我看不见?苹果17也看不得?]
[江白露:她骗你呢。这条消息就是请用更高级的手机版本接收这张图片。]
[尤克丽丽:等我有钱了,一定买个能看图的手机]
[薯条好好吃:所以为什么我看不到啊?我知道啊!要什么手机才能看?]
[江白露:就是就是请用更高级的手机版本接收那个!哎!哎哎哎!]
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非常的健康。
“嘻嘻嘻嘻!~”弗拉薇娅的笑容非常缺德,她打起精神又一次开始梳头,那种狂躁的敲门声也不见了。
她拿起梳子,视线从手机转到镜子——
——这个瞬间,她就看见一团“脏兮兮的抹布”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那个怪物藏在黑漆漆的毛团里,朝着镜子外边吐露出一对锋利的獠牙。
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一刻神智失常,几乎被吓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忘了逃跑。
她与这个幻象僵持对视着,直到它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镜中——
——那是[阴阳魔界]的灵体形态。
弗拉薇娅的心脏在狂跳,她神惊胆裂两股战战,内衣也叫冷汗浸透。
她一点点挪动屁股,用毛毯把镜子盖上,慢慢走去浴室。
“是幻觉是幻觉.”
她低声念叨着。
“吓不住我的是幻觉.”
“勇敢能够战胜邪恶!”
这是白露经常在群里讲的一句话,和她的大哥一样,怪土怪土。
浴室的水汽弥漫开来,在一片氤氲中,弗拉薇娅揭开内衣,洗刷干净身上的泥腥和汗液。
在门外——
——曼因先生提着脑袋,只觉得尴尬。
具体来说,就是用右手提着头颅,保持着身首分离却没有死亡的奇怪状态。
他已经通过死灵书召唤出两位帮手,其中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已经变作邪灵,跟在身边一起喊门。
这位贵公子满脸惊奇,为这智人的魂威神通发出感叹。
“曼因先生,为什么你要提着脑袋?这样也不会死?不会痛?不会流血吗?真是太强了——哪怕被刀剑砍得四分五裂好像也没有关系喔。”
曼因讲起规矩和礼仪,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我与客人们有约定,如果打扰了客人,就得提头来见。”
“可是为什么?”贵公子接着追问:“为什么我们不能破门而入呢?难道您讲究血族的礼仪么?不能得到主人同意,就不能进门?”
“很尴尬的呀!”曼因红着脸说道:“我还没有见过女孩子的身体!”
“她没穿衣服!这种情况下”
这话听在邪灵耳中简直不可思议——
“——你害羞了?”
“不!我在保护自己!”曼因信誓旦旦的说:“你想一下.”
“如果我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屋子里是个什么都没穿的,臭烘烘的男人——”
“——就这么杀进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受到玷污!我不干净了!”
Act.20 Scrub Scrub·唰!唰!
[Part①·擦身布]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
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搂住曼因先生的肩颈,低声问道。
“曼因大人,要等这婆娘洗完澡?你才愿意踏进这间屋子?”
这位邪灵是大魔鬼弗雷特的藏品,土生土长的亚米特兰人,香巴拉西大陆贵族世家子弟——名字叫作科尔金·罗曼尼。
他有一张帅到流油的嫩脸,肤白貌美像个姑娘,要不是下巴那点胡渣还有鼻子两侧的法令纹,这张脸几乎是照着美神雕塑刻出来的阴柔面相。
“我正有此意。”曼因杵在门外不肯再进一步,义正词严道:“偷袭也有偷袭的礼仪,科尔金先生,我不愿面对一头没穿衣服的母猩猩。”
“嘁”科尔金撩动长发,满脸鄙夷。
魔鬼弗雷特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杀死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除了“不能伤害脸面”这点要求以外,用什么手法杀死,是正大光明的决斗还是残忍歹毒的刺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科尔金·罗曼尼的死灵书!
只要完成这个小任务,这张卖身契就能提前履约,还清一部分债务。
公子哥也可以早日超生,再销上几笔账,就能获得自由了。
廊道里卷起一股阴风,从邪恶灵体的掌心涌现出一团沙尘——
——这股奇异灵能便是科尔金的魂威超能。
曼因问道:“你打算直接动手?”
“弗拉薇娅小姐还在洗澡,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毫无防备,没有辉石傍身。”科尔金如此说着:“我的[ScrubScrub·唰!唰!]暗中作祟,一定能重伤她。”
曼因并不了解科尔金这个邪灵,也不知道这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有什么能耐——对战友的过去一无所知。
“科尔金先生,您是如何来到这本书里的?为什么会成为老板的藏品呢?”
公子哥毫不避讳开口应答,另一边施法引导灵体,沙尘钻进门缝里,化为一股阴寒邪气,直冲着浴室而去。
“我的爱人英格拉姆患了重病,我四处求医问药,寻找炼金术师购买各种各样的哲人石、贤者石,想要制造万灵药——结果爱人喝下药水,病情却不见好转。”
“我花了很多很多钱,穷到上街卖艺乞讨,弗雷特才来帮我。”
“我与他签了一纸合约,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治好了我的挚爱,灵魂也归弗雷特所有。”
“直到住进死灵书里,我和监狱里的朋友们聊了聊,这才知道,英格拉姆根本就没病——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姑娘被弗雷特诅咒了。”
“我被魔鬼耍的团团转,死后也不得超生,要继续为他卖命。”
“现在我只想早日脱身,帮弗雷特杀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弱小就得挨打,愚蠢就必须受人诓骗,这是不可违背的铁律,是一种残酷的生存法则。”
曼因先生听得额头冒汗,为主人的狠厉手段感到莫名欣喜——正因为弗雷特拥有这种残忍心智,他才能安安心心的呆在紫罗兰日出大酒店当大堂经理,老实本分的做魔鬼的狗腿子。
曼因:“就是这么简单?”
科尔金不耐烦的应道:“就是这么简单,难道您还想听点别的?譬如我和这位魔鬼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合,到头来却发现都是徒劳无功?都是跳梁小丑在给自己加戏?”
“哦!喔”曼因不再追问,不想触队友的霉头:“您尽管施展您的才华吧!”
氤氲水汽之中显出一副姣好的肉体,弗拉薇娅刚刚走出浴室,来到盥洗室的洗手台旁侧,准备拿取擦身布收拾干净身体。
她再次将头发染成黑色,仔细盯住镜子里的倒影,小心翼翼的将染发剂一点点抹上鲜红的发丝。
镜中人那一身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也要晃花她的眼——她是如此自恋,几乎被自己的授血之身给迷住。
再次冲洗掉头上多余的染发剂,她就变回了一个“普通人”,抓来擦身布吸干脑袋上的水份,感受到绒布紧贴脸部皮肤的那种粗粝触觉,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冲出一股子暖风,令人心悦神怡,如果这个时候钻进被窝,把这股清爽且温暖的香风带进去,那一定能睡个好觉。
就在这个时候,弗拉薇娅准备收拾胳膊上水淋淋的露珠。
毛巾挂在大臂上轻轻一抹——
——她感觉火辣辣的刺痛!一时间汗毛倒竖。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疼!”
从困倦睡意中突然醒觉过来,揭开手臂上的擦身绒布,她就看见血淋淋的皮肉往外翻卷!
左边大臂的皮肤已经烂掉!随着手臂抬起,一股股粉白肌肉也跟着往外膨胀,血管都裂开了,往外不断喷溅着赤红鲜血。
“我的手臂.我的手掌!”
刚才抓取擦身布的那只手,如今也是剥掉了一层皮肉的状态,当指头指肚离开绒布的那个瞬间,就好像受到钢丝铁线的剐蹭,弗拉薇娅面露惊恐之色,只见右手的手掌也变得血肉模糊了!
“噫!!!”
她大声尖叫着,连连后退滑倒在地。两腿去踢打这诡异莫名的布料,脚板蹬在这块柔软温暖的毛巾上,马上就少了一块皮肉。
痛苦使她浑身紧绷,再不敢去触碰这诡异的擦身布——
——她喘气不止,说不出一句话来。疯狂跳动的心脏和极惊极恐的大脑已经使她停止思考。
她就这么捂着伤处,一点点看着血液浸透地砖,看着盥洗室的积水将这块布料卷向地漏口的方向。
她身无片缕,这种强烈的羞耻感让她的心灵受到严重创伤,用个奇妙的比喻——就好比我们在上厕所时突然从门缝里钻进来一头哈着热气的大狗那样,要吃一口热乎的。在这种状态下,大脑根本就帮不上半点忙了。
“是魂威攻击吗?”
茜茜女王终于回过神来,与哭将军那种一惊一乍的性格不同。
她总是要慢半拍,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恐惧带来的震慑作用,从疲倦不堪的困顿中完全清醒,她终于闻到了空气中阴冷且甜腻的奇异灵压,感受到灵能潮汐带来的室温变化。
她身上的伤势在慢慢愈合,这便是授血之身带来的神力,原本大臂处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皮肉伤”,大面积的皮肤脱落使她的肌肉组织迅速失血发炎,可是不需要万灵药的治疗,这些伤势已经开始止血自愈。
蛋白再次自发组织结合,变成新生的皮肉毛发,她赤身裸体退到起居室,退回客厅时,受伤的脚板一路留下的血印子也越来越模糊,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要找到哭将军!”弗拉薇娅眼神慌张却没有失智,看向至关重要的大门,套房唯一的出入口一定有敌人蹲守:“不能走这条路!可是不从这扇门出去的话!我该怎么找到帮手呢?!”
尽管是炎热夏季,夜间庞贝南海的潮热海风随着灵压变化,它变成了一把把冷冽钢刀,迅速带走弗拉薇娅本就不高的体温——
——为了维持这副肉身的完整,体内的圣血在肚腹里搜寻着所剩无几的智人能源,弗拉薇娅开始感到饥饿。
伤势完全愈合的那一刻,她能听见肚子在咕咕叫,没有衣服维持体温,没有新鲜的人肉,她马上就要变回野兽。
“只靠我一个人吗?[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帮帮我!”
蛇首鸟身的神灵钻出背脊,这位美丽且温柔的化身出现在弗拉薇娅身侧,可是没有具体的命令,没有明确的意图,灵魂就这么僵立着,要耗干弗拉薇娅的精神力。
敌人在哪里,具体是什么方式发动攻击,到底是人是鬼,她都不清楚,不明白。
[Part②·血流成河]
很快,寒冷和饥饿使弗拉薇娅越来越虚弱,不过十来秒的功夫,[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就回到了肉身之中——
——灵肉合一的那个瞬间,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强撑起精神,眼皮也在打架,身子挂在客厅柜台旁往卧室走,她要找到炼金皮箱,至少得找到一身保暖防寒的睡衣,否则接下来的几分钟,她会跌进死门!
“为什么呀”
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种恶毒的魂威攻击。
“为什么要欺负我.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呀”
恐怖的自毁欲占了上风,她甚至开始自怨自艾。
“如果睡着了倒也好.”
“我就想休息一会.休息一会.”
“在梦里死掉,一下子就没有了!一下子的事情!”
“也不会这么痛苦呀”
“呜!我不该跑到这里来的”
挫败的心智想要重整旗鼓并非易事,也不是人人都拥有无名氏那种匪夷所思的战斗意志。
弗拉薇娅刚刚越过客厅,来到卧室时,就感觉双足受到剥皮腕骨的痛苦——
——她踩出去两步,脚掌完全离开进门地毯时,本用于分离泥尘污水的进门地毯,已经变成了催筋断骨的灵能陷阱。
她的脚掌离开这层磨牙吮血的钢刷,落下一片肉泥骨渣!
她疼得失去理智,整个人都扑向木地板,脑袋磕打在床铺一脚,脑门砸出一个血淋淋的凹坑,太阳穴受了重创,眼睛冒出重影来。
终于是求生本能占了上风,她死死揪住床铺被褥,带了那么一下,才不至于跌得当场昏迷过去,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这一连串的埋伏使她丧胆销魂,只能被动挨打。
她无法理解这些诡异莫名的现象,也不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身无片缕的状态下,皮肤脱落时那种痛苦还夹带着强烈的羞耻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挂猪肉,在肉贩子的刀下任人拿捏,一切弱点都暴露于敌人眼里。
房间静悄悄的,她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惊恐而懦弱的啜泣。
这种空旷与寂静也并非坏事,除了放大恐惧以外,她也能听见那杂乱且富有规律的“ScrubScrub·唰!唰!”——这使她毛骨悚然。
这种声音好似在剐蹭着她的骨骼,让足掌的伤口更加痛苦。
手掌离开被褥时,这份痛苦就随着声音转移到了手指上!
“呃呃啊!呃”
弗拉薇娅呜咽着,掌指的皮肉再次分离,松开被褥编织物的一瞬间,这些血肉马上四分五裂,到处都是她的血。
这一回,心底的自毁欲却消失了。
她承受了太多痛苦,反倒开始慢慢习惯,变得麻木。
“弗拉薇娅!”
真实年龄已经接近三十七岁,这位授血怪物如此对自己说。
“弗拉薇娅!冷静下来!”
“它不致命!弗拉薇娅!它并不致命!”
藏在暗处的敌人可以使用灵能远程攻击,但是这些伤害并不致命——
——它不能一下子带走弗拉薇娅的脑袋,不能撕开她的颈动脉,不能打断她的脊柱中枢,更不能突破颅骨直达下丘脑意识中枢。
这些痛苦,她都可以忍受。
唯独有一点不能接受——
——她心爱的杜兰小姐,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绝不能死在这里,哪怕得不到哭将军的救援,她必须自己救自己!
再次爬起来时,她已经饿得两眼发青。却没有急着去寻找炼金皮箱,没有去找小料瓶里的佐餐剂。
“敌人看不见我.”
“他是依靠什么来追踪我的?我的体温很低.”
“如果看不见的话,灵体也没办法锁定我的位置.”
“集中,弗拉薇娅,接着保持集中”
“别再往前走了!”
她的背脊贴住了衣柜侧板,在这个角落,能避开露台和客厅走道的穿堂风。要把体温都留在这块温暖的木头上。
“是依靠浴室的水温找到我的?他的灵体能依附在凹凸不平的绒布上,那条擦身布就像一把钢刷!挨着碰着就得见血!太疼了”
弗拉薇娅挽着头发,使这湿漉漉的发丝离开肩颈,它太凉了。
“只要我在流血,他就能依靠这些元质找到我.”
“地毯和被褥也是纺织品,和擦身布一样,它们能变成敌人的武器,只要那种声音响起来——ScrubScrub·唰唰的声音响起来,他在转移灵体设下陷阱。”
“这是什么变态?!”
弗拉薇娅惊叫道。
“难道我不能穿衣服吗?!”
幕间戏 I Want To Live·我想活
前言:
痛苦,能引起深切的同情,还会使人产生唯恐伤害别人的感情,产生对能够忍受痛苦的人的崇高敬意。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Part①·穷鸟触笼]
“我听闻您的事迹,那是一段充满梦幻色彩的童话故事。”
从一团沙尘中聚起科尔金·罗曼尼的邪灵法身——
——就像是尘土聚沙成塔,妖风汇作旋涡慢慢堆砌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位容貌英俊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就这么凭空出现,站在起居室门边,倚着橱柜眼神轻浮无礼的扫视着弗拉薇娅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痛苦吗?不如就此放弃吧?”
