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Lessing·莱辛
前言:
天才只可用天才来点燃。
——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风雪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猎团聚居地的信号站前方。
那便是戴着电子定位手环的安德罗,曾经癫狂蝶圣教的战帮领袖,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叛徒。
他先是背叛了智人的阵营,而后来又背叛了战帮的兄弟,背叛这个词贯穿了这位壮汉的一生。
命运就像一场节奏明快紧张的格斗游戏,从来不会留给安德罗多余的思考时间,往往只有一瞬间的选择,做出选择之后,就再也难以回头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禁猎期依然要派遣队伍前往精灵圣地,或许听那位神父的话,乖乖呆在笼子里会更安全,毕竟他已经逃了大半辈子,能找到一处安身之地就是人生的终极梦想。
自小生活的地方给不了他安心感,于是他变成了好勇斗狠的战帮喽啰。
黑德兰的牢狱生活也走到了终点,于是他又重新捡起旧时代的行当,适应不了如今的社会。
他喜欢游戏,快餐食品和软色情擦边广告,他喜欢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故事,如果能早一些来到温泉集市,或许他能拥有快快乐乐的青年时代。
但是时间不会往前倒转,没有如果。
安德罗不知道的是,圣乔什·乔里斯死后,兵站的审讯官哈瓦娜女士将这战帮四兄弟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要把他们送去禁猎期的聚居地,送进魔鬼和妖精的嘴巴里。
这位审讯官心狠手辣,只因为镇上的食人魔鬼死了,就要这几个抢劫医务所的罪犯给她的精神图腾陪葬。
这位本地人非常熟悉精灵圣地附近的生态和地貌,精灵圣地周边的裂谷高山会降到零下二十度,地质勘探队伍有很多设备要运回萨拉丁。这些扫尾工作就交给了牢房里的几个罪犯。
圣乔什死的不明不白,哈瓦娜憋着一肚子火,这心理医生的厨艺非凡,以后吃不到他做的菜了,这使她失去了理智,要亲手坑杀这几个罪犯,继续杀人取肉,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温泉集市的裁判所。
这在哈瓦娜眼里只是一件小事——
——猎团每个月都有寻路者失踪,死掉几个来路不明的异乡人并不是什么怪事。
这种仇恨使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使她将兵站的工作抛之脑后,甚至连开春时节的仕途升迁机会都放弃,她相信自己能够办成这件事,不留任何痕迹,办得漂漂亮亮的。
就在一月二十七日,运输队抵达了菠菜高地的一号信号塔。这里和萨拉丁镇有八十六公里的直线距离。但是要走回去,得沿着盘山公路和溶洞绕行四百六十五公里,如果没有可靠的交通工具,对探险者们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哈瓦娜是运输队的指挥官,三位猎团中经验丰富的寻路者作为向导,两位生物学者和四个助理,一位电气工程师,一位道路施工人员,一位急救经验丰富的护理人,十三位职责各不相同的勘探队库房工人。
再加上狼哥奥斯卡和杰米父女,以及江雪明。最后便是大B、阿杰、叔本华和安德罗。
一共三十人,两台卡车加上一台破冰除雪的工程车。经过四天的旅行,众人终于抵达了第一个驿站。
来到菠菜高地时,江雪明一眼看去,就见到深涧裂谷之中层层叠叠枝繁叶茂的化石巨树,这形状好似菠菜一样的石山在人工改造之后,飞过一条条铁架钢梁,造出一个个生活单元和科考平台,这便是菠菜高地名字的由来。
哈瓦娜女士给众人分配工作要务,交到罪犯头上的活,就是最苦最累的露天作业。
江雪明和杰米父女俩配合着狼哥一起,在聚居地的地理水文资料库里整理书录,要把勘探队这一年累积下来的文件和硬盘都带走,战帮四人则是顶着苦寒之地的风雪爬塔楼上钢丝,去维护脆弱易损的光电系统。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众人聚在食堂里吃饭。不同领域的工人分成不同的小团体,都是低头窃窃私语的神秘姿态。
江雪明在猎团打听到精灵圣地的情报,想给本妮小妹找到合适的精灵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精灵圣地里面的情况非常复杂,冬季是最不适合进山寻灵的时节,寒冷会使这些活泼的妖精们躲回泥土中,躲到溶洞里冬眠。
各类灾兽因为找不到食吃,也会离开精灵圣地,跑到人类聚居地附近寻找热源和食物。
这一回雪明跟着运输队进山,也只是想探探路,搞清楚精灵圣地周边的基本生态,到了化冰期再做打算。
“平头哥,你吃这个,你吃这个。”隔壁饭桌的大B凑到雪明这桌来,把领来的鸡腿塞到雪明碗里。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雪明顺手把鸡腿送去本妮小妹的碗里,低声问道:“什么事?”
“我就是那个”大B在工作过程中冻坏了,他这副小丑面纹也冻得开裂,被干冷的山风吹出暗红的血来:“您能不能向哈瓦娜长官美言几句,兄弟几个肩上的担子太重,一天八个小时,是灯塔和信号塔来回转,转它十六轮。”
“这塔楼少说有三十米高,我们几个人犯了错,劫医院确实不对,我们认错了。”
“但是这样下去.”
大B说着说着,突然鼻头一酸,感觉到了死神的威胁。
“这样下去不行的,这么冷的天,身体受不了的。”
哈瓦娜知道该如何整死这些授血怪物,他们的平均体温不会高于二十七摄氏度,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没有合适的佐餐剂,吃不到一口人肉,不用等兽化病爆发,这四小只迟早会死在工位上。或许是体温过低,从塔楼的旋转铁梯一路滚下,或许是神智恍惚,呆在温暖的塔顶睡去,第二天就在异常的灵压环境里发癫死掉。
江雪明没有多少善心留给这些授血怪物,大B和阿杰有多少案底,要判多重的刑,他是一概不知,但是安德罗罪不至死。
他先是问了几个问题,搞清楚大B的基本诉求,又想到哈瓦娜为圣乔什·乔里斯哭丧,和这头食人魔鬼共情——其中的理由不难猜,这位兵站的审讯官显然是起了杀心,对这几个罪犯垂涎欲滴。就等着战帮的四小只冻成腊肉呢。
江雪明问:“你和哈瓦娜长官说过这个事情吗?”
大B立刻点头:“刚做完塔楼的清扫就说了,灯塔的样式古老,一天要换四次燃料,爬上爬下起码得半个小时,快不得一点,稍微大意分神,保不准会从铁梯摔下来。”
江雪明接着问:“她怎么说?”
大B哥蹲在神父身边,小丑面色皱巴巴的,表情十分难看:“她骂我们是贱种,就该干贱活,干得好了能减刑,干不好就死在这里.死在这里吧.”
“她骗伱的,她哪里来的权力,能给你这种恶棍人渣减刑?她多大脸?敢夸下海口帮你脱罪?”江雪明语气越来越冷:“大B,我和你讲过,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牢里,铁笼在保护你,像你这种授血单位,在如今的地下世界都快变成保护动物了。”
大B连忙求救:“我的神父啊我真心向上帝忏悔,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斋戒受洗真诚信教,您帮帮我吧。”
这么说着,大B双手合十,露出满是伤痕的两掌。那手掌上缠满了布条,连一双工装手套都没有,是兄弟几个临时就地取材做的抗寒防护。
杰米父女俩在一旁听得真切,杰米叔叔只顾着低头干饭,没打算插嘴——这些罪犯是生是死,和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人微言轻,只想着女儿的健康。
本妮这位灵媒就不一样了,她的灵感超群,甚至能切身体会到大B身上的痛苦。
这鸟妖小姑娘在幼年本来就受着兽化病的折磨,授血单位没了人肉,爆发兽化病之后能侥幸活下来,失去圣血的庇护,也会变成她这样的混种灾兽——本妮自然是朝着战帮罪犯的餐桌多看了一眼。
兄弟几个都是颓废沮丧的模样。
阿杰再也傲不起来,他的脸上有淤青,羽绒服塌陷下去,还有不少破损的地方,是狠狠的跌了一跤。
叔本华依然戴着脊柱矫正的器具,根本就转不了头,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嘴唇发白两眼无神。
身上伤口最多的,正是安德罗,这位耿直憨厚的壮汉满脸愤愤然,被工作折磨得满肚子火,塔楼的钢缆吊篮割开他的双手皮肤,裤腿也烂掉,露出一部分血肉模糊的小腿,虽然在授血怪物眼里,这些不过是皮肉之伤,可是此地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只靠着自然愈合的能力,他们根本就好不起来。
“帮帮他们好吗?神父?”本妮不假思索的说道:“帮帮他们.”
雪明立刻说:“小丫头,我已经帮过他们了,上帝也帮过他们。”
决定抢劫医务所之前,他们本来可以收手,在萨拉丁找个班上,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进入医务所之后,他们依然可以收手,把人质和钱财都还回去,和兵站老实交代圣乔什·乔里斯的真实身份,能戴罪立功。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带着雪明去溶洞,往米米尔温泉集市逃窜的路上,他们还是可以收手,饶了神父一命,可是他们还是没有这么做。
进了牢房,雪明要他们乖乖呆在铁笼里,可是哈瓦娜只用了三言两语一面之词,就将他们哄骗到这个危险的聚居地来。要他们做致命的工作。
本妮十分倔强,她看着碗里的鸡腿,就把这份礼物还到江雪明的餐盘中——
——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气,她的眼神带着怨气,盯向雪明。
雪明不太能理解本妮的想法,于是直接开口问。
“你在想什么?本妮小妹,你要我管这个闲事?哪怕这位大B哥是战帮的人?害死你母亲的不是杰米叔叔,不是你父亲,不是那个上门来求枪的莽撞年轻人。”
“害你妈妈的,就是这些人,你想清楚。”
此话一出,大B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本妮听了也开始懊恼焦躁,她很难去思考复杂的问题,灵魂缺了一块,她的智力也跟着变低了。开始抓挠头发,撕扯身上的羽毛。
“别别别我不说了。”江雪明把餐盘里的鸡腿送回本妮碗里,终于嘴软:“这样吧——大B你过来。”
大B贴到神父的嘴边,附耳聆听。
“我和你们做同一班,哈瓦娜再怎么歹毒,她也不敢害我——马奎尔如果知道我在山里丢了小命,他一定会查到底。到时候哈瓦娜这婆娘别说去红石摇滚乐团了,安全事故责任定下来,她也要变成阶下囚。”
“神父.”大B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下子开始流泪:“神父啊,你是我亲爹”
吃饱喝足之后,奥斯卡在纱羊的起降平台做饭后运动,狼哥跑到寒冷的环境里反而变得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帅了。
这或许就是西伯利亚雪橇犬的血脉觉醒,平时在遍地硫辉岩的温泉集市里热坏了脑子,才让他颅脑里的CPU温度过高,天天讲些胡话。
奥斯卡对着深谷之间嚎叫,不一会就发出咯咯哒哒的齿音,舌头也振打出弹响。
雪明正巧要往哈瓦娜的办公室去,听见这些怪声,就问起缘由。
“狼哥?你喊什么呢?”
奥斯卡解释道:“精灵圣地里除了那什么斯普安通瓢虫,还有很多虫子,在溶洞中最常见的是一种猪头蝎——它们长得又胖又圆,羽翅生在头顶,一条蝎刺尾巴挂在身体的末端,就像是气球,也叫气球蝎。”
“刚才那声音是和它们打招呼呢?”雪明来了兴趣。
奥斯卡点点头:“对,这个气球蝎的毒性猛烈,很费万灵药,我刚才就想吆喝两句,看看它们睡没睡,有没有吃饱。要是突然成群结队的来袭击聚居地啊,也有个准备——工作站的人们在干活的时候少有抬头的机会,这些气球蝎蜇人也没什么感觉,是从头顶扎下来一根牙签粗细的小针,防不胜防呀。”
“要是猎物中毒了,会身体僵硬失去意识,它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失去意识的猎物拽下山谷摔死,再来慢慢消化猎物的肉。”
这么说着,狼哥又换了一种腔调。
雪明听着怪耳熟的。
“这是人面雕的叫声。”狼哥就像个灾兽小语种播报器:“您要有兴趣,我再给您演示演示刚学的鬣狗语,那也算咱的近亲。”
“你真的好有才华。”江雪明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有了奥斯卡,这趟旅途似乎变得十分轻松。
“嗨!只有天才能够点燃天才!”狼哥一通商业互吹:“平头哥,您往哪里去?”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应:“我去找哈瓦娜商量个事。”
“嗯呐!”奥斯卡点头应道:“那我接着叫唤。”
等雪明前脚离开,信号站的一个工人一直跟在雪明身后,他跑到奥斯卡身边,热情的问候道。
“奥斯卡先生?”
狼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来人是个生面孔。
“哟,您吉祥,未请教?”
来人没有道上姓名,而是直接呼唤了魂威。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
突如其来的灵能潮汐让江雪明猛的回头看去——
——奥斯卡两眼失神,胸骨折断,前胸跟着羽绒服一起凹陷下去,像是受了巨力拳击,他口鼻溢血心脏骤停,原本金灿灿的狼眼也变成死灰色,一脚踏进死门之中。
雪明迅速越过梯台跑回了纱羊起降平台,奥斯卡的嘴巴还在不断的往外喷血,大狼摇摇晃晃的,差些跌下平台,跌进万丈深渊。
直到雪明把狼哥抓回手里,感受到狼哥胸口的魂威残迹,他才确信这是一次魂威的攻击。
可是攻击来自哪里?是谁?有人跟在他身后吗?跟着他一起走过铁梯?来到这个平台了?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
他将奥斯卡背回食堂,小心翼翼的走过狭窄的铁梯,扛着巨狼挤进大门,还有几个工作站的帮工在吃饭,看见奥斯卡口鼻溢血的惨状,立刻上前帮忙。
雪明从医护室搜来万灵药,和负责急救的探险者一起处理好狼哥胸腔的骨折伤势,直到狼哥恢复了意识,打了好几个喷嚏,把胸肺里的淤血全都喷出来,这时候雪明才稍稍安心。
这种魂威攻击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纱羊平台四周没有藏身的地方,奥斯卡再怎么菜也是狼母的孩子,敌人的魂威能在一瞬间使奥斯卡瘫痪并且全身而退。留下的魂威残迹甚至无法进行准确的方位追踪,以雪明的灵感来判断——这家伙好像凭空消失了,就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像是诅咒。
“你看见了吗?有人在攻击你!奥斯卡!”
奥斯卡醒来之后只觉得胸腔传来阵阵钝痛,没有半点自觉,就好像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啊?我我咋在这儿呢?哦!哦哦哦开饭了是吗?”
大狼从食堂的长桌上直起身,好奇的看着人们。
“有人攻击我?什么攻击?哦!哦哦!我去平台吼几嗓子,要帮你们探明周边的灾兽,怎么就晕过去了?我.”
这一连串诡异莫名的话语让雪明不寒而栗。
奥斯卡好像完全记不得是什么攻击了他,连魂威的形体,具体的能力都是一无所知,他就像个婴儿,只能单方面被动的挨打。
“奥斯卡!叫哈瓦娜把所有人都喊过来!我们的队伍里藏着一个拥有魂威的家伙——”
“——这家伙想杀死你!”
Act.2 Figlia·女儿
前言:
对朋友矢志不渝的爱,对敌人不可磨灭的恨,这是道德的伟大。
——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奥斯卡受到了魂威的攻击,这件事搞得聚居地的运输队伍人心惶惶。
午夜十二点之前,哈瓦娜长官召集来所有人,要逐一进行灵灾指数的检测。
在哈瓦娜眼里,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复杂,因为今年萨拉丁镇子上来的生面孔就那么几位,运输队的工人学者们都是熟面孔,剩下的那几个罪犯反倒成了第一嫌疑人。
三位猎团的生存专家要人们分成三列队伍,同时开始测验。江雪明和奥斯卡,还有哈瓦娜和本妮不在测验队伍中——在出发之前,圣乔什的连环杀人案板上钉钉的审讯环节里,他们已经接受过多次问询,本妮的灵体是残缺不全的,所以不用浪费这个时间。
一整轮检测结果出来,除了战帮的四兄弟以外,其他人的灵灾浓度/颅内违禁品指数没有任何问题。
哈瓦娜不耐烦的说道:“还用想吗?肯定是这几个罪犯干的!竟敢伤害萨拉丁镇的VIP!这些狗东西好大的胆子!你们看住他们,我去取枪来,把他们挨个枪毙了。”
这位审讯官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在这种远离文明世界的蛮荒之地,对罪犯动用私刑也不会有人敢来追究她的责任。
“等一下。”狼哥抬手喊停:“等一等.”
接受完灵灾测试的人们还没有散,全都聚在食堂大厅里。
哈瓦娜急不可耐的问道:“还等什么?这几个杂种想杀了你呀!尊贵的VIP!”
大B和阿杰颤颤巍巍的蹲在食堂饭桌旁边,双手抱头不敢讲话。叔本华的身上有伤,他蹲不下,安德罗则是满脸严肃眉头紧拧,不愿就此认罪——他本就没有任何错,何来认罪的说法呢?
“再测一次。”奥斯卡没有着急下结论,“哈瓦娜,你确定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哈瓦娜女士再次调用聚居地的无线电,传唤每一个人,并且向八个宿舍房室的播音系统下令,从基地多媒体中心的监控视频来看,这些空旷的房室里再也没有活人活动的迹象了。
“都在这里,我确定运输队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她一个个数过去——
“——我、科伦、培波、刘易斯。”
“工程项目部的爱伦和云雅。”
“地质组的.”
“库房的”
“外勤的”
“加上神父,还有这四个罪犯,杰米和本妮。”
“一共三十人,都是镇上的老熟人了。”
突然之间,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将狼哥死死包围。
“不对哦!哈瓦娜!完全不对哦!”
狼哥对数字非常敏感,他的魂威能够品尝出物质的具体属性,特别是生物蛋白酶相关的毒性和药理性,对他来说毒物和药物的剂量非常关键,他也精通许多灾兽的小语种,这些奇异的声音通常需要非常强大的数理知识才能驾驭,需要区分音节之间的停顿,发声的次数。
“伱刚才说,我们只有三十个人对么?”
哈瓦娜看见VIP如此紧张,也跟着被情绪所感染,额角开始流冷汗:“是的.”
“可是队伍为什么排的那么整齐?你和我,还有张从风和本妮,四个人不在队伍里。”
“现在只有二十六个人排队,为什么能排出三列九人的队伍?”
“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多了一个人?为什么呢?!”
此话一出,江雪明立刻扫向熙熙攘攘的队列,三排人马整整齐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如果按照哈瓦娜轮番点名播报的人数来看,确实多了一个人——
——这家伙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运输队的人群当中?
“袭击我的那个敌人,就在队伍里!”奥斯卡震声说道。
哈瓦娜立刻看向三位负责测试的同事:“喂!刚才的测验环节里,你们见过生面孔吗?”
第一组的猎团人员摇了摇头,又立刻改口:“我哪儿认得清你们所有人?”
“对呀,大家在萨拉丁镇子上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混熟了也懒得去问名字”当中的测试官跟着说道。
最后一位测试人员慢吞吞的应道:“哈瓦娜长官,人一辈子的交际圈就那么大,能找出来五十个朋友就已经算是社交牛逼症了——我记不得那么多人。”
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哈瓦娜干脆去翻找测试文档,这三位助理使用灵灾探针来检验对象,把结果写在一张单据上。
三张单据收到哈瓦娜手上时,却只有二十六个数据。
“还有一个人呢?为什么只有二十六份数据?为什么!”这下哈瓦娜彻底慌了,对着名字逐个排查过去,她脑子里的印象却越来越模糊。
关于这一点,倒不是魂威在作祟,这位审讯官也受限于人脑的局限性,试想一下,如果要你立刻想起三十个工作单位同事或者同学的名字,把长相和声音,还有生活习惯全部都一一对应上,这本来就是极难完成的事,需要丰富的想象力,需要非常强大的脑力。
哪怕是枪匠,也会经常忘记远征途中伙伴的具体姓名,部分语种和种族的名字复杂又坳口,本身就非常难记,江雪明的远征路走完,与他共同作战的伙伴少说也有上千人,要全部记住简直难如登天。
奥斯卡不信邪,他和哈瓦娜说道:“黑妹子,你别惦记那破名单了,让兄弟们聚在一团,你一个个点名。喊到名字的站出来,站到另一边去——剩下的那个不就是多出来的么?”
“好”哈瓦娜放下名单,紧接着开始点名环节。
当人们聚在一团时,就根本分不出具体的人数了。哈瓦娜一个个名字点过去,喊一个走一个,喊到最后几人,她的语气也渐渐发怵,几乎要哭出来。
“倒数第二个,安德罗.”
安德罗大步离开左侧队伍,走到右边。
“最后一个,叔本华。”
叔本华也归拢到右侧,左边已经没有人了。
哈瓦娜点完了人数,确确实实就是二十六人——多出来的那个消失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
“列队站好!我再点一次!让我再点一次名!”哈瓦娜神情激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等到三列队伍再次分为九人一排,变得整整齐齐,这位审讯官感觉自己像是被魔鬼拷在了电刑椅上,精神遭受着顶级折磨。
“又变成二十七个了?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二十七个了?!”
奥斯卡依然不信邪:“别慌,哈瓦娜长官,你一个个认过去,他们站定不动,不换位置,一定能找出来的。”
哈瓦娜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对着花名册一个个辨认过去。
走过第一排,反复将这九人的模样和名字都一一确认。
走过第二排,哈瓦娜也渐渐安心了,因为她确信,这回没有任何差错,最后一排的人数不再增减,也没有莫名奇妙的移形换影。
走到第三排,哈瓦娜的神智几近崩溃,她念出了一个不存在于二十六人队伍中的姓名。
“花名册的最后一个.”
她走到了第二十七人的面前。
“乔迪·John`D。”
紧接着,哈瓦娜的眼神迷离,包括奥斯卡和江雪明也是如此,似乎完全没听见这句短语。
“为什么只有二十六个名字?”哈瓦娜忘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对着二十六人名单抓耳挠腮,几近癫狂:“为什么?”
她左顾右盼,前后扫视,极惊极恐,几乎站在乔迪面前,无视了眼前人。
雪明也是一头雾水,任他如何回想,也没有听见重复点名,可是二十七人的队伍,哈瓦娜长官好像只喊了二十六个名字,就把人数清点完了。
哈瓦娜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跑到食堂的洗碗池边,把餐具拎出来。
“三十一套!”
她又跑去鞋柜,把大家的工作用鞋拿出来。
“三十一双!”
她跑到监控室去调出录像,在录像视角下,人们逐个从车子里下来,有说有笑的进入宿舍安置行李,再走出宿舍往会议室去,接受哈瓦娜的调度,前往各个工作岗位。
“三十一个人?!”
可是无论如何,她的大脑在反复强调着——只有三十个人来到了菠菜高地,只有三十个人参与了这次运输任务。
躲在队伍里的乔迪保持绝对的沉默,他就像一个不那么透明的透明人。比起周遭躁郁不安的人群,他是那么的特别,却没有引起VIP和审讯官的注意。
这就是他的魂威——[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特殊能力。
摄像机或者其他音画工具能够留下他的影子,但是只要他发动魂威,这些内容全都会消失不见,哪怕智人看见了这些音声映画,大脑也难以构成具体的印象,会自动忽略掉他这个人。
他好像一个游离在物质世界之外的幽灵,蝼蚁是感觉不到“高度”的,在蚂蚁的世界里,只有二维平面,永远都看不见身前的巨人。
对乔迪来说,智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他的真身,这种能力使他变成了神灵,庇佑着他活过了两千多年。
“难道闹鬼了?”奥斯卡不理解,曾经也有灵体作祟的例子可以达成这种效果。
江雪明:“有可能。这地方靠近精灵圣地,如果是环境因素制造出一个特殊的灵体,灵灾探针也分辨不了这玩意的真身,只会把它当做一块石头。”
乔迪心满意足的听着这些结论,他就喜欢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灵能者满头雾水的样子。
尽管疑惑吧,继续追查下去吧,反正你们永远都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正当乔迪内心暗爽的时候——有个局外人突然举起手来。
“我有办法!”本妮小妹立刻嚷嚷着:“不是闹鬼哦!绝对不是闹鬼!如果是闹鬼的话!这个灵体早就窜我身上来了!”
本妮有丰富的被附身经验,对于自然灵体来说,她就像个吸力极强的黑洞,没有什么灵体能避开本妮的肉身,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持续作祟。
江雪明和奥斯卡立刻看向杰米父女俩。
哈瓦娜吓坏了,这个时候她的攻击性极强:“这小丫头说什么呢?!VIP大人都没讲话!轮得到你来提主意么!我可不要把性命交到一个颠婆手里!”
“哈瓦娜长官”江雪明语气苛厉:“和本妮小妹道歉,你是一个民兵,这是你要保护的人民!”
这个瞬间,哈瓦娜像是见了猛兽,张从风的眼神中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只一句话就让她噤声发抖。
“哼?”乔迪瞥向这古怪的神父,明明感觉不到任何灵压,内心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惧意,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屈辱。
他自言自语的,完全不怕声音被别人听见,反正他是一个透明人。
“就是这家伙一直在捣乱,要是他没跟来,[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对这头大狼补上两拳,肯定能送这头畜牲魂归西天。”
“是个神父?呵呵,我就是无所不在的神”
“如果能把他收买过来,从元质的丰度来看,这神父应该能成为不错的力量载体,只要一颗仙丹,他能成为永生者优秀的马前卒。”
“另外.”
