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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狐夫     深渊专列txt下载     深渊专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Act17 T.N.T·三硝基甲苯

    [Part①·传承之力]

    摘刚刚来到烈阳堡,就立刻开始着手对付当地的战帮。

    他和阿豪找了一家宾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马上就得提枪救人,由于“真名咒”的传言,丹尼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有一点点私心——

    ——这两个学生都希望成为枪匠的影子,唤醒地方群众的战斗意志。

    “交班了,大丑。”丹尼尔如此说着,迅速脱下臭烘烘的御寒衣物。

    另一边还在休息的邵景豪立刻翻身起床,换上携行具和避弹衣,戴上扑克王牌的彩色小丑面具,“没问题!这次你睡满八个小时!接下来交给我吧!”

    丹尼尔只是简简单单的冲了个凉,入睡之前要做拉伸,过于紧张激烈的枪战让他无法放松,浑身肌肉紧绷着。

    他一天天长大,就越来越佩服老师。学的越多,就越感觉自己弱小。

    枪匠老师能够连续作战三十一个小时,不眠不休不用吃东西,仅仅需要一些干净的水源,在这种极端高压的环境下还能支配睡眠时间,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丹尼尔揉搓着僵硬的肩颈,射杀鬼臂罗恩的帮众,终结罗恩的生命时,他投入了太多的集中力,接近百次的高精度射击掏空了他的心神,可是这些技战术射击方法,对于枪匠来讲只是开胃前菜。

    这种耐力的差距,执行射杀计划的专注度,这一切都让丹尼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尽管他已经做得很好——哪怕是二十岁的哈斯本·麦迪逊也没有佛拉格拉克这样优秀。

    “老师真的死了吗?”

    丹尼尔忧心忡忡,反复揉捏着脚趾。

    他的双腿像是僵尸肉,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又立刻投入作战,需要促进血液循环,让身体完全放松才能安心入睡。

    豪哥收拾好衣装,听见师兄讲起这么个事情,原本高昂的战斗意志像是浇了一桶冷水,再也燃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夺魂,如果BOSS是这么说的,枪匠老师确实大概是死了。”

    丹尼尔:“永生者击败了他?”

    阿豪:“嗯”

    丹尼尔:“我们要担起责任来,我说啊,阿豪,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如果我们能再厉害点,是不是老师就不会死了?”

    “你太紧张了。”阿豪想去安慰师兄:“这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的责任,我.”

    “不对!老师已经三十岁了!这不对!”丹尼尔打断道:“他不像以前,他不是神,他也不是什么不会老的青金——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和癫狂蝶的邪教徒搏命了!我们是他的学生.”

    丹尼尔一直都喜欢钻牛角尖,他活得很认真。

    “我们应该比他更厉害”

    阿豪:“你干掉了一个光之翼!丹尼尔!你太紧张了!”

    “那是应该的!那就是我应该做到的!”丹尼尔感觉口干舌燥,与授血单位近距离接触时,他受到了怪物的灵压影响,精神状态也变得非常糟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常识!”

    他像是魔怔了,脸上青一片红一片。

    “枪匠老师死了,我就得变成下一个枪匠,对不?”

    在半年之前,丹尼尔与阿豪,还有许许多多加拉哈德的学生们,都认为未来是一片光明。头顶有一把大伞,会为他们遮风挡雨,会继续指引他们求学练功,变得更强。

    “不然谁来保护弱小的人们呢?哭将军和大姐大代替不了枪匠老师。”

    流星和葛洛莉的技战术,他们的武道流派和作战风格与自身元质息息相关,拥有惊人的体格,是无法复制的,所用的战斗办法也很难传授给学生们,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一千磅冲击力的拳头。

    “为什么老师突然就倒下了?我感觉很迷茫”

    在枪匠的死讯传到加拉哈德的那一刻,丹尼尔的人生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指路明灯。

    他的信仰一次次崩溃重组,是枪匠改变了他的命运,除了血统家财,除了身份地位以外,枪匠用骑士战技和六艺心法告诉这些小朋友们——有另一种途径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丹尼尔!”阿豪喊出了师兄的真名。

    这一下子,丹尼尔·佛拉格拉克终于从焦虑中醒来。

    阿豪握住门把手,准备去支援师娘,要去乌龙城寨帮忙,他和丹尼尔不同,他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多的忧虑。

    “我改口了!我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死了,说不定他还活着呢?可是生活总得继续!哪里有敌人,我就要去哪里——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丹尼尔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那么一瞬间,他被恐惧战胜,被鬼臂罗恩身上属于永生者的元质灵压给吓住了,尽管他能够压下恐惧心,能够执行斩首程序,但是这些精神损伤在事后依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丹尼尔,我们在马利·佩罗手上输过一次,是敌人的怜悯让我们活下来的。”阿豪仰起颅脑,侧身回头看着师兄:“如果让这些光之翼成功释放魂威超能,我们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吧?可是枪匠老师教给你的东西,确实让你做到了!”

    “就像网络里经常写的跨级击杀!出来混社会,总要讲等级,总要论高低,见人不问姓名,先要问排名——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如果骑士战技能打破这道铁则,那么枪匠老师就没有死!”

    “我的好兄弟,我们出发之前就想过这个事,旅途凶险,小命不保。”阿豪探出食指,轻轻敲打胸挂护板前的枪械:“要是再遇上马利·佩罗这样强大的对手,要直面永生者的魂威——你我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

    丹尼尔终于不再软弱:“豪”

    “我崇拜的流星助教!他是个天才!”阿豪兴奋的说着:“我也要成为天才!哪怕我不是天注定的天才!当天才的第一步,就要变成自大狂,要有极强的自尊和自傲,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那怎么能行呢?!”

    “我走了!小丑!”

    “大丑!等等!”丹尼尔立刻喊,可是喊不住。

    直到十五秒之后,阿豪咚咚咚的敲门。

    “忘记带子弹了,不好意思。”

    丹尼尔满脸无奈,从床边捞来四个弹匣,送到门边——

    “——大丑,你干活的手,能有嘴巴一半麻利就好了。”

    阿豪收拾好备弹,笑嘻嘻的说。

    “放心吧!我没事的!一定能平安回来!你起床给我买晚饭!我在楼下看见录像厅里有八十年代的擦边小电影!咱俩一起晚上研究一下学术?等我捞到几颗授血怪物的脑袋,再.”

    丹尼尔:“您完全不怕FLAG成真是么?”

    阿豪插旗的技术和流星一样,根本没在怕的。

    [Part②·牛头人]

    此时此刻,在乌龙城寨里打着一场恶战。

    九五二七遇上了大麻烦,鬼臂罗恩遭遇刺杀之后,立刻有其他战帮的授血怪物补上带头大哥的位置,也是乔治·约书亚的光之翼。

    能得到永生者亲自用仙丹授血的对象,都是恶贯满盈战绩非凡的人才。

    鬼臂罗恩这种从远征时代活下来的珍奇怪兽还算走后门靠资历,实际战斗力并不强,能够被丹尼尔借枪匠余威偷袭斩首。

    顶替罗恩职位的新任领袖,是托德总管最器重的王牌打手。

    这头怪物在获得仙丹之前就是地下世界的珍稀物种,被猎牛者赶尽杀绝的牛头人,拥有一部分米诺陶斯牛神话怪兽的血脉。他在烈阳堡臭名昭著,有[夺心魔丨哈里斯·孔蒂]的恶名。

    执政官和一干兵团将领都会给白鲨会几分薄面,原因就是乔治·约书亚旗下不光有通过真名下咒的巫师,还有这么一号能蛊惑人心,让男男女女移情变节的怪物。

    这牛头怪残忍好杀,天性好淫。与体体面面的鬼臂罗恩完全不同,牛头怪哈里斯对待俘虏从来都没有什么怀柔谈判的政策,不论男女,都要从心理生理实施究极折磨。

    得知枪匠的遗孀留在乌龙城寨之中,这牛战士欣喜若狂,把强者的眷属归入后宫里,就是弱肉强食自然法则的铁律,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怎能错过呢?

    正午十二点,就见到战帮大批人马来到乌龙城寨外,再也不像罗恩指挥团队时那样畏首畏尾。

    领头的牛战士身高九尺,四肢关节扭曲凸出,膝肘皆有反曲的兽化病特征,头颅前凸鼻孔巨大,一对金灿灿的犄角更是印证着他的神话血脉。

    在天寒地冻的烈阳堡,从这牛头怪兽的口鼻中冲出一股灼热的雾气,带着腥骚臭味。

    他只有八根手指,指节粗大且没有指甲,这些明显的兽化特征让周边安防巡逻的城寨小伙子们心神不宁——这回是真的来了个大人物。

    那对黄澄澄的牛眼之中,还有两道厚实的横纹瞳孔,看似忠良憨厚,实际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否则夺心魔哈里斯也无法从猎牛时代活到今天。

    门卫老爷子想来问话——

    ——可是刚要开口,那牛战士只是轻轻呼唤灵体,敲了敲老爷子的天灵盖。

    一下子气氛就变得不对了。

    门卫老爷子眼中,牛战士身上那套叮当作响的皮具饰品里,隐隐约约往外吐露出来的结实肌肉和野兽气息都变得诱人起来。

    这暮年老汉似乎是见到了亡故的老伴,眼神迷离心烦意乱,于是再也不多嘴,将刀柄厂层层叠叠的废料所造闸门打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行。

    沿途有城寨的内部安保人员来拦路,他们提着武器,也有藏在队伍里的枪手,想趁机杀死战帮的领袖。

    可是十数个小伙子上去交谈几句,枪还没来得及开,就见到一个淡黄色的魂威虚影轻轻擦过众人的身体,紧接着发生了奇异的一幕。

    这些拦在哈里斯面前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变成了愚钝痴傻的畜牲,开始用四足爬行,似乎是在模仿动物求偶的姿势,把屁股高高撅起来,等待着牛战士的临幸。

    战帮的兄弟们看得目瞪口呆,都知道夺心魔有多么厉害,可是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都不由自主的避开领袖,要离这恐怖的牛战士远一些。

    哈里斯·孔蒂不紧不慢的从一个失去心智的俘虏手中取来手枪,把几位饭堂的厨子喊来,这些年轻力壮的伙夫都是乌龙城寨里一等一的壮汉。

    伙夫们已经中了牛战士的蛊惑,在他们眼里,这身高九尺的怪兽已经变成了梦中情人,自然是说什么都悉听尊便乖乖领命。他们垒成一张人肉座椅,牛战士就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那夸张的体重几乎要把“坐垫”的脊柱都给压断,可是受害者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让枪匠太太见我,还有其他无名氏的话,要他们一个一个的,慢慢出来。”

    哈里斯朝城寨的主楼大声喊道,那嗓音低沉有力,好比洪钟大吕。

    “让我数数看呀”

    “一个,两个,三个.”

    他抬起牛蹄,随意踩踏着脚下肉垫的脑袋,把俘虏的脑袋都踩得变形开裂。

    “一共十七个。十七个家庭呢!无名氏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要拿普通人当挡箭牌了?”

    此时此刻,小七刚刚从午睡状态中惊醒,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作战状态,她不是铁人。

    哈里斯·孔蒂的叫阵惊醒了她,于是她提起Ash12.7,准备狙杀这个目标。

    两者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米不到,她的主武器完全能做到这件事。当武器的瞄具锁定哈里斯·孔蒂的那一刻,小七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什么鬼玩意?!WTF?!”