“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
“你不像传说中那样意志果决,性格刚强”
有关于枪匠的“夜魔传说”早就被地下世界的诗人们编成好几个版本的故事,黑蛇与白蛇也变成了新时代的图腾——
——她们是帮助枪匠获得魂威神力的怪兽,拥有超凡造化的蛇女姐妹。
[时间线]可以使人逢凶化吉,白蛇在某些偏远落后的山区依然有人供奉着,当做吉祥物送进神坛。
[阴阳魔界]则是触之即死,世卫组织后来为两姐妹配发的商神杖徽章,大卫·维克托为她写了这个童话一样的故事,两者结合起来——弗拉薇娅就找到了新的生路。
科尔金·罗曼尼面对惊慌失措的女人时,内心总有一种极度变态的欣快感。
这种快感并非是情欲所致,哪怕他还不是邪恶灵体时,尚且拥有人身人形的时候,他也是个钟情之人——绝不会因为女色而放弃自己的挚爱英格拉姆。
这种欣快感来源于“同情心”——
“——表情真不错呀!弗拉薇娅小姐!”科尔金能感觉到猎物内心的恐惧,还有那种强烈的羞耻心,痛苦都写在她的脸上了!真不错!
曾几何时,科尔金也是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一点点滑向诅咒深渊。
都说勇者抽刃向强者,怯者抽刃向更弱者,这是香巴拉弱肉强食的铁律,是[肉食主义]带来的时代悲剧。这种强劲的惯性思维依然主宰着科尔金先生的大脑,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灵体,变成了弗雷特的奴隶。
他的心已经四分五裂,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中变得麻木且冷血。
要把漫长时光中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变做[ScrubScrub·唰!唰!]的惊悚音符,变成一把锋利钢刷,让别人也尝尝这种滋味。
四处求医问药时,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赤身裸体的躺在病床上,任由各种稀奇古怪来路不明的医师摆弄。
他什么都做不了,无力感和羞耻心就像一头头肥硕蠕虫,几乎要把他的心力都蛀空。
与大魔鬼弗雷特完成交易的那一刻,他就得和英格拉姆告别,爱人终于清醒过来,他只能躲去阴影里,把脸上丑陋的魔法烙印藏起来,直到老死也不敢再见一面。
这把钢刷就这么一点点的,一点点把科尔金的皮肉剐下,把筋膜掏空,把骨头都刷得稀碎,最终一无所有了。
自始至终,科尔金都没有想过向弗雷特报复,因为契约书上写了——
——不得违抗主人的命令,但凡伤害主人,必受十三倍报应。
弗拉薇娅越是痛苦,科尔金就越开心。
这是邪灵的本能,是这位死者的强烈执念,就和半死不活的杰克·马丁一样,他们总是有古怪追求强烈个性,仿佛这种执念消失了,连灵体都难以维持。
“就是你这个家伙一直在作弄我?!”弗拉薇娅几乎要哭出来。
科尔金马马虎虎随口应道:“其实还有两位朋友守在门外,只不过曼因经理不想亲自动手,于是差遣我这个苦命人来收拾你。”
“为什么!”弗拉薇娅怒道:“为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姑娘。”科尔金没有急着动手,反倒是十分期待,他期待看见更多的委屈,更多的强烈情绪,“没有为什么.”
弗雷特想要弗拉薇娅的命,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
在魔鬼眼里,差使手下去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许只是为了取乐,就是一时兴起而已。
“我只是想活下去!”弗拉薇娅强忍着痛苦,蜷缩在柜门旁边,想护住肉身,她不愿意再被那种眼光扫来扫去,“我只是想活!我想活”
“我碍着谁了么?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去花城湾卖糖,哦!哦!我知道了!”
“因为有烟鬼来磕糖,他们不抽烟了?所以卖大烟的派你们来杀我吗?”
在这个时候,弗拉薇娅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她想起了更多的事。
三番四次剥皮剜骨的痛苦使[地狱高速公路]的编出来的故事失真,她的人格变得愈发脆弱。
如果你的记性足够好,那么回到之前的章节,回到杜兰和弗拉薇娅制糖的那一回。
茜茜女王曾经亲口讲过在“飞机上的故事”——
——要是杜兰足够细心,其实这个时候,弗拉薇娅就已经想起来“黑蛇”的存在了。只不过它的存在感还没有那么明显,不是那么令人在意。似乎随口一提,就可以马马虎虎的带过去。
这个时候,弗拉薇娅又想起清水湾的旧事。
那是残酷的毒品黑帮遴选环节中,比拼制毒手艺的故事。
是劳伦斯·麦迪逊找到两姐妹时,选出化学制品天赋卓然的人才,要弗拉薇娅和杜兰赤身裸体接受搜身盘问的耻辱往事。
她似乎又回到了魔窟里,回到了上帝的冷漠视线中,回到了熟悉的合成品工作台面前。不得把任何化学试剂带出工作室,不能穿任何衣物,用授血之身去对抗实验室环境产生的毒副产物,连一副最简易的防毒面具都没有。
“我想活”
此时此刻,弗拉薇娅似乎再也没有还手的力气。
科尔金·罗曼尼嗤笑道:“那么让我看见你的眼泪!小姑娘!”
“只要你愿意流泪,哭出来吧!”
“哭得稀里哗啦,哭给我看!”
“或许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生命啊,一切凡人之命数,都有终结的那一天!”
“可是你不一样!真是太美了!”
酒神教堂的庭院之中,另一位魔鬼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抱着一副画像,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里打转。
“您好像很关心这个小姑娘”阿雪就坐在凉亭里,静静的看着羽毛大人发疯。
歌莉娅怀里的肖像所描绘的人便是弗拉薇娅,那是她看中的藏品,和哭将军一样,弗拉薇娅一定要进她的宝库。
“这婊子身上有一股不认命的狠劲!”
歌莉娅又爱又恨,又夸又骂。
“都是授血怪胎,杜兰还会临阵倒戈心生怯意,会在生死难关面前想着如何讨好我!”
“弗拉薇娅这个天真无邪的傻逼脑子里只有食欲和爱欲,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心。”
“她像灿烂的花!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发牌,投骰,再来一局!”
[Part②·破茧成蝶]
“恕难从命了!”
在这一刻,弗拉薇娅彻底放下了羞耻心。
她不再掩饰什么,不再遮遮挡挡,用一个详细写了绝对过不了审核的架势佝身迎敌。
眼泪原本已经快要涌出眼角,可是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再没有软弱求饶的想法。
科尔金·罗曼尼一时恍惚,面对这个“小姑娘”时——
——不知为何,他的邪灵之心开始震颤发抖。
“我不会哭的。”弗拉薇娅如此说:“哭将军说过,不要相信敌人的鬼话。”
遵照着无名氏的生存法则,她要接着执行这套求生流程。
“无论敌人和我讲什么鬼话,谈什么条件,要我割肉放血,跪地求饶。”
“这些花言巧语我一句都不会信.”
“只有勇敢能战胜邪恶!”
“你的灵压又苦又涩,和我的肉身纠缠时,它带来的痛苦还在影响我的精神状态。”
“王八蛋”
“你究竟受过什么折磨?才会拥有这种苦涩的灵感压力.”
弗拉薇娅渐渐直起身,径直走到床边,扯来毯子盖在身上。
“让我再好好品一品.”
这一刻,科尔金先生愣在原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血,到处都是血。
自这傻丫头披上毯子以后,浑身皮肤受到[ScrubScrub·唰!唰!]的啃咬,洁白绸缎也染成血红色了!
弗拉薇娅疼得难以呼吸——
——她的自残行为让灵体再次苏醒,这也是专属于授血怪物的权力,是兽化病爆发之前,用来调和圣血平衡的一种手段。
只要肚子里的馋虫跟着肉身一起变得虚弱,这狂暴的羽蛇圣血就会安分下来,能争取更多的作战时间。
痛苦可以再次唤醒她的肾上腺素,让她重新焕发灵光,能够呼唤出灵体作战。
“钢刷刺进皮肉里咯。”
弗拉薇娅脸色苍白,空出手来,绸缎却没有自然落下。
它紧紧贴在皮肤上,只要不去拨弄撕扯,就不会有新的伤害。
“看来它的发动条件还挺苛刻.”
“就像冰块,握住几秒钟就会冻伤,可是一直握下去,冰块就能融化。”
“名字呢?”
弗拉薇娅低声问道。
“你的名字呢?王八蛋”
科尔金先生抱住双臂,渐渐回到防御姿态——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大魔鬼弗雷特麾下一位邪灵体,真名是科尔金·罗曼尼。”
“你不太了解授血之身的力量。”弗拉薇娅捏紧拳头,做足架势:“想凭借无依无靠的灵体,来找我这种怪兽的麻烦?”
镜子里的黑色魔怪似乎消失了——
——对弗拉薇娅来说,这些痛苦使她渐渐找回了自我,也逐渐接受了黑蛇的生存方式。
人的一生拥有许多个阶段,或许有很多人会讲三岁看老的故事。
可是谁又能说清楚,自己三岁时究竟是个什么精神状态呢?
科尔金依然说起场面话:“弗雷特先生谈起您的时候,将您形容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话音未落,弗拉薇娅仗着蛮力拆下床铺一角,提起锋利的木制床角投掷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投掷物打得科尔金颅脑一歪,沙石构筑的邪灵之身也好似炸毛刺猬,突然就四分五裂,难以维持灵体形态了!
授血怪物的出力至少是普通智人的两倍,指力最高能达到六倍。
这套异于碳基生物的心血循环系统为授血怪物提供了强劲的肉体力量。
按照灵能概论课程里讲的基础驱魔办法,单凭这股强大的力量加上一点点附魔,就可以击碎无依无靠的软弱灵体,拥有怪力的妖魔,也不是什么游魂野鬼能碰瓷的存在。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调度肌肉来作战,弗拉薇娅使出全力投出这把木质矛头,右臂跟着骨折甩断了!
她依然在观察科尔金的灵体动态——
“——科尔金,你一次只能对一件东西进行魂威附魔.”
“主动现身来到我面前,也是想确认我的具体位置,要继续用这种陷阱放我的血,让我变得更虚弱。”
“它现在就攀附在我肉体上,伤口还在不断的扩大。”
“我在流血,越来越疼了”
“炼金箱里有一块白金币,那是歌莉娅女爵私下送给我的礼物。”
“我不能摸它,可是这种礼器对邪灵来说就是天敌克星,下一回我把它投到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就能一击毙命?”
床角木棍砸穿了科尔金的脑袋,他回过神来汇聚成人形时,几乎消磨掉所有的战斗意志,他不敢相信,这还是刚才怯懦卑微的弗拉薇娅么?
“我还剩多少自由活动的时间呢?”弗拉薇娅慢慢向行李一侧摸过去,眼睛牢牢锁定了科尔金的方位,“一分钟?还是几十秒?”
“维克托先生就喜欢用这种方式展开骑士比武,在血流干之前——我们要面对超乎寻常的心理压力。”
“它使我清醒,使我热血沸腾。”
“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放弃我身上的这条床褥,放弃这块丝绸布料。以魂威之力求一条退路另做打算,逃到你的伙伴身边去?”
“或者是比我更快!用你那副虚无缥缈神出鬼没的邪灵之身,先我一步找到皮箱里的白金币!”
“来赌一局吧!科尔金!”
屋内阴风大作——
——科尔金·罗曼尼先生看着大门的方向,似乎心生怯意。
他已经逃了一辈子,不再与邪恶做对,而是依附于邪恶,早就认了命。
“别小看我呀!”
普普通通的物理攻击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刚才飞射而来的木矛只能伤他皮毛,要是继续对弗拉薇娅进行放血操作,这小婊子肯定撑不了多久。
就这么逃走么?逃到门外去?
不!不对!
这婆娘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她刚才还多看了一眼窗口,想逃到露台和花房方向去,找到其他生路,向哭将军求援吗?!这可能吗?!
就在科尔金犹豫的那一刻。
弗拉薇娅已经摸到行李箱,打开炼金小皮箱的扣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科尔金不再胆怯,化为一股妖风邪气直攻弗拉薇娅的手臂!
只要先一步拿到白金币,哪怕打飞这个小箱子!他就赢了!
在这一刻,俊小伙认为自己牢牢握住了胜利。
他再次化为人形,与弗拉薇娅争抢这至关重要的道具。
可是
“没有?!居然没有?”科尔金内心惊呼。
四散纷飞的糖衣糖纸之中,怎么都找不到白金币的下落。
弗拉薇娅在说谎!只为了把科尔金引到足够近的距离!要这邪灵帮忙打开炼金箱!
炼金基材撒了一地,弗拉薇娅手里抓住扯作两半的皮箱把手,狠狠将软糖塞进嘴里,紧接着爆发出惊人的灵能潮汐——
——她感觉身体又一次有了力气,小料瓶里的佐餐剂和甜品一起化为源源不断的爱与勇气,在如此近的距离,锁定了科尔金·罗曼尼的具体方位!
“[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击碎他!”
和蔼可亲的羽蛇神灵昂首挺胸,挥拳猛击!
缤纷缭乱的拳头好似一场灿烂的流星雨!
它打的科尔金骨碎肉裂,几乎在一瞬间,黑漆漆的泥沙化身多出来十几个圆形凹坑!
弗拉薇娅两眼重新变得血红!
“还不够![TwilightZone·阴阳魔界]!”
从蛇首人身的化身背脊之中,猛地膨散出一对漆黑的羽翼,脏兮兮的毛团缠上羽蛇夫人的臂膀,原本好似汤盅大小的拳头一下子变成了砂锅!
科尔金的身子抖擞着,想要幻化为沙尘逃走,却叫这黑漆漆的肮脏毛线死死缠住!
足足五十五拳!激烈昂扬的鼓点终于停息!
空气中的漆黑烟尘渐渐消散——
——弗拉薇娅终于敢大声喘气。
“哈!骑士战技!”
熟悉的狞笑一闪而逝,变成甜如蜜糖的两颗小虎牙。
“飘飘欲仙呀!”
新卷整大纲,摸一天嗷
本月假期就这么用完啦!接下来全勤。
Kapitel.01 S.O.S·需要救援
前言:
你出类拔萃无与伦比,感受轻风拂过你的发梢。
你奔逸绝尘不同凡响,好像氤氲尘埃上飘荡的灵云。
——灵云
[Part①·萌宠电台]
从库尔波金库回来以后,杰森·梅根陷入了事业的瓶颈期。
作为一位青金卫士,他还是个小宝宝,需要大量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来维持贪婪的狼血兽身——它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怎么吃都吃不饱。
要喂饱这副半狼之身,无名氏的大厨子带着侍者和魂威,就这么不断的奔波于世界各地,在后枪匠时代找些陈麻烂谷都市传说来养家糊口。
举办月神杯的老地方,沿海港湾·阿杜利斯城——
——在大卫王区域的一号街,一个长相甜美刚毕业不久的警花小妹快步疾行,追上嫌犯。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慢一点啦!慢点慢点!”
她就是凯希小妹,枪匠的诸多学生其中之一。
月神杯结束以后,这位先锋依然忘不了阿杜利斯和蓝鹰体育馆的美好回忆,忘不了那个挥洒汗水和泪水的夏天,一直留在大卫王城区当民兵。
今天这回要抓捕的罪犯是个亚裔,来自宝岛。
凯希小妹就换了一口温柔懦弱的湾湾腔,挤靠到逃犯身边去——
——她跑得很快,依然如当初的赛场表现,前百米冲刺的速度能比得上奥运冠军。
“先生!先生!我和你讲喔!”
“你有个案件!这边这边!看这边啦!”