乔迪看向本妮。
“这个小丫头到底想说什么?她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衣服上还有枪匠的LOGO,真让人不安”
“找个机会把她的脑子切开,尝尝脑袋瓜的味道吧——或许能找到贝洛伯格的线索。”
在众人的瞩目下,本妮有些怕生,却也道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们先摇铃!把猎团的人喊过来!开车到这里要四天!”
乔迪:“愚蠢.人越多,我的[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就越强,混淆视听的效果也越好。”
本妮:“让奥斯卡大人把我们绑起来!全部绑起来!”
乔迪:“什么?”
本妮:“一个不留!全部绑住!让奥斯卡来分配食物和水,他来给我们把屎把尿!”
奥斯卡:“这也太埋汰狼了。”
本妮:“就这样!等猎团的人来了,咱们提前一天喝安眠药!睡够二十四个小时,猎团的人们把我们捡走,清点人数的时候,我们还在睡袋里呢!再怎么厉害的灵能者也没办法在梦里呼唤魂威。躲在我们队伍里的坏东西肯定会现原形!”
乔迪:“不是吧”
奥斯卡若有所思——
“——这确实是个办法。”
哈瓦娜立刻反驳:“不行!这几个罪犯怎么办!VIP大人!授血单位的用药剂量和普通智人不一样!绳子真的能困住这些野兽吗?而且我们没有安眠药啊”
“对对.对的!”乔迪几乎贴在哈瓦娜耳边:“蠢婆娘,好好劝劝他们。”
“催眠剂可以用气球蝎的毒液来提炼,给我三个小时,我能搞定这些药品。”奥斯卡神神叨叨的,真的准备执行这种自爆卡车一样的计划:“本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本妮立刻应道——
“——我们不能放跑这家伙!他想杀死你呀!奥斯卡大人,你对萨拉丁镇乃至整个十八区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狗狗好!杀狗狗的人坏!所以绝不能逃跑,要主动进攻!”
“对朋友矢志不渝的爱,对敌人不可磨灭的恨,这是道德的伟大!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很重要的!”
“枪匠这么说过,如果敌人躲在人群里,就把所有人都打一顿!”
乔迪的脸上冒出黄豆大的冷汗来,本妮的进攻确实击中了他的痛处,原本他想着攻击VIP或许贝洛伯格就会发怒,继而显出精灵的真身来,然后按照计划夺走剑灵安全撤离。
“三个小时?只有三个小时吗?要在三个小时之内杀死奥斯卡!”
现在对于乔迪来说,要么躲进天寒地冻的荒野中。要么再次尝试击杀奥斯卡,毕竟只有奥斯卡拥有制药的能力。可是本妮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些话讲出来,奥斯卡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会受到严密的保护。
要在这个回合认输吗?乔迪
“好好想一想,乔迪。”
“好好思考一下。”
“他们会用什么手法绑住我?会以什么方式给我喂药呢?”
乔迪释然了,因为魂威的存在,这些愚蠢的智人似乎依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们没有发现[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特殊之处——
“——所以在捆绑和喂药的环节,他们还是会忘掉我这个人。”
“本妮!你做得好呀!你做得好!”
乔迪欣喜若狂,终于从紧张焦虑中解脱。
这个馊主意不但没法把他揪出来,反而会帮助他。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有许多人也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John`D抓出来,一次次细致的搜索行为使他担惊受怕——好似猛烈的阳光,让他体内的圣血反复沸腾。
可是他都躲过去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恐怖电影里,躲藏在柜子里的受害者,反复被魔怪凝视着,最终却逃过一劫。
乔迪讨厌这种感觉,又沉醉于这种感觉。这使他心跳加速,反复体验其中带来的兴奋和刺激。
“这下我也不用杀死奥斯卡,他搜来的猪头蝎毒,会帮我放倒运输队的每一个人。”
“不过本妮小姐,还有你。”
乔迪看向张从风,眼里都是忿恨。
“两个碍眼的家伙,我要想办法除掉你们。”
正当本妮小妹得意洋洋的接受着猎团兄弟们的夸奖时。
奥斯卡递给江雪明一瓶虫汁。
江雪明:“给我这个干嘛?我也要帮忙呼唤气球蝎吗?”
奥斯卡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狼哥心里门儿清呢,回到寒冷的精灵圣地附近,他的大脑早就恢复正常了,从哈士奇的过热状态变回了青金。
队伍里的内鬼也应该听见了本妮所描述的自爆卡车计划,要说这内鬼不会做点什么,就这么坐以待毙——奥斯卡只觉得这是个科幻故事。
江雪明看着虫汁儿若有所思,突然醒悟。
奥斯卡:“明白了?”
江雪明:“不太明白,只明白一点点,似乎和虫子有关。”
奥斯卡:“我不知道这家伙听不听得见咱们的对话,他和个鬼似的,好像无处不在,我和你随便讲几句,你也随便听听。”
江雪明:“你信任我?”
奥斯卡:“你把我送回食堂接受治疗,我只信任你。这狗逼玩意给了我一拳,让我孩子差点没了爹,老婆要守寡开香槟,死公务员老公拿抚恤金——你俊哥咽不下这口气,必须给这小咔啦咪安排上,我有办法,但是你听不懂虫子的语言——听我的,跟着我,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雪明不讲话了,虽然不知道奥斯卡准备怎么干,但是有一条铁律不能违背。
他绝对不能离开奥斯卡,敌人的魂威再怎么厉害,总要一副肉身来支撑,奥斯卡的肉身只能抗住一拳,这代表魂威的破坏力极强,射程应该十分有限,在这个瞬间,敌人的本体必然在附近——
——他的魂威能抹除我们脑内的所有具体印象,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数字”,越是动脑去想象他的存在,就越难找到实际的事物。
乔迪自然听见了这些对话,他就坐在奥斯卡旁边的食堂饭桌前。
“你似乎很信任这位神父嘛,可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
“奥斯卡,萨拉丁的神农,狼母的孩子居然成为了红石人,真是荒谬。”
乔迪心有忌惮,他不敢在食堂里动手,奥斯卡受了他一拳之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万灵药。他的魂威虽然厉害,但是不能见大量的血,受害者的元质与他的灵体掺杂在一起,就变成了最好的示踪剂。
“等到你们离开这间房屋,离开众人的视线,我就立刻动手杀死这个神父,到时候你会露出什么表情?奥斯卡?尊贵的VIP?你会茫然无措?还是恐惧至极?让我品尝一番吧”
“恐怕你连我的影子都找不到,你的记忆之中,只会剩下一个模糊的幻影——”
乔迪煞有介事的形容着。
“——好像有什么人跟着我?哎呀呀不记得了?”
“神父呀!你怎么死了呢?是谁呢?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把你杀了?”
Act.3 Attacco·袭击
前言:
存心作恶的人,永远都不会缺乏机会。
——贺拉斯
......
......
“斯普安通瓢虫有同类相食的习惯。”奥斯卡不慌不忙的把虫汁儿饮料交到江雪明手里,“神父,接下来我又要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虽然我的魂威没有多少作战能力,它是个吃货。”
“经年累月的品尝各类药物毒物,这些经历让我拥有了丰富的生物学知识,我要对藏在暗处的敌人写一封战书。”
这么说着,奥斯卡刻意提起嗓门,大声喊道。
“我要去医护站的实验台调配引虫药剂,我知道你听得见,所以要跟来吗?”
“你想要我的命?对吗?”
狼哥向乔迪发出挑衅。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就按照这位姑娘所讲的计划来行事——收集猪头蝎的毒液,然后送去食堂的餐厨。”
“我向你保证,无论你是智人还是授血怪物,无论你吃的是普通饭食还是灾兽混种的佐餐剂,你都会中毒——你会昏昏欲睡,暴露在众人眼前。”
躲在人群里的乔迪听得清清楚楚,他几乎贴在狼哥身边,眼里满是好奇。
通向医护站的铁梯有二十三节,是一条又陡又急的坡道,江雪明紧紧跟在奥斯卡身边,不敢离开狼哥半步。
乔迪思前想后,决定不做任何改变,依然执行原订的计划,先把这个奇怪的神父做掉,让奥斯卡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见识过许多虚张声势的花招,或许奥斯卡只是在做垂死挣扎,想用这种恐吓来逼退他。
毕竟[ReturnToInnoce·返璞归真]的能力实在霸道,只要保证灵体和身体的洁净,不染上任何血水,智人是很难理解乔迪的存在的。
他跟着狼哥和神父一路走上铁梯,看着这条险而又险的梯道,只觉得是完美的伏击环境,紧接着一脚蹬在钢梁的焊点链接处。
“死!”
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奥斯卡精神振作,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目标的存在。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张从风!”
没等狼哥把话讲完,似乎有个“隐身人”迅速拆毁了梯道链接山体岩壁的六个基架桩子。
只有两三秒的反应时间,江雪明的身体失衡脚下踩空,死死抓住了梯道的扶手。他的身体被狂暴的寒风裹挟着,脚下的梯架已经完全变形,下半身挂在崖壁的凹缝之间,靴子不断的蹬踏着山石,试图找到立足点。
狼哥想要把神父拉回来,他有些慌乱,没有想到敌人居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而且没有引发哪怕一星半点的灵能潮汐。
“这家伙是个授血单位!他仅用肉体力量就能踢碎这些钢架!”奥斯卡想去抓张从风的衣服,可是这笨拙的大狼体态夸张,以他的体格来说,在如此狭窄的梯道弯腰弓身简直难如登天。
“就是这个角度...”乔迪的行事风格胆大心细,为了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他依靠着强劲的臂力攀附在冰冷的岩石崖壁,和张从风只有一臂之遥。“恰好能够到这家伙的心脏。”
“可惜了,神父。”
“你不能成为仙丹的力量载体——”
“——在这种情况下,你依然要帮这个VIP做事,只能说明你看不懂形势。”
“存心作恶的人,永远都不会缺乏机会。”
“若你有哈瓦娜女士一半的歹毒心肠,我或许也会留你一命。”
&oInnoce·返璞归真]!这是你最后见到的幻影化身!”
“击穿他的心!”
灵体显化的那个瞬间,也仅仅只有这一瞬之间,[ReturnToInnoce·返璞归真]会离开乔迪肉体,这种影响他人感知能力,篡改自身“存在感”的超能力会失去效果。就像地板小精灵一次只能带走你一样东西,当乔迪使用魂威来杀害张从风的时候,他会露出真身。
扑面而来的寒意让雪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拳风像是冰刀一样割开了他的脸,阴冷潮湿的空气中钻出来一个风眼,它迅速突破音障,传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砰!——”
乔迪的身体失衡,脸上尽是惊讶骇然,他被一种巨大的反震力量打得头皮发麻,灵体收到的拳击反馈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清澈自然,[ReturnToInnoce·返璞归真]的拳头似乎轰在了一块铁板上!
他紧紧的扒在崖壁上,险些失足坠落深谷。
&oInnoce·返璞归真]的灵体形象是一头鲜亮骄傲的孔雀,这碧绿色的眼纹羽毛和矫健强壮的肉体,一次次向乔迪展示出惊人的破坏力和速度,他无比确信,只要这一拳落在实处,这神父的心脏肯定会停止跳动!
可是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奏效?
&oInnoce·返璞归真]能一拳打裂青金大狼的骨头,但是现在它就像一头斗败的丧气公鸡,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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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动手了!奥斯卡!”江雪明依然挂在悬崖之下,仅用一只手撑起全身的体重,“我很害怕...”
奥斯卡也仅仅看见了一个碧绿的鸟首人身所化的幻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这个幻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迅速消散——就像梦一样,苏醒之后,人们会迅速忘掉梦境里见过的东西,只会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受伤了?张从风?撑住啊!”
江雪明没有多说什么,他喘得厉害,面红耳赤的,突然吐出一口新鲜的血来。
“我撑不了多久...咳...奥斯卡!拉我一把!”
离铁梯解体仅仅过去一分钟,食堂大平台挤满了人,人们只能紧张兮兮的看着VIP和神父继续受难,他们帮不上半点忙。
乔迪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他与张从风在同一个高度,在同一个尴尬的位置,此时此刻他看见这神父吐血的惨状,熟悉的安心感回来了。
“能抗住[ReturnToInnoce·返璞归真]一拳!不得不说!你的肉体元质令我钦佩!可是神父呀!到此为止了!”
猎物展现出来的疲态让乔迪信心大增,只不过是多一个回合,多补上一拳的事情。
他再次站稳脚跟,回到一臂的暧昧距离,再次呼唤魂威——
“——[ReturnToInnoce·返璞归真]!了结它!”
孔雀化身昂首挺胸振臂挥拳!
这拳头叫张从风狠狠逮在手心,五指之间涌现出刺耳的啸响!
“呼...”
近在咫尺的距离,乔迪看得清清楚楚,这神父哪里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这家伙在调整呼吸的节奏!面红耳赤体态虚弱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嘟嘴吐气如箭的时刻,那舌尖留着鲜红的牙印,血也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下一秒,乔迪只觉得身体受到了巨力裹挟!
这神父两腿像是两条巨蟒,狠狠将他的腰腹夹住!带着灵体和肉身一起倒转翻飞,仅仅靠着一条手臂为支点,强劲的核心力量把二人带到了铁梯上。
等到乔迪恢复意识,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跌在医护站的山体平台处。张从风的膝盖就压在他的脑袋上,两个砂锅大的拳头一通乱打,拳击落在他的身上,确实造成了不少伤害,但不致命,甚至不致残。
雪明打得满肚子火,他分明记得自己抓住了一个陌生人——
——可是他夹带目标翻身跃上医护站平台时,这家伙却像是幽灵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
手里没有切实的触感!明明是膝顶肩颈的降伏姿态,可是拳头挥出去之后,他感觉自己在捶打一块坚硬冰冷的石头!
“到哪里去了?!”
&oInnoce·返璞归真]回到乔迪的身体中,兢兢业业的帮助着本体,这头孔雀又一次挽救了乔迪的性命。
雪明脑子里的回忆越来越模糊,他连自己出了多少拳,打在什么部位都不记得了!他的眼里满是怒火,不信邪的再次挥拳砸向膝盖下方的“石头”——
——乔迪被这狠厉的拳击打得头晕目眩,他的脑瓜变形,两眼充血。拼命的挣扎着,却不敢呼唤魂威来帮助自己脱身。一旦[ReturnToInnoce·返璞归真]离开肉体,他会暴露在神父的眼皮底下,到时候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他只能屈辱的忍受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身负怪力的“普通人”——
“——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仅凭蛮力就能制服我?”
“为什么?哎哟!嗷!”
雪明的拳头砸在冷冰冰的“石头”上,他凭着格斗经验来判断敌人的具体位置,完全不在乎膝盖之下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他无法控制精确的攻击落点,十来次砸拳也收效甚微,没有对同一个位置持续施压,所以乔迪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这种痛苦使他不断扭动脖颈挣扎四肢,试图从神父的胯下逃出来。
奥斯卡爬到医护站平台的时候,神智恍惚的问道。
“神父,你为什么要打石头?”
江雪明:“不知道!我不知道!刚才我抓住了一个可疑的家伙!可是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真的吗?”奥斯卡疑惑道:“梯子好像承受不了咱们的体重...”
“不!不是的...”江雪明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他的肉身渐渐放松下来,由于反复的砸击“山石”,手指传来剧烈的痛感,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干什么呀?我...”
乔迪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他像一条瘫软在地的蠕虫,爬到医护站平台的水池边,这里原本是用来清洗医疗用具的蓄水池。
这位永生者一点都不嫌脏,将脑袋泡在水池里,冰冷的池水使他重新清醒过来。
他的脑袋被这神父捶出了几条裂缝,只差那么一步就要踏进死门,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能感觉到身体中的圣血跟随着剧烈的心跳,在四肢百骸中奔涌着,头骨发出恐怖的咔咔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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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这家伙...难道他真的能看见我?”
“这家伙...难道真的能徒手杀死我?”
他的脸色惨白,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件事。
堂堂一个永生者,怎会在这种时候阴沟里翻船?
在悬崖峭壁之上,这位神父为什么能爆发出如此激烈昂扬的战斗意志?他的力量是从哪儿来的?腰腹核心的肌体能带他回到地面,降伏这副拥有圣血的肉身,仅仅用拳头,就想给我做开颅手术吗?
首领说的是真的?!
贝洛伯格之灵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
“不...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看着我呀?!”
此时此刻,江雪明已经转过头来。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奥斯卡?”雪明皱紧眉头,佝身探前,往水池方向去。
狼哥迷惘的答道:“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没有人呀...”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问:“你要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接下来呢?怎么办!”
乔迪吓得屁滚尿流,往医护站的门廊逃去,可是张从风却阴魂不散,紧紧跟在乔迪身后。
“为什么?这家伙为什么好像知道我的存在?!我的存在感有这么强吗?他的眼睛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慌乱之中,乔迪想要翻窗爬进医护站,他暂时失去了战斗意志。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公平对等的作战环境——敌在明我在暗,这才是他内心的舒适区。
翻越窗户的那一刻,乔迪只觉得后领一紧,羽绒服叫张从风扯了下来!
他冻得浑身发抖,寒风吹进毛衣的缝隙里,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滚落到医护站的狭窄房室中,乔迪回头看了一眼,才发觉那件衣服上沾满了黏腻的虫汁儿。
“畜生东西...”
乔迪怒极骂道。
“居然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方法来寻找我的踪迹吗?!”
尽管对于乔迪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江雪明作出挥拳毙敌的行为时,将斯普安通瓢虫的虫汁抹在了乔迪的衣服上。
这是奥斯卡的主意,对于昆虫来说,它们眼里的人形生物是没有区别的,它们的脑结构非常简单,用信息素或更原始,更低级的方式来区分其他生命——空气的流向,捕食者的体温,甚至是生物电。
人类这种顶级掠食者,绝不可能被虫子忽略。
江雪明从乔迪的羽绒服上撕下一头嗷嗷待哺的斯普安通瓢虫,满脸疑惑的盯着这头饥肠辘辘的虫子。
&oInnoce·返璞归真]能改写智慧生命的认知,让人脑自动忽略乔迪的存在,这羽绒服外套落在雪明手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捧着一团带有些微温度的空气。
渐渐的,这“空气”也要失去重量和温度了。
斯普安通瓢虫正贪婪的吮吸着“空气”中的虫汁儿饮料,执行着同类相食的本能。
雪明照着这团空气挥了几拳,依然不太放心,总觉得敌人就在眼前,手臂跟着拳击挥打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来,他刻意捂住臂膀,迅速往脖子扎了一针万灵药。
“我打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奥斯卡没机会和乔迪近距离接触,他对这个“不存在的透明人”没有多少印象,“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家伙是个授血单位,或许他受了伤,他会饿,为了维持圣血的平衡,要么吃人肉,要么和战帮的罪犯一起嗑佐餐剂。”
此时此刻,乔迪离两人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他听见奥斯卡的话语,突然破了心防——
“——你在试探我吗?青金?你觉得我会放下自尊心?和这群混种崽子一起吃屎?我就要当着你的面!啃下来一两块人肉!然后把肉沫子喷到你脸上!可惜你听不见呀...可惜...唔...”
“噗嗤!——”
迟来的潘克拉辛武术在乔迪的手臂留下了恐怖的后遗症!灵体受到的伤害反馈到臂膀神经,他的颅脑内部也开始逐轮逐次产生声波爆破!
雪明找不到清晰的打点,无法触碰到乔迪的下丘脑要害,没有钢之心的灵能加持,这些非致命伤害像是一把钢刀,不断的在乔迪的身上留下恐怖的伤口。
他的脸面爆发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裂口,皮肤由内到外炸开好似粉色泡沫一样的血花!
骨骼在迅速的愈合,反复受到新的创伤。
他疼得满地乱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几乎被潘克拉辛折磨得昏死过去,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海鸥的厉鸣,他强撑起精神,只怕魂威失效暴露真身。
意识弥留的那一刻,乔迪终于明白乔治·约书亚受过的痛苦是多么的可怕。
“这家伙...这家伙会使用战王的潘克拉辛,贝洛伯格把这种绝技传授给他了?”
十分钟之后,乔迪已经满目全非,他躲在角落里不敢大声讲话。
跟着奥斯卡和张从风一起出门去,顺着修复好的梯道回到食堂平台。
他钻到人群里,再也不敢贸然动手,走到四个授血单位单位的饭桌旁,蹲在安德罗身边,尽量融入人群,往安德罗的饭碗里抓来一把佐餐剂泡制的黄米饭,塞进了嘴巴里。
Act.4 Legame·纽带
前言:
时间能使隐匿的东西显露,也能使灿烂夺目的东西黯然无光。
——贺拉斯
脱下外衣,揭开衬衫的扣子,对着镜子里的胸肌仔细观察,江雪明能看见一处焦黑的拳印。
那是敌人的魂威敲打出来的伤痕,在万灵药发挥作用之前,乔迪的灵体与芬芳幻梦的铁铠撞在一起。就在悬崖铁梯之间的袭杀环节里,雪明心房部位的皮肤被这恐怖的力量轰击,巨大的热量无处可去,好似铁石摩擦散发出来的高温,将他心口的衬衣和羊毛衫烧出来一片黑漆漆的印子。
“神父.”奥斯卡蹲在洗手台边,看向江雪明的矫健肉身,“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这次带你来精灵圣地,是BOSS的授意——你要为杰米父女俩寻找一个合适的灵体。可是关于伱的背景,我是一无所知。”
“如今你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你的冷静镇定和果敢心,这一切都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敌人的灵体能轰碎我的胸腔,打断我的软肋,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
“可是明明你遭受了同样的攻击,却只受到皮肉伤。”
“我隐隐能感觉到,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
“但是.”
说到此处,奥斯卡浮想联翩,他参加了枪匠的葬礼,也在灵堂里为这位英雄哀悼。
江雪明拿住小刀,将心头的烂肉剔干净,万灵药迟来的药效把这部分溃烂烧伤给治好,他先是一言不发,然后往厕所的地板上浇了一桶水。
水渍蔓延开来,一路往廊道去,这地面再也没有立足之处,他才安下心来,确定那个[不存在的隐形人]没有跟来——如果乔迪跟过来了,也会留下奇异的水渍和脚印。
“奥斯卡,你想问什么?”
狼哥突然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心思,他如此想着——如果是无名氏,如果是枪匠,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敌人,而不是去反复拷打伙伴。
“我想活着回去,老婆孩子都在等我”
“神父,你有办法吗?”
“我实在没有主意了,这一回让敌人跑掉,他会变得更加谨慎狡猾,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他绝不会贸然出手了。”
“这次得罪了他,我的家人该怎么办呢?”
“就像是七八年前的十八区,我在萨拉丁办事,也要看战帮的脸色。如果做事不符合他们的心意,我连自己身上的器官都保不住,狼母的孩子也要对癫狂蝶卑躬屈膝,要从身上剁两块肉下来孝敬圣教的老爷。”
“有时候我会想——”
奥斯卡捂着脸,一路从额头摸到下巴,表情懊恼又焦虑。
“——为什么我的灵体不能再厉害一点?为什么我没有力量,只能做些生产上的事,农忙的时候我才能发挥点作用,其他时间都在科考基地里瞎研究。”
“神父,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它显过灵吗?它站出来帮过我们吗?”
江雪明重新穿好衣服,掏出圣经,开始照本宣科讲起无用神言——
“——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奥斯卡不信神,没有回应。
江雪明又说:“不要把圣经给狗看,就好比不要把珍珠送给猪。”
“呵呵呵”奥斯卡释然了,“接下来怎么做?我的精神领袖?”
“这家伙不敢跟在我们身边,因为我的拳头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江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道:“他需要休息,得去吃人肉进补。看好每一个同伴,只要有人哀嚎求救,必能找到魔鬼的真身。”
正如江雪明所说,乔迪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
他的颅骨产生了四道裂痕,颅压失衡神智不清,只能从战帮罪犯的碗里偷来食物补充体力。
为了躲过灵灾探针和沿途铁路物流的审查,他没有携带仙丹等至关重要的消耗品。也没有人肉存货。
没了乔治·约书亚统治的烈阳堡,也只有乔迪能够大摇大摆的混进铁道系统中。同为犹大的探子,法依·佛罗莎琳想要重回地下世界的文明沃土,就得动刀改头换面,浑身上下要换一套新鲜的人血,才能将自身的灵灾浓度降到安全数值之内。
经过手术改造的授血之身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健全的灵体需要健全的肉身和精神来支撑——乔迪的优势在于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高价值目标,并且保持相对强壮的灵体状态。
此时此刻,他跟着几个罪犯躲在温暖舒适的壁炉旁,和人们一起挤在活动室里,裹着一条绒毯,迟迟不敢入睡。
他只怕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夜魔要来带走他的小命了。
“要找到一个帮手.”