    令她感到棘手的事情是,有好几个乌龙城寨的内部安保人员,主动挡在了这头怪物面前,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受到了精神控制!

    “不许伤害我的爱人呀!~枪匠太太!”有个伙夫朝九楼大声喊道:“这是我此生挚爱!~我已经沦陷了!彻底沦陷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胡话!”从三楼的晾衣阳台里冲出来一个家庭主妇,对着水泥坪里不知廉耻的丈夫骂道:“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我才是你老婆!”

    小七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Power?!

    看上去这伙夫居然还保留了一部分意识,已经把我的位置告诉敌人了?!

    哈里斯·孔蒂身侧的两个俘虏露出情意绵绵的眼神,护在牛头人身边,完全封死了小七的射界,同时轻轻抚摸着牛战士的腹肌和胸肌。

    “看呀!看这充满力量和美感的Body!~简直就像TNT炸药一样!让我的心爆炸了!”

    “活了这么大!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一头公牛!~这是生命力!是澎湃的生命力吔!!~”

    瞄具中照出哈里斯·孔蒂的丑陋样貌时,九五二七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异常恐怖变态的灵压——甚至让她回忆起初次与雪明老公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哪怕没有与对方的魂威直接交手!这种恶念,这种操纵心智的邪能,这种费洛蒙失控的狂暴状态几乎要将她的癫狂指数逼进红线!

    她红着脸,捂着心口,连忙撤走枪械,再也不敢看牛战士一眼。

    她感觉心脏在狂跳,因为这种邪异恶毒的灵能潮汐,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糟了糟了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Act18. Wild Reputation·名声大噪

    [Part①·狂风骤雨]

    “小辣椒”

    [SCK·冷酷杀手]漂浮在本体身侧,它贴在小七的耳边,轻轻擦去冷汗。

    “这家伙很难对付喔!要逃跑吗?”

    九五二七没有回话,她倚着窗户抱住枪,在思考转移路线,九楼并不安全,马上就会有敌人来搜房,可是那头牛首怪兽还控制着十七个俘虏,是用特殊的灵能魂威操纵心智,使他们变心移情!

    米诺陶斯牛的魔咒真的很可怕——

    ——它并不像[地狱高速公路],维克托老师的精神控制止步于神经活动,通过各种命令符号来指挥肉身和思想。

    可是刚才小七亲身体验到了肉身的异常,这种恶毒的灵能夹带着强烈的激素反应,完完全全是模拟了“爱情”的幻象,如果真的与那种淡黄色的灵体虚影接触,立刻就会沦陷在怦然心动的幻觉之中。

    以小七的阅历来说,它比黑市中流传的催情毒品还要高级。这种移情效果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是专门针对羊膜动物的繁殖系统的特效药。

    这是个非常恐怖的对手,毫无疑问,只要被对方的魂威击中,就很难找到翻盘的机会了!

    要战胜[夺心魔丨哈里斯·孔蒂],就得抱着向挚爱开枪的决心,要把最喜欢的对象撕成碎片,要有断情绝爱的大毅力。

    “逃跑吧。小辣椒,我认为你不是对手。”SCK有理有据的分析道:“这家伙的魂威射程在二十一米左右,最远不会超过三十五米。”

    “你刚才也看见了,他能控制住厨房伙夫,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控制伙夫的家属——这些住户都在三楼露台叫骂,这就是他的射程极限。”

    “如果你想用子弹来解决他,就得越过一堵厚实的人墙,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爱情会让人盲目,会让人奋不顾身,甚至会让人忘记生命有多么重要。”

    SCK捧着小七的脸——

    “——你愿意为了家人以身犯险,为了报小橘的仇,来烈阳堡单刀赴会。”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深爱着这个家庭,你离不开爱意,它是水,你是鱼。”

    “如果没有枪匠,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你们在互相成就,互相塑造。”

    “这个正义感极强的男人让你开始循规蹈矩,再也不去作奸犯科,小偷小摸的毛病也没有了,这都是因为爱意。”

    “你无法战胜米诺陶斯牛,因为你是个用情极深的人。听姐一句劝,赶紧收拾行李跑路,这头怪物不是我们目前能战胜的。”

    “12.7毫米口径的制暴弹头也未必能杀死它,想要在瞬间击倒神话生物,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没有那么厉害的破坏力。”

    “除非是步流星那小子来了,给他足够宽阔的舞台,给他一次处决的机会,那么他可以杀死这头怪物。”

    “看看牛战士身上的元质构成,好好分析一下吧。”

    “那是经过仙丹授血之后,堪比化身蝶的坚实肉身,他的物理强度应该正好在使徒和化身蝶之间,比丽莎·克劳萨要强大的多。”

    “更何况,它还拥有如此特殊的灵能力,可以让人们为它疯狂,为它奋不顾身的献上性命。”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楼下传来哈里斯·孔蒂的嚣张嘲弄。

    “枪匠太太!别害羞嘛!”

    牛头人打开双臂,搂住乌龙城寨里的无辜民众。

    “我保证!只要你乖乖配合,整个过程会很快的!你很快就会忘掉枪匠!已经死掉的男人就是失败者,是被自然法则淘汰掉的废物!”

    “你不会有任何痛苦,不会有任何羞愧或别扭的感觉。”

    “我的天赋灵能就是为了拯救像你这样的美人而存在的呀!”

    一旁有热心的好邻居举起手机,把枪匠太太的照片举到哈里斯面前。

    这牛头怪兽鼻孔张大喷出热气,两眼瞪得滚圆,一下子口水要流到好事的俘虏脑袋上去。

    “喔!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就喜欢这种熟透的女人!”

    “如果你还会担心孤独,相信我!~马上就有战王来陪伴,把你们送给乔治·约书亚之前!我一定要好好调教,好好修改你们的脑子!”

    约书亚的二号游轮是烈阳堡最大的妓院,正因为有哈里斯·孔蒂的存在,这头米诺陶斯牛能够改造人们的思想,让姑娘们死心塌地的卖身求荣。

    就在这个时候,SCK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九五二七的癫狂指数已经突破了极限,她的腕表是江雪明亲手造的,里边有灵灾浓度和颅内违禁品检测仪器,还有迷你的癫狂指数探针,它们齐齐朝向完全漆黑的[规格外]滑去。

    SCK:“喂!小辣椒!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小七露出了恐怖的笑容,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去,她既兴奋又愤怒,喜悦之中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这头畜牲在侮辱我的丈夫,还要把我老公改造成妓女!听上去可太刺激了!这主意太棒啦!只是我一直都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这些杂乱的念头在小七的颅脑中横冲直撞,它们非常的混沌。

    她本就不是什么守序善良的好人,眼睛里的血丝蔓延到黑漆漆的瞳孔时,脑子也开始暴走。

    “我要撕了这头牛!然后把它一锅炖了,你说雪明吃下去以后,会不会变得浪漫起来?他就学会跳钢管舞了!?倒立着吹小号!然后从俱乐部的速降管一路光着屁股滑下来?!嘿嘿嘿嘻嘻嘻嘻!”

    SCK往外吐舌头,猫女郎浑身都是毛,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冷汗。

    它实在搞不清本体的脑袋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似乎是受到极强的外部刺激,九五二七已经完全崩溃,或是进入了另一个新的思想境界。

    小七身上的皮肤逐渐变红,维塔烙印的丘疹团块起起伏伏,不断出现又消失。

    “家人们谁懂啊?”SCK捂着脸,无法制止本体的行为:“这娘们好像比我要癫得多呀!”

    还没来得及抱怨完,猫女郎叫一阵巨力扯出房外,是灵体的射程限制将它拉扯去本体身边。

    哈里斯·孔蒂在牌楼前的水泥坪挟持人质有恃无恐,只等枪匠太太主动送上门来。

    他气定神闲,料定无名氏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毕竟枪匠刚死,要是再传出无名氏的怯战丑闻,这便是第一声灾厄的号角吹起——癫狂蝶会再度占据上风。

    要彻底击碎这些不知死活的智人!要让枪匠的遗孀,还有葛洛莉丑态百出!

    要人们不光能在新闻报道里见到这些女人,还要人们在P站下载到她们!

    女人!女人!女人!女人是他们的软肋!

    再如何强大的英雄,只要他保护不了女人,立刻会变成小丑!这是粉碎无名氏光环最下作,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嚯嚯!果然没有逃跑!反而是气急败坏的冲出来了?!”牛头人眼神兴奋,就看见九五二七迫不及待的从正厅破窗冲出。

    “吃屎去吧你!”小七骂骂咧咧的丢来一个液化气罐。

    只见钢瓶在半空中飞转,吓得住户连忙关窗避难。

    东方昊老爷子脸色惨白,原本还在忧心忡忡的观战,没想到无名氏的主母居然完全失去了理智!犹如一个恐怖分子,对待人质根本就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难道这婆娘要把乌龙城寨的租户和牛头怪一起炸死吗?!她疯了!?

    “他妈的!你疯了呀!?”哈里斯·孔蒂惊讶骇然,完全没想到正义的英雄也会出此下策,危急时刻再看身后的帮众喽啰,那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再看身侧十七位受到灵能控制的俘虏,这些人心惊胆战,是死亡威胁将他们从爱情的魔咒中拯救了出来——人都要没了!还爱什么爱?!

    左右两位身强体壮的伙夫吓得屁滚尿流,从牛战士宽广的胸襟中挣扎逃脱。

    屁股下边的人肉椅子们也是如此,在煤气瓶还没落地的时候就作鸟兽散。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要各自飞,哈里斯·孔蒂死死抓住了手边的两个俘虏,厉声对九五二七威胁道:“别他妈做傻事!”

    小七端枪站定,眼神变得极为恐怖,那冰冷的杀意几乎与她丈夫一模一样,枪口跟着哈里斯的畸形兽身横移,直勾勾的看着那两条粗壮的臂膀,看着臂膀裹挟的两个人质。

    液化气瓶朝着神话生物翻滚而去,哈里斯·孔蒂知道这玩意有多么可怕,他归根结底还是碳基生物,如果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到时候如果还有其他无名氏来补刀,那他是凶多吉少。

    Ash12.7的射程有限,它巨大的弹头不能保证射击精度,小七想要精准的解救人质,就只能接着靠近哈里斯,要保证将子弹送进这头怪兽的眼睛里!

    “对!对对对!别激动!别激动哦!~”哈里斯看着小七一步步往前走,似乎以为手中的人质真的起了作用,真的能威慑无名氏的主母,“再靠近一些.再.”

    话音未落,进入灵体射程的那个瞬间!

    明黄色的牛头灵体从这怪兽的肉躯中窜出,猛然冲向小七。

    九五二七据枪爆射,SCK同时扑向了敌人的魂威!

    “小辣椒!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大的力气!”

    素粉色的猫形灵体一闪而逝,狠厉的直拳撞上牛首人身的神灵却寸步难进。

    它不是米诺陶斯牛的对手,从破坏力与速度来比拼,绝不是这神话生物的一合之敌,只在须臾之间,Ash的子弹与SCK作协同攻击,一起敲打着明黄色的牛头人灵体,却完全无法阻止它!

    它突破了SCK的防守,来到小七面前时,已经是一副昂首挺身傲立天地的胜者姿态!