罪犯听见警花小姐的呼唤,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再也不想逃跑了。
“喔”
凯希小妹顺势从执勤工作背包里抽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哎!按照阿杜利斯特别行政区民法典第三十二大条,二十五小例。”
“你这个情况,是要枪毙一下的。”
罪犯木讷的应道:“噢”
“证件给我看一下?”凯希接着说。
罪犯也乖乖配合,把身份卡交了过去。
凯希惊讶道:“哇哦!原来真的是你喔!我还以为不是你!”
这个时候,罪犯老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神情中透着些微腼腆与得意——
“——怎样?很厉害?”
“昨天在风情大酒吧闹事,致一死两伤,从后门往世纪广场方向逃窜,路过一家肠粉店是不是还撞到一对母子呀?”
罪犯点了点头:“没错。”
凯希接着翻开文件,细心解释道:“这个孩子被你踢开,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大腿骨断掉了。”
“不过这个妈妈就没那么好命,监控显示她要和你讲道理,你忙着逃命,就随手给了两刀,对不对?”
“呵”罪犯接着应道:“是这样。”
凯希:“那就没错,她失血过多,有永久脑组织损伤的后遗症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位毫无羞耻之心,毫无悔过之情的罪犯已经贴在凯希小妹身边——
——说实话要不是这洋妞长得好看,讲话也好听,他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些奇奇怪怪的请求。
交证件?主动停下?
配合工作?
“现在要怎样?”罪犯先生笑呵呵的问着,搂住凯希小妹的腰,准备仔细摩挲警花的屁股,“要把我带去警视厅?”
“你这种情况比较难搞喔。”凯希耐心的解释道:“刚才我有讲过,是要走一个枪毙流程,不过先生你放心,只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可能在网上你还会搜到自首攻略啦”
讲到此处,凯希想到开心的事,笑嘻了。
“那都是几年前的癫狂蝶信徒来警视厅做客的旅游攻略,没有用的啦。”
“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先生这种毫无良知的犯罪者来讲,那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流程就不用走了。”
“所以呢”
“等会先生就到马路口那里,你配合我一下下吼,不会痛痛。”
“就看着那个喷泉,那个角度比较好做弹道记录,误伤到群众生命财产的概率也比较低。”
“我的名字叫凯希·杰拉德,临时警号是BP10010——别看我这么年轻呀,做这个事绝对靠得住。我”
话音未落,这位在逃杀人犯已经死死扣住凯希小妹的胳膊,贴在小警花的耳边。
“要是我不配合呢?”
凯希还想挣扎反抗,可是犯人的力气太大,随着肢体受制一起来的,还有阴寒的灵体肢节和汹涌的灵压。
“喔”凯希汗颜道:“还有灵体?看来先生也是一位优秀的灵能者?是授血单位吗?”
罪犯心高气傲的应道:“没错,我确实是灵能者,而且不是授血怪物喔,是人类社会里高高在上的超能力者——至于你说的那些案件?”
“我确实惹上了一点小麻烦,和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在酒吧发生口角,冲突升级以后好像是打了一架。”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这几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哪怕是我亲手捏死,那也只是捏死几只不识好歹的蚂蚁。”
“看来先生是一点都不害怕?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喔?”凯希小妹礼貌问道。
罪犯已经制住小警官的手,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妹妹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怕什么?怕谁?难道妹妹你打算用这副甜美的腔调来说服我?要我心悦诚服跪在你的警徽面前俯首认罪么?”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哪怕这是阿杜利斯港最繁华的一号大街,哪怕马路上有那么多的人——你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些蝼蚁能帮你么?不.”
“这个世界是属于灵能者的,和碌碌无为的庸众没有任何关系.”
凯希认认真真的低下头,用嘴巴把衬衫前襟口袋里的警员手册叼出来,翻开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她口齿不清的讲出“办法”,说明流程,给罪犯先生最后一点体面。
“一般这个情况.”
“我就会直接喊无名氏来配合行动了喔!”
随着警员手册的尾页合拢,小册子的一根红绳也从口袋里扯出,传唤铃响了起来。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呼一吸的时间,从一号大街的电玩城里走出来两个年轻人,从巷口钻出一头魁梧的半狼,美食街方向也有身手不凡的无名氏一路轻身纵跃,跳回马路快步奔行。
原本还算空旷的世纪广场北门街头,一下子被无名氏的新生代好哥哥们围得水泄不通。
前一秒还在讲歪理邪说的罪犯立刻抱头下跪,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凯希回到[童话王国]的队伍里去,与同学们站在一起,像这种执法流程,她经历过许多次——在罪犯洋洋洒洒开始谈人生理想的时候,通常都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且毫无悔过之心,送进监狱都是浪费粮食和警力。
到了处决流程,杰森·梅根先生翻开执勤灯,刚下摩托车,把胸前[萌宠电台]小分队的民兵标识给掰下来,嘴里还埋怨着。
“我恨这个队名,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正处于休赛期,丹尼尔也来到阿杜利斯打零工,他偷摸指着身边神气活现的豪哥——
“——前辈,这个民兵组别的名字,是阿豪想出来的。”
“最近你考研上岸了是么?”杰森·梅根没什么好脸色,取出枪械来到罪犯面前,他与豪哥说起满腹牢骚:“挺开心的嘛?”
小豪抿着嘴,不讲话,有种憋笑的感觉。
“我在秘文书库有人!”杰森随手枪毙了这个罪犯——
——当街处决,没有裁判所的审判流程。
“你骑士战技专业延毕了,我说的。把枪匠从土里挖出来求情都不管用。”
“啊?!”小豪惊道:“别啊!”
[Part②·集结的号角]
“现在,我无聊的假期生活要提前结束。”
杰森先生撕下魔术贴,把携行具的小队标识一起扯得稀碎。
他踢开罪犯的尸首,给警视厅的殓官兄弟发了条短信,紧接着像收拾烫手山芋那样,把手机丢到喀秋莎小妹怀里,再也不想听当地检察院和警司说一句废话。
“原本按照计划,阿豪和丹尼尔在月神杯练兵休赛期要前往尤里卡火山城——但是情况特殊,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位青金老大哥讲起香巴拉的沉船海难——
“——哭将军乘坐的思乡号在东马港搁浅,快刀和众妙之门抽不出手,他们要接着往北。”
“BOSS把这份救援任务交给了我,它要我组织一支经验丰富的救援队伍,火速赶往东马港支援哭将军,我相中了你们。”
阿豪立刻兴奋的应道:“喔!喔!喔!一定是因为我.”
“不不不,不是因为你出类拔萃无与伦比,不是因为你奔逸绝尘不同凡响。”杰森连忙解释道:“因为阿杜利斯是个国际大港口,乘着秋天季风漂流,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香巴拉。”
“哦”阿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丹尼尔:“您可以骗骗他。”
杰森:“你一直都这么宠他么?”
丹尼尔有理有据一本正经说道:“生命中有很多的遗憾,都是这样发生的。”
“譬如嗷嗷待哺的孩子都饿死了,才想起来给几口奶喝。”
“譬如性感撩人的家庭教师都走远了,这老天爷才肯下几滴雨。”
“譬如好色老头癌症到了晚期,他才觉醒时间静止的魂威超能。”
“譬如眉清目秀的室友搬去隔壁,才从同学口中得知他是男娘。”
“就好比此时此刻——”
“——杰森·梅根先生要我们这些年轻的战士披甲上阵,前往香巴拉救援哭将军。”
“却连一句漂亮话都说不得,一点自信心都不愿给。”
“呜呼!”凯希小妹已经疯了,她听见丹尼尔这么一解释,终于回过味来:“我要去前线?!”
其实有很多很多,比童话王国四人队伍年纪更小的士兵,这些十八九岁的战团预备役已经去了前线,他们是快刀的青年团,是补给线的重要支点。
“他说得好有道理”杰森歪着脑袋凑到喀秋莎妹妹身边小声议论道。
喀秋莎小妹:“我的好先生,您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是最硬的。”
杰森·梅根又一次感到血液似乎热起来了——
——他是个蓝石人,石头让他变得冷静且理智,或者说他本性就该如此。
与无名氏分家以后,他在两个元老院之间不断往返来回,生活和工作也不能两头兼顾,原本答应步流星在俱乐部当一个厨子,结果这个小小承诺也很难兑现。
放空大脑,让这个故事换一种讲法。
“咱们的小队名字肯定不能是萌宠电台!”
杰森兴奋起来了,撕下一块三角绷带,用精湛的画技留下一副鲜红的火烧云。
“虽然这支队伍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他们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各奔东西,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小队长——现在跟我去港口登船,拿到FOB,然后挂起SOS紧急状态。”
“是的!阿豪!”
杰森·梅根拍了拍这个傻大个的肩。
“你出类拔萃无与伦比,感受轻风拂过你的发梢。”
“你奔逸绝尘不同凡响,好像氤氲尘埃上飘荡的灵云。”
豪哥被勇气和决心填满了。
“您像个诗人!队长!”
杰森带头奔向前线,随口应道——
“——这是一句歌词,它比你爹还要老。”
让我们回到龙舌兰日出大酒店,回到熟悉的时空里来。
回到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身边,这头面目狰狞却可爱迷人的黑蛇已经认清了现实。
“门外还有两个敌人!”
弗拉薇娅如此说着,时刻提防着。
“科尔金还有两个同伙,这家酒店的老板想要我的命!”
“为什么呢?我该怎么活下去?”
“要找哭将军求援吗?从露台翻过去?”
她立刻撕下血淋淋的毯子,换了一身体面的睡衣。跑到花房外看向酒店外缘,看向窗台之间的梁木。
“过不去的!这种房屋结构,我根本就没办法爬过去.”
狭窄的外缘木头没有多少落脚点,以弗拉薇娅的指力或许可以挂在墙壁上,但是想要攀爬墙壁,或者荡到六米之外的窗口,如此反复抵达步流星的房间,那是痴人说梦。
这里有六楼高,房子又空又大,层高有五米半,从三十多米的高空跌回地面,哪怕她摔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会立刻进入死门状态,遇见敌人只能引颈就戮。
“歌莉娅女爵!你这个混蛋!”
弗拉薇娅没来由的破口大骂,绝不想从正门走。
“这些草菅人命的魔鬼也是你的合作伙伴?是你豢养的打手?”
“我还天真的认为,这场游戏能以平局告终!”
“恐怕哭将军也要遭受袭击,必须提醒他!必须告诉他!”
“他只是一个智人,比我更需要睡眠,他的体能应该所剩无几了”
弗拉薇娅感到心焦——
“——如果在梦里毫无防备的受到魂威攻击,哭将军他肯定活不下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西里斯小管家再也听不见任何异常响动,与第二位死灵书召唤出来的伙伴一起,要齐心协力对付屋子里的黑蛇小姐。
“您好!客房服务!”
Kapitel.02 Abandon·舍弃
前言:
入土为安吧。
——灵云
[Part①·地狱恶猫]
窗外吹来徐徐海风,冰雹天气带来的灵能潮汐搅得人心烦意乱,流星的睡眠质量也非常差——他累了一整天,把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送去卧室,自己就躺在客厅地板上,卷着毛毯睡下了。
特殊的灵压环境使他做起噩梦来——
——在梦中,有一条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他大步奔驰夺路而逃,身后跟着一群嗜血狼犬穷追不舍。
等到流星惊醒,他感觉大臂大腿生疼,似乎是被这些贪恋人肉的狼狗死死咬住,完全醒来时满头的冷汗,才发觉臂膀的腿脚都死死压住,因为气温太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佝偻着,左臂和左腿已经失血发麻了。
“好冷.”
流星低声嘀咕,内心奇怪。
抛开灵能者暗中作祟的因素,按照大夏的季节晴雨表来算,才刚刚入秋的时节,不应该这么冷。
哪怕屋外冰雹漫天,龙舌兰日出大酒店的屋子里也是暖烘烘的。可是到了后半夜,流星被冻醒了——这老天爷就像吃了火药的悍妇,说变脸就变脸。
实在冻得受不了,流星准备起来找点暖和的绒毯被褥,或者叫个客房服务。
就在这个时候,呱呱船长恰巧从卧室里走出来,许是听见哭将军的那一声“好冷”——这位灾兽混种五感敏锐,提前抱着一身厚实的船长服,准备送给哭将军过夜。
呱呱友好问候道:“你也觉得冷呀?我和伊森钻被窝里,俩爷们搂在一块都冻得发抖——这身寒衣拿给你啦!哭将军!”
流星正想去接——
——这个瞬间,他浑身汗毛倒竖,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不对!不对劲喔!
这不是什么天气带来的气温变化!
这是灵能反应!附近有极强的灵能潮汐!
就在同一秒,从呱呱船长的怀抱里钻出来一头奇形怪状的[野兽]——
——它猛的扑向哭将军,带着流星的强壮肉身往大门一侧翻滚!
它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呱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要详细形容说明,那便是他的船长外套在短短一瞬间就“活”过来了!
似乎有一个心性凶残的邪恶灵体附在这套衣服上!它朝着哭将军冲了出去!
这奇形怪状的衣袍与流星纠缠翻滚着,化为具体的形态——好似一头散发出氤氲黑气的影豹。
它的排扣变成猫科动物亮晶晶的尖牙,两道肩章化为纤细狭长的金色眼睛,浑身毛发形体时聚时散,好像流水,又像蒸汽一样,不断的变化着。
影豹的力气很大,流星突然受袭不能做出反应,在第一轮力量对抗中落于下风,身体被带入地面之后又丢掉了第二回合第三回合。
直到他狼狈挣扎来到第四回合,他已经被这诡谲莫名的影豹带到大门旁边。
他的腰肢受制,被这发疯发狂的奇怪衣料死死缠住,他用尽全力一手扣住这魔怪的脑袋,一手拦着两条锋利前爪,还得用灵体去提防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尖利尾刺。
“是邪灵?!”呱呱船长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他帮不上忙,只能失声惊叫道:“哭将军!我没有害你的意思!”
呱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衣服突然变成邪恶灵体的凭依物,这些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是流星没时间去听呱呱的解释了,他甚至没办法开口讲话——
——只要发声呼救,他的心肺衰弱失去核心力量,这恐怖的影豹能当场把他的脊椎骨扭断!
想想办法!
快想想办法!
他的手掌深深陷进豹子的兽吻之中,尖牙已经贯穿掌心,邪灵体带着滚烫的高温,伤处一滴血都流不下来!
呱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从客厅抓来一把铁灰斗,狠狠敲在豹形魔怪的脑袋上。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灾兽混种的力量把流星和豹子打得横滚出去,但是分不开他们!
流星应着这份冲击力,要找到翻身骑乘的位置,想借用体重来压制这头怪兽,可是影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次次翻滚换位,这畜牲的腰肢要比流星灵活的多,它用尾巴借力,搅动桌椅扒拉地毯,硬生生的稳住身体,再次把流星压趴了。
它的两只前爪还有自由进攻的空间,不断改换身位,要找到处决捕食的好时机。
流星心里清楚,一旦被这对爪子锁定,他稍稍露出侧身弱点,脑袋仰起那么几厘米,脖子立刻就会受到攻击!
“我该怎么帮你!哭将军!”呱呱船长心急如焚,手里的灰斗打得变形,帮不上半点忙:“我去喊人来?”