“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
如果就这么睡过去,[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失效的瞬间,就是他的死期。
他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菠菜高地只有八间宿舍,休息的地方必须要有热源,否则他的身体会因为低温产生癫狂症——这一点哈瓦娜长官讲过,授血单位如果在极低的温度下睡去,他们的大脑会发生不可逆的损害,醒来时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痴呆儿。
等到人们都入睡了,乔迪抓起毛毯披在身上,小心翼翼的往兵站领袖的办公室走。
他躲在门边,细心聆听着房室里的对话——
——哈瓦娜已经十分疲惫,运输队的工作计划不容有失,这关乎她的升迁仕途。可是这一回莫名其妙的恐怖敌袭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要是敌人看得见摸得着,她也好拍几张照,留下些证据,向交通署写报告要奖赏。
可是这一回VIP连个鬼影都抓不到,这更像是一种自然灵灾,没人知道[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是什么,运输队的同胞们都在这种诡异灵能的影响下自动忽略这件事了。
“要继续执行本妮的作战计划吗?哈瓦娜长官?”猎团里的科伦先生问道:“说起来我有种错愕的感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哈瓦娜不耐烦的应道:“我怎么知道?!或许这一切都能有其他的解释!”
科伦:“食堂里多出来的那个影子,也许只是闹鬼了。”
哈瓦娜:“铁梯发生塌陷,也只是年久失修导致的工程事故?”
科伦:“我宁愿这么想,要是有个大活人一直藏在我们身边,那也太可怕了”
人总是会拒绝相信最恐怖的事物,情愿把所有猜测都往好的方向引导。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能力也会强化这个过程,让人们误以为自己看见的东西,仅仅是一个幻影。
就好比物质世界里还有很多只能讲起,却完全不能理解,不能提及的潜规则。
这些规则时时刻刻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它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不能去触碰,也不能撕下神秘的面纱。一次次篡改着我们的认知。
“等团员和工人们醒来。”科伦低声说道:“照着VIP的意思?把他们绑起来?”
哈瓦娜:“也只能这么做了吧,奥斯卡先生在萨拉丁镇上德高望重,他再怎么糊涂,我们也只能跟着做,就当他在瞎胡闹,陪他玩个小游戏。”
“可是.”科伦问道:“工作计划怎么办?都不干活了?工建部和地质部都在等开春之前的数据核算,一年到头的工作结果要送回镇上。”
哈瓦娜想了想,心中又生一计。
“你和猎团的另外两位生存专家来办这个事,绑人的时候,那几个罪犯肯定不老实,你就故意放走他们——然后我把他们毙了,就给VIP一个台阶下,把屎盆子扣在授血怪物的脑袋上。”
“这两天发生的怪事,都是这些授血怪物引起的。等到猎团的增援来了,也有个交代。”
“人一多,轮不到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事情也好办了。再有什么幽灵作祟——也是新官上任的司务长来担责。”
科伦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这哈瓦娜长官人美心善,想出来的计策是如此通人情:“好呀!这样是最好了!我这就去休息,明天一早就按照您的意思来绑人。”
哈瓦娜不耐烦的挥挥手,等到科伦走远了,她又拿出手机翻开相册。
美食日记的那一栏目里,有圣乔什·乔里斯和她的亲密合照。
自从这位心理医生伏法受诛,被马奎尔·哥本哈根杀死之后,哈瓦娜的心就空荡荡的。她失去了生活里的精神支柱,再也没有人来指点她教导她如何做事。
一页页相片见证着她与食人魔的友谊,也记录着她内心的蜕变过程,从一个青涩幼稚的辅警,一路踩着同事的脑袋,慢慢变成心狠手辣果敢有为的审讯官员。
是圣乔什·乔里斯塑造了她,成就了她。想在萨拉丁这个边陲小镇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升迁,去往温泉集市领到一官半职,没有点非常规手段,哈瓦娜在两三年内根本就走不出这座山谷。
她先是拿着辅警师父换了功劳,这位授业恩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喝酒。
哈瓦娜用十三封匿名举报信伪造了一整套酒驾证据,顺便用两千块钱雇了猎团里一个摔断腿的老汉,诬赖师父喝酒开车撞伤老人,顺利拿到了师父的薪水。
再后来便是如法炮制,以私德问题攻击民兵队的伍长,借圣乔什的关系和镇长夫人走到一起,再往司务长的社交圈里狠狠踩上几脚,用了半年的时间混出个熟面孔,自然而然下一任的审讯官,就非她莫属了。
对哈瓦娜来说,圣乔什教给她的道理——就是这个社会依然沿用着肉食主义的法则,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
她非常感谢这位心理医生带给她宝贵的知识,品尝人肉之后,漠视生命的能力使她拥有了财富、地位和快乐。
“你想为圣乔什报仇吗?哈瓦娜?”
一个陌生的声音让哈瓦娜从甜蜜的回忆中醒觉,她本能想去拿枪。却叫一只冰冷的手掌按住。
乔迪几乎贴在这黑妹的耳边,他急需一个可靠的伙伴,一处温暖的房室来治疗颅脑损伤。
“我们合作吧?和我做朋友吧?”
第二天一大早,猎团的几位权威元老向诸位工友报时——
——猎团的增援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三天之后,救援队伍就会赶到菠菜高地。
战帮的四兄弟收到这个消息时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不用继续冒着生命危险,去修缮塔楼和信号塔。
让江雪明感到疑惑的是,躲在暗处的敌人似乎真的消失了,没有下一步行动。
昨天夜里,他和狼哥两人换班睡觉,后半夜是他值班,奥斯卡只睡了六个小时,现在还没醒,结果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他去值班室和宿舍转了几圈,背着熟睡的狼哥在基地里瞎逛,期间还遇见一个起来上厕所的工友,差点没把对方吓死。
可是转来转去,都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雪明十分肯定,这敌人再怎么能熬,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愈合身体的伤势。只要一睡下,再怎样强大的魂威能力都要失效。
基地能够维持供暖的房室只有那么几个,他连破冰车都没放过,后半夜时时刻刻在观察任何能够藏身休息的地点,可是一无所获——只有哈瓦娜的办公室,还有几位女工和本妮所在的女宿,江雪明扛着狼哥不方便进去探查。
“按照VIP的指示,为了查清楚基地发生的灵能灾害,我们要把各位绑起来。”科伦先生这么说着,从求生工具里拿出安全绳。
工人们对此表示配合,回到食堂里,吃过早饭之后就聚在一处。
科伦和其他两位猎团的生存专家开始绑人,不过十分钟的功夫,除了奥斯卡之外,连哈瓦娜也被安全绳绑在食堂的椅子上。
“VIP大人呀”
哈瓦娜阴阳怪气的,开始向奥斯卡进攻。
“照您的吩咐,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二十九个人都在这里了。那多出来的一个去哪儿了?”
奥斯卡有些尴尬,本来他想用这种方法保护运输队的普通人,如果能把那个[神秘人]也一起绑住,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哈瓦娜:“大家都是来打工的,VIP大人,你把我们也当做罪犯了吗?”
只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讲出去,工建部的雇佣者们立刻跟着问道:“VIP大人,真的要绑够三天三夜吗?我们手边还有工作呢.”
“是呀要是延误了工期,下个月我薪水发的出来吗?”
“要不这样,VIP大人,您先把我解开,我割自己一刀,您尝尝我的血,我肯定是没问题的!让我去资料库里干活行不行?”
奥斯卡憋着一口气,没打算放人。
就这么僵持了四个小时,他当真为运输队的每一个人喂完饭食,有人要去撒尿拉屎,他也是全程陪同。可是此前行凶杀人的[隐形人]却迟迟不肯行动,似乎真的就此离开了。
到了傍晚,人们越来越无聊,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什么“灵灾”——[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魂威能力让他们越来越迷糊,越来越记不得这件事。甚至觉得奥斯卡的行为有些荒谬无礼。时间能使隐匿的东西显露,也能使灿烂夺目的东西黯然无光。
这个时候,安德罗听见大B的声音。
“喂”
安德罗:“大B哥?”
大B:“哈瓦娜大人心善,要我们自己想办法逃走。”
安德罗:“有这种好事?!”
大B:“你信吗?”
安德罗:“我”
大B:“我也不信,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刚才她给我绑绳子的时候,留了个活结——阿杰和叔本华应该也能挣开绳索,跑到第一平台去,然后开着破冰车回镇上,怎么样?”
阿杰:“这婆娘想要我的命,我不信她!”
安德罗:“我也不相信她.”
大B:“她的老相好死了,圣乔什·乔里斯和她关系匪浅,帮咱们一把是应该的,再等下去,等到猎团的人来了,我们就真的没机会逃命咯.”
这么说着,大B又凑到安德罗身边,强行解开了安德罗手上的绳索。
安全绳落地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一时间安德罗不知道如何是好,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你有的选,安德罗,你有的选嘛!不像我们——现在呢?你要怎么办?是和我们一起?还是继续去爬灯塔修电缆?”
安全绳上的金属挂钩落地时发出叮当响声,这便是哈瓦娜提枪杀人的信号——
——她与乔迪谈了一笔生意,乔迪帮她收拾战帮的四个罪犯,帮她杀死马奎尔,报圣乔什的仇,她要给乔迪提供人肉和温暖的居所。
在这个瞬间,哈瓦娜大声厉喝,想把越狱的罪名实打实的扣在安德罗头上。
“嫌犯!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击毙你!”
可是安德罗没有动,他不光没动腿——
——还顺手把身边三个兄弟的安全绳打上了一个死结。
哈瓦娜突然站起,这件事吓得大B三人收起所有的侥幸之心,他们看见这黑颠婆拿起手枪要暴起杀人的姿态,心中突然生起悲凉之意。
这萨拉丁从来都没人愿意帮他们逃难活命,一句句甜言蜜语都是杀人的陷阱。
哈瓦娜见安德罗没有逃跑的意思,也找不到合适的杀人借口,于是喝令:“坐回去!”
安德罗没有坐下,他看了这么一路,一直都在委屈求全。命运好像从来不都给沉默胆小的人任何机会,他想勇敢一次。
“神父,我们去干活吧?在这里愣着啥也不干,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江雪明颇感意外,他不明白安德罗到底想做什么。
安德罗解释道:“猎团的救援队要来,菠菜高地的灯塔和电缆也不能出问题。如果基础供电得不到保障,我们都要冻死在这里。”
这么说着,这位暴龙勇士帮的领袖看向哈瓦娜,眼神凶狠。
“这么说对么?哈瓦娜长官?你最近借了血蝴蝶高利贷?”
哈瓦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以前就是放贷的。”安德罗说道:“割肉放血之后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你的神态像极了借贷者。”
哈瓦娜确实给乔迪提供了一部分人肉,用她自己的大腿肉,给食人魔做了一份鲜美的晚宴,这部分肉体损伤让她看上去精神萎靡,气血虚浮。
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做贼心虚的哈瓦娜想着——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乔迪想要神父的命,这些授血单位也要去塔楼工作,不如就此一窝全杀干净,免得夜长梦多。
奥斯卡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张从风能保护好自己。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安德罗已经为他点明了队伍里倒向魔鬼的叛徒,他必须活过两个夜晚。
决斗的第二回合,就定在灯塔。
这几个心怀鬼胎的授血怪物,会成为决定胜负的X因素。
Act.5 il sole·太阳
前言:
即使是上帝,也无法改变过去。
——亚里士多德
安德罗扛起了工具箱,在暴风雨到来之前,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战帮的其他三个罪犯跟在张从风身边,起初都是一副躁郁不满的态度,直到神父和他们一样,没有护具和防寒衣衫,越过两道铁梯,走到怪石丛生的陡峭山崖前,打开灯塔的大门。
安德罗紧紧跟在神父身后,突然开始闲聊。
“从山谷之间吹来的空气很好闻,神父。”
江雪明:“心情不错?”
安德罗笑着应道:“啊,劳动使我想起在黑德兰的日子,白天干活,晚上游戏。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周六周日还能赌上几场。”
江雪明:“有想过未来的事情吗?”
“太远了,对我来说太远了。”安德罗摇了摇头,挤进灯塔一楼,把工具箱放下就开始揉搓双手,过低的气温使他浑身颤抖。
江雪明一言不发,把外套脱下,丢到安德罗手中。
这一刻,安德罗诧异的看着神父——
“——为什么要帮我?”
江雪明:“智人的体温在三十六摄氏度以上,我还有一件羊毛衫,马上就要活动起来,手脚也会开始发热,这衣服碍事——送给你了。”
此情此景让阿杰动摇,他凑到大B哥身边去,低声问道:“这神父在关心我们,他真的打算帮我们完成工作?”
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使大B沮丧怄气,现在他看谁都像敌人,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脱身的事。没打算接话——如果能挟持神父当成人质,说不定可以抢到一台车离开这座荒芜的山谷。
可是这位小丑仔细想来,上一回抢医务所他们也是这么做的,结果败的不明不白。
大B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人不能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他跟上安德罗的步子,提着燃料桶往灯塔顶端爬。
阿杰要去另一座信号站检查为电缆除冰,叔本华身上有伤,就留在灯塔的一楼。一旦发生险情,他能第一时间通知运输队,要人们前来救治伤员。
这塔楼的梯道又陡又急,三人爬的非常慢。到了半途那山涧的狂风从通风窗吹进来,雪明只觉得手脚都开始僵硬,握住铁栏的指头几乎要和钢管冻在一起。
他提着一桶煤油,没办法双手同时施力,只能走一阶停一下,看清下一阶的梯台才敢继续往前。
“神父,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的”安德罗讲起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哈瓦娜那个臭婊子想害死咱们四兄弟,我也不明白,她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要用这种酷刑来处决我们。”
这灯塔的旋转楼梯就像一座刑房,塔楼的梯台和扶手则是冰冷的刑具,每次给灯具添火需要八桶燃油,普通人一上一下要二十分钟,基站的科研队伍往往要出动二十人的班组,共同完成添火任务——哈瓦娜要战帮的四兄弟来完成这个任务,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谋杀行为。
昨天安德罗上下跑了十六次,在这条死亡梯道持续运动了将近四个小时,算上休息的时间,勉强能赶上食堂开饭的铃声。他摔得浑身是伤,有好几次险死还生的危机,都是在意识模糊的瞬间拽住大B的身子,这才不至于从塔楼梯道滚下来。
“哈瓦娜是圣乔什·乔里斯的食客,他们有同一套菜单,同一副口舌。”不知不觉,江雪明走到了队伍最前方:“武仙座的干部一开始就想把你们送上餐桌,现在他死了,他的食客肯定要完成偶像的事业——这是典型的模仿犯行为。”
直到神父打开天窗说亮话,大B终于回过味来——
“——这婆娘居然敢吃授血怪物?她一个卑贱的智人!好大的狗胆!”
江雪明:“所以我说呀,大B哥,你已经变成保护动物了。笼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动物,对偷猎者来说就是最棒的目标。”
安德罗:“我还是不明白,神父,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都是罪人”
“上帝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过去。”江雪明走得越来越快,记住楼梯之间的步距之后,他极强的适应力让双腿找到了熟悉的行军节奏:“你们犯下的罪行应该受到裁判所的裁决——而不是被更恐怖的妖魔吃掉。”
“天哪!~他居然会关心我!~”大B装腔作势阴阳怪气:“他好温柔哦!~还想把我送去刑场,太贴心了!~”
还在一楼望风的叔本华老大哥哈哈大笑。
“神父!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但是在我看来——你还是没把梦巴黎的姑娘介绍给我,这点我就不是很认可!至少在我死前.”
话音未落,叔本华僵住了。
因为他身前多了个人——
——乔迪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叔本华的面前,主动解除了[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特殊灵能。
不,与其说是解除,不如讲是[转移]。
他对着旋转梯道挥出狠厉的拳击,灵体跟着做出二段连携攻击,紧接着便是雨点一样的连打!
在这个瞬间,叔本华连起身阻拦的动作都做不到,他坐在塔楼一层的燃料库房旁边刷手机,抬头就看见乔迪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开始展示魂威超能。
那一刻,螺旋铁梯在慢慢的消失——
——它的钢条和螺栓铆钉等等分件都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在[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捶打下变成[不存在]的东西!
安德罗和大B的脑子对这条道路的印象也变得模糊不清,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这条路了!吓得连连后退,攀附在冰冷的塔楼墙壁上,不敢动弹一下!
乔迪抹去了楼梯的“存在感”,并且主动来到了阳光之下,来到了张从风面前,他已经拿到了至关重要的两样道具,有了足够的把握,要杀死这位奇怪的神父以绝后患。
“悬在半空的感觉很不好受?对吗?”乔迪吃过人肉,已经恢复十足的精气神,此时此刻他的双唇发黑,眼睛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昨天我趴在悬崖边被你痛揍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神父!”
“怎么不说话了?你在看哪里?你在寻找落脚点吗?不要垂死挣扎了,我已经抹除了这条楼梯的存在感!你的大脑和身体都会背叛你!”
雪明努着身子,紧紧扣住墙体的凹槽和风孔,他离一楼有十六米,就此跌下去哪怕不死也得残废,可是双足总是踩在空处,根本就够不到结实的铁板——
——这位敌人似乎真的拥有“把物质变成空气”的神力,他已经记不得旋转楼梯的具体形态,勉强能够到两块铁板,有了立足之处,可是脚底传来的触感却是软绵绵的。大脑也在欺骗他,要他立刻转移方位,向着致命的空气踩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乔迪的灵体再次钻出肉身——
——华丽的孔雀幻影朝着叔本华狠狠敲上一拳,打得这位战帮的老大哥再也直不起身子。
叔本华的面庞叫碧绿色的鸟羽重拳轰得开裂,脸面肌肉和下颚裂开一道鲜红的伤口,下巴都被打断了!
可是叔本华的脸色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种可怕的痴呆感。
“哎?哎哎哎?”
他的喉舌在往外喷血,下颌骨被乔迪狠狠撕下,这部分的肉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真正的恐怖之处,是杀人于无形。处决的过程漫长且残忍。
叔本华的大脑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拥有“下巴”这个器官,只觉得喉头一甜,往外喷射的血液也变得合情合理,失去对这部分肉体的认知,变成只会惨叫的血肉机器,凭着求生的本能往塔楼外爬,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
在叔本华眼里,这位突然闯入塔楼的陌生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他自己的喉口就开始往外喷血,有关于下巴的记忆全都消失了!
“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慢慢吃掉,就从这条老腊肉开始.”
乔迪捧着叔本华脸上的烂肉,摘掉碎骨和牙齿,要从舌头开始品尝——
“——忏悔吧,神父。你总要忏悔,向上帝忏悔不如向我这位真正的神灵忏悔。”
“我无处不在,我时时刻刻都潜藏在你身边,抹除你熟悉的事物,甚至能抹除你的存在。”
“试着想一下,有一天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伙伴们都不记得你了,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而你只能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就是你的神。”
“至于杀死你的方式.”
乔迪咽下红彤彤的舌尖肉,从腰包里掏出一支精美的手枪,这便是哈瓦娜送来的武器,是萨拉丁兵站的标准装备。
他一脚踢开半死不活的叔本华,将枪口指向梯台上方。再从腰包里掏出贝洛伯格的剑柄。
“你的力量来自这支剑柄,对么?一开始我还好奇,你这贱种怎么会拥有枪匠的神力,原来一切都因为贝洛伯格的精灵,现在它属于我了!”
乔迪将剑柄送到嘴边,贪婪的舔舐着这支灵媒——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出入各个房室,偷到剑柄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剑柄的信息是怎么来的?这一且都要归功于哈瓦娜长官,在月河湖的灵灾事故里,马奎尔能被两个姑娘救下,全都依靠贝洛伯格剑柄留下的布条当做寻路线索,这至关重要的灵媒道具自然进入了哈瓦娜的视线。
“我能感受到我感觉到了!”
乔迪调转枪口,瞄向张从风。
“它在对我说话.它在骂我啊.”
“多么愤怒,多么冰冷的灵压.”
安德罗还想做点什么,他将手边的煤油桶奋力向下泼洒。可是手指头动弹一下——
——子弹后发先至,敲在安德罗的手肘,[除你武器咒]生效的瞬间,这一桶燃料结结实实的泼回安德罗的身上。
乔迪兴奋的叫喊着:“这就是枪匠的力量吗!是他的作战经验!是他的神威!”
“投降啦!~”大B哥仿佛回到了马戏团,开始重操旧业:“投降啦投降啦!大人!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犯不着迁怒于我呀?我只是个小喽啰我投降啦!~”
“那么我要你把身边那个神父踢下来!”乔迪偏转枪口,重新锁定张从风,“只要你事情办得漂亮!我就饶你一命!”
在这个射击角度,乔迪不敢再次开枪,贝洛伯格中流淌出源源不断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安德罗手里的那一桶煤油已经顺着塔楼的墙壁一路往下流淌,要是子弹轰出火花,这些油料发生爆燃,他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安全撤出这座冰冷的牢狱。
大B颤颤巍巍的看向身前的“同伴”,他离张从风还有一段距离。
这神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离大B起码有三个身位,中间还隔着一个安德罗。
安德罗睁不开眼睛,眼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燃油盖住了血的味道,手臂中了一枪,仅靠一条臂膀挂在塔楼的墙壁上,身上的衣服吸饱了煤油,变得又滑又沉。
雪明身上还有万灵药作为战术储备,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要直接从旋梯跳下,哪怕摔成残废,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他正准备这么做——
——安德罗却狠狠咬住大B的腿,从大B不老实的下肢啃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神父!——”
安德罗嚎叫着,抬起受伤的臂膀又啃了一口,这头食人魔鬼的咬合力非常强,臂膀的大血管和大B的股动脉一起往外喷洒血液,这血水被冷冽的寒风吹成雾气,浇在铁梯和扶手上,就变成一条肉眼可见的道路。
江雪明没有任何犹豫,他踩上铁梯往下狂奔。
乔迪立刻拉枪定位,子弹轰在塔楼的墙壁上,火焰迅速蔓延开来,马上就要窜到安德罗身上。
神父的移动速度超出了乔迪的预料,这家伙就像一头灵巧的猿猴,这复杂的旋转梯之间有一个形似鬼魅的身影反复跳跃奔走,跟着枪声的节奏迅速转换位置——那梯道的铁板成了最好的掩体,每次枪声一响,乔迪就难以锁定神父的身形。
“你竟敢用我的咒语来对付我?!”
乔迪只听一声怒吼,头顶四米多高的位置扑下来一个恐怖的身影。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
碧绿的孔雀化身再次显形,乔迪手中枪械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烈焰,他对自己的魂威十分自信。
这是第二次灵魂力量的直接碰撞,他依然相信[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账面数据——偏光六分仪对乔迪的灵体的破坏力也做出了极高的评价,破坏力和速度都是[A]级。
刹那之间,灯塔一楼掀起了火焰和飓风。
灿烂缤纷的拳影和两个虚幻无暇的灵体纠缠在一起,乔迪的眼神失焦,刹那间看清了[SweetDreams·芬芳幻梦]的钢铁臂膀——这才幡然醒悟。
眼前这位神父,就是枪匠本人!也难怪这家伙根本就不怕[除你武器咒]——这是枪匠创造的神奇咒语,对射击角度和弹道学的分析理解,我怎能用枪械来击败枪匠?!
必须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要告诉犹大!
江雪明没有任何保留,他只想将乔迪留在此处,仅凭肉身的速度,根本就抓不住[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拳头。
芬芳幻梦在离开肉身释放灵能的一瞬间,叔本华被这恐怖的灵感压力逼进了死门,挂在塔楼上的大B也是如此,他当场就吐了出来,吓得神魂颠倒,撞上滚烫的铁梯,身体黏着燃烧的煤油一路滚下,撞得头破血流骨碎肉裂。
乔迪越打越惊,清空弹匣之后却见不到半点血花,似乎所有子弹都叫那神秘莫测的铁铠大猫硬抗下来,他感觉双手发麻,与这钢铁猫咪对拳的结果好像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赢家是我!”
只要继续使用[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能力遁入黑暗之中,人们渐渐会忘记乔迪的存在,哪怕是枪匠也会忘掉这件事。
他要抹除自己的存在感,要把这个消息带回香巴拉。召回灵体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然后退出灯塔,藏到风雪之中。
雪明进步紧逼,咬住那碧绿色的孔雀一刻不肯放松,只要乔迪敢唤回灵体不再对攻,芬芳幻梦的拳头会在第一时间轰碎这鸟人的脑袋!
短暂的僵持攻防只持续了三秒钟,乔迪一条腿已经踩进到门外,他再也不敢多费口舌,憋着一口气,想从这恐怖的高速对轰中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超过音速的灵体气团在对撞之时迸发出来的乱流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才明白枪匠的战斗意志有多么可怕,在这种环境中,任何一次失误,任何一次犹豫不决和退缩,只要被对方的灵体命中一拳,战斗就立刻结束了。
精神力在迅速的消耗着,乔迪感觉之前那顿人肉是白吃了,他的脸色变得极差,口齿之间吹进好似刀子一样的寒风,迅速带走眼球和口鼻的水分。
左边?右边?左边吗?!还是左边?!
芬芳幻梦多变的攻击路线让他应接不暇,这灵体似乎就像一位武术大师,绝不是乔迪料想的那样,简简单单的运用超强的破坏力和速度来决出胜负。
“还是左边,太近了!他好像知道我的弱点!我的灵体左右协调性比不上芬芳幻梦,要接着往后退”
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唤回灵体!找不到!如果就这么认输,如果就这么逃走,我反应不过来的!芬芳幻梦会在一瞬间杀死我!