    哈里斯·孔蒂欣喜若狂,低声喝道。

    “赢了!是我赢了!“

    他空出一只手来,丢掉右臂的无用俘虏,准备控制灵体执行精密操作,扼住小七的脖颈,施加爱情的魔咒!

    SCK如何去踢打截击也无济于事,小七是血肉之身,根本就无法在这种超高速的灵体决斗中作出反抗——这牛头怪的速度太快!

    [Part②·必杀之]

    米诺陶斯牛强而有力的四指紧紧逮住了九五二七的头发,紧接着便是凶狠的拳头敲在小七的脸上!

    在那一刻,她的心脏骤停,几乎要被“怦然心动”的感觉逼进死门。

    “气动针剂!SCK!”

    “喔!”粉色大猫猫像是灵蛇入洞,窜到本体身边掏出携行具里的万灵药,掏出环形牙针,戳进九五二七的心室。

    她的肉身在迅速代谢脑袋里分泌的无用激素,过高的癫狂指数似乎让她无视了一部分痛苦。

    哈里斯·孔蒂只觉得热风扑面,将全部的精神力都灌注在眼前的敌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略掉了!

    这娘们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年轻?

    她真的是生过四个孩子的女人吗?

    好像和照片上长得不一样呀!不一样!不对不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灵能失效了?她应该放弃挣扎,乖乖听话,已经爱上我了才对呀!

    为什么.这么烫呢?!

    “老娘还没到发情期呢!”九五二七贴住Ash的托腮板,身体的年龄已经回到了十一岁,是大姨妈都没来得及敲门的年纪,而SCK的特殊灵能时时刻刻在影响另一样至关重要的道具。

    液化气瓶的阀门,它一体式铸造的瓶顶缩喉处,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锈蚀孔!

    丙烷气体受到Ash的枪弹攻击,正在往外喷吐炙热的火焰!它就像一把刀子,一把由火焰构成的利刃!由异常精密的力量操纵着,焰刃导向哈里斯的躯干和臂膀,只是灵体交火对冲的那个瞬间,牛头怪兽已经无暇去顾及身边这颗早就爆炸的炸弹了!

    “砰!——”

    “你喜欢几分熟!?”

    小七扣下扳机,子弹沿着米诺陶斯牛的灵体腋下窜出!

    它敲开气罐的锈蚀孔,原本气焰柱也变成了扁平的焰刃!它顺着哈里斯的腰脊一路扫到眼睛,把牛头怪的脸面都烤焦了!

    “七分熟?五分熟?!”

    子弹的爆鸣声不绝于耳,又有帮众想回来拉新首领一把,刚踏进小七的射界,从围栏墙体冒出头来,脑袋立刻就变成了牛排的浆果点缀。

    Ash巨大的子弹动能几乎留不下任何完整的颅骨,通常只会看见一个往外喷血的下巴。

    小七的身形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年幼,心脏承受着癫狂指数爆表带来的高压,还有米诺陶斯牛的精神攻击——

    “——SCK!下一针!药不能停!”

    气动针再次狠狠的将二十五毫升万灵药推进小七的身体中,她杀红了眼,在敌人失去视觉的那一刻,要避开眼前碍事的牛头灵体完成料理。

    哐当一下,液化气罐的阀门彻底打裂,火球把哈里斯·孔蒂吞没的一瞬间,也把他身边的俘虏一起烤焦了!

    小七顾不上那么多,换弹提枪再打。躯干却传来火辣辣的阵痛!

    哈里斯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哪怕双眼失去视觉,也要挣扎着提枪反击,他算准换弹空档,对枪声来源和魂威所在的位置,冲着小七开火还击!

    手枪弹打得小七身体抖擞,几乎失去了大半的战斗意志,这副幼弱的肉身无法穿上闪蝶衣,也没有多少护甲,不一会就血流如注。

    哈里斯丢下了半死不活的俘虏,他内心极惊极恐,往门外爬去,要逃出这个人间地狱,他完全没想到枪匠太太居然会对俘虏动杀心,双目失明之后,是连滚带爬往沿江风光带的矮坡,往老烟斗巷口逃走!

    “SCK!不能让这畜牲逃了!”九五二七深知放虎归山的可怕之处。

    如果哈里斯·孔蒂回到白鲨会,把身上的伤势都治好,那么下一次,这牛头怪要玩阴的,去操纵城寨周边的驻防人员,慢慢渗透进来,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不能让这头畜牲活下去!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家庭!毁在这头妖怪的手里!

    “小辣椒!我追不上它!你动不了啦!~”

    小七喘着粗气,两眼发直,这才惊觉回过神来,她已经身负重伤,万灵药依然在发挥作用,可是两肺还有肋骨,残留在横膈肌和肠道的弹片,这些伤势死死拽住了她,她感觉两腿灌铅,根本就迈不出一步。只能狼狈的据枪朝向其他帮众,这些不知死活的喽啰还想来捡漏,敢踏进乌龙城寨一步,走运的缺胳膊少腿,倒霉的就得脑袋搬家。

    “逃走!逃走!只要逃回去!只要能逃回去!”

    哈里斯·孔蒂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前几日他还在笑那鬼臂罗恩胆小如鼠,小小的乌龙城寨,挟持十几个平民当人质肉盾,定能叫无名氏有来无回。

    事到如今罗恩丢了小命,他哈里斯也是死到临头,下回再想攻占城寨,一定得带上更多的人马!更厉害的武器!

    他挥着两臂,顾不上帮众的呼喊,只想往外奔逃,失了双眼之后彻底癫狂。

    要知道没人能拒绝米诺陶斯牛的力量!没人能逃脱爱情的魔咒!

    可是今天!无名氏的主母居然破解了这种神力!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吗?难道

    难道这些人类幼崽,能抵抗这种霸道的灵能吗?

    这属于哈里斯·孔蒂的知识盲区,因为他从来都不在乎智人幼崽的感受,狩猎名单上也没有孩子。

    九五二七使用SCK将身体年龄倒转回了十一岁,用万灵药来加速新陈代谢,汰换体内的多余激素,这种举动使她在米诺陶斯牛的影响下,获得了一部分行动能力。

    正是这一点点行动能力,正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喷涌而出的丙烷焰刃刺瞎了神话生物的双眼,让她拥有了反击的机会。

    “老大!别跑了!老大!”

    “那婆娘没追过来呀!老大!别跑啦!”

    任凭帮众如何呼喊,恐惧已经完全控制了哈里斯这头野兽。

    他只觉得这条街巷的道路是那么陌生,那么漫长。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身体中来源于牛头怪的远古血脉,却一次次的击败了他的理智,这是动物的求生本能。

    路边一位身高六尺的壮年小伙收起手枪,将不痛不痒的Pst钢芯弹塞回携行具里。

    邵景豪两眼冒火,一脚把临街水果摊位的竹棚子踢倒,要多管闲事的民众往屋内挤一挤,免得被这头脸冒火浑身烈焰的牛头怪误伤。

    他拦着好奇的小宝宝,宽大的手掌拍打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把他们一个个抓走,丢去路人们怀里,紧接着跟上哈里斯奔逃的路线,步履生风健步如飞。

    他从生鲜肉档抓来劈骨大刀,又觉得不称手,立刻丢掉,换了档口的虎头铡刀,终于内心镇定,心跳也不似打鼓那样激烈。

    于是回忆起流星助教的冲锋箭步,这漫长且陡峭的矮坡,便是跳劈斩杀的绝好环境。

    心念一动,再想犹豫就来不及了,再要害怕也没退路了!

    阿豪的脚板已经垫出步子,那四尺长两寸宽的铡刀跟着猎猎风声吹出鬼哭狼嚎的啸叫。

    就见到矮坡之下的哈里斯·孔蒂身子一斜!

    由上自下的铡刀劈击好似流星坠地!

    漆黑且黏腻的抹油刀刃劈断金灿灿的牛角,砍进颅骨,砍断脊柱,砍到胸腔,剖开肠胃,从髋胯滑出!

    滚烫的血浆好似瀑布一样喷溅出来!阿豪踩着哈里斯的残破兽身一路矮坡下滑出去三四米才堪堪停住!

    他拔出刀,两眼被血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后来跟上的帮众吓得魂飞魄散,也有胆大的要拿阿豪的人头去换功劳,正想提枪偷袭,只听见街坊邻居里有一号壮汉,扛起油饼,从榨油铺面里走出怒喝道。

    “还想害人!”

    战帮的帮众立刻作鸟兽散。

    阿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眼睛里的血,只觉得心脏要跳出喉咙,胸口的钝痛是受了灵压影响,肉身终于反应过来,终于开始害怕,害怕这远古神话生物的灵压。

    看哈里斯·孔蒂分作两瓣的牛头,眼睛里倒映出满是缺口的卷刃铡刀,渐渐失去了高光,终于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透了!

Act19. Demon Fire·魔火

    [Part①·满目疮痍]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呢?克拉克”

    小四眼垂头丧气的坐回马路牙子上,与搭档说起丧气话。

    “枪匠太太要我们帮忙,这个忙是帮完了,人也抢回来了,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克拉克·肖恩没有说话,倚在沿江风光带的护栏旁边,看着漆黑的夜空,看着远方的游船灯笼。

    他的心里千疮百孔,就和烈阳堡烂到根子里的法制一样,当他把杨江渡口案的涉事人员送回办公室,长官却没有给他好脸色。

    二十分钟之前,克拉克兴奋的挤开同事,关上组长办公室的大门,悄悄摸摸的蹲在组长身侧,小声问道。

    “组长,人我给你带回来了,你看.”

    话音未落,组长把领带扯下,用力拍在办公桌上。

    克拉克立刻不讲话了,运输樱粟壳的几个农户送回战团以后,组长就要克拉克等消息,可是他等了三天,却等来了组长的卸任调职。

    这个时候,克拉克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他还以为是自己立了功,组长也跟着升职。

    “你本事大。”组长冷冷的说道:“这个队伍你来带。”

    克拉克:“不是!组长你别搞我心态!什么情况呀?!”

    组长:“我要你回战团交枪,你不听,科鲁亚夫·康纳利给你打电话了对吗?”

    “是是是的。”克拉克一下子慌了神。

    组长:“你没听他的话?”

    克拉克:“当然不会听他的话了,我就是去讨个说法!”

    组长:“挺机灵的。”

    克拉克:“嘿嘿.”

    组长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位年纪不过三十五岁的壮年战士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立刻抓住重点,和克拉克这个涉世不深的愣头青说道。

    “你怎么敢和无名氏走的那么近?你不要命了?”

    丽莎·克劳萨是由九五二七与乌龙城寨的平民,还有克拉克·肖恩合力杀死。为了夺回杨江渡口案的涉事人员,克拉克为无名氏提供了不少线索。

    听组长这么问,克拉克不假思索的答道。

    “她不该死吗?组长?这婆娘不该死吗?”

    组长没回话。

    克拉克接着追问:“难道说!乔治·约书亚的情妇不该死吗?我们战团的老年干部活动中心变成了妓院!变成了赌场!变成了丽莎的后花园!她不该死吗?她在包庇罪犯!她为犯罪集团当保护伞!”