流星已经没办法开口回应,被邪灵死死钳制,脸面胀得通红。
[WhamRap·威猛先生]时不时打下豹子凶狠的拍击爪击,这魔怪的进攻质量高得可怕,想看清黑暗中的阴狠利爪已经很不容易,流星绝不能分心说话。
“弹琴!船长!弹琴!”伊森大副从卧室里冲出来了,这位经验丰富的舵手与船长讲起驱散水鬼的通用办法:“不管它是什么东西!船长!你的天赋很棒!”
“只要你唱起歌!这些灵体总会消散的!”
“我的琴!我的琴!”呱呱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爬回卧室去找乐器。
伊森大副不敢上前打扰这场角力——
——要说哭将军的力气有多大呢?
在远征时代流传民间的志怪里,这位战士能依靠肉体凡胎用冷兵器杀死化身蝶,当玫瑰红石亮起,他的核心力量能突破两吨,比狮虎猛兽还要强。
“空气中有股浓烈的硫磺味儿,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邪灵猛鬼.”伊森仔细观察着影豹的形态:“它来自九狱!哭将军!”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一定记得江雪明以灵体穿越九狱追杀圣乔什的经历。
为了对付枪匠的圣灵,圣乔什这头魔鬼采取摇人喊爹战术,喊来了三位使徒帮忙。
其中一位的名字叫[惰乐之豹·威尔柯南]——在狱界之中,它拥有盖亚妈妈提供的元质作为肉身。
正如伊森大副所想的那样——
“——附近有一位法力高超的恶魔学者或是咒术师,他们举行仪式魔法召来了这头豹子!”
“哭将军,以肉体凡胎很难和这种等级的怪物对抗,得想办法用放逐法术把它送回狱界!”
弗雷特大魔鬼的法力要比圣乔什强太多了,能够传唤使徒的灵体来人间作祟,甚至不需要仙丹或人肉祭品。
从流星嘴巴里吐出几声咬牙切齿的嘶鸣。
“球”
伊森大副慌慌张张的问道:“什么球?求求它?要我跪下么?”
“万物大裂.”流星面目狰狞,拼死抵抗着,低声提醒道:“万物大裂.球.”
“我不是驱魔师呀!哭将军!”伊森大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瞪眼干着急:“我没那个能力呀!我听不懂呀!”
[Part②·只手遮天]
“你”
流星抓住时机,狠狠换了一口气。
“过来.”
伊森大副颤颤巍巍的往前迈出去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好似钢鞭一样的影豹尾巴抽得他浑身抖擞。
他吃痛腿软半跪在地,身体在发抖,眼睛也一下子冒出重影,肚子就露出一条血淋淋的疤,都能看见肠子了!
伊森强行站直身体,没有立刻瘫痪倒下,也没有吓得失去战斗意志。
就看见流星的灵体[WhamRap·威猛先生]逮住这条尾巴,也没办法使它失力,这地狱魔怪的力气太大,如果不是阿星拦了那么一下,恐怕伊森要被当场抽成两半。
“我操!我操!我操!”伊森吓得脸色发白,迟了那么一下才感觉到恐怖。
他的小脑袋瓜难以想象,哭将军究竟在和什么怪兽搏斗!这玩意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要说寻常邪灵,那也仅仅是圣物圣水圣盐来附魔,或是魂威或是咒文等等灵能道具就能搞定的小麻烦,顶多算闹鬼事故。
可是眼前这使徒的灵体实在霸道!它爆发出来的力量太恐怖,太可怕了!
“我我.嘶.”
伊森满脸血光,捂着肚子的裂口,把肠子勉强塞回去,就看见哭将军同样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从身下挤出一台手机。
这勇猛的战士与魔怪僵持着,死死逮住影豹的软肋和头颈——
——[WhamRap·威猛先生]抽空给伊森来了一拳,成功立下守护誓言,增加了一点速度和出力,可是这种僵持态势依然在继续。
影豹的速度太快了,流星想依靠力量抽身,可是这头畜牲仗着不死不灭的邪灵之身纠缠不休,稍稍挤开它的脑袋,拨开它的身体,它又马上纠缠扑杀过来了!
“手机?手机?”伊森脸色苍白,一边用白夫人制品处理伤势,一边打开哭将军的手机。
他胆战心惊的趴在地毯旁,有些哭笑不得,拿起手机扫过哭将军的狰狞脸面,成功解锁。
他遵照线索提示,打开万物大裂的电子版文档,按照图文指引找到邪灵生物一栏,又找到与影豹对应的使徒生物——说起来这一使徒栏目还是枪匠更新的资料。
“球?喜欢球?喜欢玩球?”
伊森大副终于明白了“球”的意思。
在万物大裂的电子版里讲述着一个恐怖传说。
远征途中,无名氏曾经遇见过惰乐之豹这种化身蝶的爪牙,仙丹的邪祭仪式催生了这种强大的怪兽——生灵涂炭的城市里,它们喜欢成群结伴,用人类的脑袋当玩具,互相追逐着,丢出光秃秃的扒皮头壳当玩具。
这个时候,呱呱船长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把鲁特琴,他正想开口唱歌。
伊森大副大声吼道:“别弹了!船长!这不是一般的邪灵!没用!它是使徒的灵体!”
“怎么办?!”呱呱瞅见伊森肚子上的伤口,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伊森大副从怀里掏出白金币,试图用歌莉娅提供的圣物来驱邪——
——它散发出炙热火光,遇见邪灵体马上开始产生灵能反应。
伊森的掌心烧出一块焦黑的痕迹来,烧出红彤彤的血肉都没办法使这恶灵屈服!
影豹身上的黑雾消散了一瞬间,绞住哭将军的动作摇晃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又恢复常态,白金币有用,但是不多,完全不够用。
“我要一颗球!一颗很像人头的球!”伊森说起话来都是哆哆嗦嗦的:“船长你有吗?!”
“我哪儿有这种藏品呀!”呱呱无辜无助的:“要不.”
伊森立刻醒悟,脑子转得比船长还要快:“咱们有万灵药!船长!你把我的脑袋剁下来?”
呱呱骂道:“你神经病啊!”
“在完全脑死之前,只要十几秒!把我的脑袋拼回身体,说不定就能活呢?”伊森大副信誓旦旦的说:“万物大裂是这么写的,这头畜牲对人脑玩具毫无抵抗力!”
“不对不对不对!”呱呱连忙否决了这个疯狂的计划,“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也没这个力气砍断你的脑袋!我做不到!生命不是随意舍弃的东西!伊森!”
就这样,大副和船长来回拉扯讨论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对于流星来说是那么漫长,眼前凶残恶毒的魔怪时时刻刻都在尝试摘下他的脑袋,如果他拥有无名氏的全套武装,或许可以和影豹打一打正面——可是现在他精神萎靡睡眠不足,饥肠辘辘四肢失力——宰杀魔怪的武器都没有。
一分钟过去,呱呱船长想到了一个靠谱的办法。
心灵手巧的伊森先生拿来一卷毛毯,将它卷成人头形状,紧接着从血淋淋的肚皮上割下大片皮肤和脂肪,和血液一起均匀的涂抹在在这颗人头道具上。
呱呱为这颗人头画上眼睛、鼻子、嘴巴。
伊森将它高高举起,影豹突然失了心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偏头拧身,转向这颗腥臭的“人头”——眼睛都亮起来了。
下一秒,哭将军的拳头狠狠轰在魔怪的脑袋上!
影豹毫无防备吃下这拳,后肢也从流星的腰腹背脊松脱,带出六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它一路滚走撞上墙壁,口吐黑雾挣扎爬起,朝着伊森大副发出怒吼尖啸!
伊森大副连忙把手里的人头道具往楼下一丢!
影豹嗖的一下窜出窗外,头也不回的跳下六楼,有坚石砸击地板的巨大响声。
流星浑身都是焦臭的伤口,他强提一口怒气,来到窗边观察敌情,就见到呱呱船长的衣服变回原形,在一楼前庭花园里砸出来一个大坑,衣料已经四分五裂了。
门口传来一句亲切的问候,略带些哀伤的语气。
“入土为安吧,小猫咪。”
弗雷特先生一动也不动,双手依然保持着神圣三角的掐诀手势,刚刚结束唤魔仪式
“见面不如闻名呀!~哭将军!你不像英雄传说里描述的那样厉害唷!”
不好意思我再休息一天
回家两天都没有调整好身体。
感觉非常虚弱,晚上九点睡早上四点多就惊厥醒来,到白天困得不行,还伴有胸痛。
出一趟门要了半条猫命了,这就是INTP的电量,我的精神力不够用哩!我的元质枯竭了!让我调理一下,让我调理一下,求求叻!
QAQ!
Kapitel.03 Keep the Flame·续火
前言:
我当过国王,也扮过小丑。
——奥兹·奥斯本
Part①·神话生物
红皮黑发的大魔鬼站在门廊之外,房室内疲惫不堪虚弱无力的步流星感受到非比寻常的灵压。
“哭将军!”
澎湃汹涌的狂暴灵能从这魔鬼的喉舌之间吹出阵阵腥风。
“你不像传说故事里那样坚强,只一道异界誓约召唤出来的灵体衍生物就让你疲于奔命,我看得很清楚——”
“——就差那么一点。”
弗雷特先生比着手势,揉搓指头。
单以一眼侧对流星,眼珠子都瞪得滚圆,表情浮夸又滑稽。
“一点点!还差那么一点点!”
“它就能咬断你的脖子,把你的脊椎骨给扭断,要是它成功了,把你送上烤肉架都省去了改刀程序。”
“我很难说服自己,要如何去相信呢?相信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毛头小子就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口中的传奇英雄——这话讲出去谁信?”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流星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弗雷特要正儿八经的作自我介绍,要把所有的张扬风骚都表达出来。
他的动作奇快,先是给自己的衬衫前襟裱了一层花边领巾,然后掏出假发戴上,换了一副金边墨镜,随手打了两个响指,五光十色的戏法烟花在他脑袋旁边炸开。
“惰乐之豹,这威风凛凛的小可爱只是我诸多藏品之一,”
“站在你面前的,是正儿八经的神话生物,是威名远扬的狱界侯爵——弗雷特·凯撒。”
“当然!”
弗雷特揨臂挺身,亮起肱二头肌。
“这不是我的真名(魔鬼的真名可用于绝大多数放逐仪式法术的场景)。”
“我是力量!我是智慧!我是灵动迅捷的化身!”
“我是爱与火焰!我是你的新主人!”
每一次改换架势,都伴有戏法和魔术的声光变化,看得出来,弗雷特先生非常重视这次会晤,从他的袍子里还钻出来两只火魔蝠帮忙打光陪衬。
“我Mtf?”
话还没说完,流星顾不得伤势挣扎爬起。
“吃我一拳!”
·威猛先生凌空飞驰,重拳破风轰向大魔鬼的脑袋。
呱呱船长连忙叫好,要抓紧时机鼓舞士气。
“打的好呀!哭将军!就要趁这魔头讲些不知所谓的胡话时狠狠打他脸!头都给他打破!”
鲜红的灵体一闪而过,不到一秒的功夫飞跃十数米的距离,挂甲拳套散发出好似昆虫甲壳的金属色光芒,它毫无阻滞感,轰进弗雷特魔鬼的手掌中,然后
流星面露惧色,内心惊慌。
“手臂消失了?!我的灵体?”
·威猛先生的整条右利手都消失了!
就像被什么东西生生砍断!灵体大臂靠近肩头这部分肢体紧紧贴住弗雷特的鲜红手掌,僵立着动弹不得。
“呼”大魔鬼吐出一口高温恶气,整个人都不好了:“幸亏我及时的护住了脸,你知道每年我要给自己的脸交多少保险金吗?”
“没有奏效?”呱呱搂着伊森大副,也是满脸惊恐牙齿打架。
伊森大副早就被这种狂乱暴躁的灵压搞得心智受损,跟着呱呱一起鬼喊鬼叫。
“怎么办!哭将军的魂威攻击好像完全不起作用!”
“而且而且·威猛先生的状态很不对劲呀!”
正如伊森所描述的那样——
——流星没办法解除魂威。
武士大将脑袋上的独角兜鍪摇来晃去的,肢节吸附在魔鬼的手中,它不断的挣扎着,试图逃出桎梏。
“轮到我了吧?”弗雷特如此说着,扬起手臂作按压架势。
两掌合十,就看见空气中涌现出扭曲变形的杂乱浮光——
——威猛先生的脑袋落进这魔鬼的手里,被这霸道威风的合掌动作压得消失不见了!
流星的瞳孔失焦,没有想到自己的灵体居然如此脆弱。
弗雷特就像一个吹糖艺人,生生手撕了守护立誓状态下的·威猛先生,完全击碎了流星的魂威!
刚才伊森大副挨了威猛先生一下,此时此刻流星和伊森大副的决斗比武还没有结束,按照威猛先生的特性,它在守护决斗者的状态下,各项账面数据除了速度以外,能和芬芳幻梦稍稍扳一扳手腕。
如果情景合适,这位红石人处于暴怒状态,威猛先生将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为了守护目标被动反击——它的拳脚能打出六吨左右的冲击力。
对于一个智人来说,步流星的魂威素质非常优秀。
但是它在弗雷特手里就像一块棉花!
“不对”
预想中灵体破碎堕入死门的情形迟迟没有到来——
——流星也没感觉到死门效应带来的精神伤害。
“你在耍什么花招?弗雷特!”
步流星厉声质问道。
“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无胆鼠辈!你把我的灵体怎么了?!”
房室另一边,大魔鬼嬉皮笑脸的盯着哭将军。
扣住威猛先生的两只手掌稍稍打开,独角武士的灵体又恢复了一些躯干臂膀,像是从指缝中漏出来的虚幻流光。
“哦!我忘了!”
弗雷特皱眉憋笑。
“原来我的魂威没有杀伤力呀!他妈的!”
步流星刚刚提起那么一点点怒气,却在这声莫名其妙的嬉笑怒骂中完全消散。
“你”
弗雷特:“我?”
步流星:“你脑子有毛病吗?”
弗雷特突然兴奋起来。
“恭喜你!你发现了二十一世界以来狱界最大的商业机密!弗雷特·凯撒的脑子有毛病!我有奖品送给你!哭将军!”
威猛先生重获自由的那个瞬间——
——弗雷特·凯撒没有掐诀念咒的前摇,几乎是默发的附魔操作!
他的拳头先挥出去,在半程就附上霹雳金光,刺眼的炸雷闪电攀上鲜红的皮肤,狠狠敲在威猛先生的脑袋上!
流星几乎被这一拳打傻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开了个水陆道场,敲锣打鼓的声音来来回回轰得他两眼上翻,双腿发软。
威猛先生的兜鍪带着一部分昆虫几丁质头壳一起,被这雷属性附伤拳击打得四分五裂!它瘫倒在地,先是砸穿了六楼的地板,紧接着栽进五楼海景房的浴室里。
弗雷特高高举起双臂,大声怒吼着!
“赢家!弗雷特·凯撒!!!————”
战吼悠长不息,恐怖的施法能力和肉体力量相结合,这便是大魔鬼在生前学到的蓝石魔术,是最基础的召雷法术。
由于没有对抗灵体的手段,在工业电力诞生以前,加拉哈德的老法师们希望通过一种附魔手段使普通人也拥有伤害灵体的办法。
乌瑞恩生物召雷法术是这种魔术的前身,指的是运用带电灾兽的器官,譬如彩虹鳗的电囊,利耶鲎鱼的电浆腺等等灵媒道具来施法。
雷霆是克害灵体,制服魂威的绝佳手段,现代有不少驱魔人也会采取电击的方式来对付灵体。
弗雷特·凯撒成为魔鬼之后,这副原初之种盖亚妈妈送来的强大肉身,可以让他以自身为灵媒道具,默发召雷法术。
“楼下的朋友!楼顶的朋友!”