“枪匠!——”
乔迪以肉身做出了新的策略,他掏出打火机,在大B神志不清的那一刻,煤油桶落到奄奄一息的叔本华身边,燃料流进地库的门板夹缝——
——就是这个瞬间,乔迪以灵体猛击芬芳幻梦的右利手,连续不断的砸击直拳以伤换伤,敲出接近八百摄氏度的滚烫空气。
“要同归于尽吗!这么点火星子就足够烧死我们俩了!”
空气中迸发出来光焰引燃了叔本华脚边的燃料,在高速对拳的环境中,打火机跟着裂开,地库中还有四百多公升的煤油燃料,如果发生爆炸,他们绝对活不下来。
火焰像是一条恶毒的赤色巨蟒,直冲库房而去,如果让这条蟒蛇钻进地库,灯塔会变成一颗滚烫的火球,变成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叔本华挣扎着,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脊椎再次开裂,他猛的扑在燃油的行进道路上,被烈火烧的嗷嗷怪叫,他的口鼻不断往外喷血,空气中弥漫着授血怪物的肉香。
“畜生东西!你这”
乔迪两眼失神,战斗意志动摇的一瞬间,芬芳幻梦的重拳轰在他的肚腹,一个浑圆的创口泼出去碎骨和肉块!
返璞归真的灵体带着乔迪的肉体一起碎开!他的魂威破破烂烂的,身体跟着这股巨大的拳击劲风退了好几步。
他眼神怅然,站在冰天雪地塔楼外侧,看着门里的死神——
——枪匠正在调整呼吸,连续不断的进攻使这夜魔疲惫不堪。
这也许是乔迪最后的机会,强吃芬芳幻梦一拳,然后完成灵肉合一,抹去自己的存在感,逃到谁也发现不了的阴影之中。
“往哪儿跑呢!!!”
乔迪正想这么做,从头顶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塔楼的外墙破开一个深坑,安德罗两眼冒出精光,浑身带着暴怒的烈焰,腋下裹挟着惊慌失措的大B哥,两人一起直挺挺的跌在乔迪的脑袋上,将这授血怪物砸进坚硬的山岩里!
乔迪几乎疼得失去了意识,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
他的脑袋陷进一侧躯干中,腰也断了,可是还没死透!
两只胳膊没有任何知觉,枪械和贝洛伯格的剑柄也一起脱手落地。
他几乎和安德罗融为一体,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肢体中蠕动着,想要挣扎着逃走。他的灵能依然有效,并且在持续发挥作用。很快枪匠和这几个授血单位就会忘记他的存在。
“活下去活下去.活.”
乔迪已经爬到生活平台,身后枪匠穷追不舍,跟着安德罗的血迹追了上来。
雪明看不见乔迪,他只能顺着这“奇怪的血液”继续追踪,可是身后叔本华和安德罗生死未卜,大B经过这么一摔,估计凶多吉少。
他对着生活平台的引水渠狠厉的踢打,乔迪受到的伤害越来越多,他被揍得满地乱爬,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肚腹里的虫巢不断的往外喷溅着圣血,他脸上的毛发也越来越多,逐渐要爆发兽化病。
两条手臂也不听使唤,他只能依靠肩膀来逃生。
受了死神的毒打,乔迪的祈祷似乎收到了回报。
江雪明离开了,去查探战帮兄弟们的伤势——
——这位透明人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勉强爬回食堂,他腰腹以下已经完全消失,两条腿不见踪影,手臂变成了累赘,寒风将他的伤口冻成了坚硬的肉块,脸上头上冒出绿油油的羽毛来。
他用脑袋砸向哈瓦娜的窗户,一次又一次。
“哈瓦娜,救救我!救救我!”
只要再来一口人肉,他就能大胜而归。
光是“枪匠没有死”这个消息,就可以让他在犹大面前狠狠邀上一笔贪天之功。
“哈瓦娜!”
他主动解除了魂威,想在哈瓦娜女士面前提高那么一点存在感,温暖的居所会重新向他打开大门。
可是这位黑颠婆没有理会乔迪,她只是站在窗台边,好奇的看着这位永生之人。
她也做了一些尝试,比如拿来电磁炉和菜板,看向办公室窗户外边,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她终于给自己系上餐巾,尽量保持优雅,翻开圣乔什的菜谱,食指大动口齿生津。
乔迪几乎被这一幕吓得失智,他接着保持运动姿态,保持体温,从办公室的窗台跌回行车道路,再也不敢向哈瓦娜求救,他躲到破冰车温暖的底盘下方,要好好睡一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
Act.6 un sogno·一个梦想
前言:
人类是天生的社会性动物。
——亚里士多德
十个小时之后,萨马兰奇奥和唐娜这对夫妻来到了菠菜高地的接引匝道,沿着怪石嶙峋的崎岖山路往前走,就可以回到蜿蜒复杂的盘山公路和溶洞中。
运输队的这对夫妇都是猎团里优秀的探路者,可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两人的预料——道路消失了。
确切来说,是超过一百二十米的钢架桥梁,由数百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道基完完全全消失了,冷冽的高山风吹得他们透心凉,站在悬崖边,萨马兰奇奥百思不得其解——
“——唐娜,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记不得这条路?我们是从哪儿来的?”
唐娜抱住丈夫的手臂,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两位记忆力超群的寻路者已经想不起这条匝道原本的模样,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菠菜高地的侧岭,还有远方乌鸡山的丛脉山峦,中间裸露出来一道长达百米的断层区域,根本就没有任何人造道路的痕迹。
此时此刻,无名无姓的男主人公John`D瘫坐在大卡车的温暖货柜里,他醒了过来,并且运用魂威完成了此项“伟大的事业”——他的战斗意志依然没有熄灭,要和无名氏的枪匠斗到底。
他失掉了三条肢体,只有右臂能勉强的动弹几下,在零下十五度的冰冻道路上爬过菠菜高地的桥引路面,来回爬了三百多米。
他几乎变成了一头残废的孔雀鸟人,已经完全兽化,饥饿感要将他逼疯,生命似乎要走到终点了。
“犹大.”
“我要归一了,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找不到混沌之卵,手边也没有仙丹,连一块人肉都吃不到,这里还有些灾兽混种的佐餐剂,没有热水泡开,我的鸟喙也啃不动这些坚硬的食粮。”
“现在的我,已经虚弱到连一个孩童都杀不死了。”
“我输了,不过没有输给枪匠。”
“对我造成致命伤害的,是那几个授血单位,为什么这些畜牲东西不畏死亡,从灯塔跳下来也要拉我垫背呢?我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在帮助枪匠”
“连哈瓦娜这个蠢婆娘也要临阵反水,想把我送上餐桌——难道她就没想过,只要帮助我,她能获取更大的利益!这点道理她都想不通吗?”
他以右臂撑起身体,看着溃烂发臭的下半身,鸟嘴里不断的吐出一口口脓血。
“好冷啊犹大”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祈祷没有得到回应,乔迪决定自救,他不甘心就此死去。
返璞归真的持久力非常强大,他能让菠菜高地与外界的道路消失二十个小时,他要借此神力来恐吓运输队的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枪匠必然要离开温暖的食堂和活动室,这样乔迪就能拽着虚弱的身体,壮着胆子回到房子里。
他的目标是杰米和本妮这对灾兽混种,这两头鸟妖的元质构型与他的授血之身十分相似,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肉,或许就能获救。
“来了.机会来了”
萨马兰奇奥和唐娜夫妇俩把这个坏消息传回了运输队,第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探查菠菜高地的道路情况——毕竟这种灵灾实在太让人不安,太匪夷所思了。
江雪明也没有想到,身负重伤的敌人还能施展出如此强劲的灵能魔法,能把一条百余米的道路变成空气。他跟着运输队的工友们来到桥引平台时,望见百米长的断崖,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狼哥作为队伍里的VIP,和工友们一起反复试探着这条“天路”的虚实。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乔迪从卡车的货柜里翻下,在冰冷且锋利的山岩里蠕动着,像一条丑陋的虫子,往基地的食堂爬去。
食堂大厅里躺着战帮四兄弟,他们全都身受重伤。
安德罗和大B从灯塔摔下,是十二米左右四层楼的高度,直挺挺的摔在乔迪的身上。
这位暴龙勇士摔出原形,和乔迪一样爆发出严重的兽化病,脸面已经完全变形,他体内的圣血失衡,要退化成灾兽混种——现在的安德罗看上去就像一头尖嘴蜥蜴。脸上已经爬满了鳞片,口鼻还在往外溢血。
医护站根本就塞不下这几个身形魁梧的罪犯,安德罗只能瘫在食堂的大长桌上。
大B的情况要比安德罗好一点,他是屁股先着地的,不像安德罗那样凄惨,肋骨和面骨摔得开裂粉碎,浑身皮肤百分之三十烧伤。
叔本华已经陷入濒死昏迷,他是四小只里伤得最严重的,已经找不到下巴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沾上煤油之后,火焰几乎将他烧成了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如果得不到救治,不过五个小时,圣血失衡带来的兽化病和细菌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阿杰虽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在信号塔上进行除冰工作时,灯塔爆发出来的灵能乱流将他冲得东倒西歪,特别是枪匠的骇人灵压,使他陷入了短暂的惊厥失智状态,他从八米多高的电线杆上滚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基地里没有多余的白夫人制品,万灵药是没办法用在授血单位身上的——他们体内的维塔烙印愈合的一瞬间,也是兽化病爆发的时刻。
这就是授血单位的局限性,在舍弃智人身份的那一刻,就和万灵药说再见了,要得到圣血的栽培,得到超然的力量,得到不可思议的自然恢复力,必须放弃傲狠明德的恩典。
青金也被称为授血单位,但授血的过程没有维塔烙印的参与,这种血统的融合更像是母亲孕育新生命时,和幼儿进行一次基因的再嵌合——所以大狼们从来都不会产生万灵药的过敏反应。
如果有一位手艺精湛的医师,也可以用白夫人制品治疗这些怪物的外伤,决不能让药液进入他们的心血系统循环。
万灵药对癫狂蝶的圣血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他们肚腹之中的虫巢被万灵药消灭,那么接下来免疫系统就得对付身体里五花八门的圣血配方,兽化病带来的癫狂症是非常致命的——能活下来的例子少之又少,哪怕活下来了,也极有可能变成痴呆。
本妮小妹和父亲一起,在食堂照看这些罪犯,这些授血怪物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也会因为灵感产生幻听和幻痛。
自神父从塔楼回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讲明白,运输队里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奥斯卡为代表的信服派,他们相信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和神父以及罪犯们打了一架。
另一种是反对派,以哈瓦娜长官为首的工人们认为,这只是一种灵灾,出现在塔楼的手枪也是这条鬼魂偷走的,整个事件与哈瓦娜长官没有任何关系。
江雪明没办法说服这些人,战帮的几个罪犯都是神志不清的样子,没办法开口讲话。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本妮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握住安德罗的手,希望这些战士可以撑过这一关。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食人魔推开了食堂的大门。
乔迪用脑袋挤开门扉,紧接着呼唤魂威助阵——破破烂烂的孔雀灵体软弱无力的抚摸着乔迪的脑袋,把本体藏了起来。
正如乔迪所预料的那样,失去了部分肉身之后,他甚至连杀死本妮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一点点爬到长桌边,安静的等待着。
这个小丫头一定会给伤员们喂饭,到了那个时候,乔迪或许能吃到一些边角料,只要能吃点东西,他体内的圣血就能再次开始正常运作,能恢复一些力气,哪怕长出两条健全的胳膊,他也有翻盘的底气。
本妮看见大门打开了,于是动身去关门,她完全没有发觉乔迪的存在。
杰米老爹依然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被关在这么一个封闭偏远的边境聚居地,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怪事让他怀念起温泉集市里的日子。
女儿似乎对这些罪犯充满了同情心,这是杰米无法理解的事。要知道他的老婆就是癫狂蝶的战帮害死的。
“饿好饿”安德罗疼得哼哼唧唧的,脑门已经多了一个圆孔——这是日行蜥蜴的特征,除了眼睛以外,还有这第三只眼来感受光线。
本妮连忙去准备佐餐剂,把硬邦邦的人工肝块泡发,这些白夫人工厂里流出来的废料经过一次次加工风干,添加防腐剂再压缩成块状物,就变成了灾兽混种的维生素。
当本妮小妹把汤碗端到安德罗嘴边,安德罗突然睁开了一对兽眼,这蜥蜴人撑着身体,猛然看向长桌旁的一团模糊阴影。
“他在这里!”
乔迪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绝没有想到,安德罗居然能发现他的真身所在。
是身体受到的伤害太严重了?魂威的效果打了折扣?
这家伙能看见我吗?
实际上,安德罗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
兽化病使他的大脑和视神经,还有视觉器官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日行蜥蜴的世界里,UVA(紫外线)着色至关重要,这和智人的三原色视觉有所不同,在强日光环境下,它们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包括头顶的孔形感光眼,这第三只眼睛让日行蜥蜴活在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有许多生物看见的东西,其实和人类完全不同,此前用斯普安通瓢虫来追踪乔迪,也是依靠虫子的索敌机制来完成的。
乔迪的存在感被抹去了,但是在安德罗眼里,还有一团氤氲不明起伏不定的雾气,它扭曲了一部分光线,就趴在桌旁,这团浓雾伸长了脖子,等着本妮手里的汤碗漏下一点点救命的食物!
虽然看不清
安德罗十分肯定——
“——这家伙身上还有煤油的臭味.”
他能嗅见浓烈的信息素,能察觉到乔迪身上极度惊恐的情感。
本妮立刻从长桌边移开身体,杰米老爹已经从厨房取来菜刀,准备肢解怪物。
“他在哪里?在哪里?!大兄弟?我看不见他呀!”杰米慌张的问道。
安德罗已经无法锁定乔迪的位置,他的集中力走到了尽头,视觉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知觉,在身体缺血大脑缺氧的情况下,眼睛是最早一步背叛身体的器官。
他努着上半身,又因为肚腹间骨裂肉碎的剧痛被求生本能狠狠按回床上,他甚至没办法再多看一眼了!
“不知道杰米我不知道!别让本妮来喂我了!他想要吃的!他想活!”
安德罗十分肯定,乔迪想要从他嘴里分到一点羹汤,哪怕只有一点点。
对于拥有魂威的授血怪物来说,他们肉身之中的圣血配方也要远优于战帮的喽啰打手,生命的强韧度,肌理的愈合能力,神经的坚韧度和意志力也要远超安德罗等人。
同样是吃下一点点人肉,恐怕乔迪能恢复更多的力气。
“我来喂你.”本妮紧张急切的说:“你再不吃东西,就要死啦!”
安德罗指着本妮的鼻子,凶狠的恐吓道:“你感觉不到的!你看不到!摸都摸不到!你不明白!小丫头!”
乔迪抹除存在感的方式不仅仅是“看不见”——
——返璞归真的力量能直接影响智人的所有感官。
要不是安德罗这对蜥蜴眼发挥了一点点功能,乔迪哪怕趴在他胸口跳舞,他也察觉不到任何的触感和重量,大脑会自动忽略乔迪的存在。
煤油的臭气越来越浓烈,安德罗知道——这怪物从来没打算离开,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躲在人们面前。
再次醒来对安德罗不是什么好事,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失衡的圣血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次次刷新体细胞的结构,一次次粗暴的改变他的意识和基因。
他不断的喘着粗气,却想不出有用的办法,再也睡不着了。
或许在睡眠状态下,他能活久一点,保持每分钟三十次的平稳心跳,他还能接着活几个小时,事到如今,他好像没有什么办法接着活下去了。
两条手臂上的鳞片越来越多,颅骨发出恐怖惊悚的弹响,饭食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他没办法动嘴伸舌。
本妮小妹把饭碗高高举起,只怕那“看不见的怪兽”突然发难,抢走这宝贵的生命源泉。
乔迪恶狠狠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对策。他用下巴挂在长桌边,拼尽全力也只能抵达这里,他倚靠在安德罗的脑袋旁,只希望这头蜥蜴能吐出几口血来,或者在吃饭的时候呛出点边角料。
他尚且能够活动的右臂软弱无力,就这么搭在安德罗的喉颈处,只要本妮动手喂饭,他便能抓来一把佐餐剂送进肚子里,可是做不到!这丫头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安德罗发疯饿死!
“本妮.本妮你不能这么做”
乔迪低声默念着。
“你在杀人.你在杀人.”
可是本妮听不见,为了保全性命,返璞归真依然忠心耿耿的把乔迪藏了起来。
这痛苦且漫长的折磨终于要走到终点——
——安德罗的喉口变形,兽化病正在改造他的脊柱,要他长出一条强壮的尾巴,这个过程需要非常多的能量,饿到两眼发青,饿得失去理智。
他的嗓子眼里吐出恐怖的嘶吼,依然与本妮强调着,使劲的摇着头。
“不要.不要喂给我!不要”
“本妮.别这么做你清醒一点.”
“让你父亲去喊话,把神父带过来.不要”
“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
安德罗的眼睛再次陷入失血性失明的状态。
本妮小妹几乎被吓傻了,她才十八岁不到,就得亲眼见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消失。杰米也慌了神,顾不上其他的事,想把女儿拉走,送到运输队的人群里,似乎躲在人群里就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小丫头举着碗,先是和父亲一起走了几步。然后恍然大悟,丢下老爹赶回安德罗身边。
“不!父亲!我得救他们!如果当初有人帮妈妈一把,她不会死的!我得做点什么!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我不能见死不救!”
乔迪欣喜若狂,原本坠落谷底的心又看见了希望。
就是这样,给他喂一口,只要一口就行
“安德罗!”本妮摘下罩帽,露出满脸的鸟羽。
一旁意识模糊的叔本华听见好妹妹的声音,突然挣扎着恢复了部分意识。
他看见这鸟妖小妹的真容,终于明白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战帮的罪犯——他们是同一类人。
“我有办法,你别乱动”本妮捧着饭碗,喝下一口羹汤,把这头魁梧的蜥蜴扶起。
她抱着安德罗的脑袋,狠狠的吻上这头蜥蜴的嘴,把安德罗的两腮捂住,只怕从中漏出半点珍贵的食物。
“哦!喔!哇哦!”叔本华没了下巴,只能发出嗷呜怪叫。
乔迪绝望的看着这一幕,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阻止本妮小妹的投食行为,也没办法从这严防死守的爱意中抢到一点佐餐剂。
“轮到我了吧?!该我了吧?”叔本华的舌头刚刚长出来一点点,声带发出含糊不清的漏风之言。
杰米老爹如法炮制,端着汤碗对着这受伤最严重的老哥哥就是一嘴。
潜藏在暗处的乔迪看得心灰意冷,他与叔本华一样绝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
Act.7 esperienza d'oro·黄金体验
前言:
魔鬼手上,终有漏光的处所,掩不住光明。
——鲁迅·《热风》
“要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
“——我会饿死在这里!”
乔迪已经被逼进绝境,返璞归真的特殊能力一次只能影响一件事物,进入食堂的瞬间,菠菜高地的外部道路就已经恢复正常了。
枪匠回到食堂只需要一分钟,留给他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分钟了!
“在这个高度,我够不着这丫头手里的饭食!”
乔迪趴在桌台边几欲抓狂,手指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妮给安德罗喂饭,他们嘴对嘴心连心,是那么的亲热,没有半点食物漏出来!
快动动脑子!快!
怎么活下去?!
饥饿再次让这头困兽爆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就在安德罗吞下饭食,往长桌仰面倒下,要好好休息一会的那个瞬间,乔迪将捕食目标转移为安德罗这头蜥蜴怪兽。
此时此刻,暴龙勇士的两腮已经裂开,高度兽化的蜥蜴嘴还没来得及长齐骨肉,是最脆弱的时候。
口腮的两片粉嫩肉脯就是乔迪求之不得的新鲜元质。在这个高度,他只能够到安德罗的脸,如果要他去咬安德罗的屁股,他脆弱的鸟喙也啃不开厚实的棉毛衣裳。
这是一场赌博——
——对安德罗进行啃食攻击的一瞬间,这家伙就能锁定乔迪的位置。
他必须冷静下来,必须迅速恢复身体的机能,用来对抗杰米手里的菜刀,吞下元质的同时,也会承受新的伤害。
“我的授血之身”
“帮帮我!帮帮我!”
做完最后的祈祷,乔迪努着身子,扑上安德罗的胸膛。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安德罗瞪圆两眼!
第一时间,杰米老爹几乎吓傻了。
对于这位灾兽混种来说,他的内心本就没有多少勇气,此时此刻有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在啃噬着蜥蜴怪兽的脸颊,安德罗刚刚吞下佐餐剂,体内的圣血稍稍安静下来,困意袭来的那一刻,等到的却是乔迪的殊死一搏。
就是这短短的两秒,乔迪搜集血肉的速度越来越快,安德罗已经面目全非!
这头大蜥蜴腮帮子上的软肉,还有头颈淋巴和脖子一侧的血管,成片成片的血污浇在乔迪的脸上,让这头畜生现了原形!
本妮小丫头从父亲手边夺来菜刀,两眼发红心头一紧,朝着这团红彤彤的雾气挥刀砍下!
“噗嗤!——”
乔迪如遭雷噬,背心中了一刀!
不过不要紧!这菜刀造成的伤害远不如圣血带来的恢复力!
本妮想提刀再砍,可是惊愕的发现,这刀子好似陷进沼泽里,再也拔不出来了!粉嫩的肉芽包裹着菜刀,一路爬上把柄,吓得本妮松开了手。
“咦嘻.嘻嘻嘻嘻”
从乔迪喉口传出悚然可怖的笑声。他贪婪的舔舐着安德罗嘴边的兽血,越来越有力,把舌头也咬断!
此时此刻,乔迪只觉得后悔,只觉得惋惜。
如果他能勇敢一些,如果他能再果断一点,就不必在这张长桌前表现得像个小丑一样,若是一开始把目标选为安德罗脸上的软肉,不去惧怕这些普通人手里的菜刀,他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
暴龙勇士的血肉让他的体温升高,让残废的肢体重新拥有力量,让肉身的伤口开始发痒,冰冷的血痂又一次传来强劲的心跳声,一层层肉芽交叠着,孔雀羽毛也渐渐变得油光发亮,他要重获新生了。
糜烂的血肉被尖利的鸟喙啃得干干净净,部分牙齿神经牵连着大脑和心脏,这使安德罗陷入了深度昏迷,再无反抗之力。
“力量回来了!回来了!”
乔迪叫嚣着,左半边躯干突然长出来一条粉扑扑的臂膀,就像干枯的古树生了新芽。
他原本遭受好似腰斩一样的伤害,此刻从腰腹蔓延出来的肉芽要重新塑造出下半身。迸发出来的灵感压力几乎要把杰米父女俩当场逼疯。
“果然,我还是过于小心谨慎了!这副肉体是无敌的!”
“你们这些授血贱种,生命力怎能和永生者体内的仙丹相比?只要一点点血肉,我就能拿回这份神力!”
“可惜你已经听不见了吧!你们都听不见了!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我就是神!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
乔迪的右臂鼓起,原本黏在肩颈上颈骨折断的鸟头也在一瞬间回正。
他已经能够站起,用柔软的肉芽稳住身体,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变得焦渴难耐,把体表的血液吸进身体中,本妮和杰米已经完全看不见这头怪物了!
蜥蜴怪兽喷射出来的血液被这食人魔吸得干干净净,这使得乔迪重新变成了一团纯净无暇的空气!
决斗来到了最终回合——
——枪匠推门而入,风雪挤进温暖的食堂,吹得火炉的烈焰歪了一阵。
大门紧接着闭合,黑暗中只有一对亮晶晶的虎目在房室里游移。
皮靴磕碰着光滑的地板,雪明一步步往安德罗面前走来,这两股强劲的灵压让杰米父女俩说不出一句话,他们几乎无法呼吸,甚至没办法开口去提醒神父!
可是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任何提示了。
乔迪张开两臂,面露讥讽之意,缺了半边身体,他就这么坐在奄奄一息的安德罗身边,向这恐怖的夜魔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尽管来吧!尽管来找我吧!哪怕我站在你面前!你也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我呀!”
“枪匠!——”
“我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这几个人都嚼碎了吞下!保证不会漏出一点血水!”
“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软弱无力的恸哭!只能反复的责怪自己!你没有这种力量!蝼蚁感觉不到神灵的存在!”
枪匠在乔迪面前站定——
——这让乔迪内心生畏,脸上突然冒出如雨的汗珠。
“难道.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的!不可能的!”
“你看不见我,对么?你看不见我的!对不对!?”
从江雪明漆黑的眼眸中透出芬芳幻梦的虎目,这对竖瞳锁定了乔迪的位置。
“不会吧为什么?不会吧?我的灵能退化了吗?我变弱了?我”
铁拳轰在乔迪的脸上,几乎将他的眼珠子打出来!
他感觉脑子在天灵盖里反复弹跳!是佩莱里尼享受过的狠厉拳击,他的身体失衡,一下子滚回地面,撞出一条血路!
揍“空气”的感觉让江雪明十分疑惑,可是他的双眼仅仅迷糊了几毫秒,又恢复了锁定状态。
“究竟发生了什么.”乔迪十分肯定,这枪匠绝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拳头会落到他的脑袋上?为什么!
金光闪闪的星辰突然晃花了乔迪的眼。
他这才发觉,有许多黄金色的碎屑留在皮肤表面——
——这些是什么玩意?