    组长依然没回话。

    克拉克愤怒的问道:“你要我别听科鲁亚夫的,不要去蹚白鲨会的浑水,你要我回战团交枪,你还要我干什么?去当个交警?要是白鲨会的人闯红灯我拦还是不拦?!”

    “克拉克。”组长摇了摇头:“别说了克拉克,别说了。”

    克拉克依依不饶的接着吼叫:“我是神奇先生呀!我是战团的人!什么时候战团要看癫狂蝶的脸色了?”

    “六年前,咱们就得看他们的脸色。”组长抿着嘴,给克拉克倒了杯咖啡,神情黯淡像泄了气的皮球:“枪匠死了,又是一个轮回。”

    “小子,就像是股票市场。”

    “坏消息来了,就有数百万千万的财富蒸发掉。”

    “你总是以为烈阳堡可以非黑即白,实际上是非奸即盗。”

    “要是枪匠还活着,还有一层遮羞布,白鲨会还是一家公司,还有娱乐业作为正经营生,还有议员和军将当生意伙伴。”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克拉克一口气把滚烫的咖啡喝光,热气冲上脸颊——

    “——我怎么就听不懂呢?!组长?!”

    组长情绪冷静,平平淡淡的说:“我被调去边防了。就这么简单。”

    克拉克:“为什么?!”

    组长:“因为你给我带了功劳来,这些主要涉案人员死得七七八八,还剩下孩子和家属,也要经五十四区的地方检察院提起公诉,马上就要定罪。我不是检察院一派,我是战团一派,可是科鲁亚夫去了白鲨会,我又给白鲨会添了麻烦。”

    事情越说越复杂,牵扯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阁僚的孩儿们,还有议员都知道这个事,认为我吃里扒外,你明白广陵止息靠什么维持治安吗?在烈阳堡?靠枪?靠身手?”

    克拉克怒道:“不然呢?!”

    “靠的是人情世故呀”组长拍了拍克拉克的脸:“千日防贼,哪里有和贼里应外合来得简单直接。”

    “烈阳堡有七十多万人,犯罪人口基数大,监控少,水路复杂追捕难度极高。”

    “前线警员兵员官将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是人人都有无名氏那样的雷霆手段呀!克拉克!”

    “允许一部分罪犯去犯罪,让大部分潜在罪犯都在可控范围内接受战帮管理,这才是正常的战团生态。我们和白鲨会是生意伙伴的关系!他们提供一部分涉案人员给我们当业绩换军费,我们给他们.”

    “组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克拉克·肖恩终于听不下去了。

    组长则是针锋相对,用更大的声音吼叫道:“就是因为你!我得滚蛋了!克拉克!我还有两个女儿要养!你有什么?”

    一时半会,肖恩小子似乎被组长强劲的灵能震慑住。

    组长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早上八九点的太阳!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所以豁得出去!无牵无挂的!死在街头也是你养父母去伤心!你没有亲人也没有要照顾的孩子!你不用面对学费账单,不用想贷款的事儿!也不用担心儿女被黑帮绑架!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去做就行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

    “克拉克,我只想让你活着!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样的,有理想的小伙子!”

    “可能.”

    组长把配枪和战团徽记都留在办公桌上。

    “可能你不适合这儿,烈阳堡配不上你,你应该去更光明的地方。”

    组长要调到边防去,这几乎等于提前结束了战团的兵员生涯。

    五十四区靠近北境的荒野之中,只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和凶猛灾兽。妻儿不可能跟着组长一起前往边陲小镇,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面对离婚分家的窘境,从此与家人天各一方。

    决定他命运的重要因素,也仅仅是因为不听话——

    ——因为克拉克·肖恩没有听他的话,没有管好这位手下。

    科鲁亚夫为代表的战团老兵集团从来都不在乎战团俱乐部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高昂的地税是最好的封口费,他们的儿女如今是烈阳堡乃至五十四区首府的骨干要员。

    在枪匠活着的时候,这些人或许还会做做面子工程,好好奖励奖励克拉克·肖恩,顺便将缉毒特别行动组的人员轮换一次,打散组别中的人员构成,再重新控制杨江渡口的漕运营生。

    毕竟这条水路能挣到的钱,实在太多太多了。

    白鲨会交给战团的保护费,实在太多太多了。

    克拉克从战团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举世崇势利,道义渺无存。”

    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信仰在逐渐瓦解,逐渐崩溃。

    他本来可以接受这样的生存法则,毕竟毒贩也有家人要养,对不对?毕竟罪犯也要有一点人权?对不对?不说烈阳堡,那美利坚合众国是地球上的文明之光,也是对待罪犯最仁慈的国度了吧。

    他如此想着,或许仅仅是这几年,被枪匠讲述的童话迷了心,被英雄传说蛊惑了。才会相信善恶总有现世报的谎言。

    组员四眼喊他,他不应,只是给科鲁亚夫打了个电话。

    点上一根烟,这个大男孩已经逐渐变得成熟起来,想去求助生命里的另一位贵人,看看有没有机会走上飞黄腾达的捷径。

    “老头儿,我.”

    科鲁亚夫接到电话时非常热情:“哦!小伙子,我看了新闻,你让人大开眼界呀!”

    克拉克协助枪匠太太的事迹已经传遍了烈阳堡,这次无名氏剿灭地下黑帮犯罪集团的作战记录依然是光鲜亮丽的,却和白鲨会没有半点关系。总管托德早就和媒体打过招呼,把一切后事都安排好了。

    克拉克结结巴巴的:“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科鲁亚夫懒洋洋的说:“古兰德那小子已经下岗了吧?”

    古兰德是组长的名字——

    ——克拉克内心五味杂陈,依然天真幼稚。

    “老头儿,组长做错了什么?”

    科鲁亚夫:“你们搞砸了白鲨会的生意,本来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乔治·约书亚的女人死了,总要给生意伙伴一个面子。不然以后怎么合作啊?”

    克拉克:“嗯”

    科鲁亚夫:“你们年轻人办事就是太冲动,我知道你想表现,你想破大案,但是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克拉克:“什么事?”

    科鲁亚夫:“哎呀!是完全不记得了!我说——”

    “——你要扬名立万,也得排队呀”

    “战团里有那么多人等着加薪升职,要捞到既安全油水也多的肥差,哪里有那么容易?”

    “办公室的文员职位都叫漂亮姑娘靠皮肉占满了,结婚是改变命运的一大捷径,再次一等的,也得给以前为战团流血牺牲的官兵子弟让路——这是父亲母亲给他们留下来的遗产。”

    “你呢?你个没爹没娘的野种?还没钱!靠什么立功?”

    “你说这世界公平吗?它从来都不公平!”

    “我就知道呀,你不想排队,你等不急的。”

    “小伙子,在烈阳堡维持地区治安,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科鲁亚夫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深沉,变得悲伤。

    “我以前也觉得,只要能打,就能匡扶正义,世上没有杀不完的罪犯,把坏人都杀完,就只剩下好人了。”

    “可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弱太弱,当我做出一点点成绩,就立刻有人嫉妒,有同个科室的竞争者,去笼络战帮的人绑架我的老婆,他们轮奸了我的爱人,还把她拆成了九块,送到战团办公室来。”

    “我的第二任妻子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她受了哈里斯·孔蒂的蛊惑,带着孩子闹离婚,我几乎被逼疯——以前的癫狂蝶圣教,靠这些强大的灵能击败了我。”

    “他们知道男人的软肋是什么,我的战友也是我的竞争对手,他们明面上在安慰我,可是背地里总会取笑我,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无论你是多么杰出的警员,多么厉害的战士,只要你无法守护家人,保护不了你的女人,你就会变成一条狗。”

    “我一直都忍气吞声,想着有没有一天,能找到报仇的机会呢?”

    “枪匠替我报了一次仇,可是还不够——”

    “——我想那枪匠怎么这么可恶,我连开枪的机会都抓不住,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都没有了!叫这小子全部杀光了,屠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也死了,这就是报应吧!毕竟他得罪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的杀业!有了取死之道!”

    “我不再想着报仇的事,如果靠吃人能过得那么滋润,为什么不吃人呢?如果这套规则可以让人功成名就,那么它就是正义的,反而枪匠才是纯粹的邪恶,他害了多少人呀!”

    “只可怜那么多年轻人,还有执迷不悟的,要学骑士战技念枪匠的六艺经书——他们总会撞到一块铁板,它叫做残酷的社会。”

    克拉克捂着手机,语气颤抖:“老头儿.我想谋份差事,组长不在了,我还不知道总部会调什么人过来我心里没底。”

    在这一刻,克拉克·肖恩被恐惧战胜了。

    科鲁亚夫:“你是个人才!小子!敢和无名氏一起行动,敢直面丽莎·克劳萨的恐怖灵压。这样吧,你来二号游轮,我们见面谈,如果你能把枪匠太太约出来——你们走得很近对么?你要是把这件事办好,托德总管会用丰厚的酬劳嘉奖勇士。”

    “为什么.”克拉克多问了一句:“托德总管打算怎么做?我.”

    “还怎么做?”科鲁亚夫骂道:“他妈的那个婊子躲在乌龙城寨里,让白鲨会折了两员大将!约书亚会长这才搞明白到底是谁来了!要是你能立下如此奇功!日后必然升官加爵前途无量呀!这是天大的功劳!你不是想立功么?在哪儿立不是立?”

    克拉克非常迟钝的说:“我是战团的人.”

    “战你MLGB团的。”科鲁亚夫骂道;“你知不知道?烈阳堡有四万三千多个登记在册的罪犯,加上他们的亲属,这些狗屎人渣的帮凶算在一起,起码有十万人。”

    “你抓?你去抓?抓到首府去!你问问执政官!看看整个五十四区的监狱关不关得下!”

    “要是枪匠还活着,这鬼地方是人心惶惶,知道前几年为什么医药股那么紧俏吗?都是假释的刑犯突然爆发维塔烙印,他们在无名氏的恐怖阴影之下苟活着,最终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连医生都不够用了!”

    “他们憋疯了,要这些人渣不去犯罪,不去吃人,就像是扼住鸟儿的翅膀,把鱼捞出水面,是违背了他们的天性。”

    “烈阳堡是没有太阳的,克拉克·肖恩。”

    “要么加入,要么疯狂。”

    克拉克抿着嘴,香烟黏在了嘴巴上,他口干舌燥两眼发黑:“我要一点时间,老头儿,我要一点时间,我要我要一点时间。”

    科鲁亚夫以为这小子要乖乖合作,于是立刻喜笑颜开。

    “我知道信仰崩塌的感觉不好受,小伙子,等你的好消息。”

    挂断电话,克拉克·肖恩回过头来。

    副手四眼仔语气俏皮,是个明白人:“领导,怎么样?找到下家了?”

    克拉克不耐烦的答道:“滚你妈的.我要去执勤。”

    他挂上战团总台的警情无线电,坐上主驾驶位,四眼立刻窜进副驾驶,麻利的拉上安全带。

    “领导,你说要是咱俩变成科鲁亚夫的线人,那老头一个月能给多少薪水?”

    克拉克没有说话。

    四眼接着问:“有这个数?”

    这么说着,副手张开两手,比划手势:“战帮的堂哥都有这个数。”

    克拉克立刻骂道:“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四眼笑嘻嘻的答道:“我审犯人的时候多给了一根烟,人家在吹牛吧!嘿.”