“在这个大喜日子!房费由我弗雷特侯爵全包了!”
大魔鬼叽叽喳喳个没完了。
他趴在地板上,对着五楼的住客喊。
“不好意思!我好兴奋呀!”
他突然站起,对身体失衡精神崩溃的哭将军吼叫。
“哭将军!倒下了!”
“还在颤颤发抖的朋友!长得像我得了梅毒三期老妈的大腿上一片片肉疙瘩的朋友!就是你!呱呱!呱呱!你该唱起来了!”
“为我的胜利而唱!为我的英武而唱!”
Part②·蓝石和魔鬼
呱呱船长已经完全失了理智——
——在这种疯癫且狂热的灵压逼迫拷打之下,他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深刻的恐惧,只有恐惧死死压住他。
流星还没有完全倒下,威猛先生依然保持着灵体形态,没有彻底崩碎。
他的两条腿就像是在跳舞
“是的!是的!你们看看他嘛!”弗雷特跟着流星软弱无力的双腿一起舞动起来:“猫王的舞姿!真他妈牛逼!”
“我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流星应声跪下,脸上已经全是冷汗,灵体受了这雷电附伤的狠厉重击,带来的死门效应几乎要打坏他的脑子,打碎他的肉身平衡。
他的生物电场跟着倒了大霉,脊柱中枢疯狂往身体各处释放奇奇怪怪的指令,他的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松弛,要不是这副身体还算结实,他早就屎尿横流不能自控。
更糟糕的是心肺系统,这一拳下来把流星干得不会呼吸——
——这个不会呼吸,就是神经紊乱无法调节体组织保持基本功能的意思。
灵体受到带电轰击的那一刻,流星的心脏先是停跳,然后窜到每分钟两百三十下,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变化使他的死门状态雪上加霜。
不过万幸的是
他没有当场死去,没有彻底倒下。
他只是半跪着,在喘气回血。
“嗯哼?”弗雷特·凯撒又惊又喜:“居然还能维持意识吗?哭将军!你挨打的本事倒是很厉害唷!”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威名是怎么来的了!”
魔鬼笑嘻嘻的嘲弄道。
“你一定是把敌人累死的吧!”
流星无法反驳,他心里却开始高兴。
弗雷特没有直接上前补刀,这是好事。
这魔鬼还在搞行为艺术,要骂他几句,使他生气,这是极好的事。
如果辉石还能再次亮起来,这就是最好的事了。
伊森大副已经变成了三岁小孩的心智,被灼热的恐怖灵压折磨得失去理智:“怎么办呀!船长!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么?!”
他的眼睛里出现幻觉,狠狠抓挠着两条手臂,它们不断长出鲜红的斑疮。指甲里已经全是肉泥,他眼里的自己已经开始发生变异,裸露的臂膀皮肤上全是粉扑扑的笋形肉芽。
呱呱被弗雷特骂了一句,肚子里多了点火气,灵压带来的幻觉反倒没有那么严重——
“——我长得像你妈大腿上的梅毒肉瘤?!”
“弗雷特·凯撒!你要和我比比嘴皮子?你倒是选对人了!”
“步流星!”
呱呱船长是个聪明又勇敢的人,在危机时刻总能带着船员们化险为夷。
“我操你妈!操你妈听见了吗?!你妈就是个骚婊子贱货!操!”
这下轮到弗雷特先生听不明白也看不懂了。
“为什么我骂你,你要骂他呢?”
大魔鬼摩挲下巴仔细思考着——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这样下去的话!你就比我更坏!比我更疯了!可恶啊!我不能被比下去呀!”
呱呱船长扯着嗓子骂了几句,就看见哭将军腾的一下站起来了!
他心中的怒火原本要熄灭,但是呱呱船长狠狠的续上了这把火焰!
“喔!喔!!!哇!”弗雷特刚想上前找呱呱麻烦,要这头聒噪的蛤蟆把嘴巴闭上,突然被流星吓了一跳,连忙躲回安全距离。
魔鬼依然不敢靠近这个红石人——
——哪怕击碎了流星的灵体,哪怕他召唤出来的使徒衍生物就能制服这个普通人,他骨子里依然有一种独属于蓝石人的胆怯和谨慎,这使他性格扭曲行事乖张。
“你说我妈怎么了!?”步流星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不是去找弗雷特的麻烦,反倒往卧室一侧踉踉跄跄的走去,对着呱呱船长咆哮道:“我最恨别人骂我妈!你刚才说甚么?!”
这愤怒的红石人已经抓狂,玫瑰辉石迸发出来的火焰几乎将他浑身包裹起来。
他的毛发倒竖,跟着浑身汗水蒸腾出来的热气一起漂浮扭曲着。
他的肌肉再次充血,完全膨大,整个人都好像大了一整圈。
尊贵的狱界侯爵非但没有趁机补刀,他神色紧张,先是咬着指甲仔细观察步流星,紧接着又为呱呱的人身安全到焦虑不安——他的代入感和参与感都拉满了,癫狂指数直冲云霄,受环境因素和他人情感的影响,根本就不能自控。
“咔呲咔呲咔呲咔呲”弗雷特一个劲的磨牙,又从宽大的衣袍里变出玉米粒来,就着盖亚妈妈送来的铁镍核,撕开自己的胸腔吹出火焰戏法。
他啃着爆米花,往嘴里塞上好大一把,一半零食进了嘴巴,一半零食落在地上,叫袍子里的火魔蝠捡走。
面对失去理智的哭将军,呱呱连忙跪地求饶,指着真正的敌人。
“别别别别别!那边那边那边!哭将军!那边!”
尽管呱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流星依然没能清醒过来——
——他先是抓起这个侮辱母亲的混种灾兽,往六楼窗口丢出去!
就听见呱呱船长的惨叫声,却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弗雷特:“精彩!”
随后流星又抓住瑟瑟发抖的伊森大副——
——丢出窗外。
弗雷特掏出啤酒,以拇指撬开盖子,接着开怀畅饮。
“我喜欢这个!我爱死了!”
于此同时,威猛先生作为守护神,在一楼稳稳接住呱呱和伊森,将这两个普通人带离了最危险的决斗环境。
流星转过头来,重新面对这强大的地狱魔鬼。
“第二回合,你来和我打。”
Kapitel.04 Ordinary Man·日子人
前言:
当灯光暗下来,那只是一个空舞台。
——奥兹·奥斯本
Part①·磨刀不误砍柴工
一道炽烈焰光刺破了粘稠黑暗的薄雾,它从酒店楼顶向着漆黑天穹冲去。
从东马港的海湾向城区小径一路往前走,稍稍抬起头就能看见龙舌兰日出大酒店的空中花园——那是位于六楼顶层的花卉房间,以此处为起点,狂暴汹涌的灵能潮汐像是一座活火山,已经完全爆发。
杰森·梅根揭开雨披,领着灵云小队的新生代成员们刚刚踏上坚实的陆地,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在场的所有灵能者立刻看向龙舌兰日出酒店的方向。
“真是见了鬼了”
东马港已经下起冰雹,乌云好像一位披着大斗篷的死神,正在随意挥动她的冰晶镰刀,花城湾街道前前后后接近两千多家商户都遭了冰灾,可是于此同时,另一股邪异狠毒的强大灵压却像火山一样,在龙舌兰日出酒店方向炸开一团灿烂的熔岩。
“这他妈就是香巴拉吗?”阿豪凑到杰森叔叔身边,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太热闹了吧!”
哪怕是癫狂蝶肆虐的时代,哪怕是远征时期妖魔遍地的人类聚居地,乘客们也很少见到这种场面。
小敏同学和杰森身上的灵能指示器同时发出蜂鸣,有关于灵灾浓度这一栏目已经破百——刘小敏的设备比较便宜,还是相对传统保守的圆形表盘,指针绕着读数转了三圈。
杰森先生心事重重,加上智人寿数,他活了四十多年真没见过这种场面,掏出灵灾指示器仔细查探——所处位置距两处灵灾核心地区至少还有一千六百多米,可是灵灾浓度的读数已经远超百分之百,来到四倍红线标准。
“小朋友们”青金老大哥语气凝重,和新生代们说起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敌人:“这个鬼地方存在神话生物。”
“看来这把是高端局。”丹尼尔早就做好准备。
阿豪迫不及待了:“走着?!”
杰森哭笑不得,要随行侍者喀秋莎拿来神怪图鉴。
“高端局?你以为自己还在打职业比赛吗?丹尼尔?”
“这个灵灾浓度已经能熬死指示器里的灵素虫了。”
这么说着,半狼搜走刘小敏同学手里的简易指示器——
“——混沌带给我们的不止有POS机这一种灵能道具。”
他熟练的打开仪表圆盘,解锁扭簧和动力机关,从中取出灵灾浓度指示器的核心部件,那是一个灵素虫的培养皿。
所谓灵素虫,就是混沌之卵更初级,更精简的灾兽形态——
——它就像一种灵能湿件,是由生物质电路(也可以叫灵路)驱动的逻辑门结构。由许许多多的混沌子体来完成灵力的传导,完成灵能信号的输入和输出。
灵素虫不具备混沌之卵的算力,也没有混沌之卵那么强壮,它们作为混沌凶兽最廉价的一个个小单元,就变成了类似西方神怪传中的皮克斯,变成了小精灵一样的存在,可以搭配各种各样的电气机关,成为具备“灵能”的现代化设备。
在半透明的培养皿里,有一团闪烁着湛蓝光辉的细小萤虫。
它们的形体细微,杰森·梅根取来显微镜仔细观察,从图表能看见一大群形态好似永生兽水熊虫的肉团子不断起伏飘动,在培养液里上下翻滚。
它们就像受惊的游鱼,已经有不少虫子僵死沉底,还有大部分虫群已经进入脱水干尸的缓生状态,要自绝经脉切断意识来对抗环境里的异常灵压。
这些灵素虫对灵能非常敏感,灵能探针的基本功能件就是由它们来组成。
“步流星在和一个神话单位决斗”
杰森·梅根戴上青金石手串,二十四颗辉石同时开始工作,他的口鼻冒出鲜血,托这身半狼元质的福,没有第一时间昏死过去。
“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小伙子们,还有姑娘们。”
“我们可能会遇见神话传说里的天使和魔鬼,或是各种各样的巨物。”
“巨人或是利维坦海怪?化身蝶和使徒们”
“这里有原初之种的直系血脉,灵素虫都活不了。”
培养皿的光芒忽明忽暗,最终完全黯淡下来,只有杰森怀里青金卫士们标配的灵能探针依然能正常工作。
“那个”凯希小声问了一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杰森擦干净鼻血,把灵珠手串取下,免得辉石搞坏他的脑子:“我能感觉到哭将军的灵压,他在城区陷入苦战。”
“那个方向”
杰森指向极远方的酒店——
“——有好几股不同的灵压涌现出来,它们互相纠缠着,忽然出现又消失。”
“而且这种现象还在不断增强,要不是东马还是一片风平浪静样子,我还以为这地方出现化身蝶了,只有化身蝶会一次性召唤那么多的灵灾生物。”
丹尼尔是个好学且富有耐心的孩子,他低声问道。
“杰森先生,我们要怎么做呢?按照您说的,流星老师正在和一个神话单位搏命,我们这些还处于化茧、化蛹的灵能者该怎么帮助他?”
“我感觉不到贝洛伯格的灵压。”杰森当着学生们的面在滩头脱得精光,换好闪蝶衣,保持全副武装的状态:“勇士需要宝剑的帮助,我们得立刻上路。”
“不要妄自菲薄,丹尼尔·佛拉格拉克。”
“我认为哭将军的敌人应该是一位来自狱界的魔鬼——他的灵压特征带有鲜明特色,像一团又腥又臭的硫磺火焰。”
“不断变化的灵压特征是魔鬼召唤的从属物,我们必须找到他在物质位面维持躯壳的凭依物,”
阿豪是个差生:“那是什么东西?”
丹尼尔解释道:“类似你们东方道教玄学里的招魂幡,护命法宝——强大的邪灵体都需要凭依来维持邪念,就像是枪匠老师讲过一个驱魔办法。”
“遇见闹鬼的屋子,开着破碎机钓起铁球把它砸穿打碎,它就不闹鬼了。”凯希立刻补充道。
丹尼尔:“就是这个道理。”
“没错,小魔鬼依靠蛊惑人心来获得物质位面的肉身。”杰森换好战衣,领着学生们往小径走:“它们喜欢心智不坚的邪教徒,通过夺舍的方式来构建自己的新身体。”
“大魔鬼就不一样了,伯爵和公爵们还有恶魔阁僚位阶的大老板们更喜欢一条便捷通道。”
“构建自己的魔池,通过魔池储存智人血肉,这样做的话,哪怕被杀个十来次也能继续复活,魔池不光是地狱门,也是魔鬼重塑人身施展变化伪装法术的灵媒道具。”
“这次的对手很厉害吗?”刘小敏同学跟上杰森叔叔,还在担忧流星老师的安危:“如果枪匠老师也在这儿”
“那个男人杀穿了狱界。”杰森嘲讽道:“不过他是个文盲,应该不知道这头魔鬼的来历——他和我讲起萨拉丁之行,我就笑得停不下来。”
“好像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就以灵体的姿态冲进了九狱。”
“这个外乡人身负梼杌元质,有BOSS的祝福。也不知道自己碰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就这么挨个揍了一遍,最后毫发无伤的逃出来了。”
“你们应该在战略上蔑视敌人,管它什么侯爵伯爵什么狱界魔鬼,枪匠应该教过这条——能不能杀,会不会动,要不要复活,有没有二阶段,找到弱点怎么处决。”
“至于来历出身,都可以在战后细细查询。”
“如果枪匠在这,城里的魔鬼能感受到他的灵压,应该会尖叫着马上逃回狱界——”
“——他们有很多花活,哭将军的灵体不像芬芳幻梦那样持久,也没有那么强大的杀伤力。很容易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咒法和召唤术拖住。”
Part②·遛狗
“凯希和丹尼尔”
说到此处,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花城湾码头的街市,头顶也渐渐落下碎冰,那是酒神教堂的阿雪在作祟。
“你们的行军能力非常强,我要你们立刻赶去”
杰森顿了一下,拿出望远镜仔细看向远方的高大建筑。
“龙舌兰日出酒店,就在顶层——”
“——去支援哭将军,这个鬼地方没有电台,用传唤铃给我发电报。”
丹尼尔和凯希都是披甲状态,没有闪蝶衣,是现代化武装。
凯希:“怎么支援?”
“找到贝洛伯格。”杰森·梅根把温蒂大姐推到两人身边:“我的魂威会帮你们,还有这个。”
一把闪着辉光的短刀送到丹尼尔手里,是贝洛伯格的边角料其中之一。
“它们互相靠近就有灵能感应,找到贝洛伯格大剑,然后找到哭将军。”
丹尼尔:“送剑给老师?”
凯希的脸上都开始长红斑,但是没有紧张害怕的意思,小心臆测道:“要是流星老师已经被击倒了?”
杰森咧嘴笑道:“那就得恭喜二位了!在和平年代,你们可能会拿到HELLCAT金星勋章!远征香巴拉荣誉击杀魔鬼侯爵!”