来不及思考了,枪匠已经来了!
“砰!——”
拳头敲打魔鬼的声音好像子弹出膛!
超过音速的魂威拳击轰出来一圈滚烫的水汽,再次给乔迪的颅脑做一套震荡融合反应。
头颅连续受到两次重击,食人魔已经跌进死门,肉身被强劲的拳击力量打得飞起,狠狠的撞在排烟管道上,像一颗弹性十足的排球,到处都是他的血,弹回地板上,他的脑袋又一次和右肩融合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来看,乔迪终于看清身上的“黄金”——
——这些金灿灿的碎屑,都是安德罗的假牙!
这家伙有一套黄金做的假牙!上边全是FF14的图标!
兽化病爆发之后,这套金牙被新长出来蜥蜴尖牙顶穿了,可是安德罗舍不得它们,全都含在腮帮子里,乔迪在吞下安德罗的脸面软肉时,也把这些锋利的黄金碎屑镶在了脸上,跟着血液一起吸进了皮肤里!
它们变成了最好的示踪物,哪怕枪匠不明白乔迪的真身,不理解乔迪的存在,完全遗忘了乔迪这个人,也能依靠这些金光闪闪的示踪物找到食人魔!
绝大部分黄金在自然界以金元素单质存在,和其他重金属一样,难以被人体吸收消化,具有非常优秀的稳定性,对乔迪来说,他对自己的食谱有严格的要求,别说佐餐剂了,哪怕是烂一点的人肉都进不了他的嘴——如果不是陷入绝境,他根本就瞧不上安德罗的肉。
这些黄金无法成为他身上的首饰,没办法变成他的衣料,因为安德罗的牙床神经还是活生生的,这部分元质躲在金牙碎屑的缝隙之中,这些体细胞依然拥有暴龙勇士的强大基因和生命力,它们依然活着,在金子的保护下,无法被返璞归真的灵能所改造——
“——巴巴亚戈!夜魔!你”
乔迪绝望的呼唤着死神的名号,现出真身,想要谈判,想要讲和。
“你他妈到底在喊谁呀!”雪明锁定了颅脑,芬芳幻梦透体而出,铁爪钢拳夹带着狂风扫向这满脸血污的鸟人。
食人魔的脊柱断成两截,撞在结实的墙壁上,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弥留状态。
“枪匠.我要”
乔迪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我要和你.谈条件.否则我就我就”
“噢啦!——”芬芳幻梦挥拳直击!
大孔雀的颅脑爆炸,在墙上留下了一朵金灿灿红艳艳的花。
黄金碎屑跟着滚烫的脓血泼洒在神父的脸上,枪匠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癫狂蝶的血了。
一切尘埃落定,到头来,雪明甚至不知道自己杀死了一个什么玩意。
他从来没见过乔迪的真身,只晓得自己干掉了一头孔雀形态的授血怪物,期间爆发出来的灵能残迹肯定逃不过奥斯卡的眼睛——得想想办法说服狼哥,或者找维克托老师帮忙,帮狼哥消除这部分记忆。
他回过头来收拾残局,芬芳幻梦的手臂化为喷笔,将白夫人制品小心翼翼的喷吐在安德罗的脸上,一点点修复好这蜥蜴大兄弟的口舌和牙床。以芬芳幻梦的精密度来说,做浇筑血肉的活计不算什么难事。
安德罗依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整个治疗过程非常顺利,也花费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等到奥斯卡赶回食堂,大狼看见食堂里的满地血迹,后来赶上的运输队也开始帮忙清理这些脏污痕迹——诡异的是,人们并没有说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似乎菠菜高地从来都没有闹过什么灵灾,乔迪的存在感被抹除了。又是二十个小时过去,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狼哥没有问起什么奇怪的事,连江雪明自己都觉得,整个事件来得快去得也快,顺利得有些可怕。
直到第三天,救援队派了十二辆搜救车,浩浩荡荡的开到菠菜高地。
雪明依然想不通,这莫名其妙的孔雀妖怪临死之前究竟想说什么?
他好像是要和我谈条件?可是我们之间有什么条件可谈吗?
“阿俊呀,狼哥呀!奥斯卡!”
在众人登车返程之前,雪明还是不放心,他主动找到大狼,用两瓶酒把狼哥引诱到通讯站,私底下问起这个事——
“——你知道我的秘密?对么?”
奥斯卡恍然失神,面容痴呆的问道:“什么秘密?”
“嘶”江雪明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在乔迪意识弥留之际,临死之前最后的威胁,便是以血肉元质为媒介发动的魂威力量——他要活下去,否则就抹除枪匠的存在。
这种魂威攻击的恐怖之处,在于切断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在这片荒野绝地之中,如果江雪明也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他被运输队遗忘了,赶不上末班车,要徒步走回萨拉丁那也是死路一条,再怎么强大的VIP也斗不过这片冷酷的天地——这就是乔迪临终之前的如意算盘。
枪匠的肉身沾了乔迪的元质,必然会受到魂威力量的影响,也正是这死亡之前的诅咒,抹掉了奥斯卡对[枪匠]的部分认知。
可惜这种魔术没来得及完成,就被芬芳幻梦一拳暴击,强行打断了施法。这位永生者没有想到——枪匠是个不爱和敌人讲话的,胆小怕事的男孩子,根本就不会给他诵唱咒语的机会。
“哦那没事了”江雪明是个非常简单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如果这件事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为什么要追根究底呢?
于是他问起另一个事。
“哈瓦娜长官怎么说?基站的工作都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奥斯卡更加疑惑:“哈瓦娜”
江雪明:“啊”
奥斯卡:“哈瓦娜是谁?”
此话一出,江雪明脸色苍白——
——对啊,哈瓦娜是谁?
他的脑袋里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越来越模糊,完全想不起了。
“啊”
“神父,你别吓我”奥斯卡笑嘻嘻的,又害怕又想开点玩笑,“你被妖精附身了吗?哈瓦娜是谁啊?”
江雪明:“没什么,我突然想起这么个名字。好像我们的队伍里有这个人.还是个小领导。”
奥斯卡打开花名册,给神父好好数了一遍运输队的具体人员。
“喏!本次任务的最高负责人,我。”
“探险队的科伦.”
“几个寻路者,还有工友们。”
“加上战帮的罪犯,这趟可苦了他们啦。维护灯塔修缮电路,都受了不少的伤。”
“一共二十九人!”
江雪明安下心来,拉着狼哥往救援队的车辆赶,要搭上返程的末班车,一个月以后,等到开春化冰,猎团才能回到这片荒无人烟的绝地。
就在这个时候,电磁炉的警报声将哈瓦娜叫醒——
——她从办公室旁温暖的小床爬起,嘴里还留着永生者食人魔的香气。
这一晚她睡得非常舒服,在入睡之前,用灯塔下搜集来的残害做了一顿佳肴,就按照圣乔什·乔里斯的菜单,精心烹调的炖菜。
她擦拭着办公室的玻璃窗,要看一眼菠菜高地的雪景,这也许是开春之前的最后一眼了,机会难得,马上就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任职,再也不用留在萨拉丁受苦。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两百多米外越开越远的车队。
“不不不不!不对啊!”
这黑颠婆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披着睡袍一路往外飞奔,打着赤脚两腿发抖,踩在冰冷的铁板路上,留下一地的血脚印,她顾不上体面了。
如果留在这里,死了都没人发现啊!
“我还没上车呢!喂!喂喂喂!喂!”
她跟着匝道桥引跑出去六百多米,终于追上了最后一台车。
“喂!喂喂喂!喂!开门!我还没上车呢!我还没上车呢!”
哈瓦娜绝望的叫喊着,可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所有的存在感,都留在了[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临死之前的绝杀诅咒之中。她肚子里的血肉变成了绝佳的灵能触媒,将魂威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的身体被车辆拖拽,死死的抓住门把,又撞上结实的山岩,狠狠的甩在盘山公路上,留在了这片孤独的山脉中。
“你好!”
萨拉丁镇上迎来了一位新的司务长,一位新的审讯官。
前台警情服务热线这几天总有奇怪的[幽灵电话]从菠菜高地打过来,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讲话。
接待处的通信士小妹脸色古怪:“请不要再打过来了!不管你是亡灵还是什么的!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好吗?”
哈瓦娜:“喂!喂喂喂!我好害怕呀”
通信士小妹听不见任何声音:“没事我就挂了哦!BOSS说过,要破除迷信,你这种鬼魂根本吓不住我的!哼!”
哈瓦娜感觉越来越冷——
——因为电气室出了不大不小的故障,半个基地的供暖都停了。
为了活下去,这几天她一次次爬上信号站,爬去电气房,用木棒敲打电缆,除掉电缆上的冰柱。
最终她绝望的爬向灯塔,只想把灯塔点起来,或许在八十多公里之外的萨拉丁,有人能看见这道金灿灿的光芒。
乔迪也是因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而死。
魔鬼手上,终有漏光的处所,掩不住光明。
哈瓦娜深信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可是这就像一个都市传说不了了之——
“——之前有三十个名字?”
马奎尔作为灵能者,为运输队的成员们检查身体时,拿到了这份花名册。
“哦不!我看错了确实是二十九个。”
哈瓦娜提着两桶煤油,不愿意就此认输,人生就像一座高山,你不去征服高山,就要被高山吞噬。
她爬到半途,就觉得这塔楼是如此陡峭,却征服不了她的肉身和意志。
想起此前那四个罪犯叫苦不迭,她嘴边也露出一丝冷笑——什么酷刑?不过是懒汉的借口罢了!
这些废物一次只能带一桶燃料,而我能带两桶,难道这些授血怪物比我这个智人还要软弱吗?
这么想着——
——哈瓦娜只觉得身体失衡,塔楼旁侧的一个大坑吹进来汹涌狂风。
那是安德罗带着大B一起跳楼时,撞出来的坑口。
她被这道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一头栽下,沿着湿滑黏腻的梯道滚出大门,滚进陡峭的山岩,滚下万丈悬崖。
山涧回荡着哈瓦娜不甘心的嘶吼和尖叫。
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仙台府·玉林街道。
犹大抱着双手,站在邮箱前想了很久很久。
他分明记得,前半个月,好像有一封回执单要收,他忘了,就这么一直留在信箱里。
那是很重要的人,寄来灵媒道具的线索,与他这位大首领做任务报告,内容似乎和枪匠有关。
“嗯”
犹大仰起头,翻着白眼,想从脑子里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嗯”
他打开信箱,只看见一封空白的书信,上边没有任何字迹。
“嗯”
他念叨着组织里最神秘的名字,脑子里最后一点印象都消失了。
“罢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加班。”
月头了,饶我一命
新章节在申请解锁了,不要急喔,应该可以放出来
月头请个假嗷,今天因为低温睡到昏迷过去,下午头疼欲裂,摸一天。
各位磨人的小妖精先饶我一命吧,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孩子。
昨天更新还是没放出来
修改之后依然屏蔽,看来这个哈瓦娜和乔迪的死亡得处于量子纠缠态。
明天我去问问编辑看看嗷,会正常更新的,不要急,因为我比你们更急。
Act.8 alba·晨曲
前言:
不必等待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热风》
乔迪丨John`D是一位埃及人。
他的母亲是贝勒尼基二世,父亲是托勒密三世。
法老与昔兰尼的公主贝勒尼基成婚,并且这桩婚姻让昔兰尼和埃及合并。
在生下第一个儿子托勒密四世之后,这位以[Ευεργτη·慈善/施舍]为名号的统治者遭受了诅咒,他们诞下了一个“不存在”的婴儿。
贝勒尼基二世没有放弃这个孩子,与他的兄长一样,乔迪依然被很好的照顾着,有一对目盲的夫妇作为他的养父母来看护这个孩子——自小他的灵能天赋就庇护着他,使他成为了一个隐形人。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种卓越的灵能预示着灾难即将降临,为了躲过这场灾难,施者法老的孩子早早的将真身藏起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历史书上写的一样。
乔迪的姑姑贝勒尼基来找托勒密三世这个兄弟求助——
——因为安条克王朝的后宫争斗,这位姑姑的孩子被毒杀了,于是托勒密三世利用这次政治阴谋为借口,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第三次叙利亚战争。
在战争期间,贝勒尼基二世为丈夫祈祷,剪下头发献给神庙,可是这些头发却莫名奇妙的失踪。希腊的天文学家萨摩斯·科农如此安慰王后——这都是神灵的旨意,陛下的头发被神摄到天上去,变成星辰。
这一切,都只是乔迪的恶作剧。
那时年幼的乔迪不懂战争,只知道从未与他开口讲过几句话的父亲,要用卓越的暴力,去毁灭另一股卓越的暴力。
托勒密三世在位期间,希腊化埃及的国力达到鼎盛时期,这位法老前后打败了叙利亚,打败了塞琉古王朝,夺取了小亚细亚西南部的海岸地带。
起因也仅仅只是因为姑姑的丈夫安条克二世的家庭伦理大戏——
——这位以[Θεο·神]为名的国王娶了姑姑贝勒尼基,并且和前妻劳迪斯一世断绝了关系。于是老王后狗急跳墙,在丈夫临终指定新欢的儿子为继承人时,毒杀了这个年幼的储君。立自己的孩子为新王。
这一切使塞琉古王国在叙利亚的战情直转急下,并且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这个时候,站在旁观者视角的乔迪还没有意识到,有一场浩劫即将降临埃及——
——二十年后,五十五岁的托勒密三世死在了法老的王位上。
乔迪的兄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托勒密四世,这位领袖整日荒淫无度,纵酒寻欢。
在奸佞臣子的怂恿之下,托勒密四世对家人挥动屠刀,杀了母亲,杀了兄弟,杀了叔叔们,还有他的妻子。
乔迪不敢声张,也不能声张,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局外人,对于兄长的所作所为,这位“不存在的王子”做不到任何事。
托勒密三世依靠斯巴达国王克里昂米尼的血脉开疆拓土,这是托勒密王朝最强大的指挥官。可是在托勒密四世的眼里,家人都是影响统治地位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最锋利的剑怎能留下来呢?
继位不久之后,托勒密四世就逮捕了斯巴达国王。
不用等到来生,也不用过百年再来看历书如何写。
野心勃勃的叙利亚国王安条克三世发动了第四次叙利亚战争。要详细说起这场家庭内战,这位安条克三世的父亲,就是劳迪斯王后扶持的新王。
在第三次叙利亚战争时,这位新王先是被托勒密三世打败,后来在战斗中落马摔死。
不论是家仇还是国恨,埃及和塞琉古王朝必有一战。
另一边,乔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继续为非作歹,直到公元205年,这两个国家打成一团,又有马其顿和罗马虎视眈眈。逐步衰落的埃及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乔迪作为一个隐形人,没有任何的政治话语权,看着年仅五岁的大侄子登上了法老的王位。
安条克三世熬死了昏庸的对手,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傀儡法老,可是这个时候熟悉的盟友纷纷倒戈,向塞琉古王朝和埃及露出了獠牙。
这对难兄难弟等不到决出胜负的一天,罗马的战船就浩浩荡荡的开过了达达尼尔海峡。公元前一九零年,安条克三世被彻底打败,在马哥尼西亚战役中一蹶不振,彻底结束了罗马·叙利亚战争。
九年之后,托勒密五世二十三岁,同样死在了宫廷毒杀的戏码中。
他的孩子托勒密六世继位,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王室厮杀手足相残家庭乱伦。
百年之后,埃及迎来了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正是赫赫有名的尼罗河妖妇。
这个时候,乔迪还没有死,他在历史的长河中活了一百五十多岁,他不知道自己的不朽之身从何而来的,直到他与佩莱里尼·图昂相遇。
这位来自古希腊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了罗马大统帅马克·安东尼身边的智将。
要讲起佩莱里尼的生平,就如他自述那般,他谋杀了自己的老师,吞下了老师的血肉——这位贤师则是柏拉图的兄弟安提丰。
历史上安提丰因为反对雅典的民主制而被处死。他在年轻时曾经讲过——雅典绝大部分居民是奴隶和外邦人,这些人从来无权参加会议,从来不得过问雅典的法律。因此雅典的法律是违背多数人意志的,这不是法律而是暴力。
最终他的死因也来自一个奴隶的背叛,死于雅典的暴力——佩莱里尼·图昂啃啮了这位学者的血肉,并且得到了永生。
乔迪一生的遭遇都与佩莱里尼息息相关,托勒密和塞琉古的斗争被宫廷之内的阴谋左右,这些阴谋的发起者,便是佩莱里尼·图昂。在远古蛮荒以家庭为纽带的权力体系中,总会出现粗糙的政治手段和卓越的政治智慧。这些突破口变成了佩莱里尼一手操办的毒计,让托勒密和塞琉古永世不得安宁。
无尽冥渊之下,越过时间的长河,两人再次于原初之种的净界之中碰头。
这里是比地狱还要深的炼狱,是超越了灵薄狱等等中间地带,活人依靠灵魂离体这种手段,也无法抵达的核心区域。
尼福尔海姆的极深处,在地核熔岩与铁镍山丘之间,魔宫的极深处,两个混沌人形由地球老娘的元质再次塑造出熔渣焦铁一样的受刑之身。
乔迪:“我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把这条信息送到犹大耳边吗?”佩莱里尼·图昂如此问。
乔迪:“在灵能天赋上,你比我更强。”
这个时候,佩莱里尼·图昂放弃了。
他作为永生者联盟的大脑,在这个鬼地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传递信息的方法——就如神话传说中的[无回之城·潘地曼尼南],灵体抵达净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哪怕是托梦都做不到。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僚被送到这里来,说不定下一回就是犹大。
由原初之种搭建的魔宫奇形怪状,他们死在枪匠手上,管理魔宫的典狱长却是大姐大——这种现象使佩莱里尼隐隐猜测出来一种可怕的事实。
“你是第一天来,走吧。跟我去见这里的魔王。”
越过焦黑的柔软铁核道路,乔迪的灵体一开始被这炙热的恶火烫得满地乱爬,久而久之就开始麻木,痛到发癫发狂了,走到魔窟的街道时,就见到成群结队的怨灵在两侧房室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受刑。
酷爱杀人放血的玛丽·斯图亚特塞进一个铁处女里,似乎已经习惯了放血的节奏,随着钢铁棺材不断开合,那针刺也时刻在变化形态,穿出不同的孔洞来。玛丽主母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见新人来了还会热情的打招呼。
西街口的劳伦斯和强尼两人正在下象棋,他们都是癫狂蝶圣教的领袖,做过几个大项目,要细分罪行逐一惩罚,一旁就有他们生前的副手捧着卷宗来安排受刑的项目,劳伦斯昨天是被雷普了好几次,今天换成割肾割肝的夺肉刑罚,于是就有两个战帮的喽啰来主罚。
强尼也是如此,他生前黄赌毒的生意全沾,那么刑罚项目和劳伦斯差不多。
这魔窟之中好不热闹,街头巷尾要么是凄厉嚎叫,要么是欢声笑语,无名氏的功德林里热火朝天,不一会就见到一位骑着黑马的魔王从宫阙中走出来。
那便是大姐大——
——在犯人们眼里,这大姐大的形态也在时刻变化,劳伦斯回头窥了一眼,葛洛莉就变成全副武装的披甲姿态。换到其他犯人眼中,又成了不同时期的姿态。
这奇妙的炼狱里,似乎葛洛莉的灵体会受到其他观测者的影响。
唯独大姐大座下那匹黑马没有改变,它就像一团柔软黏腻的石油团块,在不断的变形,不断的往前翻滚蠕动,只有颅脑那对血红的眼睛和模糊的轮廓,能让人把它理解成“马”——这部分元质也是从地球母亲身上来的,它就像灵体中继器,能让葛洛莉暂时依附在它身上。
乔迪和大姐大打过招呼,从这黑马骑士手里领来厚实的卷宗,里面密密麻麻安排了接下来两百零六年的刑期项目,每天花样都不同。期间大姐大也没说话,似乎是接待了太多食人魔,已经懒得和这些人作口舌之争。
佩莱里尼拍了拍小老弟的肩,低声说道。
“我怀疑傲狠明德和原初之种做了一笔交易。”
“它召唤来强大的邪神,附在枪匠的身上,葛洛莉和枪匠就是同一个人。”
“这自私自利的凶兽,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和这恐怖的魔女做了交易——我们的灵魂就是傲狠明德的报酬。”
乔迪浑身一紧,看见卷宗里的几个“大项目”时,突然开始绝望。
原本他想着,或许死亡不是终点,他可以变成灵体继续为祸人间,可以像各类通灵仪式里的魔鬼一样,由各种各样的招魂起灵法术,再次前往物质位面作祟,将枪匠未死的消息传递到犹大耳中。
结果死亡真的不是终点,而是无尽痛苦的起点。
劳伦斯与强尼依然在弈棋,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他们一边有说有笑的,一边承受着剥皮拆骨的痛苦。
“我本来以为,第一交通署的克帅,克罗佐·凡迪恩是我最大的对手。”劳伦斯这么说着:“经此一战,事后再来推演,我只想为葛洛莉鼓掌。”
“是呀”强尼输的心服口服:“后来六年,这个炼狱里的人越来越多,有时我会怀疑,这些家伙难道真的都是枪匠一个人杀的吗?要我来办这件事,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如果按照概率学来推算,要我击败如此多的强敌,恐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三七的概率能全身而退。”
“这家伙是越打越强,他在不断的进化。”劳伦斯歪头抿嘴,或许是被炼狱的酷刑磨出了父爱:“我的孩子是他的学生,我的基因留在依然在物质位面,此时此刻的我居然会产生欣慰且庆幸的心情,真奇妙”
佩莱里尼蹲在棋盘旁边,这个时候又有一位不认识的执刑者,为佩莱里尼戴上了一副满是刺钉的车轮,将这怪鸟的灵幻之身扎得血肉模糊——乔迪看得两股战战,而佩莱里尼却老早就习惯了,他一瘸一拐的蹲到两个“年轻人”身边。
“和枪匠作对,用奇妙的比喻来讲,他就像一个和蔼且亲切的朋友。”
“他会邀请你来家中做客,然后与你嘘寒问暖,紧接着你们喝下同一壶茶。”
“当你还在为礼貌体面等等细节感到拘束不安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等你想要借口抽身,去厕所行个方便,咳”
说到这里,佩莱里尼的心肺系统出了点问题,从嘴里吐出几根钢钉,又被执刑人拖去广场,这残酷的车轮刑要他在街头滚上几圈。
等佩莱里尼回来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的接着说。
“你会发现,枪匠已经不知不觉的拦在了厕所的必经之路上,他直击你的要害,让你颜面扫地,让你破了心防,像这种绝佳的马桶,不能容许外人提前享用——他就是这么一个下流下贱招人嫉恨的家伙。”
“当你闻见自己散发出来的臭气,这个时候败局已定,你甚至没办法还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潇洒离去,坐在马桶上提枪开火。”
“我”
“到点了,开饭。”强尼吆喝狱友一起去食堂。
没有了物质位面的牵挂,这些癫狂蝶的领袖们对永生者大老板提不起半点兴趣,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一团团黝黑的焦铁化为狱卒的形象,盛来滚烫的泥团黑土暗红熔浆,这些东西便是功德林里的传统美食,当受难的灵体看见这些“饭食”,他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成饿鬼,把这些熔岩都吞进肚里,不一会便烫得肠穿肚烂。
以乔迪为代表的一批新人受不了这种折磨,只吃了几口就疼得失去了意识,可是强烈的饥饿感又迫使他们再次爬起。
这个时候,食堂里传出玛丽·斯图亚特贼心不死的叫唤。
“我要你亲手喂到我嘴里!葛洛莉!葛洛莉呀!”
萨拉丁镇迎来了一位新的心理医生。
迎着早晨清朗的空气,张从风走进圣乔什·乔里斯的故居,只觉得司务长这么安排有些埋汰人。
奥斯卡在一旁帮忙收拾行李,随口说道:“别生气嗷,张医生。镇上有心理问题的病人呢,他们都习惯在这个小屋子里谈事情了——这个环境让他们有种安全感。”
江雪明骂道:“难道我还得给他们做菜?多大脸?”
“呃”奥斯卡把行医资格证的打印件送进画框,裱在墙上,“那可不,他们之前是被食人魔害了,你总得露几手吧?要不我来做菜?你来话聊?”
雪明翻了个白眼——
“——行吧。”
说实话他是不想接圣乔什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之前萨拉丁镇上猎团的病人们多少都因为地区灵压而变得疯疯癫癫,需要心理咨询。可是圣乔什的治疗办法也让这群人的食性出了大问题。
别人治过的病人,就和官方售后修过的显卡一样,你要是一个修机佬,愿意接手这种老大难的活计么?
可是没有办法,鲁迅先生说过,不要等待炬火,要成为光。
可见鲁迅也是看过迪迦奥特曼,读过佛经,知道阿弥陀佛的梵语直译就是“无量光”——至少比只会念口号而不知道其含义的教徒要靠谱得多。
雪明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些病人里边有一两个贝洛伯格的附身者。也省去了一大堆麻烦,他可以直接从病患里筛一筛选一选,把贝洛伯格这个叛逆小子收到剑柄里。
于是从风的小诊所开张了,就在今天——
“——来看看第一位病人嗷,让我瞧瞧是什么货色。”
雪明打开手机的预约目录,病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待。
“请进。”
狼哥在厨台站着,这位VIP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从风医生这一路上帮了他不少忙,必然要把人情还回去。
这位病人是镇长的大外甥,名字叫克里,十七岁,有一头漂亮的橘黄色头发,脸上都是雀斑。
克里小子上来二话不说做到江雪明对面。
“医生,我最近感觉自己抑郁了。圣乔什也没有办法,他似乎治不好我。”
江雪明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你吃过他做的菜么?”