    副手是个小机灵鬼,他比克拉克·肖恩要聪明的多,知道烈阳堡的生存法则。

    “喂,肖恩,说点实在的。”四眼突然认真起来:“古兰德组长要走了,我们准备给他开个欢送会,你会去吗?”

    克拉克怒道:“我去干什么呀?我在他眼里就是灾星!”

    四眼仰起头,抱着后脑勺,态度懒散语气真诚:“不是喔!组长一直都很看重你喔,几乎当成接班人来教育,只是你脑子不好。”

    “你骂谁呢!”克拉克一瞪眼,差点撞上前车。

    四眼一下子绷紧身体,坐直了。

    “你干嘛呀!国际刑警呀!车都不会开了?”

    克拉克听见四眼副手的冷嘲热讽,又是火冒三丈,却憋着一口恶气无处宣泄。

    四眼有理有据的解释道:“我要你去参加送别会呀!克拉克·肖恩!组长惹恼了乔治·约书亚,他有好下场吗?在他离开烈阳堡之前,兄弟几个至少得看护好嫂子和小宝宝们吧!你这点心眼儿都没有吗?”

    “我不明白!”

    “为什么古兰德组长会那么喜欢你!我们本来就不是快速反应部队的核心成员,他那么在乎你!只怕你死在任务里!你却只会给他添麻烦!”

    “只因为你念枪匠的经吗?只因为你相信正义吗?”

    “对不起”

    说到此处,四眼也不做声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克拉克·肖恩没说话,把警情无线电打开,把笔记本电脑上的实时通缉令也打开,开始日常巡逻。

    到了罗梅罗街道,这是烈阳堡的灾兽混种聚居地。

    克拉克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车辆,笔记本上显示着嫌疑人的基本信息。

    目标是一位灾兽混种,基本外貌体形是有花豹特征的三十一岁成年男性。名字叫武克文,是诸多战帮中一个不起眼的喽啰,十六年前因为一起强奸案入狱,刑满释放之后又回到了战帮,这次的报警人是同个街区的一位二十一岁独身女性。

    具体的报案通讯记录,是曼妮·哈弗森小姐于二十分钟之前和广陵止息战团的警情中心交代,有一个灾兽混种这几天一直开车在楼下徘徊,而且携带了枪支。

    曼妮·哈弗森小姐是首府委派到烈阳堡当地实训的一位新闻媒体专业的记者,还没有毕业,深入罗梅罗街道也是为了收集真实的新闻素材,报道当地的灾兽混种生态。

    可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战帮的人盯上了。

    “走,这家伙有前科,小心点儿。”克拉克按住腰间配枪,来到街巷一侧。

    四眼跟了上去,在克拉克身边保持警戒随时策应。

    到了嫌疑人的车辆前方,克拉克亮出了战团徽记,敲打车窗。

    很快车窗摇下,车里非常暗,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能看见一对绿油油的豹瞳。

    克拉克亲切友好的问道:“为什么停在这儿?”

    车内的豹子混种答道:“长官,也没地方停了呀。”

    克拉克:“不好意思,例检。”

    豹子混种非常熟悉流程,亮出驾照和居民身份卡,正是武克文本人。

    “你带了武器吗?”克拉克接着问。

    豹子混种:“有的,这地方乱的很,总得搞点家伙把式才安心呐。”

    克拉克凑近车窗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车上有违禁品吗?”

    豹子混种立刻皱眉,变得凶神恶煞:“长官,没必要吧?”

    如果克拉克猜得没错,这头灾兽混种刚刚吸了麻古,它的瞳孔放大,还有些眼泪。

    “你教我执法?”克拉克反问,已经掏枪。

    “不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豹子混种立刻高举两手,把畸形的灾兽趾爪举起,离开方向盘:“我就是开个玩笑!~闹着玩呢!”

    克拉克说:“打开车门,让我看见你的手,为什么你的车窗玻璃贴膜颜色这么黑,这不符合地区规定。”

    豹子混种照做,依然打着哈哈:“这是惯例啦,战帮的潜规则,把窗户盖起来,免得你们查车时尴尬嘛。”

    克拉克往副驾驶看,车辆后排也没有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到报警,有个女孩说,你这几天一直都跟着她,在她楼下徘徊,还带着枪。有这件事吗?”

    豹子混种武克文立刻答道:“没有的事!我有人证的。”

    “人证?”克拉克眉头一挑:“还有人给你作证?”

    这么说着,混种捻起花衬衫里的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妈,我在罗梅罗街,有个警官问我这几天在干嘛,你给他解释解释。”

    电话里立刻传来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警官大人,我这个儿子年轻时犯过错,我知道他看上去凶恶丑陋,但是出狱以后呀,他已经改过自新了,社区里的人们都说他心地善良,是个关爱家人,喜欢帮助朋友的好孩子了。”

    “这几天他都在家帮忙务农,家里的粟米要他打理,甜菜也得他来收拾,这是怎么了?您又要夺走我的儿子吗?他得去监狱?这次要关多久呢?”

    没等妈妈说完——

    ——灾兽混种挂断了电话。

    “大人,我想一定是有人报了假警。”

    克拉克紧张的舔舐着嘴唇,依依不饶的说。

    “你站出来,我要搜身。”

    这个时候,武克文没有讲话,这头花豹先是看了一眼身形壮硕的克拉克,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在副驾驶窗外作夹击之势的四眼仔。

    花豹最终乖乖听话,站到车辆外,依然举起双手。

    这个时候,四眼终于查完副驾驶,要去搜索后备箱。

    打开后备箱之前,四眼隐约能听见轻微的震动——

    ——打开箱体的那一刻,受害人曼妮女士被五花大绑,撕烂了外衣丢在尾箱里。

    她脸上带着伤,被蒙住双眼,嘴里塞着一团臭袜子,身上都是花豹的爪痕,似乎还受到了毒品的影响,是小便失禁的状态,一股子臭味熏得四眼睁不开眼睛。

    克拉克的手刚要触碰到花豹的衣服。

    四眼立刻说:“领导!先别动!!”

    花豹翻了个白眼,终于明白是躲不过去了,他转了个身,面对两位战团的兵员。

    “好吧,这么说吧,克拉克·肖恩长官。”

    他照着战团徽记上的姓名客客气气的念叨着。

    “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妨把执法记录仪关了?”

    克拉克还没看见尾箱什么情况,内心警觉:“你想说什么?”

    四眼要克拉克别冲动——这些灾兽混种杀人不眨眼,如果起了冲突,这个距离下,克拉克未必能保住性命。

    “克拉克!听他把话说完!”

    克拉克举枪警戒,指向花豹。

    他对身后的四眼骂道:“到底有什么情况!你他妈不会说人话了吗?”

    花豹依然是高举双手,冷静自然:“长官,我确实绑了一个女孩。”

    克拉克:“你搞绑架?”

    花豹:“这样吧,尾箱里还有四万一千五百块钱,你让那个四眼小哥拿去。有这笔钱,你能搞定办公室里管执法记录的文员。这事儿就这么带过去了?行不行?”

    克拉克目眦欲裂:“你以前犯过强奸罪,监狱也没办法改造你?!还敢绑架?!”

    花豹与四眼无奈的说道:“兄弟,你劝劝这位长官。”

    “克拉克,他说得对,咱们没必要和他拼命呀!”四眼连忙说道:“拿钱走吧!就当没看见这台车!就当没这个人!先把好处捞到手里!不要得罪灾兽混种,我们没这个能力!”

    花豹连忙点头:“这兄弟是个日子人!哥们你得好好想想,杀了我,我家人一定想办法起诉,你们战团就是在欺辱灾兽混种!是歧视我们这些弱势群体,你要射杀我吗?在罗梅罗街?在我的兄弟姐妹们面前?”

    “你”克拉克咬牙切齿,却没办法将手指伸进扳机护弓。

    嫌疑人依然是配合调查的态度,这头花豹没有掏出武器,也没有反抗。

    四眼立刻说:“我去拿赃款!看好了!克拉克!我要去拿钱了哦!和你没关系哦!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花豹:“对!对对对!和你没关系,克拉克·肖恩,你只要看好我就行了。”

    等到四眼仔从曼妮小姐的身边拿走钱,手指兴奋的离开枪械,一边数钱一边往克拉克身边靠。

    在这个瞬间——

    ——花豹暴起发难,他的动作迅如闪电,猫科动物的反射神经是人类的数倍。

    四眼还在往克拉克身侧挤靠,突然大声叫唤:“枪!枪!克拉克!枪!”

    这灾兽混种完全没有合作的意思,连贿赂战团兵员的想法都不存在,他只希望这对搭档其中一位失去战斗力,至少得放下枪——他有把握,有胆子杀害广止息的士兵。

    这一刻,克拉克开枪了。

    武克文也开枪了,只有四眼没来得及搜枪还手。

    四十多声枪响过后,满地染血的纸钞旁,三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互相看着彼此。

    他们试图用恶狠狠的眼神来攻击对方。

    克拉克的大腿和腹部中弹,避弹衣留了他一命。

    花豹混种的手指头被打断两根,脑袋挨了两枪,但是还没死,发出阵阵粗重的喘息。

    四眼在枪战开始的瞬间,就上前来堵花豹混种的枪眼,是伤势最重的那个,口吐鲜血,胸骨破碎肺叶穿孔,胸挂陶瓷护板被大威力手枪弹打得稀碎,马上要窒息休克。

    “你应该听他的.你他妈的”花豹骂骂咧咧的,枪械已经被凶悍的骑士战技除你武器咒打得支离破碎。

    由于是被动反击,克拉克从枪匠那儿学来的防御手段也没有发挥多少效果,他的反射神经远不如花豹混种——可是没有骑士战技,他和四眼要被当场射杀。

    四眼仔命悬一线,也在用骑士战技的自救办法,尽量瘫平身体,仰头望天,不断的呻吟着,对无线电总台嘶声喊道:“枪击.发生枪击请求支援发生枪击从罗梅罗街西南方向三百尺,圣诞驯鹿公寓向东北发生枪战,两名警员中弹.克拉克·肖恩开了二十一枪,嫌疑人从西南向东北开了三十三枪.咳.没有居民受伤,没有.没有”

    他的意识模糊,但是战斗意志依然在——

    ——他想要那笔钱,但是要丢掉小命了。

    克拉克用止血带绑住伤处,这是除了万灵药以外最快的恢复战斗力的方法,肢体短暂的失血不会影响多少行动能力,如果使用白夫人制品,残留在体内的弹头接触新生的组织,会让他疼得失去理智。

    他想去拿枪,给花豹最后一击,可是那支松垮垮的枪械,就像当初丽莎·克劳萨轻轻一推那样,摔在地上就变成了零件。

    “嘻嘻嘻嘻.”花豹的生命力非常顽强:“长官,你忘了枪匠的六艺心法呀。你要进坟墓,墓碑上写着我全责。”

    确实,克拉克在四眼的干扰下,他动摇了那么一瞬间。

    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内心摇摆不定,甚至忘记了罗梅罗街是多么凶险。他无法想象车辆尾箱的姑娘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只因为这点内心的软弱。

    “你会死,你身边那个四眼仔也会死。”花豹叫嚣着:“原本你可以和我客客气气的谈一笔生意嘛,一笔人肉生意,那个婆娘让你们先爽爽也行呀!~”

    “我很好说话的,社区里的朋友们,都说我这个人心善。”

    “我妈妈都讲,我是个听话的孩子。”

    “要是你愿意把枪放下,咱们一定有很多话聊,一定有很多酒可以喝。”

    四眼第一时间为克拉克造了一堵人墙掩体,身上的窟窿还在往外飙血,一下子因为血压过高,愤怒的情绪使他厉声大喝:“我操你妈了个逼!畜牲东西!”