“我去!我去我去!”阿豪立刻不满意了,“让我去呀!”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跟着我。”杰森如此安排道:“东马港有一套非常成熟的现代化排污系统,和我钻下水道,沿着城区走十二公里。”
他打开手机,有一套东马湾区的无人机航拍资料。都是众妙之门的兄弟们做的前期工作。
“我们去找魔池,就从这家酒店的地下水道开始搜,然后咱俩和喀秋莎,还有刘小敏同学一起——给他致命一击。”
刚刚来到东马港不过二十分钟,杰森·梅根凭借惊人的灵能知觉和脑子里的信息储备,就完成了最基础的战术布置。
说实话他对这次救援行动没有多少把握,没有多少信心。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年轻人在面对城市里的骇人灵压时,正如最初登上红星山滩头的无名氏们,只有一位闪蝶领路,依然是充满期待与勇气,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冒险之旅。
丹尼尔和凯希已经走远。
杰森领着阿豪和小敏,带着喀秋莎来到花城湾司耀局堤坝一侧的污水入海口。
他亲吻着大狼徽印,再次戴上青金石手串,能感觉到地下通道深处冒出来的恶臭,还有魔鬼法印根源好似心跳一样的灵能潮汐。
“走吧!”
另一边,正如杰森·梅根所猜测的。
流星陷入了苦战,他几乎被弗雷特大魔鬼的戏法耍得团团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简单来说就是俩字——拿捏。
六楼套房起居室里,流星已经和弗雷特战了好几轮,他依然在尝试接近这个老法师,可是要靠近弗雷特实在太难太难。
来到决斗比武的三十一个回合。
稍稍调整呼吸,流星的睡衣已经破破烂烂,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正常。
在这种灵压环境里,他就像一条拴上链子的狗,被弗雷特遛来遛去。
哭将军冲锋起跳刚迈出去一步!
“小心呀!”弗雷特掐出法诀两手虚握,那无形无相的灵能之手掀开地毯,缠住哭将军的脚脖子,像是巨蟒绕上大腿。
流星当场摔了个狗吃屎,没有立刻倒伏,而是反撑地板倒翻起身。
弗雷特不慌不忙,佝身细看这战士的空中动态,随手轻轻点了两下。
书架上飞来两本厚实的爱情故事,一本叫《慈禧太后的秘密生活》,一本叫《与熊狂舞》,都是王大民同学的换皮著作。
这两本书有了灵力,马上张开书皮封页,变成奇兽魔鬼的凭依物,长出尖牙利齿好似疯狗猛扑出去!
它们扑上哭将军的屁股,跟着这魁梧的汉子一起失衡翻倒在地,得了机会就顺着腰脊一路往上咬,要接着啃啮血肉。
·威猛先生死死护住步流星的肉体凡胎,独角武士一拳一个,把这两头奇兽魔打成漫天碎纸,可是流星再想往前一步是难如登天。
这些奇奇怪怪的召唤物和戏法咒术成了一道道灵能陷阱,弗雷特可以一边尖叫怪笑一边默发法术,造成法术伤害的同时还能造成精神损伤。
他不需要念咒读条——光是这些本事,就比许多拥有魂威的闪蝶要强了。
流星没有气馁的意思,脑子里只剩下进攻。在灵体的帮助下迅速找回平衡,再次靠近弗雷特·凯撒。
他一路冲刺奔行,又以灵体的决斗姿态拨打击碎左右拥来的魔蝙,这些狱界生命被铁拳击碎的一刹那,爆发出来的焰光几乎要把流星的头发给点着。
冲出七重难关,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和弗雷特脸贴脸了!
阿星挥拳猛击——
——弗雷特面露惶恐之色,就看见哭将军散发着热气的拳头挥打过来。
这一整套组合拳打出去,流星只觉得自己敲在棉花上。
弗雷特爵爷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姿势躲避,一伸手按住自己脑袋,流星的拳头击穿了木板门,魔鬼的头颅就凭空消失。
狠厉的低位扫踢也打在空处,定睛一看,弗雷特提着自己的裤腿,整个人都悬浮在半空,下半身消失不见了!
再来揨臂扫打逼迫身位,流星的拳头敲出去一下,弗雷特就狼狈踉跄一下。
那对手掌好像有一种“压缩空间”的魔力,和幼儿卡通片里的滑稽角色一样,只要双手能摸到的地方,都可以直接改变位置,改换形态。
把脑袋收进肚子里,把下半身压进胸腔,把手臂和腿脚全都变不见!
一路从起居室打到花卉廊道,流星砸穿了门框,打烂了镜子,打得木架床都变成碎片,愣是没摸到弗雷特的一根毛。
这红皮魔鬼拍拍打打,整理自己的肉身,哪里挨打摸哪里,甚至有那么一回合。流星进步逼迫过去,弗雷特以两掌往地板上猛拍,迅速画出两杠——
——哭将军就感觉整个房子都颤了那么一下,原本近在咫尺的目标却突然往外偏移了一点距离,使他身体失衡倾覆翻倒,弗雷特抓住机会奔逃到四米之外了!
那一点点距离,就是弗雷特·凯撒的本命能力。
是Helpghand·一臂之力的灵能魂威。
Kapitel.05 Iron Man·铁男
前言:
他静静凝视着这个世界,心里盘算着复仇计划。
——黑色安息日
Part①·魔鬼的礼物
母亲体内的梅毒螺旋体可以通过胎盘传染给胎儿,对于感染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的新生儿,这是一种无法被完全治愈的恐怖疾病。
让我们再次获得后悔药的神力,让时间往前飞转三百六十五年。
弗雷特·凯撒出生在亚米特兰西大陆的森莱斯,在临海丽晶大桥下的一个小渔村里。
他的母亲是妓女,父亲是窃贼,在生产条件极度原始的环境下,依然产下了这个孩子。
要说母子二人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生命的奇迹,小弗雷特刚刚诞生,就被老妈丢去村镇附近的河谷喂狼。
正如大魔鬼所说的——
——他老妈是货真价实的三期梅毒,脸上有皮疹斑疮,身上有结节硬瘤。长相颇有呱呱船长的异种风味。
小弗雷特出生起就选了个地狱难度,似乎也在某方面应证了他的命运,魔鬼终究要回到地狱去,活下去本身就是无尽痛苦的开端。
他自带脑膜炎和梅毒性心脏病,骨关节疼痛带来的跛足使他三岁还没学会走路。
天生瞎了一眼,另一只稍稍健康的眼睛也有眼底发红的症状,这让弗雷特眼睛里的世界大不一样,一切都是血淋淋的。
但是他活了下来,在天寒地冻的二月初春。
在村镇河谷外的小山坳里,从亚米特兰寻访亲友回乡的故人,循着山涧里传出来的响亮哭喊声,找到了这个体格强壮却病魔缠身的孩子。
他就是伍德·普拉克,是弗雷特先生的养父,是加拉哈德魔术院的老师,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穿越者。
上天不会可怜弗雷特·凯撒,不会出手拯救这个婴儿,但是伍德·普拉克相信人定胜天,于是要改变小弗雷特的命运。
他用现代医学的神奇魔力来对抗梅毒的苍白螺旋体,在那个时代,在三百六十五年前,还没有BOSS的万灵药来帮助普拉克,他的临床试验进程缓慢——或许这个婴儿就是最好的试验对象。
四环素和红霉素,还有一系列机化合物研发也要提上议程,这对伍德先生来说,对整个香巴拉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提医疗卫生还是化工学科的方方面面,光是这些药就能够救下许许多多的生命。
他为这个小孩子起了个富有希望的名字——按照英译,就叫霍普(Hope·希望)·普拉克(Pck·勇气),随他加拉哈德魔术院教授的姓,认下这个儿子。
起初普拉克家里的主母和大女儿都不认可这个捡来的野种,不光是家族遗产继承办法的问题,还有一系列的安全卫生问题——小宝宝身上的病症,在当时的香巴拉西大陆是一种诅咒,一种类似于神怪传说中,用来惩罚不贞不洁之人的恶毒咒语。它无法用医药手段来治疗,带来的痛苦会伴随一生,而且能传染给亲近的人。
如果要弗雷特讲起这件事,要大魔鬼本人来做个评价。
他或许会说——
“——早知道还不如烂在路边,被狼吃掉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个故事就这么继续下去,伍德·普拉克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永生不死的老怪物对任何人都有种不近人情的苛厉和挑剔。
包括对养子的教育方面,他不光要把小弗雷特治好,也要让他成才,让他看看广阔的天地,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是伍德·普拉克的执拗,也是他改造香巴拉诸国,在对付食人魔的过程中,潜移默化订立的标准。
漫长的治疗过程往往伴随着痛苦,弗雷特一天天长大,以霍普·普拉克的身份跟着父亲锻炼体魄研读科学,不光要学击剑学马术,还要学魔术学咒语。
来自“未来”的穿越者带给小弗雷特完全不同的三观,在他的心中,父亲就是一个传奇,是绝对权威,是无法对抗的存在,超越时代的善恶观念使弗雷特有种精神洁癖——他认为香巴拉的一切都是肮脏的,是无法容忍的,是一片原始蛮荒需要规整修正的野地。
这种情绪一直隐藏在弗雷特心中,哪怕伍德·普拉克早就与这个儿子讲过。
血脉出身并不是一个人的灵魂形体,我们有很多种方法来改变自己,用许多工具,譬如知识来改变命运,小霍普,你能在这个世界诞生,在这片土地长大,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伍德·普拉克没有办法进入养子的内心世界——
——这位政治精英也不具备魔鬼的读心能力。
试想一下,当弗雷特·凯撒顺风顺水的成长,来到十五六岁,他读完资治通鉴和罗马历史,读完凯撒大帝的生平,再用这只血红的眼睛看世界时。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种燥热的恨意在蔓延。
这副身体惨遭病魔的蹂躏,他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人人都知道伍德·普拉克大学士有一个畸形儿作为实验体,哪怕在家族聚会时他表现得再怎样儒雅风趣,人们也只会顾及伍德先生的面子,对这个独眼怪胎强颜欢笑。
随着青春期一起到来的,还有越来越严重的骨膜炎,长期跛足行走的狼狈姿态使他内心越来越扭曲自卑,哪怕有一个英雄般的父亲撑腰。
西大陆的亚米特兰王国将伍德·普拉克视为解放者,看做农业和工业之神,似乎风光无限。
小弗雷特在面对伍德先生的亲眷时,依然要戴着头罩口罩,防止身体里的诅咒蔓延到亲人身上。
只有伍德·普拉克可以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和弗雷特亲密接触。
父亲并不畏惧死亡,弗雷特也早就知道地狱魔契的事情——
——伍德与亚蒙神灵做了一笔交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人们认为伍德·普拉克就是丰饶之神的神选,是谷物和蜜酒的创造者。
他在每个安息日(周六)能获得抗拒死亡的力量,并且拥有超乎常理的远见,有惊人的才学。
这种亲密接触使小弗雷特浮想联翩——
——他不是个同性恋,他拥有正常男人的欲念。
因为这副肉身,弗雷特不得不和肉欲说再见,父亲的道德规训都在警告弗雷特,这种血脉诅咒通过爱情传播。
Part②·太孝顺了
霍普·普拉克的故事就从十七岁生日这一天结束。
伍德先生为儿子做了一整套假眼,持续了十七年的医药研究获得了一些进展,但依然不能根治小弗雷特身上的梅毒绝症。
弗雷特的脏器不堪重负,与病魔争斗了那么久,他全凭求生意志以及对父亲纯粹的爱意来支撑这种信念。
正是这套假眼击穿了弗雷特的心防,伍德先生亲手为儿子打磨辉石,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眼球任儿子挑选。
这位跛足蹒行的年轻人偶尔能在加拉哈德魔术院得到一些夸奖——他作为灵能者,拥有异于常人的坚韧心智,拥有非常优秀的灵力天赋。
这套辉石首饰更像是父亲送来的定情信物,使弗雷特心中的亲情彻底变质,这一刻他更希望自己是个流落凡间,受到英雄救助苦命女孩。
他想要把一切都交给父亲。
扭曲的爱变成了一把铡刀,彻底铡断了父子之间的联系。
伍德·普拉克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捡来的孩子会对自己产生这种不伦之恋,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遭到严正拒绝的小弗雷特呢?
正如每一个撞到南墙就死心的挑战者——
——他很快就放弃了,毕竟撞破南墙的勇士不常见,早早回头的胆小鬼一抓一大把。
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他人,甚至怀疑父亲。
他开始自怨自艾,哪怕在加拉哈德的灵能学科方面已经有所成就,哪怕这身病入膏肓的腐臭烂肉似乎还有救,只需要一点点耐心。
他学会了路径依赖,在加拉哈德古早年代的杖石合一领域方面闷头苦读,并且照着父亲的发家史,痴迷魔鬼学识,要找到机会彻底换了这副肉身,对原初之种执迷不悟。
四年之后,二十一岁的霍普·普拉克已经拥有了魂威,拥有了一只法师之手——但是这种可笑的戏法似乎没办法改变他的命运。
他丢掉了真正的名字,从一位年轻有为的青金石学士,变成了九狱之中的Deva·珀灰蝶。
超过一千两百摄氏度的高温彻底杀死了弗雷特·凯撒体内的苍白螺旋体,顺便也让他的智人肉身死得透透的——重新塑造出一副魔鬼的肉身,他彻底失去了蓝石人的理智贤明,与他的养父一样,变成了魔鬼的奴隶。
三百多年之后,弗雷特·凯撒依然在经营自己的事业,从名不见经传的小魔鬼,变成如今法力高强羽翼丰满的九狱侯爵。人肉账本上写满了一笔笔恩怨债务,爪牙和党羽都是盖亚母亲送给他的珍贵礼物。
他依然相信伍德·普拉克所说的——知识改变命运。
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一点点人味,要以人为本,就像是伍德先生要用他做实验。打着拯救他人的旗号,完成自己的目的,宗教都是这么做的。
越过时空的桎梏,我们回到另一位青金身边,把摄像机推进堤坝,推进椭圆形的下水洞道里。
杰森·梅根趟过粘稠的浆液,踩上结实的混凝土地台,在阴暗闷热的洞窟中摸黑前进。
“简直臭气熏天!”
喀秋莎跟在雇主身后一起埋怨道:“我都快吐出来了!天哪!我的先生!您就不能找点简单好做的活计么?这事儿不能交给丹尼尔他们来做吗?”
“那可不行!”杰森应道:“对于魔鬼来说,魔池是重中之重——要么地形险峻易守难攻,要么重兵把守陷阱重重,这些年轻人不懂攻坚克难的苦,我不想看见没有意义的伤亡。”
阿豪大笑道:“哈哈哈!所以杰森叔叔!你把我留在身边啦!我是最厉害的那个!”
“不。”杰森矢口否认,且有理有据的分析道:“魔鬼总喜欢把斯文体面的管家留在地表,把凶狠恶毒的怪物藏在地下——你比丹尼尔更适合对付怪物。”
“是在夸我咯?!”阿豪兴奋起来了。
“他好像完全没理解我在说什么”杰森翻了个白眼。
到了地下水道拐角处,几人挤进一处风眼,视野立刻开阔。
这是一处广阔的空间,似乎是早期鹊山墓葬群延伸出来的古代遗迹,经过简单的改造,变成东马港的地下水道管阀通路枢纽关节。
杰森先生的灵感敏锐,立刻察觉到此处的异常——
——空气中不光有屎尿臭气,还有一些苦杏仁的味道。
在《万物大裂·博闻强记卷·魔鬼爪牙篇》里详细描述过这种气味特征。
“是魔鬼的从属物,有夜行兽在附近,它们有肥大的毒腺,而且不怕子弹”
没等杰森说完——
——阿豪拔枪就打!