克里:“没有,他嫌我聒噪,说我是没事找事。”
江雪明:“啊什么病情,具体和我聊聊吧。”
克里拿出手机——
“——就是这个游戏,我喜欢在手机上完MOBA游戏,一种5V5的团队竞技。”
江雪明:“啊”
克里接着说:“每次我打开它的时候,我的舅妈啊,还有舅舅就说我有狂躁症,平时我是很安静的,很听话的一个人,他们都讲我有礼貌,是个爱笑的男孩子。”
“可是呢”
“我一旦打开手机游戏啊,就好像被魔鬼附身了。从风医生,我听说您还是一位神父是么?能帮我驱魔吗?”
江雪明想了想——
“——你手机给我看看?”
克里惴惴不安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雪明一开游戏,再看战绩。
“呃不是挺正常的吗?”
游戏的战绩互有胜负,很正常。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开心。”克里解释道,突然脸色就变了,变得凶狠毒辣:“如果我不能乱杀!那游戏有什么意义呢?我也开心不起来!哪怕是我队友带我赢,我也觉得很窝囊!我受不了毫无作为的自己!我要决定比赛的胜负!我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我.”
奥斯卡嚷嚷着:“您赶紧给劝劝呀!”
江雪明从医生包里拿出治疗工具——
——他抓来一把小钢锤,对着手机砸下。
“啪!——”的一声,手机变成了废铁一块。
“你干什么呀!医生!”克里小子刚想抓狂。
张从风抓住了病人的手指头,再次提起锤子:“如果不是手机的错,那就是你手指头的错咯?”
克里小子不说话了,似乎什么都放下了。
江雪明把四百个辉石货币送过去,就当手机折现。
“下一位!”
Act.7还没放出来
先更新啦!周一我问问编辑看看哈
Act.9 crepuscolo·拂晓
前言:
我不是英雄,但是我与英雄并肩战斗。
——切·格瓦拉
在十八区,萨拉丁的冬天是无聊的,干燥的,让人皮肤生痒,能在肚子上长出成片的荨麻疹。
屋外的冷空气冻得行人浑身发抖,仿佛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寒意就像恶毒的妖精,能从拉链和扣带之间挤进外套,钻进里衣。可是走到温暖的房室里,地热暖气空调又会让紧绷的皮肤迅速伸展开,于是人们脸上身上就会多出许多斑点——也有医生常认为这是维塔烙印,实际上并不是,它只是普普通通的皮肤病。
二月初,这才是萨拉丁的深冬时节,一切狩猎和生产活动都停止了,城镇的室外气温也接近零下三十度,在这种天气沿着月河湖跑一圈都有可能变成人肉冰棍。
从风小诊所的客人也越来越少,雪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等到化冰时,进入精灵圣地的深处寻找贝洛伯格的踪迹。
没有预约,雪明迎来了假期,也带着医生包和行李住回了小驿站。这十来天他躺在圣乔什的房子里过夜,和老婆打视频电话总感觉怪怪的。能从别墅区搬回闹市是好事,多了些人间烟火。
回到驿站的前门,远远的就看见猪肉铺老板把店面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小酒吧。
雪明没着急去寻奥斯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和猪头人老板打了个招呼。
“哎!掌柜的,您这铺面怎么变了?”
猪头人的名字叫巴浦洛夫,祖上是俄罗斯人,也是勇敢的红石人后裔。留着一嘴茂密胡须,脸上的鬃毛粗短且黑硬,原本倚着门框低头刷手机,听见神父的吆喝,就抬起头正眼看来——
“——冬天镇民们家里都有余粮,一般不出门。我这店面就用来招待旅客,搞点酒来卖。”
江雪明:“哦!生意还好吗?”
巴浦洛夫哼哼唧唧的笑道:“那当然好啦!不挣钱我酿什么酒呀。”
江雪明决定就近打听打听:“我能进这个酒馆么?您这地界不排斥基督教徒吧?”
“神父您也要喝两杯?”巴浦洛夫两眼一亮,把门廊道路让出来:“来来来,别客气啊。第一杯算我请的。”
雪明大步往铺面里赶,进门便是一个简陋的柜台,平时分割猪肉的石台子叫老板洗的干干净净,此时此刻梦巴黎的几位佳丽都来打临时工,领了个调酒师的兼职。巴浦洛夫的生意做得讲究——这门店里外里都经过家政公司的清洁除臭,非常干净。
酒馆往东北侧方向的小沙龙挤了两个牌桌,猎团的猎人们在这里打发时间,西南侧则是一个迷你KTV舞台,上一回镇长的小外甥领着几个同学聚在一起。
往柜台看,奥斯卡就坐在哪儿,身边的两个小狼宝在写家庭作业,狼哥还在准备下个阶段的教学内容,台面上砌满了书。
雪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狼哥,他就近找了条椅子,与调酒师妹妹要了一杯伏特加,坐在玩牌的人群中间。
他看了十来分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身侧围观人群里面有个好事的小哥主动问起。
“哎!神父!你也来两局?斗三张!很简单的!”
这个斗三张在中国这边就是诈金花,萨拉丁镇上的劳工大多都是欧美裔,说法不同而已。
“我不玩的.”江雪明面露尴尬之色。
小哥应道:“不玩牌你看的那么起劲?神父?有心事呀?”
雪明顺水推舟,把诉求讲了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我来萨拉丁是为了给本妮治病,后来马奎尔医生提供了一些线索。”
讲起马奎尔医生时,诸位猎人就不再嬉皮笑脸,都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雪明接着说:“他有一副符纹石碑,这个东西应该能治好本妮的癫狂病。”
这么说着,雪明又从医生包里取出来日志,把画像展示给猎人们看——这并不是第一次问起石碑的线索,马奎尔能画出这副碑文的具体形态。
猎人们看了许久,互相问询线索,最终皆是摇头叹气,没有下文。
“不如去问问琉克!”人群里传出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神父!马奎尔医生和您讲过这个石碑的来历,他是从探险者手里拿到的,那三万里哨所的洞道离银盔猎团的聚居地不远!指不定琉克团长知道些什么呢!”
这位热心猎人的英语口音很重,是个意大利人,不过雪明还是听懂了,那[琉克]的发音指的其实是“卢卡”——雪明其实不太想去面对卢卡团长,因为他们不止见过一面。
在远征时期,卢卡是第一交通署克帅的参谋,后来调派到十八区做战团的地区指挥,现如今跑到银盔猎团来担任团长,看似是进了攻坚队发光发热,实际上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养老的地方。
而且卢卡先生的眼睛很毒辣,要是两人再见面,雪明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能不能躲过参谋的眼睛。
“我代你去问问?”奥斯卡老哥突然挤来雪明身边,似乎看出来点蹊跷。
江雪明:“不麻烦”
奥斯卡似乎理解上出了点差错:“我知道,你人微言轻,怕进不了猎团的门是吧?我去我去!找东西这事儿我在行!”
猎团在荒野中寻到的物品,都应该归猎团所有,只有极少数没有经济价值,只有一点文化价值的先史遗产,譬如神父想要的符纹石碑这类文物,猎团会主动交到秘文书库手里。
在奥斯卡眼里,这神父想找银盔猎团帮忙,看起来忸怩不定,应该是不好意思去攀卢卡先生的高枝,东方人都这个样子。
狼哥一溜烟就窜出去了,留下两个小狼孩子。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从大门外边闯进来三个老熟人——
——那是得到假释的大B、安德罗和叔本华。
阿杰没有来,他不乐意出门。
这三个罪犯在猎人们眼里,就变成了帮助开荒探险的好兄弟,菠菜高地的运输队口中,他们可是为了团队献身,爬塔楼修电缆的义士,那地位相当于大夏天给你下楼带外卖,为你空调交电费的义父级存在。
叔本华进门来就往柜台走,他的脖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看见露易丝妹妹就走不动道了。似乎在雪明察觉不到的日子里啊,终于和梦巴黎的小妹要修正成果。
大B依然是满脸阴桀忧心忡忡的样子,也顾不上和旁人客套,直接找到神父,说起最近的烦恼,要神父狠狠的加班。
“神父,我还是很担心。”
江雪明:“你有心理问题?”
大B:“是的。最近我总是惴惴不安,萨拉丁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可是到了春天,我就得去裁判所迎接自己的死刑.”
江雪明:“这样吧,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么说着,雪明把大B带到门外,要巴浦洛夫老板进门去。
巴浦洛夫立刻就不乐意了:“怎么了?我在这儿揽客呀!”
江雪明直言不讳:“您是否对自己的颜值过于自信了?”
巴浦洛夫:“那可不!难道我的客人们不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进来买酒喝的吗?”
大B:“哈哈哈哈哈!”
门廊下,雪明和大B问起正事。
“你以前犯过哪些罪?就在这个小亭子里,你把这里当忏悔室,我是你的神父,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讲清楚,谈明白。”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大B坐在门廊边,背靠街道,“裁判所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大卫·维克托只要稍稍看一眼,就知道我难逃一死。”
江雪明:“详细说说?”
大B:“我以前是十八区教团的报童,最早就是给犰狳猎人送新人情报的。”
江雪明:“无名氏的主母曾经也是报童。”
大B:“不一样,有些猎人胆子小,他们不敢直接动手,我就看准了这个风口,搞拓展业务,比如犰狳猎手不敢抢的新手,我来帮忙带路,还要帮忙抢劫,拿走万灵药和日志以后,还要拉帮结伙去恐吓这些新人——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别去报案。”
江雪明笑道:“那你可真是该死啊。”
大B:“有战帮的大人物看得起我,就要我进红杰克马戏团,那时我没有灵能天赋,多亏教团的老阿甫给我喂了肉——你知道什么肉,应该是一位授血怪物的元质。”
“我很羡慕车站的乘客们,他们有天赋,有勇气和信心,可以沿着闪蝶的蜕变路径来实现个人价值。但是我没有那种天赋,嫉妒使我扭曲。”
“十八区早些时候有四个大教,光是各路野鸡造出来的零号站台就有二十多个,像无名氏发迹之前,早年剿灭的骷髅会不过是喽啰中的喽啰,我还以为自己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我为红杰克马戏团出生入死,为教团杀人越货,争地盘抢灾兽。就我能记住的命案,应该有六起入室仇杀。街头火并更是记都记不清了,大家都拿着枪打来打去,谁知道自己打死了几个呢?”
“直到交通署和战团带着无名氏一起来了,来十八区剿匪,第一个杀的就是武仙座,战帮也作鸟兽散,我躲了起来,不敢去面对昭昭烈日。”
江雪明:“听起来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判断,你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有自知之明的罪犯,不像某些变态,比如最近伏法受诛的乔治·约书亚,这家伙临死之前依然认为自己在执行着正义事业。”
“神父,你在夸奖我?”大B不理解。
江雪明:“不,我只是根据你的一面之词来评价你的精神状态。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的心理缺陷,这是好事。”
大B接着说:“过了这么多年,我想在萨拉丁这个镇子上找到一笔启动资金。重新把战帮的台子搭起来。”
江雪明;“这恐怕是异想天开。”
大B问道:“异想天开吗?”
江雪明:“是的,不等你扯旗子立山头,青金就来踹你门了,现在他们闲得慌,你是完全搞不清地区战团和地方警力的职场焦虑——当一个部门完全没活干的时候,遇见你们这类罪犯是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大B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我察觉到,这地方似乎也不错,我也许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也是异想天开”江雪明轻轻拍打着大B肩:“人做错了事,就要认错,要受罚。”
“嗯”大B终于明白内心的焦虑从何而来了,那是一种末日将近的恐慌感,在萨拉丁过得越舒服,对生命的渴望就越强烈,死亡带来的虚无逐渐要将他逼疯,这倒数计时就像是死神手里的招魂铃,无时不刻在逼迫他做选择——要离开这个温暖的镇子,逃到荒野之中。
“不提这个了,神父。”大B讲起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还有一些心理问题,要向您咨询。”
江雪明:“请。”
大B:“我最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觉得累.”
江雪明:“把手机给我。”
大B交了手机——
——江雪明对着一个个APP,逐个删过去。
全勤手游一个个粉碎掉,擦边短视频用户账号跟着注销。
碧蓝舰线、明日方舟、FGO和阴阳师全军覆没。
社交贴吧推特蓝鸟直接卸载,最终雪明的手指悬停在原神上。
大B眼中满是不舍,满是恳求——
“——我玩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钱不.不不不.”
雪明把手机送了回去,这回用不上铁锤了。
“我说你怎么会累呢?原来一天到晚身体在坐牢,精神也在坐牢是吧?”
大B争辩道:“游戏是八大艺术之外的艺术,这是我的个人爱好”
雪明也没有去争辩,他问起大B另一个事。
“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么?”
大B掐着指头算,立刻应道:“肯定活不到夏天,攒的石头用不上了。见不到新卡池和泳装。”
雪明指着身后酒馆,叔本华和露易丝正聊得火热——
“——他和你一样?”
大B立刻应道:“是的,一样。”
雪明:“哪儿他妈一样了!?人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在努力的泡妞呢!你清醒一点!”
奥斯卡带来了可靠的消息,银盔猎团确实发现了一整套符纹石碑,与贝洛伯格之灵有关。
安德罗的脸还是没长回来人样,他已经从授血单位退化成灾兽混种,变成了蜥蜴混种。
江雪明给大B做完心理辅导,正准备和狼哥一起去猎团集会所寻找线索,安德罗私底下找到雪明,要神父留步。
这位战帮领袖鬼鬼祟祟的问起两个事,也想让雪明接着加班。
“我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问题,神父,我想问一下.”
雪明就这么在天寒地冻的大马路上和安德罗唠嗑。
“您请。”
安德罗小声问道:“我之前好像记得一个事不敢和别人说。”
“就是.在菠菜高地啊,我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就是.就是就是,有个很可怕的恶魔,和我斗了一场,我记得啊”
江雪明:“不不不你不记得。”
安德罗与乔迪的死斗环节中,受了太多的伤,这些物质损伤也带来了极强极深的痛苦回忆,使他很难忘记乔迪的存在。
安德罗接着说道:“从菠菜高地那里回来之后,本妮这个小妹妹就一直抓着我不放,她说我是英雄,可是我分明记得,我不该是英雄.我只是和一个更强的英雄并肩作战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一定是病了,发瘟了。”江雪明冷言冷语的骂道:“下一个问题。”
“那就不说这个,神父。”安德罗咧嘴笑道,露出锋利的獠牙:“最近有个怪事哦,我就不太清楚,啧”
“我一见到那个本妮小妹,莫名其妙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我还以为自己病了,后来马奎尔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好呀!在混种里边也算能活个五十多年的长寿个体了。”
“哎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江雪明欲言又止,先是比划了几下手势。
后来他觉得不太礼貌,于是说道。
“不需要的发情期,可以捐给需要的蜥蜴人。”
Act.10 proiettile·子弹
前言:
我并不在意死亡,只要有人能捡起我的枪继续战斗。
——切·格瓦拉
“卢卡先生,您在研究什么?”秘书好奇的问道。
卢卡捧起两份文件,倚在窗边,神色轻松惬意的应道:“嗯。一种很有意思的集体幻觉现象。”
猎团集会所办公室的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落在古朴庄严的枪神雕像上,谁曾想到在半个月之前,还有魔鬼邪祟在这神圣的集会所古代遗址之中建造魔池。
卢卡命人收拾完烂摊子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张从风的来历,这位老战士在远征时代之前就是对抗癫狂蝶圣教的名将,而圣乔什在镇上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专攻心灵的魔法,用武器也难以解决其祸患根源。
他已经不年轻了,这一头金灿灿的粗硬头发渐渐变得苍白稀疏,在寒冷的冬天晨间醒来,就能感觉到生命力一点点的往外流失。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照看猎团的后辈,为拓荒任务消耗掉所剩无几的脑力,他的肌肉也不再像壮年时代那样可靠,只能靠着丰富的经验去荒野中求生。
此时此刻,萨拉丁镇上来了一位如此神奇的灵能者——或许连灵能者都不算。
张从风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灵能特质,这个神父似乎使用了一些“土办法”,仅仅是依靠讲经驱魔的方式,就击退了圣乔什·乔里斯这头魔鬼?
卢卡绝不相信巧合,在地下世界幸运是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
——极其精妙的命运让一个个齿轮顺利耦合,让事件一个跟着一个链接,最后达成意想不到的结果,这只有傲狠明德的神力能做到。
绝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碌碌无为,神志恍惚,被巨大的外力所左右,甚至一辈子只能围绕着几十万上百万的货币打转。
很少有人能拥有扭转命运的性格,性格带来的习惯才能塑造杰出的能力,这份能力便是最终决定命运走向的关键因素。
于是卢卡团长回到集会所之后,就翻遍了猎团的文献库,在兵站和办公室来回跑,狠狠的查了查张从风这个人。
“最近有关于菠菜高地的报告,就像是一次集体无意识幻觉。”
卢卡与小秘书茵蒂克丝说道。
“曾经在凡俗世界,在法蒂玛,有三个放羊娃说——她们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
“每个月的十三号都会发生一次奇迹,于是当月十三号,在法蒂玛本地有数万人同时产生了幻觉。”
“太阳在天空中毫无规律的穿行,它开始跳起奇怪的舞蹈,在云朵之间跳跃,或是疾行时宛巨大的流星,或是优雅的,缓慢的绕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圆。”
“张从风跟着运输队去了菠菜高地,结果二十九个人能写出十三种不同类型的任务简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最终大家似乎都对这位神父印象不错,特别是运输队里的一对姐妹花,这两个女工在简报里不止一次称赞过神父的风度和外貌,她们说——这是一位气质优雅,样貌英俊的好哥哥。”
“难道张从风是个妖僧?”
卢卡团长撑着下巴,十分不解。
“有什么奇怪的魔鬼附了他的身?比圣乔什·乔里斯要厉害百倍?所以他才能从灵魂离体的状态中主动恢复过来,穿过九大狱界回到人间.”
茵蒂克丝女士推了推眼睛,凑到卢卡身边:“团长,您一天到晚就爱瞎想,以前也有个审讯官,我记得您老是针对人家,后来把人家气走了。”
这个审讯官说的,就是哈瓦娜——不过小秘书已经记不得哈瓦娜是如何离开萨拉丁的,于是大脑自动填充了这部分记忆。
“以前?”卢卡更加不理解了:“多久之前?我记得萨拉丁这两年风平浪静,于是审讯官的职位就空下来了.”
“也许是我记错了吧.”茵蒂克丝吐着舌头扮可爱,要萌混过关。
就在此时,江雪明和奥斯卡推门而入。
两人都没有敲门的习惯,这点是雪明的问题——
——照VIP来交通署办事的传统,那都是直接进门,有事说事没事就散。
这一下子让卢卡老先生想起来很多似曾相识的场景与回忆,特别是与枪匠共事的时光,在十八区的临时指挥所里,枪匠便是这样穿着闪蝶衣,来得快去得也快,进门来说完作战计划,再从办公桌上取走各地区县镇的战报,拿上新的FOB,连一口茶都来不及喝,立刻动身飞也似的赶往一线。
不过这个神父看上去要年长不少,气质也不像枪匠那样凌厉,身高体型都对不上,于是卢卡终于打消了最后一点念想——把战帮罪犯的供词翻篇带过,这几个犯人曾经在审讯流程中胡言乱语,说自己看见了枪匠的亡灵。
“卢卡老先生!”奥斯卡精神百倍,上来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套近乎:“嗨!前几天我就想来拜访您老人家,结果一直困在菠菜高地里出不来了,我一想到那个地方呀,心里就哇哇凉,瞅着通讯录里边您这位交通署来的老将军,立刻又.”
卢卡打断道:“你说英语,我听不懂中文。”
“嗷”奥斯卡进了空调房,智力肉眼可见的下降:“瞧我这狗脑子,这个这个这个”
卢卡:“你让小神父自己开口讲吧。是来问三万里哨所的符纹石碑对么?”
说实话,雪明挺紧张的——
——在远征时期,卢卡先生就是克帅手下的名将,他不光是指挥者,做过战团人事调动,做过后勤管理,最落魄的时候还去癫狂蝶圣教当过卧底,是纯度极高的人精。
无名氏在各地奔波讨伐,靠的不光是闯龙潭闹虎穴的勇气,还有当地战团和军警的支持。如果没有合适的据点,没有情报系统的支持,仅靠几十个几百个人走不完这段路。
卢卡先生是地下世界战团队伍中的名宿翘楚,雪明非常佩服这位老将,也在对方身上吸了.哦不,学习了不少作战经验。有关于十八区的地理地貌城市结构,敌兵活动范围和民俗习惯来制定作战计划。
卢卡与枪匠在战斗方面有一个共识——作战的结果并不是由武器装备或地理水文决定,决定胜负的因素只取决于人本身,人的战斗意志才是战争关键所在。
这让两人在十八区为期一个半月的远征行动中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可以说除了大卫·维克托以外,卢卡是雪明的最亲密最信任的老师。
与癫狂蝶圣教的战斗告一段落之后,卢卡就有了退居二线的想法,来到萨拉丁隐居,不再参与地区执政议会的事情,远离了喧闹的朝堂。
直到枪匠的死讯传来,卢卡就一直在研究“集体无意识幻觉”这个课题,这位老将在兵棋推演方面造诣极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傲狠明德庇护的城际特快专列,押运罪犯的车辆上,枪匠是如何输给佩莱里尼·图昂的——与其相信这个事实,不如好好想想这是不是一次奇妙的幻觉。
这对卢卡先生的信仰造成了暴击伤害,枪匠于他而言,既像学生,也像亲切的侄儿。前半年去参拜枪匠的灵龛,卢卡的头发几乎白了三分之一。
枪匠死后,各个地区开始产生新的战帮和小规模的邪教活动,甚至还有匪帮头领扬言自己的武艺比枪匠更厉害——这让卢卡先生又好气又好笑,似乎吕布死后,人人都有吕布之勇。
说多了题外话,回到卢卡和神父这头来。
“你想要符纹石碑?”
江雪明:“是的。”
卢卡:“给本妮小妹治病?”
这句话让雪明心生警惕——
——看来卢卡先生已经提前调查过他的背景了。
“没错。”
卢卡:“我不能把文物全都交到你手上。”
这么说着,老将军与秘书问询。
“文献库里还有多少符石?就三万里哨所这一批新出土的。”
茵蒂克丝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捧住手机,双线核对材料信息:“有十六块。”
卢卡:“相对完整的呢?”
茵蒂克丝:“只有两块。”
在哨所附近有一个古老的妖精村庄,石碑便是来自那里。猎团此次进山拓荒探险,路上遭遇了不少生猛怪兽,可以说这些文物都是用猎团兄弟的伤痛换来的,哪怕它们换不到半毛钱,也不能随便交给外人。
“张从风。”卢卡直呼其名,“按照红石人的习俗,从精灵圣地带回的战利品不能白白交给外人——你要拿对等的东西来换。”
江雪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嗯。”
卢卡接着说:“我四年前来到这里,给猎团做改革,用攻坚队的管理办法重新整理猎团的事物。奥斯卡先生和我一起做这些工作,人们渐渐认可了我——当然了,我相信神父你也在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这段话说的相当隐晦,也相当明白——
——圣乔什·乔里斯死了,萨拉丁需要一个新的心理医生,或者需要一个能力优秀的驱魔人。
在各个前线据点,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之中,VIP的探索任务通常要持续数年乃至数十年,很多能力优秀的人就这么度过了自己的一生,来不及贪欢享乐。
“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卢卡向张从风使着眼色:“你有意在这里成家立业吗?找一个姑娘搭伴过日子,文献库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敞开。”
雪明立刻应道:“这次来萨拉丁是出诊——我在九界车站还有主业。”
“敢问是什么工作?”卢卡立刻追问。
雪明:“自从枪匠死后,内阁和人事部就给我写了一封信,因为我和枪匠长得很像,无名氏的主母需要心理咨询,她的癫狂指数实在太高了——我就在无名氏领了一份闲职。”
再怎么说,卢卡也不能和无名氏抢人。
于是老将军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眼神暧昧,盯着江雪明的脸看了又看——
“——确实很像。”
江雪明打着哈哈:“无名氏的主母曾经也这么说,但是我也告诫过病人,心理治疗是让病人找到生活下去所需要的勇气,我不能代替枪匠。”
奥斯卡兴奋起来,跟着笑道:“卢卡小子!我也这么觉得!”
这“卢卡小子”的称呼确实没错,算上狼形态,狼哥化形成人的过程加在一起,已经活了两百多岁,要照辈分来喊,阿俊给卢卡还留了点面子。
“那么这么说吧。”卢卡老先生要茵蒂克丝出门去,挥了挥手:“取一块石碑来,注意密封性。”
紧接着老将又和狼哥低声说。
“奥斯卡,要是方便的话,请您在集会所的大堂稍事等待,可以吗?我要单独和这位神父谈。”
奥斯卡没有多想,立刻离开了猎团长官的办公室。
等到四下无人,江雪明的心理状态也放松了,卢卡老先生先是在桌下拿出一套功勋章,是十八区远征中颁发的酒神纪念章,一共二十八枚——在这次战斗中,卢卡打满了全勤,与无名氏一起剿灭大大小小战帮教团二十八个。
从功勋章的盒子里,老先生捡出来两颗子弹,都是哑火的弹药,是在靶场与枪匠斗枪比赛时留下的子弹,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江雪明好奇的问道:“老先生?”