    “嘿嘿.”花豹嘲笑着四眼的无能:“要不是你去拿钱,我还不敢向两位长官还手呢!小屁孩,你要死了!如果这位长官掏不出万灵药,你肯定得死,最近的医护站离这里有四公里,就这个出血量,不过两分钟你就要见阎王。”

    四眼仔的胸口伤势太重,有几颗子弹与他的心脏擦过,如果偏那么一点点,他就是当场死亡。

    肺部的剧痛让他身体痉挛,又因为紧绷的肌肉抽搐着,喷射出更多的血来。心脏每跳一下,那血浆就和箭一样泵出来。

    花豹往车边爬行,从车门处掏出另一支枪,从车座的下边拿出了备用武器。

    “来生再见!”

    枪口指向克拉克的脑袋,那一刻,这个单纯朴实的小伙子似乎是死心了。

    这是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标准死法,在烈阳堡,这就是寿终正寝,算得上喜丧。

    只是下一刻,有人突然出现在花豹混种的身边,蹲在街巷的人工河旁,踩在血泊里。

    花豹还没来得及扣扳机,就被一个身影笼罩——

    ——那人穿着流浪汉的衣服,脸上戴着小丑面具。

    他轻轻拨弄着枪械套筒,只是抛壳窗往后移了一点点。击锤跟着花豹扣动扳机的手指落下,在半途哑火,机针没有完全打进底火,子弹已经被抛壳钩抽了出来。

    子弹被这流浪汉用手指夹住,底火这才开始迅速燃烧,迸发出炙热的魔火,它推动弹头,没有枪管集中燃气的动能加持,弹头无力的飞到花豹的脸上,带起一道滚烫的伤疤。

    花豹骂骂咧咧:“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臭傻逼!”

    流浪汉没有回话,像是被吓住了,紧接着松开套筒,让下一颗子弹进膛。

    花豹连忙开枪,却引发了恐怖的炸膛事故!

    第二颗子弹在枪膛内爆炸,枪管膨胀起来,变成汤姆和杰瑞卡通画风的喇叭花,铁皮割烂了这头畜牲尚且健全能够开枪反击的右手。

    花豹混种疼得龇牙咧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破烂手枪,却见到炸裂的膛口中,被子弹打弯的螺丝碎片!回过神来时,流浪汉已经走远了

    再看克拉克·肖恩和四眼身旁,已经多了两个饮料瓶,装着白夫人制品,还有两支枪牌撸子——M1900。

    瓶瓶罐罐滚到克拉克身边,他本想掏医药包寻找急救品,现在随手就能治好同伴。

    花豹混种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不不不!四眼小哥!你一定会帮我对吗!?你.”

    此时此刻——

    ——电视机里转播着罗梅罗街的最新警情。

    “克拉克·肖恩制止了一起绑架案,与副手击毙了一位劣迹斑斑的灾兽混种。这两位英勇的战团兵员屡建奇功,据克拉克先生描述,他们得到了热心市民的帮助,现在全市通报希望能够找到这位无名英雄。”

    “他戴着黑白二色的小丑面具,穿着红色的棉裤,身着匡威的羽绒服,衣衫褴褛像个流浪汉,是这位无名英雄拯救了两位兵员的性命。”

    “如果各位市民朋友知道线索,请第一时间联络广陵止息,我们会为这位热心市民颁发奖章,赠予奖金。”

    阿豪惊讶的叫嚷着:“丹尼尔!你真有本事呀!罗梅罗街离乌龙城寨有十六公里!你的行军速度又变快啦!”

    丹尼尔从浴室里走出来,满脸问号。

    “这是直播,阿豪,我再怎么快,也不是闪电侠。”

    “哦!”阿豪的脑子没转过弯来:“那”

    丹尼尔:“何况我的品味也没那么糟糕,红棉裤?太土了!狗都不穿!”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终兄弟二人齐声叫嚷着。

    “是老师!”

Act20. No Man's Land·无人区

    [Part①·伤痕的意义]

    克拉克·肖恩回到了家里,他如释重负,心里空空的。

    四眼和克拉克一起回了养父母家,在天台席地而坐。

    他们没敢进家门,也没敢去医院,公共安全审查机构的人跑来问讯,要把现场的弹道记录都查清,免得不长眼的子弹打中无辜群众,在烈阳堡,每天都会发生枪击案,也有被流弹击中的无辜受害者。

    如果这些受害者得不到救治,被枪弹命中之后无法求救,就得靠兵员强大的记忆力,把犯罪现场的每一颗子弹去向都记住,告知公共安全审查机构的人员。让后来的兄弟们搜楼查房,找到子弹的落点。

    这套办法是枪匠留给广陵止息和地下世界人民群众的保命圣经,所以四眼在中枪倒地的一瞬间,依然在为警情中心报道枪击现场的枪口指向和子弹数量。在经年累月的演习中,这些习惯拯救了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克拉克弄来了一盆清水和刀子,手术镊子和消毒酒精。

    四眼摘下了眼镜,用剃刀刮干净胡须,这才变回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们不想去医院,承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用,虽然广陵止息会报销一部分医疗保险,可是这笔钱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譬如以后无法自救的时候,搜救队伍把他们从犯罪现场捞出来进行抢救,ICU的看护治疗,万灵药也不好使的情况,要动脑神经的大手术等等紧急事态,医药账单会变成恐怖的天文数字。

    “班纳。”克拉克终于说起四眼仔的真名:“为什么要去堵枪眼儿?”

    “我以为”小班纳只有二十岁,他不是警校编制,是克拉克的线人,后来举荐给组长,变成了战团的一员。

    克拉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把班纳的血衣用刀割开,一个个恐怖的肉丘出现在眼前。

    “你以为?”

    班纳满不在乎:“我以为这头畜牲没多少火力,他掏的是手枪,手枪能有厉害呢?”

    克拉克一刀刺向班纳的胸口,将肉丘里的弹片剔出来。

    这些铅弹碎片混合着护甲的陶瓷粉末,还有一些凯夫拉纤维,因为白夫人制品的神力,它们长到了肉里,有一些还要深入心肺才能完全割除。

    撕心裂肺的痛感要把班纳逼进死门,他咬紧牙关两眼瞪得滚圆。

    克拉克手脚麻利,割完六个大肉丘,清理掉四眼身体内部的浓疮和炎症区,马上用白夫人制品浇洗。

    打开瓶盖之前,克拉克还问了一句:“用万灵药吗?”

    班纳说不出话,使劲摇了摇头。

    克拉克开始缝合伤处:“留点疤也好。”

    他挤压着这些伤口,有些极深的剖弹伤痕需要大力按压班纳的躯干,让肢体里的创面尽量合拢,白夫人制品会带来一些增生息肉,如果留下奇奇怪怪的肉瘤,很可能会恶化成癌症。

    这都是枪匠留给战团兵员的财宝——

    ——这位传奇人物的打药速度快得离谱,在保命这方面,枪匠超越了战团两三个时代版本。

    倒不是说战团的医疗兵倦怠散漫,而是枪匠通常要面对非常严酷的作战环境,战地医师们很少会碰见一边打药一边继续作战的极端战况。伤员们需要接受治疗时,也往往代表着他们战斗意志接近崩溃,已经没办法作战了。

    这些宝贵的经验就变成了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的使用办法,使用规格标准,以及处理白夫人制品副作用的医疗手法说明书。

    克拉克给四眼做完取弹手术,按理来说他们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用超声仪器来检测体内情况,但是四眼的伤处集中在胸腔,弹着点一目了然,于是就用枪匠老师的土办法来查询病灶。

    克拉克抱起班纳,按压着胸骨各部,检查脊柱神经的反射和大血管,确定这小子没有瘫痪的征兆,也没有大血管夹层栓塞。

    轮到班纳给克拉克做手术了,难度也不小——

    ——克拉克的大腿和腹部中弹,有部分肠道撕裂,五脏庙里的脏东西跑到腹腔去,起初有严重的感染,它们在白夫人制品的疗愈效果之下变成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红彤彤的脂肪瘤。

    它们挤压着克拉克的肾,往脾胃拱起一个巨大的葫芦形肚腹,像极了维塔烙印即将爆发的样子。

    大腿骨恰好夹住了一颗子弹,它横在腿骨中间,刚进入克拉克的身体,就发生了恐怖的横滚,还没来得及打断这小子的骨头,好死不死的卡在骨髓里。

    这两个小伙子能清醒的回到家里开始执行自救程序,都是因为熟读六艺经书。以往这些恐怖的白夫人制品并发症要专业的医师来处理,现在也可以算成轻伤,不用第一时间下火线。

    给克拉克做完半麻,班纳小子提刀破开小领导的肿胀肚腹,嗅见臭烘烘的气味时,他也仅仅是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割除腹腔里密密麻麻的脂肪瘤。

    那是一片片好似手指大小,紧紧将感染物裹起来的肥肉,白夫人制品在保护克拉克的免疫系统时,也在模拟维塔烙印拯救宿主的治愈行为。从肠道中溢出的脏污物都被这些脂肪瘤隔离在血液循环系统之外,变成了一个个“小包袱”。

    “看起来就和百香果一样.”克拉克还有闲工夫开玩笑。

    班纳把脏污物都丢进消毒桶里,能听见弹片磕碰桶子的声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要跑到医院去,估计这套手术能收你三千三。”

    克拉克:“不止三千三吧?”

    班纳:“我也不知道,我很久没去医院了。”

    克拉克话锋一转:“班纳,为什么你收了那笔钱,还要来堵枪眼儿呢?”

    这话问的相当有水平,一时间小四眼甚至觉得是不是打错了麻药——

    ——难道说克拉克在麻醉状态下才是清醒的?

    “什么意思?”

    克拉克:“当时没多少时间留给我思考,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太危急太短暂了——我后来想,你要是把那四万块钱拿到手里,会不会对我开枪,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班纳强调着:“是四万一千五百块!”

    克拉克:“对呀。有那么多钱,还能拿我的人头去换前程哦!哦哦哦哦哦!喔!~别别别!别!”