这糙汉子看上去二十岁出头,枪焰的映照下,他天真无邪的表情立刻变得谨慎严肃。
打掉雏鹰四颗子弹,杰森从佝偻身体低伏潜行的状态中站直了,要看清阴影里的夜行兽,连忙提醒阿豪。
“别乱来”
“我没打中吗?!”阿豪有些焦虑。
杰森:“不,常规火力打不死它们,你照着雷火定律来做。”
所谓雷火定律也是万物大裂的内容,这部分是由老骨头和枪匠两人共同撰写的内容。
除了地下火山伴生的灵体和肉体以外,其他绝大部分的灵灾产物都无法对抗雷电和火焰。人类掌握了火焰和雷电,就点亮了文明的灯烛。
巨大的声光冲击,电场磁场的突然变化,高温高压的火焰爆炸,这些都是屠杀灾兽,灭除维塔烙印衍生物,对付魔怪的通用办法。
如果常规火力无法造成有效杀伤,那么就得想办法给枪弹附加其他伤害。
青金叔叔话音未落,阿豪换上主武器拔枪再打!
同时静观其变的刘小敏同学终于从慢半拍的状态中醒觉,跟着队伍里的先锋兵一起协同射击。
两人枪口指天,几乎以八十度的仰角射击,在这个劣势射击状态下,命中率却高的吓人!
两人的主武器都是普普通通经过客制化改造的Ak,是枪匠老师送给学生们的礼物。十六声枪响下去,从复杂的管线道路里跌下来三具焦臭的尸体。
穿甲燃烧弹打碎了这些魔怪的脑袋,落到光源下,它们的真身就像人肉拼拼凑凑做出来的魔偶,类似薮猫体形牙尖爪利的夜行兽。
“还有!”阿豪眼尖手快,调转枪口重新定位。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杰森·梅根都没反应过来。
半空中猛的扑来四个目标,豪哥实实在在扣紧了扳机作连续扫射转移,同时臂膀钻出一段紫红色的灵体手臂,强行稳住了上跳的枪口。
燃烧弹在半空划出多道灿烂的火焰,结结实实敲在这些小型目标身上,打得夜行兽群半空爆裂,变成漫天血雨——
“——嘶”
杰森看得心惊担颤,倒抽了一口凉气,温蒂·米尔斯不在身边,如果要他用热武器来对付这些魔怪,还真有点吃力,这些魔鬼哨兵体形小速度快,很难瞄准定位。
阿豪看见杰森这般脸色,还以为有其他敌人。
“怎么了?!杰森叔叔?你的灵感比较强!还有漏网之鱼吗?”
刘小敏提枪低位警戒,把VIP护在身后。
“告诉我方位!”
喀秋莎点清楚网道平台的尸首,在光源下,这些夜行兽结实的肌肉也渐渐松散,失去了咒力,变成稀碎的肉块了。
感觉不到其他异常灵压,胖妹妹吐出一句嬉笑。
“真孝顺呀”
阿豪疑惑道:“孝顺?”
杰森突然就放下心来——
“——我的侍者小宝贝在夸你们。”
“枪匠和哭将军教出来的学生呀”
“这枪法,这定位,真是太孝顺了”
Kapitel.06 Dear Father·亲爱的父亲
前言:
父亲,我要离开了,你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
在这寂静之夜,我要逃离这恐怖的狗窝!
——黑色安息日
Part①·起灵仪式
杰森·梅根一行人击退了弗雷特爵爷的夜行兽哨兵。
奇形怪状的魔物变成满地烂肉,在现代火器枪弹轰击下化为碎骨肉糜。
可靠的青金叔叔没有急着往前探路,而是停驻在这些狱界魔怪的残骸边仔细检查着,搜索着什么——
——杰森·梅根就蹲在水道枢纽的铁网下,在地通风道的迎光一面。
豪哥眼里,这个来自无名氏的老前辈像一尊铁铸的雕塑,捧着青金大狼的徽记,闪蝶衣随着下蹲的动作微微拱起,铁甲的各处拉索机关发生形变,传出清冷萧瑟的啸响。
“嘘”
好似未卜先知一样,杰森·梅根一指轻点面盔的钢印,要豪哥安静下来。
从宽厚的肉掌脱下防割手套,这位灵感卓然的青金卫士大拇指挂着一串铜铁铃铛,那并非是传唤铃,而是铃铛形制的香炉。香料的燃烧室随着掌指的合十动作会发出清澈的铃声。
杰森·梅根正在举行起灵仪式,手背上有诸多纹身法印,其中独属于埃及象形文字的生命符号亮了起来,发出湛蓝幽光。
“不要惊扰死者,小豪。”
随着起灵仪式逐步推进,小豪能感觉到刺鼻的硫磺气味在消退,这些来自九狱灵界的魔怪终于悻悻不满的离开——穿甲燃烧弹至多只能破坏它们的凭依物,打碎它们的物质肉身,但是没办法完全放逐魔鬼。
杰森先生要唤起这些尸身的灵魂,这样做才能完成驱魔仪式,否则时间一久,等他们往地下水道更深处去,身后这些来不及处理的碎肉遗骸,估计又会重新凝聚成新的夜行兽。
小敏和喀秋莎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跟随杰森四处征战多年的随行侍者也明白这种咒术的恐怖之处。
“它是黑弥撒(智人举行的仪式)的产物?还是魔鬼的天赋神通?”喀秋莎问起这些细节。
“以我的灵力还能作出干涉,那就是黑弥撒的产物。”杰森颇具耐心,给几个孩子补上一节恶魔学识课:“它们是由一个智人举办仪式制作的血肉魔像,不是跟着魔鬼一起从魔池里诞生的。”
“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能超度这些亡灵,能把祭品变回普通的灵体,还能问出一些信息。”
“坏消息是,这些小魔鬼化身而来的夜行兽肯定在守护魔池周边的重要设施——”
“——有一个指挥者在操纵它们,这家伙是大魔鬼的臣下,是狱界魔鬼的狗腿子。”
“我们探查的方向没错,但是敌人要比想象中的多。”
“不止要对付魔怪,还有掌握了灵能法术的邪教徒。”
“现在,起来回应我!”
多才多艺的杰森先生施法念咒,夜行兽的残骸尸身里爬出来一根手指。
它本来是魔怪的一条面部肌肉,此时此刻成了重要的灵媒基点,变成生者和死者交谈沟通的桥梁——
——以它为“手性”原点,属于这副尸身的各个组织各个脏器,各个骨骼和粘稠焦黑的血液都涌了过来。
一时间地下通道里阴风大作,环境中臭气熏天的气味还夹带着血液的腥臊。
零零散散的尸块互相咬合拼凑,重新变回了一副高度腐烂的肉身,那是个男人——
——没有穿衣服,少了最重要的心和肝,皮肤已经完全溃烂,到处都是脓肿疮疤。
死灵回到自己的肉身时就感受到钻心疼痛,发出尖利咆哮!
这一刻,豪哥死死捂住了耳朵,小敏同学也丧失了战斗意志,站都站不稳了。
他们没有跟着远征队伍一起走过这条路,没有见过尸山血海,这些孩子活在大后方,活在一个和平年代。
杰森和喀秋莎倒是习以为常,神智没有受到影响。
铜铃香炉的青烟由杰森的大手洒向这副可怜可怖的死骸,这悲苦无助的灵体慢慢的安静下来,被一种无形之力托起两肩和腰脊,好似阿努比斯神的天秤将这魂魄渡过善恶两端,要接受最终的考验。
这是青金卫士们独有的技能,是死者沟通·胡狼死神阿努比斯化身法术。
仪式中缺失了死者的心脏,杰森从携行包里拿来一瓶炼金基材——
——那是牛心的干粉,泼洒在死者的面部,这些粉末触及死骸血肉时,就重新化为骸骨的喉舌。
从这漂浮的死尸嘴巴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怪响。在香炉的庇护下,尸体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再痛苦彷徨。
杰森慎而又慎的强调着:“我要问他一些事情,他太虚弱了,身上的元质被魔怪夺走太多太多,可能两三个问题问完,就完全死透——你们不要插嘴。”
阿豪立刻点头应道:“好,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
小敏同学没见过这阵仗,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青金的起灵仪式,而且是把魔怪的元质素材重新变回人,光是环境里的气息和灵压就逼得她快要呕吐出来。
杰森从携行包里取来一根羽毛——
——说起来这根羽毛还是佩莱里尼·图昂的鹰翎,是非常珍贵的永生者素材。
按照天秤起灵仪式的办法,杰森把羽毛放在死尸的额头,这副破破烂烂的尸身有了灵慧,开始手舞足蹈胡乱抓挠,不一会就失力瘫痪,被翎毛的力量压制着。
杰森刚想开口。
阿豪问道:“我不能说话是吧?”
死尸喉咙眼里传出沙哑的回应:“不,你可以”
杰森怒道:“你”
“这也算一个问题吗?”豪哥慌张道。
死尸:“没错。”
杰森:“拜托”
豪哥连忙捂上了嘴,又从牙缝里挤弄出一句埋怨——
“——这也太苛刻了吧?”
死尸:“深有同感”
咒力消散了。
通过仪式考验的灵魂渐渐往上漂浮,一股青蓝色的纯洁灵体从这僵死的恐怖肉身中浮上天空,跟着潮热的海风往众人头顶飞去。
它渐渐变得完整,捧着佩莱里尼的鹰翎,变回东马港的一位普通船工,穿着棕色的背带裤和白衬衫,脸上满是胡渣,眼神中有感激,嘴角带着欢欣雀跃的笑意。漂浮在半空还朝着杰森·梅根鞠躬道谢,然后消失不见。
死尸就这么“哐当”一声砸回铁网道路,变回满地碎肉。
“凸艹皿艹!我的钱!”杰森几乎抓狂,没想到无名氏的学生们也和他们的老师一样,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来祸害他的小金库。
光是一次起灵仪式就得消耗掉三千多个辉石货币,还不算佩莱里尼的鸟毛这种顶级素材——这让杰森的内心世界再一次崩溃了。
“不好意思”阿豪连忙道歉:“我没注意,我管不住嘴呀!这没办法呀!”
这么说着,豪哥这个问题少年又小声嘀咕道。
“叔叔你不会生我气吧?”
从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应答,是刚才成功升天,已经完成超度仪式的亡灵——最后一句慷慨馈赠。
“不会的”
杰森脸色剧变,仰头骂道:“他妈的你早说呀!还能接着问?”
空中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缥缈,最终寂静无声。
“没错,这是最后一个问题,我答完了,一共五个。”
“谢谢您。”
Part②·魂器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喀秋莎一个劲的挠头,头太痒了,脑子都要挠出血了。
她也没想到送走了一个哭将军,还有豪哥来搞好先生的心态。
等到杰森气鼓鼓的唤起第二具死尸,喀秋莎帮豪哥解决了管不住嘴的问题。
杰森:“我要放羽毛了。”
喀秋莎:“搞定了。”
阿豪满脸无辜,嘴巴上贴了三层止血胶带。
第二具尸体是一个女人,从残缺的尸身上浮现出灵体,是花城湾本地人的服饰特征。
羽毛贴紧这无辜受害者的额头,杰森轻声问道。
“你是怎么死的?”
女尸应道:“丈夫吸大烟借贷”
“女儿抵押我反抗”
“被打死”
“尸体卖给弗雷特”
看来是个深受花城湾毒品坑害的家庭,是个无辜无助的母亲。
Part②·魔鬼美学
杰森叹了口气,接着问道:“谁把你复活?把你变成夜行兽的?”
女尸应道:“恐怖老妈”
“弗雷特爵爷”
“魂器爸爸”
“麻木钢钉”
“骑士大人”
这些零零散散的词汇拼拼凑凑也得不到可靠的信息——
——这个女人在死后依然跟随尸身来到了地下水道,直达弗雷特爵爷的魔池大本营,和其他尸体一起融合改造,变成了夜行兽。
但是有个词汇杰森很熟——
——那就是魂器。
大可以把它跟哈利波特某个超雄人格没鼻子的德艺双馨老年艺术家的绝活联系起来。
对于魔鬼来说,分魂法术并不是什么稀罕货色,这是魔鬼的一种支付手段。
当魔鬼需要改变合同样板,和凡人签约,接受魔鬼考验的人们却不愿意支付全部的灵魂,这个时候就有分魂法术来帮忙。
魔鬼会夺走这些普通人的一部分灵魂,把这些灵体留在某个器物中,同时还能赠予这些人类超凡的灵感和灵能。
曾经本妮小妹也是被这种分魂法术永久夺走了一部分灵体,变成了游魂野鬼的公交车。
这位女士口中冒出来的词汇,杰森能分析出很多事。
弗雷特通过分魂法术,把灵魂藏在了许多魂器之中——
将凡人的血肉制作成夜行兽需要复杂的工艺工序,光靠一个咒术师来制作一支军队,效率肯定上不去。
——恐怖老妈。
——骑士大人。
——麻木钢钉。
——弗雷特爵爷。
——魂器爸爸。
是这五个人共同制作了夜行兽。
想清楚这些,杰森·梅根接着问。
“魂器爸爸在哪里?”
他要问出魔池的具体位置,作为魔池的凭依物,魂器可以让弗雷特一次又一次迅速找回意识和记忆,从魔池中重生。
智人一旦转化为魔鬼这种生物,就不再是那个人了。
他的心智要和原初之种高度融合,要脱胎换骨用另一套元质来进行思考,他的智人大脑神经元结构会替换成铁镍核的灵能网格——与其说这是一种升级,不如说是原初之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傀儡。
作为魔鬼形态继续活下去?