卢卡没有回话,他动作不停,从桌下掏出枪械。把子弹塞进弹匣,拉动套筒复位入膛——他要破除心里的迷信,要想清楚看明白,心里的枪匠到底死没死。
他将枪口移向这位“神父”,紧接着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张从风的每一处表情变化,每一次呼吸的频率,胸口的起伏和眼神的变化。
他十分肯定,枪匠那个狗脑子应该记不得这两颗哑弹,在死亡威胁面前,人们很容易就会现出原形。
江雪明确实记不得了,谁能想起数年前的一件小事呢?何况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打了不知道多少颗子弹,其中好的坏的卡壳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十分紧张,也不知道卢卡老师发了什么疯,突然就拿枪指着客人。以他的作战习惯来讲,哪怕有芬芳幻梦护身,枪口依然是十分敏感的东西——不可能说穿了一套防弹衣就不怕这杀人的武器了。
他控制不了这种本能,此前还有阿杰拿着枪顶着他的脑袋,那一刻雪明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压与杀心,这是一个战士最基础的求生素质,面对死亡威胁时,这种呼唤灵体的条件反射救了他无数次。
再怎样精妙的伪装,也不能变成身死落败的绊脚石——
——在面对乔迪的魂威攻击时,雪明毫不犹豫的出了全力。因为再装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卢卡老先生握持枪械时做足了攻击态势,他几乎目呲欲裂,浑身冒出滚烫的热气,心血循环突然加速,暴怒的神态好似做足了心理准备,要立刻开枪杀死眼前人。
击锤砸向底火的那一刻,一对亮晶晶的虎目浮现在雪明的瞳孔中。
“我还以为不是你。”卢卡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恢复正常,“原来真的是你。”
江雪明卸下防备,有种无可奈何的脱力感。
“卢卡老师,不至于吧?”
就像他想的那样,普拉克先生给他做的这套迷彩,应该骗不过卢卡先生的眼睛,同样的,这种伪装也骗不过红姐的眼睛。
和枪匠相处越久,就越容易识破这种伪装——反而是癫狂蝶圣教一方分辨不出枪匠的真身,见过一面的大多都进了功德林,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初次相遇时,只能在战斗阶段依靠灵能的特征来确定枪匠的身份。
卢卡突然又开始生气——
“——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他举起枪,再次向雪明开火,只不过这哑弹打不出去,击锤也没有复位,光扣手指不见响。
“你他妈赔我头发!”
“你这混蛋小子!至少得赔我五年的青春吧?!”
“你”
雪明拿住卢卡老师的手腕,就看见这位苍髯老将突然两眼发直,眼眶里有了泪光。
卢卡说:“我很想念你,好像.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来的时候,你就死了。”
雪明:“BOSS给我安排了任务,这任务至关重要。”
卢卡:“那也不用死呀?你可以重病不起,你可以变成植物人。”
雪明:“我老婆是个肉食主义者,不喜欢吃素。”
卢卡:“哈哈哈你从哪儿学来的英式冷笑话。”
雪明:“我并不在意死亡,只要有人能拿起我的枪继续作战。”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卢卡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我得去联系维克托?我要把这部分记忆抹掉我实在太高兴了,枪匠”
“我应该早一点想到的,谁会这么在意贝洛伯格呢?找到它们的时候,我还没给秘文书库打电话,刚刚告诉BOSS这件事,你就跑到这里来了。”
“我老了,脑子转不快了,糟糕了,糟糕了呀”
江雪明慢慢坐了下来——
“——萨拉丁是个好地方,卢卡老师,能看见您在这养老,我其实很开心。”
卢卡:“嗯”
江雪明:“和我说说聚居地的事吧。”
卢卡:“如果你要现在出发的话,我有一套执行办法,可以把你送到哨所附近,但是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禁猎期的灾兽异常凶猛,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对付的。”
就在此时,茵蒂克丝敲门进来,把一块相对完整符文石碑送到桌边,又立刻退了出去。
雪明捧起这块符石,就感觉到异常熟悉的灵能潮汐,这确实就是贝洛伯格精灵的灵媒,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是贝洛伯格在说话。
[好久不见了,朋友。]
雪明憋了半天,终于开始输出。
“朋友?您之前在马奎尔怀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嗷!~”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您给算算,来,算算。”
“怎么到了别人手里就变得健谈了?居然会开口说话了?”
“到我这儿屁都不放一个,不是和我比中指就是画爱心!您有点职业道德行么,不要性骚扰自己的主人可以吗?”
[好的,主人,(^_-)]
Act.11 Vogel im Kafig·笼中鸟
前言:
生活是天籁,需要凝神静听。
——王小波
三万里哨所是音译,它本来是萨拉丁镇一位猎团先贤的名字,叫[Sanfansy·桑方斯],这个来自土耳其的名讳很难翻译成其他语言,后来秘文书库的译制人员索性用三万里来代指哨所与文明世界的距离感。
与雪明一样,以前内向且不爱说话,专攻砍人的贝洛伯格突然变得开朗外向,这让主人感到十分奇怪。
这调皮的剑灵向雪明解释了前因后果——
[——器物就像是笼子,如果你把我关回去,我当然不能说话了。]
[石头是世界上最亲母亲的东西,我是从米米尔巨人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原初之种的一部分,是从地底神灵的尸体里迸发出来的魂火和精灵。当我从工具变回符石,就可以讲话啦。]
这个时候,雪明已经开始收拾登山装备,根据卢卡老师的指示,要在凛冬时节进山探索,手里的贝洛伯格灵魂并不完整,根据卢卡老师所描述的,精灵圣地周边有许多超古代文明的遗址,这种符纹石不算稀有的东西。
[枪匠,枪匠呀,枪匠!]
雪明没有回话,专心整理绳索和冰镐。与狼哥奥斯卡讨论着进山的路线。
这条路比盘山道难走得多,首先就得深入峡谷深涧,然后从复杂的洞穴中另辟蹊径,这是萨拉丁镇最早的拓荒者凿出来的道路,是几百年前的路线。
卢卡老师了解枪匠假死的始末之后,没有把这个消息告知奥斯卡。只是和奥斯卡讲明神父为何要在禁猎期进山。在卢卡老先生看来,贝洛伯格之灵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位剑灵是枪匠的好伙伴,是无名氏斩妖除魔的利刃,如果和猎团的工程队伍一起开掘文物,总会有人像马奎尔那样,被精灵附身。
奥斯卡在萨拉丁呆了那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冒险的感觉了,每次任务都是照本宣科按流程走一道,再怎么难过的关卡,也有工程器械开路——这大狼骨子里的冒险基因已经开始嗷呜乱叫,不等卢卡老师请求,他立刻应下这次旅途。
两人来到萨拉丁镇的西南侧,也正是一个废弃间歇泉的泉眼,它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养活了十几代萨拉丁人,如果往上追溯,镇长的太奶也喝过这里的泉水,再往前走三百来米,就能看见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拥挤的山岩。
在寒冷的山壁之间,就有圆润又坚硬的钟乳石穴,这便是向精灵圣地进发的另一条小路,古人在探山寻水时发现了这条路。
[枪匠!枪匠!枪匠!!!啊!!!]
剑灵开始发出聒噪尖叫,得不到雪明的回应,它就要把主人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喜欢讲废话。”江雪明倚在小路旁,观察着漆黑路径的规律,揭开厚实的防寒面罩,感受着风向,“你速战速决,这地方风太冷,等会我就开不了口了。”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不好奇我的过去吗?]
“我对我老婆的过去都不怎么好奇,你算老几?”雪明非常的冷漠,和这鬼天气一样,真不知道他三十六点五度的体温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我在神道城粉身碎骨啦!你没有好好的保护我!回到这里来,我就想着是不是该换一个好朋友,马奎尔他很好,他把我当宝贝呢!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照料我,只怕我过得不舒服了,不开心啦。]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连一句道歉都不讲的吗?]
江雪明:“对不起,十分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嗯.]
奥斯卡疑惑的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贝洛伯格之灵。”江雪明没有避讳的意思,狼哥早就知道这剑灵的存在。
奥斯卡:“它怎么你了?”
江雪明:“它不开心,想回马奎尔身边去。”
[嗯?嗯嗯嗯?!嗯哼?!]
江雪明:“我要它别这么大火气,我和它道歉,只差下跪了。”
[那行吧!我原谅你了!你先走着,等你能开口讲话了,气不喘胸不疼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
“谢天谢地。”江雪明钻进狭窄的小路,狼哥则走在后面——
——奥斯卡的体形巨大,不能在前方领路,否则会重现庇护所洞道的悲剧,他又会卡在洞窟之间。
往岩窟走四百多米,地势越来越低,雪明头顶的空间变得狭窄逼仄,大狼则要侧身趴在洞穴的墙上慢慢蠕动。万幸的是洞穴没有继续变窄的意思,中途有四条岔路,都留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在古代探险队里也有青金的身影,为了让可靠的狼犬伙伴通过这些洞穴,人们特地扩宽了洞道。
其余三条岔路一一探索完,有一处天然温泉,如今已经变成了焦黑的泥潭,火山活动使它看上去变得又脏又臭,带着硫磺的刺鼻味道,两人在这里休息了片刻,绕着温泉走了一圈,只发现几处勉强能够栖身休息的凹坑,是古代探险队睡觉的地方。这些坑穴原本可以很好的释放地热,如今穿着登山靴踩上去都烫脚。
回头往另外两条岔路探索,雪明的运气不怎么样,几乎把错误答案都选了一遍,这两条岔路其中之一,是一个人工繁育的蝙蝠巢,古代探险队缺少食物,就把这处岩窟开凿出数百个风眼,在窟窿眼里培植菌菇和植被,养些老鼠吃。久而久之食物链更新换代,如今变成了一个六十立方米大小的蝙蝠洞。
另一处岔路通向取水的间歇泉支脉,这里有十数处裂隙,裂隙之下便是一个个泥瓦匠造出来的水池,如今也跟着干涸的间歇泉作废了。
再往里走,雪明也要紧紧趴在地上爬行,这最难走最狭窄的一条路,是没办法回头的圆形窟窿,卢卡老师没有提供这部分地图,已经过了太久太久,探险队和猎团都没有涉足过这条老路。
狼哥跟在雪明身后,爬到半途是胳膊腿都弯不了的状态。
他骂骂咧咧的:“你确定是这边吗?他妈的怎么和从娘胎里钻出来似的。”
江雪明:“我确定,卢卡老师说,有关于老路的资料都销毁了,之前有不少勇敢的探险者,吃饱了撑的来挑战这条路——放弃登山缆车和运输队的现代工具,来试试自己的体能,结果当然是事故频发,给救援队添了不少麻烦,后来的几十年里,萨拉丁的司务长就逐年销毁一部分老路的资料,久而久之也没人记得这条路了。”
[消灭都市传说的方法是让人们遗忘它,这样就不会有人来作死啦。]
“快到头了。”雪明的衣服上沾了不少鸟粪,这代表出口就在眼前。
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冷,风声也越来越大,这让雪明提起警惕,刚从漆黑的窟窿里探出脑袋来,立刻要狼哥停下。
“别往前了!奥斯卡!”
厚实的手套一下子按在空处,江雪明内心一惊,身体也结结实实跌在岩壁上。
这洞道外面居然没有路,方才右臂挂在悬崖边,推出去几块石头,过了足足六秒才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往下看是一片漆黑的山涧,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雪明打开头灯细细看去,那山涧边的悬崖呈七十度的斜坡,原本是有一条立足道路的,可是寒冷的天气让厚实的冰层盖在道路上。
雪明从背包里掏出冰镐:“等会,狼哥你等会,别急嗷。”
这点困难拦不住雪明,他曾在康雀·强尼的伏杀设计中抓住山岩悬挂了数个小时之久,如今这副身体更加的强壮,应该可以继续前进。
“抓住我一条腿,奥斯卡,然后慢慢往前爬。”
奥斯卡:“好嘞!”
慢慢的,雪明把身体蛄蛹出来,稿子在冰冻的岩层中反复敲打,先是敲下碎冰,再敲进更加结实的冰层山岩之中,他一点点把身体从倒挂的状态中回正,最后趴在悬崖边。
奥斯卡要厉害得多,他探出四爪,在悬崖上滑行了十数米堪堪停住,就这么扒在悬崖上。
雪明一开始还担心奥斯卡的安危,直到脚下传来成片飞鸟受惊振翅的杂音,还有奥斯卡的叫唤。
“厉不厉害?厉不厉害你狼哥?”
“牛哇.”江雪明应道。
征服大自然的过程简直是一种享受,生活是天籁,需要凝神静听。
他们没有放安全绳,悬崖冰层并不可靠,哪怕是钟乳石洞窟也找不到稳固的锚点来下钉子,慢慢爬回去才是最可靠的选择。
江雪明就这么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一点点用镐头把身体往下放,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安安稳稳的来到谷底。
这便是精灵圣地的起点,若往身后看,在狂风中摇摆的铁索桥,就变成了链接文明世界的唯一道路,再往后沿着盘山公路和各类索道,穿越溶洞和山丘,一百四十多公里之外,就是菠菜高地。
能看见不少聚居地的灯塔依然亮着光——在禁猎期,依然有艺高人胆大的猎人住在聚居地里,这些人就喜欢待在荒野中,萨拉丁对他们来说太喧闹。
往山涧前方走,就是一条越来越宽敞的阳关大道。
奥斯卡踩着柔软的鸟粪,头灯照过道路两侧的苔藓和野草,不时回过头要神父小心。这狼哥在介绍精灵圣地的风土兽情。
“我们把这个地方叫投食点。”
“像金雕狮鹫这种大鸟,会把难以杀死的猎物丢进山崖,然后再下来找食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避开尖利的骨质残骸,其中有野兽的,也有不少倒霉的寻路者葬身兽口。
“上回我见到阿柯和阿基,它们在地底抢食。”
雪明一头雾水的问道:“阿柯和阿基?”
“两只人面雕,我给它们起了名字。”狼哥头也不回的说道,“就是去年,这俩傻鸟吃了荧光草,被毒得满天乱飞,叫猎人两枪打下来,正准备送到后厨去呢。”
“哦对了,荧光草也是气球蝎的主食,这种草叶子有麻醉的效果,气球蝎的毒性不是天生的,就是靠吃草来武装自己。”
“我当时就和厨房里的人讲啊,你们不能吃这个呀,吃了会出事儿的。”
“我给这两头雕鸟起了名字,然后放生了,隔天再进山的时候,就看见它们在争抢一头奇美拉——还没定下来名字的物种,什么虎头人身呀,什么鹿角牛眼,什么奇奇怪怪的缝合物,不好定义的都叫奇美拉。”
“这灾兽应该是被一个更强大的猎手杀死了,从山崖上边丢下,当时阿柯和阿基就在撕咬它身上的内脏,它们的鸟喙很难啄开皮毛,就从开膛破肚的伤口开始啄食。”
“等会.”
狼哥的故事讲到一半,要雪明停一停。
山涧一侧有一片真空地带,与花草粪土和食物残骸的复杂环境不同,这里非常的干净。
“到了酷酷卡的地盘了。”
雪明:“是啥呀?”
“很像鼹鼠,但是要凶猛得多。”狼哥压低了声音,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拉着雪明往前蹚。
这片相对干净的谷底道路两侧,有数十个干燥整洁的石穴,而石穴周边还有不少粉扑扑的花瓣作点缀,窟窿旁侧晾着一层细沙。
狼哥接着说:“酷酷卡是一种群居啮齿类动物,它们扎堆过日子,非常爱干净,看见体形比它们大的生物也敢集群狩猎——最好不要招惹它们。”
“门前那些沙子,是它们用来清洁身体的澡堂。”
“它们不吃腐肉,把巢穴定在谷底,也是因为它们身上”
话音未落,从一处岩窟中传出“酷酷卡”的尖啸声。
雪明立刻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几乎能把他的耳膜给撕裂——
——这种声波在山涧中来回震荡,这座山谷便成了最好的混音空间。
从石穴里爬出一头体长约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巨大鼹鼠,它长着一颗红彤彤的鼻子,两只眼睛乌黑透亮,见到人类便直立站着,把两爪张开作示威逼迫。喉口突然膨胀鼓大,从嘴巴里吹出一阵凶悍狂风。
“酷酷卡!!!——”
强劲的声波攻击也让奥斯卡变得神智恍惚,眼看其他洞穴里的大耗子也要爬出来吼上几嗓子,普通智人要是遭这么一劫,说不定真的能被这五十来头鼹鼠生生吼晕,最后拽进洞窟分而食之。
说时迟那时快,狼哥从腰包中掏出一个紫红色陶偶,这人偶长得凶神恶煞,像极了雪明见过的骷髅会地龙授血单位,是博克大掌柜的悍妇模样。
三四个小陶偶砸去一处地穴的门洞前,那皮毛油光体态肥硕的鼹鼠王瞪圆两眼,立刻吓得钻回洞窟里。其他鼹鼠也是如此,都被这古怪的陶罐吓得不敢作声。
再看陶罐里溅出腥臭的带血粪便,还有一两节白森森的尾骨。
奥斯卡解释道:“这是地龙拉出来的臭臭,酷酷卡最怕地龙了,为了抵御严寒,它们爬不到溶洞去,只能在谷底筑巢——这些死鼹鼠个头太大了,没多少生物能制裁它们,天上飞的都怕这一嗓子,能爬到这里,还打得过它们的,就只有安娜小姐那样两米多长的地龙了。”
越过这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又来了一头拦路虎。
那是一头笨鸟,也正是此前阿方斯和地质学家在探洞时,在聚居地平台遇见的金雕狮鹫。
它饿得骨瘦嶙峋,看上去十分古怪——
——它的叫声嘶哑,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骨架里。
雪明:“啥情况呀?”
狼哥也看不懂了,这猛禽足有四米的体长,身边围着一圈骨笼,就好像受到了邪恶魔法的禁锢,把这头大雕死死圈在原地动弹不得。
“哦!”
奥斯卡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它把一头更大的猎物丢下来摔死,然后从柔软的肚子开始吃,一顿吃不完,又担心别的猎手来抢食,就一直守在这里.”
“结果到了禁猎期,身边一圈粪便和泥土都冻在一起,恰好把这猎物的胸骨牢牢冻在地上,把这头狮鹫困住了。”
Act.12 Mountain Steeps·陡峭的山峰
前言:
人的存在是一种自然现象,不是某种意志的产物
——王小波
[要帮帮它吗?枪匠!~]
[帮帮它吧?帮帮它?]
[帮帮它怎么样?帮帮它嘛!~]
贝洛伯格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孩子,和它催动剑刃的热量砍怪兽时完全不同——
——这点特质让江雪明感觉有些诧异。
原来自己的棍棒是这么想的吗?
金雕狮鹫的体格非常大,它在萨拉丁镇恶名远扬,流传着一首童谣,将它称为启明星大魔鬼的使者,是恶魔的妖仆。
它的食谱上有人类,对于猎团来说,这玩意就是绝对的天敌。由于奇美拉灾兽的特质,像安娜这种怪物可以通过掠夺人类元质的方式来获得灵慧,金雕狮鹫也一样——在一些羽翼渐丰的金雕狮鹫家族之中,雕鸟父母会把捕食智人的技巧教给孩儿们。
这是字面意思上的“经验书”,人在金雕狮鹫眼里,就是能长智力的大补丸。
[你看它!它这么笨!说不定能变成朋友呢!]
“要帮它吗?”江雪明问道。
奥斯卡还在踌躇犹豫,不过狼哥犹豫的地方倒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怎么做菜,做几道菜,一鸟几吃的说法。
“啊?要把它放出来?”
这头大狮鹫看见生人,立刻做足了防御架势,两爪刨地弓身张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大,求生本能迫使它胀起肩颈肌肉,可是腰腹躯干之下瘦弱的肢体却不听使唤,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脱水,在寒冷的凛冬时节,它被困在这副骨架里已经有三四天了,是滴水未进的状态。
它甚至吼不出声音来,从喙嘴中能见到肿胀的舌头,已经变得干裂发紫。
“贝洛伯格想留它一命。”江雪明没有靠近骨牢,死死盯着这头笼中鸟。
奥斯卡反问道:“咱们还得进山,你有多少水?有多少粮食?宰了它是最好的选择,它的血好喝得很,我就是喝它血长大的——能强筋健骨喔。”
“我带了两个水壶,都是两升装的,应该能撑个两天。”江雪明拿出补给包清点干粮,“吃的也不少,大不了回头宰几头酷酷卡,那玩意能吃吗?”
“有我在,你甭担心能不能吃的问题,酷酷卡胖得爬不上山,身上油脂多,烤起来很香的。”奥斯卡别有深意的多看了一眼雪明:“你这么宠它?贝洛伯格?这小精灵在向你撒娇呢?”
江雪明:“说实话,我不太清楚,搞不明白它在想什么——马奎尔也拥有过剑灵,是剑灵指导老马如何作战,如何学习骑士战技,到我这儿来就喊我做点善事。”
[枪匠!你告诉奥斯卡!你和奥斯卡好好说说!]
“它有话和你讲。”江雪明把贝洛伯格的话转而告知:“曾经有一部分青金和智人打过内战.”
奥斯卡大惊:“啊?”
“这段历史不允许留在秘文书库。”江雪明照着脑子里的声音接着复读:“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两三百年前。地下世界的人们遭遇了大饥荒,饥饿是一种很可怕的瘾。”
“任何需求都比不过生存需求,它凌驾于权力和生育之上,无论什么瘾都比不过饿瘾。”
“智人的演化道路一直在消灭天敌,直到今天,在凡俗世界似乎已经没有了天敌,其实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病毒,病毒一直在和智人斗,斗到地下世界来,就变成了维塔烙印。”
“在生存需求的压迫下,青金曾经也变成了智人的天敌,我们互相吞吃,互相捕猎,就和这头金雕狮鹫一样,事到如今,奥斯卡你不必为了生存问题而狩猎,你和智人变成了好朋友。”
“这头雕鸟也一样,它或许有机会变成下一个青金,哪怕不是青金石,其他石头也好——”
“——试试看吧。给它喂点水。”
“狼犬的祖先也是因为智人提出包吃包住的条件,才变成人类伙伴的,它的脑容量很大,如果这一代行不通,它还有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慢慢的它延续下去的生命就会明白这件事。”
江雪明把这段话原封不动的念给奥斯卡听——
——奥斯卡也没想到,傲狠明德最忠诚的队伍里,曾经也有这样一段黑历史。这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贝洛伯格有没有撒谎。
[我与BOSS的友谊已经持续了三万五千多年,从克罗马农人的时代开始,直到今天,无论是我,还是我们——所有帮助傲狠明德的精灵们,跟随着智人一起往前走,变成他们手里的工具,和人类学习技能,再把技能教给他们的孩儿。]
[这是一种传承,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奥斯卡,如果要给我画一个具体的形象,你可以看成一个戴着蓝色尖尖小帽子的小鬼,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在人间嬉戏(#^.^#),希望看见富有活力的,热情的,浪漫的东西。]
雪明没有把这段话讲出来,在狼哥的世界观里,这两百来年所受到的教育告诉奥斯卡——青金卫士无论如何都是忠于人类,与智人形影不离的绝佳搭档。贝洛伯格讲的事情太过离奇,如果听信这一面之词,恐怕狼哥一直坚持的事业,一直坚信的理想都会开始动摇。
奥斯卡在萨拉丁辛劳耕耘了十数年,他的孩子以后也要和智人打交道,他一直都以自己的血统为傲,青金卫士就像皇城根下的御林军一样,奥斯卡这位VIP那可算是正黄旗根正苗红的“老地铁人”了,要说祖上还有这么一脉吃人的二五仔,连叛乱的历史都不能留下,这让奥斯卡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这个时候,奥斯卡的内心在接受考验。
也多亏雪明没把话讲完,奥斯卡最后用红石人的粗大神经带过去了,就这么打着哈哈。
“嘿!它还喜欢编故事?”
江雪明:“呵确实确实”
[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呢?枪匠?]
江雪明低声说道:“那不重要,贝洛伯格。”
[男人活着靠健忘呀!~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就放出来!我还能让一个小妖精唬住咯?”奥斯卡憋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咬咬牙就开始拆骨笼:“说你狼哥不大度,骂你狼哥小心眼儿?我还真就吃这套激将法,勇敢红石人无所畏惧!来吧走你!”
“咔嚓”一声,那巨兽的软肋受了奥斯卡的冲撞,从牢笼中空出来一个小豁口。
金雕狮鹫被大狼的破牢动作吓得惊颤连连,野兽的线形瞳跟着紧缩,挥着爪子就要扑上来划拉奥斯卡的脸。
江雪明逮住狼哥往后退,只见奥斯卡前襟落下点点雪花,那都是羽绒服破洞里冒出来的鸭毛。
“嘿!狗咬吕洞宾,它不识好人心呀!我要放它,它还想攻击我!?我能受这委屈?我”
雪明:“别急.别急别急别急别急.”