    四眼轻轻用镊子戳弄克拉克的大肠,牵扯着克拉克的神经。虽然受了麻醉手术,肠道有一部分神经非常敏感,半麻也不管用。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克拉克的声音都在打颤。

    班纳小子清理完克拉克的腹腔,用白夫人制品浇筑出新生的体组织,这时候克拉克有些贫血,意识变得模糊,又在班纳的拍击敲打刺激穴位整套手法下变得清醒。

    光溜溜的侧腰除了肌肉线条,留下来一道不规则三角形的斜向疤痕,里边的肉瘤就是从这个小口子取出来的。

    班纳开始给克拉克的大腿骨做取弹手术,他避开大动脉,选了脂肪比较厚的地方下刀,用止血带扎紧近心位的肌肉群,不过十来秒的功夫,手法精妙狠厉,把一颗完整的弹头从骨头里拔了出来。

    子弹撞上克拉克的腿骨之后,它变成了一块扁平的铅片,被新生的骨质咬住,就像埋在水泥里的钢筋,伤处四周的肉筋紧紧包裹着它,只需要一刀切开,再轻轻敲下来就可以取出。

    这个时候,四眼才愿意开口,他的额头冒汗,集中力也走到尽头。

    “我确实很喜欢钱,克拉克,我确实很喜欢很喜欢钱。”

    克拉克:“嗯”

    班纳:“你要问我,为什么拿了钱,还不知死活要去堵枪眼儿——人都是矛盾的呀,克拉克·肖恩,我的小领导。”

    克拉克:“嗯”

    班纳:“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死,当时要问我在想什么,我害怕极了,我怕你死。”

    克拉克连回应都没有了。

    “我怕来不及,我的枪还在快拔套里,要抽出来重新上膛,就会慢一点点。”班纳给克拉克的大腿浇筑新的血肉,抽空问了一句:“要万灵药么?”

    克拉克:“留点疤痕也好。”

    “我抱着钱就冲过去了。”班纳突然鼻头一酸,不知怎的开始哭,眼泪也往下掉——他才二十岁,只觉得后怕:“我想你不能死啊你不可以死的呀”

    “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要你和花豹畜牲谈谈人肉生意,也不要冒着生命危险挑衅他激怒他。”

    “没想到这头畜牲居然直接冲着我们开火了,根本就没打算留我们一命。”

    “我看他手里拿的是手枪,似乎胸甲护板可以抗住,但是疼得要命!”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才开始悔悟,手枪也能敲碎护板的,手枪也能打大威力弹的,这些灾兽混种知道怎么对付战团战士身上的护甲。”

    克拉克:“要不是那个流浪汉.”

    “是枪匠救了我们。”班纳打断道:“是枪匠救了我们一命。”

    克拉克:“你觉得那个流浪汉是枪匠?”

    班纳:“不不不不,克拉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两兄弟处理完伤口,肩并肩坐在楼顶的水房护栏石台子上,抽着烟看远方的城市街景。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克拉克挠着头,给班纳点火。

    班纳一边抽烟一边咳嗽,新生的肺叶气管还适应不了尼古丁和焦油的刺激。

    “没有枪匠,我们活不到第二回合,克拉克。你打不断这头畜牲的手指头,你没那个能力。”

    “没有枪匠,我们或许连钱都摸不到,在下车靠近花豹混种的那一刻,就被射杀了。”

    “没有枪匠,我甚至打不开尾箱,也见不到那个被绑架的小记者——这些实力强大的怪兽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克拉克,所有的奇迹都是每个日夜的勤学苦练。”

    “我觉得那个流浪汉不是枪匠,因为枪匠不留活口,他或许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这么说着,班纳把枪牌撸子拿出来,这工艺粗糙结构简单的枪械,是一百年前的杀人武器,它在烈阳堡只要四十块钱就能买到,重在便宜高产随处可见。

    它几乎变成了枪匠的另一种符号,因为枪匠可以徒手用魂威造出来这支枪的所有零件,包括弹簧这种特殊结构的钢材。

    克拉克依然不敢相信:“这么说,他真的死了?”

    “克拉克,让我幡然醒悟的重要因素,就是这个。”班纳拉动M1900的套筒,这支枪看上去十分廉价,里边的枪油闻着非常臭,润滑效果也一般,它滑动起来就发出刺耳啸响,钢铁表面还有压铸件的麻点,显然不是枪匠用切削手法制造的作品。

    “这位英雄活在每个人的身体里。”班纳如此说着,开膛验弹释放套筒,“我要和白鲨会斗到底,我要继续战斗下去,有千千万万的人应该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枪匠把战斗意志交给我们了。”

    “克拉克,你应该比我更理解这件事,组长那么喜欢你,因为你们都相信正义。”

    “组长没有能力执行正义,于是想爬到战团的高处去,拿到权力再来谈正义,可是这条路走不通吧。”

    “我想,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它好复杂,克拉克。”

    班纳抿着嘴,擦干净眼泪。

    克拉克起身去收拾医疗垃圾,没有说多余的话。

    日子要接着过下去,枪匠这个词也变得意义非凡,它似乎不再指某个人,某种行为或某件事。

    它变成了生活方式和生存手段。

    [Part②·如来]

    在乌龙城寨前,凯希与小敏解释着来龙去脉。

    小敏同学换了一身便装,坐在有德小哥的茶摊里,和几个小伙伴说起罗梅罗街的绑架案。是她救了克拉克和四眼仔。

    “白露大姐摇了传唤铃,我妈(红姐)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向BOSS通报了这件事,我们也马上赶过来了,就在你们后边一班车。”

    凯希:“你们戴着面具行动,我们也有样学样嘛。”

    阿豪是抓心挠肝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师到底来没来?”

    丹尼尔立刻答道:“如来。”

    就在这个时候,茶摊的多媒体电视里报道着烈阳堡各地警情。多起恐暴案件中都发现了戴着小丑大丑面具的神秘人,看来有样学样的不止是小敏和凯希。

    “这回总应该是老师了吧?”阿豪叽叽喳喳的:“你看你看!这个这个!”

    他拉扯着丹尼尔,来到电视机前,对着无人机视角下神秘人据枪射击的姿态细细品味。

    丹尼尔:“很像,但不是。老师没这么高。”

    阿豪立刻换到综合六台:“这个呢!这个呢!”

    有冲进火场抱着军犬滚出来,浑身冒火的神秘人。

    丹尼尔:“这是个女人,不是老师。”

    阿豪又换到综合一台,电视广告刚播完,烈阳堡的北方谷仓区幼儿园附近发生了绑架儿童案,也有面具怪客的身影。

    “哇草!还穿着闪蝶衣呢!这回应该是老师了吧?!”

    丹尼尔:“那是3D打印机做出来的样子货,很像闪蝶衣,PLA塑料材质,还会反光呢,比老师的战衣花哨多了。”

    “啊呀呀!”阿豪突然惊呼——

    ——直播画面中的“无名氏”突然跌了一跤,从匪徒的车队里抢来两个小孩子,抱着孩子没办法还击,似乎是背部中枪,被宽大的塑料衣裳缠住脚踝。

    小敏:“糟啦!他小命不保!”

    下一刻,就见到北方谷仓区的丽蓝大道居民区中走出零零散散的持枪平民,这些普通人拿起武器,与人贩劫匪的车队对峙着,四辆垃圾车堵住了幼儿园前后的两条道路。

    烈阳堡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犯罪案件,科鲁亚夫说的没错,这里是一座罪恶之城,没有太阳的照耀,它就会养育恶魔。

    枪匠太太来到这里的消息,似乎让这些故事有了新的讲法。

    连续几日的恶战掏空了小七的精神力,在学生们的保护下,她终于能睡个好觉。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醒来时,就见到丈夫的学生们将她团团围住。她直起身,等着白露的消息,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残留着一些幻影——

    ——每次出门,狼母的孩子们,那三头军犬就会蹲在门外守在行李架旁边。只怕女主人提着武器箱出去。丈夫把它们一点点带大,孩子们和它们一起长大,有太多太多回忆,有太多太多的感情。

    丹尼尔与师母说起来龙去脉,把白露摇动传唤铃的事情都讲明白。九五二七只怕BOSS派来的援军打草惊蛇,要是惊动了乔治·约书亚就大事不妙了。

    此时此刻,托德总管忙得焦头烂额,城市里的暴力机关出现了运转失灵的状况。另一方面江白露与乔治·约书亚的约会一推再推。

    会长大人公务缠身,哈里斯·孔蒂的死让二号游轮的佳丽们暂时脱离了米诺陶斯牛的精神控制,虽然有新的药剂师来补位,这些专攻心理暗示和神经药物的医师可以继续控制二号游轮的高级妓女,事务交接也需要人员磨合。

    枪匠太太的战斗力超出了托德总管和约书亚会长的预期,鬼臂罗恩和牛战士相继倒下,这给乔治·约书亚敲响了警钟,但他依然是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

    死掉的高级打手依然是打手,伤不到白鲨会的根基。反倒是城市中各个暴力机关遭遇的抵抗,与前几年东方昊的傻儿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些不知死活的贱民,居然敢冒充枪匠和战帮做对!”

    托德总管气急败坏,蹲在约书亚身边。

    “会长大人,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谈到“枪匠”这个词,乔治·约书亚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内心开始恐惧,开始惊颤。

    “他到底死没死?”

    托德:“当然是死了!傲狠明德亲口说他死了!他的儿子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事实说出口了!”

    “那么烈阳堡里的这群蒙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乔治·约书亚挠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死人!还能在我的地盘四处流窜?这混账变成鬼魂了吗?!”

    托德无话可说,惊异骇然,若是枪匠变成了纯灵体形态,对每个癫狂蝶圣教的追随者来讲,那就是实打实的巴巴亚戈夜魔传说。

    乔治·约书亚接着说:“不要让这些小事影响我的浪漫约会,托德,只有罪犯喜欢蒙住脸——这些人就是罪犯!你处理好这件事,如果抓住一两个,像以前一样,吊在车站的牌楼上放血,折磨致死以儆效尤!”

    托德立刻应道:“没问题!会长大人!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

    约书亚横眉冷眼,立刻反问:“你质疑我?”

    托德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不是.我..我只是想说.会长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您依然要和江白露见面吗?”

    “你觉得我害怕了?”乔治·约书亚冷笑道:“在这种关键时刻,我如果能把无名氏战王的妹妹娶进家门,烈阳堡里的这些宵小之辈自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想想吧!这些刁民打着枪匠的旗号,自以为是什么蒙面英雄,玩着漫画里扮好人抓坏人的游戏。”

    “可是枪匠最在乎的亲人就在我的床上呀!~我可以用药物控制她!催眠她!把她变成百依百顺的奴隶!”

    “我还是那句话!托德!女人是男人的战利品!只要拥有无名氏的女人,把她们作为战利品,这些痴傻愚昧的普通人,自然会明白该站在哪一边!”

    “这是深藏于智人基因中不可磨灭的天性!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懂得化形秘法的巫师,把傲狠明德抓来!把它也变成女人!让我骑在这位猫咪佳丽身上,再让所有地下世界的居民看看他们的神灵露出怎样的丑态——那么我!我乔治·约书亚!会变成新的神!”

    托德总管满头是汗——

    ——他单单知道会长很他妈下头,没想到这么下头。

    “只是.会长大人,我怕我没这个能力.我.”

    乔治·约书亚大手一挥,鲜红的灵体冲入托德总管的肉身之中。

    “我的魂威会帮你办事!去吧!托德!”

    “[NoMan'sLand·无人区]会帮助你,它的神力能够扫除一切阻碍!”

    托德总管体内的授血仙丹与乔治·约书亚一脉相承,在鲜红灵体进入肉身的刹那,这位灵能者拥有了永生之人的强大魂威。

    他的皮肤不断凹陷又隆起,就像柔软且坚韧的橡胶,手指头似乎也生生拉长了一截,想去掏记事本,与会长大人说起接下来的计划,那柔韧的手指马上伸长,替他完成了拿取动作。

    托德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副坚韧的肉体,终于有了底气。

    “我一定不辱使命!约书亚会长!”