那是个笑话,是一个谎言。
只是一个名字叫魔鬼的东西,它把弗雷特吃干抹净,带着他的记忆,带着他的部分残缺的意识继续为祸人间。
作为智人的意识中枢下丘脑死亡的一瞬间,这个人就已经没有了,完全消失在天地间。
活下来的是原初之种的一条寄生虫,它通过这副傀儡肉身继续散播它的模因和基因,制造灵灾和瘟疫。
“魂器爸爸在哪儿?”女尸面露疑惑,似乎在残缺的大脑里努力回忆着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在鹊山地下城”
“遗址”
“拷问间,关押囚犯的地方”
“在肉品加工厂”
“在弗雷特爵爷的卧室”
“他们在床上战斗”
“爸爸”
“魂器”
杰森还不知道鹊山有一座地下城,但是这些信息可以得知——
——弗雷特爵爷似乎有一种病态的恋父情节,这头魔鬼把这部分感情留了下来,并且制作了一个可以活动的提线木偶,把合作伙伴变成了魂器载体。
这在魔鬼的行为模式里非常少见,魂器和魔池都是魔鬼的致命弱点,没有哪个男人会穿着开裆裤在大街上暴露弱点走来走去的。
看来弗雷特把这部分灵魂当做了重要的助力,为他管理花城湾的人肉生意,加工生产狱界的魔怪。
“遗址在哪儿?”杰森追问道。
女尸打了好几个嗝,没能答上来。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死后被运去哪里,也不清楚这地下水道的具体结构。
杰森接着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女尸:“我的女儿吕飘飘平安快乐”
一个故事拼拼凑凑,终于有了答案。
她是歌女白兰的母亲,早年因为丈夫吸毒,哑女要卖给弗雷特爵爷,几经转手到了歌莉娅的酒神教堂里。她自己则是被丈夫和花城湾地区的贩毒势力联手打死,尸体也变成了夜行兽的素材。
杰森并不知道白兰和流星决斗的事情,只是随口应下。
“好,有机会我会试着去找她。把你的事情告诉她。”
“谢谢”女尸应道,紧接着就捧起羽毛,灵体离开肉身,慢慢往天上飘。
没等仪式结束,杰森准备再次唤起一具尸体来问话。
飞到半空的灵体突然被一只血红的大手死死掐住。
豪哥和小敏同时耳鼻流血,狂暴的灵压逼得他们眼压暴增,头昏脑涨。
沉重的锁链嵌进这副强壮的肉身,一个身形魁梧的金发巨汉抓住了白兰母亲的灵魂,将这无辜无助的死灵塞进嘴里,像是啃咬虾条吃干抹净。
在这枢纽竖井通道之中,在复杂的管路圆孔里,巨汉抓紧了通道的管路缓缓滑下,他的肉身尽是焦臭溃烂的倒五芒星法印,被一层层铁蒺藜锁链死死绑缚着,结实的肉块互相绞拧挤压,长满铜锈的乳环吊着两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他衣不蔽体,穿着一身亮晶晶的紧身高V吊带内衣,裸露的脊柱骨蔓延出一条鲜红的骨刺尾巴,跟着肉身飞驰而下,在锈蚀的水管上划出一道金灿灿的火花。
他两眼通红,已经看不见眼白,一对金色的线形瞳里只剩下愤怒,有极为特殊的墨色眼纹。
他的额头有两根紫铜犄角,就像一种刑具,生生打穿了额前叶,就这么刺进脑组织,变成了魔鬼的犄角。
他的胸口挂着皮围裙,握着粗大的白铜手杖,左胸塞满了十六颗辉石首饰,都是弗雷特·凯撒的生日礼物,是伍德·普拉克亲手打磨的精致假眼——
——这就是魂器其一·爸爸
是霍普·普拉克按照魔鬼美学,造出来的地狱工匠。
他几乎要把铁网板给砸穿,从落地深蹲姿态回到昂首挺胸的站姿,杰森这才意识到这家伙究竟有多么高大!
这怪物几乎有三米多高!是巨人的子嗣!这是犹大送给花城湾永生者的礼物!
刘小敏:“Oh”
小豪撕开嘴巴上的胶布。
“My”
喀秋莎拉动机柄,子弹入膛待击。
“God”
什么?你要问杰森在干什么?
杰森没有及时摘下青金灵珠,七窍流血僵立不动。
别担心,这很正常。
Kapitel.07 Dream On·痴心妄想
前言:
你得先输,才能学会怎么赢。
——罗尼·詹姆斯·迪奥
Part①·十三倍报应
龙舌兰日出酒店的楼顶,它的空中花园已经变得满地狼藉,步流星的灵巧身影穿行在瓦顶之间,试图从不同的方位靠近弗雷特·凯撒。
阿星已经试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他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摸不到,这魔鬼的戏法实在诡谲歹毒——如果没有破除咒术的律令,驱逐邪魔小鬼的圣物,手无寸铁的哭将军绝不是弗雷特·凯撒的对手。
每次突破重重难关,只要弗雷特念起Helpghand·一臂之力的魂威真名,一连串滑稽可笑的肢体动作做完,阿星的魂威攻击就像一个笑话,无法持续保证进攻质量,绵软无力的挥出六拳连携击打就悻悻作罢。
只要拉开距离,弗雷特要继续召唤使魔,用五花八门的邪咒戏法来捉弄这满腔怒火的战士了。
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回合,流星浑身是伤——
——各种各样的伤,刺割划痕,跌打淤青。
他好不容易找到金属利器,要把烛台当做致命武器。
“哈!小姑娘!”弗雷特爵爷吹胡子瞪眼,掌指虚握口鼻生烟:“它会伤到你自己!”
流星只觉得手心传来剧痛,铜制烛台散发出阴寒刺骨的凉意,剧烈的灵能冲击使他的手掌皮肉冻出一层血淋淋的冰疙瘩。
他使劲挥拳,把烛台砸弯,砸得脱手飞出!
冰冷的金属制品已经变成弗雷特的诅咒道具,在哭将军的掌心剜下一块血淋淋的肉,终于心满意足的变回破铜烂铁。
血肉分离的痛苦使流星皱紧眉头浑身发抖。
他气息紊乱,倚着门廊旁侧的衣柜,牙齿打架手臂酥麻,右臂指掌已经彻底背叛了身体。
一整层皮肤带着些肉糜跟着铜烛台一起飞到花卉房去了——
——无名指的骨头开裂,它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发黄的经络和鲜红的血液冻在一处。
这仅仅只是弗雷特·凯撒众多恶毒戏法的其中之一,它使哭将军伤上加伤,斗志受挫气息颓丧。
“这里是你的主场”
哭将军终于想明白了,魔鬼弗雷特之所以能够默发咒术,是因为这间酒店本身已经变成了邪魔的工坊——这一梁一木,每一块地板,每一处衣柜,都是弗雷特的灵媒道具。
这家伙是个天才,能够随心所欲的催化灵媒,将呱呱船长的衣服变成召唤使徒衍生物的凭依。
阿星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如果继续在这里打下去,我恐怕会死”
弗雷特连忙指正——
“——哦!我的朋友!不不不不不!你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体魄强壮身姿妖娆的大魔鬼连忙解释道。
“我才不想要你死呢!”
“哭将军,你的性命大有用处。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会给我一个惊喜,如果她不愿意买你这条小命。犹大也会开出合适的价码。”
“我不愿伤害你,更不想珍贵的货物就此毁坏,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我是个疯子,但还没沦落到癫狂失智的状态。”
“如果你还算识趣,就应该乖乖听话,放弃抵抗。”
步流星的体力所剩无几,为了支撑·威猛先生的魂威灵体,他的精神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弗雷特·凯撒在熬鹰,他要降伏傲狠明德手下最强的战士,要把哭将军变成自由买卖的藏品。
“我值多少钱?”步流星问道。
弗雷特先生连忙拿出账本,从宽大的法袍中取出算盘,准备给哭将军上一课。
对于算数这件事,魔鬼有种深刻的执念,几乎无法拒绝这种核算货物价值的请求。
就在这个时候,流星暴起发难!
他几乎在眨眼之间横飞十数米,突然启动纵步大跳,双手抱拳狠狠砸下!
弗雷特两只手都在持握账本和算盘,没来得及施展Helpghand·一臂之力的神力。
他被骗了,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彬彬有礼的请求,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智力水平不过十来岁小孩的怪人讲出来的分神谎话。
被这种拙劣的语言戏法给骗了?!
不
弗雷特受了哭将军的雷霆暴扣,只是脑袋稍稍往下一歪,头颅好似橡皮泥一样塌陷,又慢慢恢复了原形。
再看步流星这边,他双拳流血,眼眶突然开裂!还保持着冲锋扣击时踉跄定步的落地姿态。
阿星只觉得头壳遭受巨力击打,他的脑子都转不动了!
弗雷特连忙翻开账本,把流星的合同亮出来。
“傻瓜!愚不可及!蠢猪!我又得把你治好!”
“看好了!看清楚!哭将军!”
密密麻麻的条约规定里,关于哭将军的住房合同中,有这么一条。
但凡奴隶伤害命契之主人,必受十三倍报应。
早在阿星踏进龙舌兰日出酒店的那一刻,在签下真名的一瞬间,他的性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比起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这个温婉真诚的诈骗犯,弗雷特·凯撒就是不讲道理的土匪恶棍,从头到尾都在使阴谋诡计。
流星吃下了自己的双拳暴扣,是以两臂合力冲锋大跳,朝着天灵盖砸下的弱点暴击。
万幸的是,按照合约内容来清算,弗雷特·凯撒的脑袋非常硬——
——他承受了超过三千六百多磅的冲击力,但是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十三倍报应反射到流星的头颅里,就变成了眉眼开裂颅骨破碎,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至于脑花迸放死不瞑目。
比起Helpghand·一臂之力那么一点魂威神通,原初之种送给弗雷特·凯撒的超能力要强太多太多了。
哭将军双膝一软,跪倒在魔鬼面前,他失去了所有意识,颅顶开裂往外不断喷溅出新鲜的血浆,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昏死过去。
“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么?!他妈的”
弗雷特先生满脸是血,气鼓鼓的骂道。
“我和你讲话之前都得先喝一瓶野兽沟通药水!你的智力太低了!用狂笑咒法骂你几句!你都听不懂这个笑话!”
“真他妈晦气!你的万灵药在哪儿?让我看看”
Part②·狼血
从流星的贴身里衣中,弗雷特摸到了一瓶白夫人制品——
——这瓶试剂夹带着青金半狼的气息,它的外包装有一种暧昧氛围,像是爱侣之间定情信物的设计感。
它更像是一瓶香水,但是弗雷特揭开瓶盖仔细闻了闻,确实就是夹带着青金气息的白夫人制品。
由于时间紧迫,从酒神教堂离开以后,阿星换了一身便衣工装出门卖糖,别说枪弹,连贝洛伯格都没带,万灵药也一起留在酒神教堂的卧室。
这瓶白夫人制品是三三零一送给丈夫的信物,是这些年来报答雇主养育之恩的宝礼。
流星的乘客生涯中,有大部分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都送进了老婆的肚子,这瓶散发着白狼气息的白夫人制剂,则是三三零一在成年以后留下的授血礼道具。
她曾经与流星讲过这件事。
青金卫士的寿命要远超智人,她不希望孩子们刚刚长大,父亲就已经颓颓老矣。
流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准备秋收行动结束之后再好好讨论这件事,于是这瓶狼血就变成了两人之间维系情感的信物。
此时此刻,哭将军的生命体征已经十分微弱,情况危急之下,弗雷特·凯撒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他不清楚这瓶白夫人制品的来历,不过它来得恰到好处——
——如果使用万灵药来治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他会立刻恢复精神,然后接着玩命。
“安静下来”
“安静”
弗雷特将这瓶狼血信物倒在流星的天灵盖上,粉扑扑的粘稠浆液渗进哭将军的头盖骨,渗进大脑里。
白夫人制品的药效没有万灵药那么强烈,它能补充青金半狼所需要的人体元质,也可以修复极少数授血怪胎的躯壳,它是一种万用元质,能够解除焦渴饥饿,缓慢而温和的重塑智人肉身。
它使流星昏昏沉沉完全睡下,瘫在弗雷特·凯撒的怀中。
大魔鬼细细嗅着哭将军身上的信息素,轻声唱着摇篮曲。
“对没错”
“睡吧睡吧小宝贝”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就带着你去找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找她要个好价钱”
于此同时,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刚刚收拾完经理人和死灵书的账本之一。
她不敢随意插手哭将军的战斗,早就躲在花卉庭院空中楼阁的另一侧,眼睁睁的看着哭将军落到弗雷特·凯撒的手里。
没了步流星的灵压干扰,弗雷特终于察觉到弗拉薇娅的灵压——
——魔鬼抬起头,猛然看向房室之外回廊另一侧极远方的窗口。
“看来犹大用圣血制造出来的孽畜准备反抗她的主人。”
“她不怎么听话,不怎么乖,居然被傲狠明德蛊惑,跟着这坏猫咪一起学坏了!”
“臭婊子,你居然敢伤害我的禁脔,我可爱又可怜的小曼因恐怕已经遭你毒手。”
弗拉薇娅连忙佝身低头贴着窗边墙壁。
龙舌兰日出大酒店的经理人——曼因先生就躺在她身侧,被她的魂威揍成猪头,鼻青脸肿神智不清。
另一位死灵书里的小小帮工在她的魂威面前不堪一击,已经被打回原形,那一页账本也撕成满地的碎纸。
弗拉薇娅鼓起勇气,先是作了好几次深呼吸,随后逮住曼因经理站到窗口。
她要和魔鬼讲一个不切实际的条件,谈一笔不可能完成的生意。
“喂!弗雷特!”
“用我手上的人,换你手上的人!怎么样?!”
弗拉薇娅紧张极了,她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
看向花卉回廊另一侧的红皮魔鬼——
——那是远超授血怪物的存在,是她的老祖,是她体内圣血倾慕仰望的生命之源。
弗雷特捧腹大笑,突然绷不住了。
“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吗?筹备了多久?!”
“为了变成魔鬼!我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等价物,哭将军是我的筹码!我的销账道具!我要用他换回我的魔契!”
“可是现在?你居然要拿曼因换哭将军?”
“弗拉薇娅!你信了傲狠明德,连人肉生意都不会做了?”
弗拉薇娅没有多说什么,她听见流星落败时说的话——
——如果在龙舌兰日出开打,在弗雷特的主场她绝不是魔鬼的对手。
曼因作为发泄兽欲的玩具,作为龙舌兰日出酒店的管理者,在弗雷特眼中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人,和哭将军的价值没法比。
弗拉薇娅快步取走露台上的裙装,往酒店房室北侧的窗户跑去,她顾不得摔伤,就这么跳下六层高楼。
她要逃回酒神教堂去!她和哭将军根本就惹不起东马港这两条地头蛇。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和弗雷特·凯撒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恩怨——
——这两头魔鬼互相利用,互相制约着。
按照弗雷特·凯撒所述,他与歌莉娅还有一笔旧账要算。
歌莉娅把流星逼到龙舌兰日出大酒店来,无非就是想通过哭将军的手,杀死弗雷特·凯撒这个销账人。
哪怕流星落败,也会经由弗雷特的手送回到歌莉娅怀中,这场决斗对于酒神教堂的主人来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怎么办呢?弗拉薇娅?!
你该怎么办?逃吧!先逃走吧!
在自由落体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弗拉薇娅的小脑袋瓜已经转不动了。
她跌得五劳七伤,身上多处骨折,落进酒店一楼的花圃梯台,摔断腰脊和左腿,狼狈不堪满脸是血。
她爬到花圃庭院的门口,就听见弗雷特·凯撒吹起响亮的哨声,从楼顶跳出一头黑漆漆的豹子,那惰乐之豹的化身又一次来到人世间。
弗拉薇娅疼得难以呼吸,眼看使徒衍生物攀墙附瓦一路飞驰而下——她的授血之身却迟迟难以动弹,肚子里没有几块人肉,她只能接着吃糖续命。
千钧一发之际,丹尼尔从侧墙翻了进来,这身手矫健的年轻人抱起弗拉薇娅血淋淋的身躯,往冰雹肆虐的大街飞跑。
影豹刚追出去几步,先是受了枪弹轰击,又调转方向去追凯希。一头撞在外墙木篱笆上,脱离了酒店范围立刻消散于无形,是咒力用尽,到了射程的极限。
丹尼尔搂着衣不蔽体的弗拉薇娅,低声问道。
“阿姨!弗拉薇娅阿姨!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凯希同学从酒店旁侧的鞋匠铺楼顶翻下,避过街道的冰雹,躲到丹尼尔所在的鱼肉铺面。和丹尼尔一起照顾童话王国的大老板,她把雨披脱下,裹住这授血怪兽的虚弱肉身。
“茜茜阿姨!”凯希急切的问道:“流星老师呢?”
防潮堤坝前边,恶劣的冰雹天气掀起一阵阵汹涌大浪。
弗拉薇娅气若游丝,把哭将军的事情抛到脑后,多处骨折的身体发出嘎吱怪响。
哪怕是埋进棺材里,也要声嘶力竭的喊出一句
“小混蛋别叫我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