一边说着,江雪明掏水壶,把压缩饼干捏碎了丢进笼子里。
大狮鹫嗅见干粮里边合成肉的味道,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凌空飞来的饼干碎是一点没剩,这鸟头稳得和云台似的,身子没见动弹,饼干碎就全都落进嘴里。
雪明没说话,就这么一点点靠近牢笼,从豁口处伸手,先是撒了一些干粮把大鸟引走,再往地上倒了些水,这些救命的水滴在冰面上跳动,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冰花——气温实在太低太低了。
一股温热的湿气从枪匠的嘴边吐出,他如临大敌一般看着这头巨兽——
——狮鹫足有三米多高,嘴巴张开能吞下雪明的一条胳膊。
闻见水汽的那一刻,大鸟马上调转首尾,歪着脑袋盯住了江雪明的水壶。它在分辨手套和壶,在身体失水的情况下,它的视力也跟着退化,几乎认不出这两团色块的区别。
“你懂狮鹫的语言吗?奥斯卡?”江雪明问道。
狼哥一拍脑袋:“会呀!我才想起来!”
只见这大狼扑打双臂,把外衣脱了当翅膀扇,金雕狮鹫的叫声分很多种,要配合肢体语言来表达具体的意思。
“咯咯咕咕!咕咕!——”奥斯卡模仿着雕鸟的叫声。
江雪明:“怎么听着和鸡一样?”
奥斯卡:“别插嘴,你狼哥正在努力沟通。”
经过三轮问询,笼子里的“大黄鸡”终于鼓动翅膀应了一句——
——听起来确实就像母鸡的叫声,非常诡异。
雪明松了一口气,招呼道:“你喊它来吃喝。”
奥斯卡模仿着金雕狮鹫的父母向孩儿发出的投食信号。
那大鸟听见这几句鹰语,突然抖弄起脖颈的翎毛,眼睛快速动了几下,又用单眼侧对狼哥,似乎是听懂了,但是没听明白——因为这头大狼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爹娘。
江雪明晃荡着水壶,其中的水声终于把这头黄鸡引来。
他爬上骨笼,在高处往下洒水,雕鸟终于仰起脖颈,与狼类祖先仰头啸月的习惯一样,开始往上看,张开喙嘴喝下一些水。
它的眼睛被冷水激得睁不开,马上抖弄脑袋,避到另一处去,狠狠的撞在骨笼上,雪明站立不稳,顺着牢笼滑下,立刻来到豁口处,继续摇晃水壶。
经过这么一撞,黄鸡似乎疼得失了理智,向雪明的胳膊挥爪子,要把这智人的血肉都带下,说时迟那时快——
——雪明两掌合作一处,按住这怪鸟的喙嘴,狠狠将它制住降伏,用体重把它虚弱的头颈往地上带,那阵仗看得奥斯卡一愣一愣的。
狼哥单知道神父有两把刷子,能斗匪徒,能赶魔鬼。
可是这狮鹫看上去刚刚成年,鸟喙的咬合力少说有五百多公斤,虽然体态虚弱,那头颈和胸大肌的合力肯定也超过一吨了,带翅膀的灾兽都有强壮到不可思议的胸背肌群,不然根本就飞不起来。
金雕狮鹫依然在挣扎,它两眼发红血压升高,是暴怒的姿态。四爪在疯狂的刨地,试图找到支点重新站起。
雪明没法子抽出手来喂水,只能牢牢逮住这黄鸡的嘴,不停的做对抗,要把这头黄鸡往外拉扯,否则它空出两爪又会来撕人。
这种原始的角力环节持续了整整一分多钟,奥斯卡在一旁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也不好上前帮忙搭把手,要是被狮鹫带一下,他这堂堂八尺男子汉也得开膛破肚,那猛禽的爪子前后有十八趾,都是锋利的钢刀。
渐渐的,大黄鸡没了力气,血压也降下去了。
雪明慢慢松开这雕鸟,刚一松手,畜牲的野性再次占了上风,要用前爪来撕扯这智人的臂膀。
奥斯卡连忙接着叫唤,模仿着金雕狮鹫父母对孩儿下的服从性命令。
可是这头雕鸟已经成年,是刚刚长大,刚开始独自捕猎,早就过了听爹娘话的年纪。
雪明避开狮鹫的爪击,在骨笼外来回拉扯,一有机会便去逮那气急眼的黄鸡脑袋,逮住喙嘴就不松手了。
这漫长的熬鹰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奥斯卡全程没讲过一句人话,只怕神父分心。
他单单知道一颗子弹能省下来许多事,在案台上处理金雕肉的时候可没那么多讲究。却没想到和一头活狮鹫沟通是如此艰难——那野狼的驯化过程也好不到哪里去。
费了老大的劲儿,经过这么一套热身运动,雪明终于让这头黄鸡分清楚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他举起水壶,金雕狮鹫立刻矮身仰头,喝了水之后就有了点力气。经过反复的角力运动,它恢复了一些体温,舌头也从紫红色的干裂状态变回了鲜红色。
仅仅靠着一点干粮可填不饱它的肚子,它饿急眼了,还是会在喂水环节抖机灵,一开始是试探雪明,去接水的时候就往笼边挤靠,等到智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立刻挥抓上前扒拉——可是反复试了十来回,都是徒劳无功。
最终金雕狮鹫放弃了,它知道这个智人是无法战胜的。
把一壶水都喂光,江雪明和奥斯卡说:“拆吧,可以拆了。”
两人分工合作,雪明来到另一侧,吸引狮鹫的注意力,狼哥则是蹑手蹑脚的迂回到狮鹫身后,开始拆解这套骨质牢笼,足足拆掉四根粗大的肋骨,露出一个两米多宽的窟窿来。
金雕狮鹫的眼睛瞥见这条生路,立刻就要往洞口钻,它死死卡在骨骼之间,又开始疯狂的挣扎。
狼哥骂道:“什么蠢鸟?!我还没拆完呢!”
雪明上去搭把手,把最后一根骨头掰开,大鸟狠命挣扎着爬出这恐怖的囚笼,这对它来说就是一次死里逃生,回忆中的骨牢原本是一顿美味佳肴,可是随着两侧岩壁的白霜一路蔓延下来——它的形状就像一根代表死亡的冰柱。
它慢慢爬向这片丰饶的大地,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冻得硬邦邦的。
大黄鸡在逃出牢笼时,没有第一时间飞走,它像个惨胜的将军,先是面对两个古怪的人形生物,做足了攻击态势,就如捕猎时弓身合翅准备冲刺的扑杀姿态。在地上挣扎时羽毛也变得杂乱,要将两翅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紧接着往山涧谷地一侧慢慢的绕行。
它的喉口中发出咯咯哒哒的示威低吼,眼睛重新变得神采奕奕,四爪刨出冰花泥点,带起狂风啸叫,就这么飞离了深谷。
“啊”奥斯卡叹了口气:“什么白眼狼?连句谢谢都没有啊!”
江雪明收好空水壶:“走吧。”
“我说,你那个那个贝洛伯格是不是有病?”奥斯卡在前边领路,“咱们费了老大的力气,就做了这么一件善事?它算不算善事还不一定呢!来年要是有猎人被这狮鹫咬死了,我夜里都得做噩梦。”
江雪明也是实诚,照着狼哥的话题接着往下说:“那咱们再去想办法杀两头?”
奥斯卡:“呃也不是这个意思。”
[谢谢你,枪匠。我也要谢谢奥斯卡,能帮我转达吗?]
[精灵的世界里没有[动物]这个概念,人也算一种动物。]
[人的存在是一种自然现象,不是某种意志的产物。]
[就在刚才,你们决定了一个生命的去留。]
[我非常羡慕这个自然界里挣扎求存的小精灵,因为它还有机会活下去,但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江雪明:“贝洛伯格说,谢谢你。”
“谢什么呀我.”奥斯卡还想呛几句,话音未落——
——从半空中落下来一头酷酷卡,这头大鼹鼠跌在两人面前,摔成了一滩肉泥。
金灿灿的大雕又一次落在两人身前,它吃饱了饭,有了十足的力气,优雅且安静,四爪平稳的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扇动羽翼,抖落身上的雨雪,嘴边还留着酷酷卡的一只爪子,从喉口传出响亮的啸叫,尽管听上去依然像是母鸡嗓子里憋出来的长鸣。
它的眼睛变得圆滚滚的,就像是猫咪为了在夜晚看见更多的光源而做出的瞳孔变化,它从鼹鼠肉泥里扯下来一条满是油脂的肥肉,递到狼哥面前,用黄澄澄的鸟喙抵着狼哥的胳膊,狼哥这回还在两爪往推作防备姿态呢。
奥斯卡:“什么毛病!什么毛病?”
大狮鹫退开两步,把嘴边的食物和喙嘴里鼹鼠胳膊的一起吞下,似乎是在给孩儿演示如何进食。
江雪明:“它好像”
“它把我当小狮鹫了?我成它儿子了?”奥斯卡惊讶感叹道:“这辈分一下子差哪儿去了!”
见雪明和奥斯卡两人不领情,这大黄鸡又飞了出去。
这一回落下来三四头酷酷卡,这些鼹鼠在半空中跌下,吓得屎尿横流,从头顶落下来棕黄色的浆液,淋得狼哥满地乱爬。
“我操!我操我操!我操!”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空旷地,大黄鸡把这些猎物都摔死,却找不着那两个奇特的人形生物,它就像失了幼儿的母亲,在原地愤怒的吼叫,寻着味道四处踱步,找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踪影,眼睛上的黄绒就像眉毛似的,一直紧巴巴的皱着,扑打双翼来来回回焦躁不安。
奥斯卡和雪明就躲在山岩的坳口里,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到狮鹫飞走了,完全不见踪影了——
——狼哥问:“咱们下一顿吃啥?”
江雪明:“从那片粪坑里挑挑拣拣,说不定.”
狼哥:“狗才吃屎!”
江雪明:“那我们回酷酷卡的洞窟碰碰运气?”
狼哥:“那头鸟是母的!它在给咱们觅食呢!一时半会走不开,我不要给它当儿子呀!”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都感觉背后挺温暖的,这山坳似乎还另有玄机。
他们齐齐向身后看去,那酷酷卡里个头最大的鼹鼠王也躲在这,就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身上全是肥肉,胖得几乎看不见眼睛。
奥斯卡:“神父,你问问那贝洛伯格活菩萨,它慈悲,它心善,它见不得血,这一回咱们要救它吗?鼹鼠命也是命?”
江雪明:“等下,我问问啊。”
[这玩意在春天一窝能生十个,不光喜欢吃人,还是蛀穿桥梁隧道的害虫,BOSS看了都嫌,你们还是救救你们自己吧!~]
江雪明立刻掏刀。
“能吃,活不了一点。”
Act.13 Divine Bloodlines·神圣血脉
前言:
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珍宝,那就是知识。
——苏格拉底
越过山涧谷地,再往前走十四公里左右,雪明就看见一片辽远宽阔的森林。
奥斯卡扛着半挂烤鼹鼠,跟在神父身边,走到谷地的出口时,两人站在高地上眺望着精灵圣所的全貌,而奥斯卡也被一幕惊得难以言喻——他已经来到此地很多回,但每一次看见这座圣所的时候,心神都会不由自主的离开身体。
这片洼地之中生机盎然,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中,有许多参天大树直刺苍穹,往上看是千余米之外的地窟穹顶,顶端还有不少岩洞。
往前看,就是好似迷宫一样灰绿二色的林地,那些灰色的森林是年代久远已经石化的木料。
有一道莹莹蓝光冲天而起,它就在圣所的中心地带,照亮这腔穴的每一处。
从山林中涌现出氤氲雾气,就好像林地的树木在呼吸,不断的散发出热量,往外吞云吐雾。
时不时能看见一两头灾兽从低空掠过,再往高一点飞,那定然是见到了合适的猎物,要去树冠的位置捕食,高飞时的姿态激进猛烈,在空中绕行疾驰,用高度来提升速度,再往山林中俯冲下去,失了踪迹,马上能听见一声凄厉的悲鸣。
那山林之中传出具有韵律的,缓慢的脚步声,从微弱的光辉之间,能见到一个个巨大的影子,这些影子相隔数百米,互相照应着,划出各自的领地范围,似乎是双足直立的人形生物,有十数米到数十米不同的高度,离谷地出口最近的——就雪明能看清的“小巨人”,约有二十二米以上的身高。
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就是《万物大裂》上记述的山妖,也是灾兽的祖先。
“走吧。”奥斯卡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雪明没有答话,帮狼哥打好安全绳的钉子,在谷地出口的一处矮坡平台,两人找到探险队的一处简陋营地。
这营地是留给探险队的人们更换装备的,也是临时居所,有两处石筑建筑,用来抵御蛇虫的侵扰,狼哥和雪明换班睡了四个小时,醒来时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越往下走,气温也越高,降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时,气温已经快要回到十一摄氏度。
连续越过六个暂居点,越往后,这些暂居点就越破败,倒不是时间让它们荒废,而是灾兽的活动范围越来越近,萨拉丁的禁猎期,也正是精灵圣地猛兽的活跃期。
两人的安全绳放了三百米多米,这条洼地的坡道终于到头,雪明定睛看去,眼前的化石山林好似一座迷宫的入口,那高达百余米,甚至有千米高的巨树表面坑坑洼洼,又分出来许多风化的洞窟和裂隙。
在道路入口处便有探险队标注的四条线路,分别通往一号高地到十八号高地。
如果要往三万里哨所走,还得带上冰镐爬山,此前阿方斯去往的十二号高地在一座断裂的化石巨树平台上,只是太久太久没有智人涉足,一窝金雕狮鹫占了这块风水宝地。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奥斯卡马上招呼神父:“别接!”
雪明看见通讯工具一亮,本能拿到手里,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那是小七打来的电话,跟着通话提示一起蹦出来的,还有小七的来电图片,有夫妻两人的合照。
奥斯卡按住了江雪明的手,马上挂断了电话,顺道把手机也关了。
他不敢大声讲话,佝着身子把狼吻送到神父耳边,小声提醒着:“这地方没有通讯线路,也没有信号。”
雪明这下想不通了——
——这么说的话,电话是谁打的?
奥斯卡一边往巨树迷宫的入口走,一边低声解释道:“在二战时期,探险队也遭遇过这种灵异事件,在暂居地架设无线电总台,但是总会收到强磁干扰,有一位山巨人的孩子一直在捕猎智人。”
“它用这种方式来探查智人队伍的方位,用它强劲剧烈的灵能潮汐模拟电磁信号,让你的电子设备开始[闹鬼]。当你接听这些通讯请求的时候,还会听见至亲至爱之人歇斯底里的呼救惨叫——它是个狡猾的猎手。”
“相传更早的年代,亚瑟王带着湖中剑来到这片圣地,寻找组成圣杯的丰饶石,他的军队和山妖巨怪在迷宫中战斗,刺伤了这位猎手的一只眼睛,它落荒而逃,自此之后就一直记恨智人,专挑智人的弱点下手。”
说到此处,雪明低头看了一眼背包里的符石。
[当然不是我干的。]
狼哥接着说道——
“——考古学家给它起了个代号,叫它[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这些山怪继承了它们父亲的智慧,都是米米尔的尸身里诞生的孩子。”
“我记得无名氏有一位苏尔特火人的孩子,他叫威廉。”
“DB(DivineBloodlines的简称)也是这么降生的,不过比起威廉这位穆斯贝尔海姆来的后裔,DB的血统要更加纯净,更高更大。”
两人进入巨树迷宫之后,身上的仪表也不管用了。
指北针开始打转,灵灾探针和气压计读数也不停的跳动。
环境渐渐变得黑暗,这些巨树繁茂的枝叶遮挡了一部分圣所的光源。顺着道标往里走,每隔几百米,奥斯卡就得利用尖锐的四爪攀上迷宫的树干,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去确认方位。
如此反复几回,狼哥的体力消耗得非常快。第五回落地时,奥斯卡已经气喘吁吁。
江雪明不理解,他指着一个个分叉口的道标记号:“奥斯卡,探险队已经给这些错综复杂的岔路做了标记,为什么你还要爬上去确认方位呢?”
“因为现在是禁猎期。”奥斯卡解释道:“在这个复杂的生态位里,有很多低等级的小生命已经不见了,它们躲回了泥土里,躲到洞穴中过冬。”
“这些记号并不可靠。”奥斯卡敲了敲镍铁合金做的告示牌,路牌有中英俄三语标记了具体方位:“气球蝎喜欢在十七度以上的环境中出现,按照夏天探洞搜林的经验,我们现在应该要喷驱虫药了,不光是蝎子会来找我们,还有三类吸血的蠕虫会从这些.”
奥斯卡指着林地树干根茎处密密麻麻的坑口——
——他的利爪一下子刺进坑口,刨开一个二十多公分的深坑。
“就是这种虫子。”
他勾带出来两头干瘪的甲壳长虫。形似蜈蚣,但比起蜈蚣来说个头要大得多。
“生物学家叫它树蛇虫,现在它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它的捕食者也睡下了,没有食物来源,这条食物链往上数,有许多猛兽都要扩大自己的领土范围才能找到足够的元质。”
“所以禁猎期,也是精灵圣所重新划分猛兽地盘的时期,它的环境不像其他季节那样安定,个头越大的灾兽需要的元质也越多,如果没有冬眠的习惯,像山妖这种体格巨大的地区霸主找不到食吃,为了维持生命,它们的地盘争斗活动会越来越频繁,也有同类相食的情况发生。”
这么说着,奥斯卡把树蛇虫掐头去尾,挤掉内脏和几丁质甲壳,塞进一个食物袋里。
“想点好的,跟着你狼哥走绝对不缺吃喝,冬季的圣所遍地都是吃的,而且这些冬眠的虫子还不会反抗。”
“至于这个路牌,你看好。”
奥斯卡指着铁牌牌上的记号——
“——有个大号人形单位,它是蓝色的,代表这里有山妖活动。可现在是禁猎期,谁都不知道这位”
奥斯卡就路牌上的山妖署名念道。
“这位奥利西斯女士,它在冬天会跑去哪里呢?这点就没办法确定了——聪明一些的山妖还会调换路牌的位置,像这块铁牌,你看仔细了。”
狼哥把道标拆下,那道标原本是挂在树干上,有两组挂钩随取随换,每一年都要重新规划山怪的领土范围。
可是如今它的挂扣已经变形,似乎是简单粗暴的钉死在树皮里。
江雪明惊讶的感叹着:“好聪明的捕食者.”
“对,山妖有很高的智力。”奥斯卡翻到铁牌背面,能看见一些泥点。他伸出舌头,尝了尝泥巴的味道:“这是另一个山妖干的,和这个奥利西斯女士没关系,应该是一头脾气还不错的雄性——它在更换道标的时候食性很杂,已经开始啃树皮找虫子吃了,爪子里带着一些轻微的毒性,这种毒来自两类爬虫,它们都吃荧光草,有麻醉效果。”
“如果这山妖老哥脾气再暴躁一些,再强壮一点,它不会去碰这些能量密度更低的元质——就像肉食主义的基本原理,能吃肉的动物就绝不会去吃草。自然界不讲营养均衡,为了撑起捕猎的体能,狮子要一直吃肉。”
“山妖这种杂食性动物一旦开始啃树皮,也代表它开始虚弱,已经食不果腹奄奄一息。”
这么说着,狼哥换了一条路,原本两人要从五个方位中选一条没有山妖盘踞的路线,现在根据奥斯卡得到的线索,从树干观察点看见的方位,还有粪便和气味信息素分布的情况来判断,走西南侧的清溪小径是最安全的。
江雪明十分佩服奥斯卡的寻路本领,如果没有狼哥的帮助,现代社会里娇生惯养的智人在这种环境下恐怕活不到第二天,哪怕有一手灵能当底牌,这险山恶水几乎处处都是致命的生物。
继续往前四百余米,狼哥是越走越快,似乎适应了冬季干冷坚硬的林地,他又一次爬上树干,爬去三十多层楼高,接近百米的地方确定方位。
在等待狼哥回来的时候,雪明也在观察周边的环境。这是一片空旷地,巨树的长势不像外围林地那样紧密,道路也逐渐开阔起来。
这让雪明感觉隐隐不安——因为四处传来的风向杂乱,气味能跟着这些风吹去不同的地方,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搅起飓风。
没等到狼哥下地,从树干繁茂的枝丫之间响起阵阵窸窣音符。雪明本能扭头看去,在幽幽蓝光的映照下,一对蓝汪汪的兽眼高速越过树干之间,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那矫健的身姿好似一头猎豹,体长应该在两百公分左右,它就像一只灵巧的大猫,身上的皮毛几乎和灰色化石巨树的树皮一样,两条尾巴在半空打着旋,维持着身体平衡,抓挠树皮攀抱枝丫,紧接着闪烁寒光的爪子猛的一用力,就窜出去十来米,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奥斯卡!”雪明顾不得噤声,也不想保持安静。
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头顶仓皇逃窜的豹形灾兽显然是在躲避捕猎者!而且特地从雪明的头顶掠过,这头聪明的畜牲明显跑不过身后的猎人,要祸水东引,嗅到了奥斯卡和雪明的气味,要把捕猎者带过来。
听见江雪明的呼喝,奥斯卡一个不留神,差点从树上摔下。这青金大狼在两棵巨树之间来回跳跃,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就回到了地面。
“走走走”
奥斯卡慌慌张张的拉上神父,几乎把雪明夹在腋下,他留着鼹鼠王的半挂肉,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他将酷酷卡身上肥厚的脂肪层割开,一边跑一边取出喷灯,重新加热这块烤肉,让它散发出腥香。
随手一丢,香气四溢的酷酷卡就挂在树上,奥斯卡则是带着神父健步如飞,三爪刨土往林地深处飞奔。
跑出百米的距离,两人躲回了林地外围的迷宫里,就听见远方传出粗重的喘息,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奥斯卡携着神父重新往里探索,脚步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咀嚼撕咬骨碎肉裂的音符。
离得近了,雪明就看见一个身形巨大的“人”站在那里。
它的下肢枯瘦,约有十二米高,两腿皮包骨头,从青灰色的皮肤里渗出来许多翠绿的木苗,脚板就有八十多公分长,只有八根脚趾。
它的足踝和智人有明显的区别,更加靠近胫骨,趾骨更长,就像是猩猩的足趾。
往上看去,它的大腿瘦得和小腿一样,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第二性征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因为寒冷的冬天,让这生殖器官缩进了肚腹,它衣不蔽体,腰腹位置有两片饿出来的多余皮肤,它们长出鲜红的菌粒斑点,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成了真菌群落的住所。
它的腹腔有一处深坑,应该是遭受探险队的武器攻击之后留下的伤痕,在右下腹的位置能看见一团扭曲的焦黑皮肤,这部分元质薄弱,还能见到扭曲的肠腔在蠕动着。
它没有头发,与威廉一样,背脊只有二十五个肌节和二十五块脊椎骨。两肩很窄,不像威廉那样骨架大得不可思议,它更像是又瘦又高的电线杆。
与两足一样,它只有八根手指,此时此刻捻着酷酷卡的半挂肉,用尖利的好似钢刀一样的指甲分割骨肉,只怕这张漏风的大嘴浪费食物,一点点把酷酷卡的骨头都嚼碎了,慢慢吞进肚子里。
这山妖的长相和东欧人种类似,有高挺的鼻梁和极深的眼窝,眉弓凸出。到了颧骨再往外,就看不见耳朵了,只有两个黑漆漆的“侦听孔”,脖颈与脸面的皮肤都变成了灰白色的,好像树皮一样的折皱。
雪明就这么看着它,看着这头巨大的生物慢慢将酷酷卡塞进肚里。
奥斯卡没有离开的意思,还记得在菠菜高地,狼哥收集了一些气球蝎的毒液吗?
这些麻醉剂在此时派上用场——
——山妖似乎察觉到了雪明和奥斯卡的存在。
它缓慢且笨重的身体完全转过来时,就感觉天旋地转,就近找了一棵树,慢慢倚着树干,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么坐下了。
它哼哧哼哧的用力呼吸着,也没有露出凶狠的表情,没有威吓天敌的意图。合上眼睛的时候,它脖颈处的折皱皮肤开始蔓延到头脸,向灰色的胸腔和肚腹蠕动。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它变成了一座石像,似乎就这么睡过去了。
“到了来年春天,它才会醒过来。”奥斯卡松了一口气,“介绍一下,这位应该是冈萨雷斯,和刚才路牌上的奥利西斯女士是一对,它脾气还不错——就是大冬天的时候不肯睡觉,想占别人的地盘,总觉得自己很能打,每次只要一针七十毫升的麻醉剂就能放倒。”
雪明已经来到这山妖身边,他去按压冈萨雷斯先生的皮肤,却发觉这怪物已经完全变成了石头,按不动一点了。
奥斯卡:“它们都是米米尔的孩子,米米尔死后诞生了很多山巨人,山巨人又生下来它们——变石头也是它们的天赋神通。”
雪明:“牛哇,狼哥。”
奥斯卡:“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珍宝,那就是知识。”
雪明:“酷酷卡喂给它了,那我们吃什么呢?”
话音未落,就在这个时候——
——两人身后传来了一声凶悍的嘶吼。
刚才只顾着逃命的豹形灾兽,似乎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