幕间戏·去三藩市挖金子

    一八三七年,八月二十七日,道光十七年。

    台山县下川镇灵谷寺祥星湾。

    文不才搭上了远渡重洋的蒸汽船,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升起,海风有种咸腥味道,渔夫们是看天吃饭,都说天上的层纹云是台风到来的征兆,要在台风天之前攒够粮食,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出海了。

    这几日从县城赶来村镇抓人的官兵越来越多,似乎是换了一位巡抚,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抓水匪。

    文不才就是水匪,他得逃命。

    蒸汽船上还有一位神父,从美洲来传教,儿女都是生意人,早年这位神父和五邑地的商贩做买卖,什么都做——

    ——把中国的丝绸、陶瓷、烟草卖去美国。

    后来神父年纪大了,参加仁爱隐修会,家里的产业就交给儿女来打理。

    文不才本想托灵谷寺主持帮个忙,他要剃度出家,躲过官府的搜查,但是我佛不渡穷鬼。他只得找洋人帮忙。恰巧赶上了这艘蒸汽船,就和神父搭伴逃去美洲大陆,想想未来的出路。

    神父的名字叫凯文·理查德,是个老美国,华盛顿建国之后家族就在哥伦比亚定居。他对文不才十分好奇,这个年轻人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英语,能够勉强用英文做简单的沟通。

    出发的那一天,船只刚刚离港,凯文就把文不才拉到甲板旁,特地避开了儿女。

    他认为这是一次重要的考验,是上帝将这个年轻人送到自己身边,一定有某种使命要完成。

    于是凯文老头问。

    “你以前是强盗?”

    文不才嬉皮笑脸的答道:“那是以前,那是以前,大伯。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凯文:“灵谷寺的和尚不愿意帮你,但是我愿意,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使用暴力伤害他人。”

    文不才:“行行行!当然当然!”

    凯文:“文,能和我说说理由吗?为什么伱要去做强盗?”

    哪儿有什么理由?文不才几乎不记得这些事了,记不太清了,只有一些细碎的回忆。

    尽管这些事就发生在半年之前,他依然想不太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清醒了太久太久,他的大脑皮层的记忆区块到了极限,只能记起一些刻骨铭心的重要事件。

    此时此刻,他的心智回到了十六七岁,外表看上去也是这样。

    “哦我.凯文大伯。我先仔细捋捋啊!我先仔细捋一捋.”

    文不才如此说着,开始努力的回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就年头那段时间!广州来了一个年轻人,我当时在做货郎生意,要翻山越岭,在县城和镇子之间游历,把海产送到台山,把台山的乌豆和虾羔送回这里。”

    凯文若有所思:“那一定很艰险。”

    文不才立刻说:“哪儿有什么艰险不艰险的,都是生计嘛。”

    凯文:“你说这个年轻人怎么了?”

    文不才:“这位兄弟是从广州来的,他府试落第,没考上去。身上没多少钱了,想走水路回老家花县,但是交不起船费,就想走一段搭一段。”

    这么说着,文不才与凯文神父要了点烟叶,熟练的卷烟抽。

    “这小兄弟在大雨天里一个人赶路,我在官道旁边一个破庙里遇见他,那个破庙是我平时用来避雨过夜的小驿站,偶尔也会有赶路的车马找我买东西。”

    “他当时染了风寒,似乎是病得不轻,我以前也在村子里当过赤脚医生,看他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喜欢蓄胡子,那小胡子还修整过,挺漂亮的,应该不是什么强盗劫匪,就守了他一夜。”

    凯文:“神一定会嘉奖你,这是极善极美的事。”

    “嗨!”文不才吞云吐雾哭笑不得,连忙挥手:“别说什么嘉奖了,大伯。后半夜就出事儿了。”

    “到四更天,那雨越下越大,破庙还在漏水,眼看要淹了,我就翻上屋顶去补漏,在附近的白龙溪采了几扎大荷叶回来,身上的蓑衣都开始发臭,全是汗水和泥巴。”

    “起初我还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把屋顶补好,那雨水顺着叶子往窝棚去,那个窝棚里就拴着我的小毛驴,可是怎么都听不到毛驴的声音了。”

    “当时雷声大,我那毛驴受了惊吓,理应是要啸一整晚的,它活泼得很。”

    “可是怎么都听不到了,于是我终于警觉起来,往窝棚挪了几步,躲在破庙的窗户旁边,这庙宇的藻井(天花吊顶)都塌了一半。”

    “我就躲在藻井的木雕后边,它耷拉着,能从降龙罗汉的镂空画里瞅见窝棚。”

    文不才说到此处,找凯文要了一份烟叶,接着卷烟续上。

    “好家伙,就看见一头兔狲,趴在我的毛驴身上吸血!”

    凯文神父似乎没听懂:“兔狲?那是什么?”

    “很像猫,但不是猫!”文不才如此说着,紧张的形容道:“我被吓住了,当时心都要冒出嗓子眼儿了。”

    凯文笑道:“一只小猫咪也能吓住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凯文大伯。”文不才煞有介事的形容道:“那兔狲有五丈长,八尺高,我的毛驴叼在它嘴里,就和我叼住这根烟似的——那兔狲的嘴长得怪,完全张开能吞下半个窝棚。尾巴粗大,脸盘子肉嘟嘟的,毛发鲜亮肥得流油,凶神恶煞的。”

    “啊!”凯文惊讶的应道:“这是地狱恶魔呀!上帝呀!”

    “对呀!”文不才恶狠狠的说:“我这趟白跑了!当时我就生气呀!但是心里害怕——我躲在藻井下边,生怕气味飘到这兔狲的鼻子里。心里又庆幸。”

    “这场雨救了我呀!要不是雨水冲掉了气味,这回被兔狲吃掉的就是我啦!”

    “可是我又气不过,听见窝棚那头传来嘎吱嘎吱的怪声儿,以为兔狲在嚼毛驴的骨头。”

    “我抬起头去再看一眼,怒得头发都竖起,这畜牲不光吃肉!连我的货斗都要吃!”

    凯文汗颜道,半信半疑的:“这恶魔还真不挑食呀。”

    “你说这事儿换谁能忍得了呢?”文不才挤眉弄眼的解释道:“我这一趟挣不了几贯钱,给落榜的书生熬药,回去还得找药铺补货,一来二去白干小半个月。”

    凯文:“你冲出去了?”

    文不才立刻认怂:“那哪儿行呀,我不敢。”

    凯文:“后来呢?”

    “我就等,咬紧牙关等。”文不才抿着嘴,趁机往老神父的烟盒里捞烟叶子,接着白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吧,才想起来小煤炉还坐着水!”

    “我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陶锅里边还在熬药,要是被这妖怪嗅见味道,我和书生都得死。于是我立刻去灭火!”

    “可是火一灭,破庙外边的冷风灌进屋里,就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书生原本横卧在佛龛前边,似乎是觉着冷,咳嗽两声,翻了个身,我立刻跑去藻井看,兔狲已经不见了!那怪物不知道窜去哪儿了?”

    文不才的眼神变得极惊极恐——

    “——我想了好久好久,可是就那么一下子的事,只怕来不及呀!”

    “原本瓦顶让我用荷叶补好,可是又开始漏水,于是我抱着书生往大门去,一边回头一边看,就见到绿油油的眼睛,从瓦顶上边往佛龛直瞅瞅,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往外狂奔,抱着伙计一起逃命,要跑去白龙溪北边的一颗大榆树去,那榆树长得高大,或许这兔狲不像老虎大虫,它那么肥胖,应该不会爬树。”

    “还好我跑得快!”

    文不才一拍手,嘴巴上的卷烟差点掉下来,他扶正了烟,接着说。

    “跑到白龙溪,我就抱住这小子往荷叶里躲,我听见身后有水声,那兔狲穷追不舍,张着血盆大口往前拱,蓬松的毛发也吸了水,好像是跑不动。”

    “它踩到烂泥里,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叫,搞得我脑瓜子嗡嗡的,雷声和兽吼要把我逼疯了。”

    “快到五更天,我把书生抱上树,还惊走了几头马脸猴子,也不知道这些猴子是怕我还是怕那头妖怪。”

    “雨还没停的意思,但是东北方向天刚刚白,我想是不是快结束了?那妖怪肯定也怕太阳?对不?”

    “四周还没完全亮堂起来,也看不见树下是什么情况,书生还没醒,睡得和死猪一样。”

    “我听见车马的声音,从树下传来钢刀出鞘的动静——”

    文不才依然绷紧了一根线。

    “——有人在喊,是汴州北部湾衙门的捕快来了,要我下去。”

    凯文神父惊叹道:“有人来了?你得救了?”

    “才不是呢!”文不才骂骂咧咧的:“白龙溪就一条官道!这烂泥路有哪个捕快会驱车策马过来!我每天都走这条道!我不知道它有多烂吗?要官老爷在五更天跑到荒山野岭来救人?滑天下之大稽!”

    “那时我根本就不信树下的人,那家伙要么是山贼!要么是水匪!”

    “他骂我,逼我,还知道我的名字!晓得我在祥星湾做买卖!”

    “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这分明就是妖怪!”

    “这头兔狲认得货斗里的账本!它认得字!会说话!要把我骗下树吃掉哩!”

    “许是五更过半,似乎天地都一片白了,我终于隐隐约约能看清树下,就见到一口鲜红的大锅!长满了钢刀!”

    文不才惊颤恐惧的形容着。

    “看清了才晓得,哪里是什么锅呀!那就是兔狲的嘴!它像个大口袋!一直在树下等我哩!”

    “它骂我,我也骂它!”

    “它骂不过我了!我就哈哈大笑!我说你应该多吃两个读书人!读书人骂人狠厉!”

    “它就要和我讲条件,要我怀里的这个书生——”

    “——我当然不会答应的,我还想着这个书生能带我发财,毕竟这是救命之恩呀!”

    文不才往凯文的烟盒又搜来最后一点存货,蒸汽船已经走远,身后的故乡越来越远,前路也越来越渺茫。

    “它又和我吹牛,说它是凶兽!是吞天食地的饕餮大魔!”

    点上火,文不才满脸不屑——

    “——我骂它,五丈的身板却连一棵树都爬不上来,什么大魔!不就是个陷在泥潭里的妖怪么!”

    凯文笑呵呵的说:“这头恶魔一定是怕你,被你骂走了?”

    “也不是。”文不才抿着嘴,眼神有异:“确实来了两队官兵,要来找人。”

    “这兔狲听见兵马敲响开道铜锣,马上跑得飞快,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野地里拽出一条沟壑,消失不见了。”

    凯文:“哦”

    “事情就是这样。”文不才恶狠狠的骂道:“这些官兵找的是垣县两个失踪的衙役。说是被水匪害了——我看是胡说八道,都是瞎扯淡。”

    “我见了令牌,才抱着书生从树上下来,又跟着他们回了破庙。这十来号人把我俩绑起来,书生依然没有醒。”

    “我就喊,明明是我遭了难!我不是贼!我没有过错呀!”

    “领头的衙役没多说什么,听几个县城里见识广的老兵讲,要剁了我的脑袋,就当我是水匪,回去好交差。我身边的书生长得白净,胡子也打理过,似乎不像强盗,如果他身上没有买命钱,也要剁掉脑袋。”

    “这时候我怒极,于是挣开绳索,去夺刀杀人。”

    说到此处,文不才红着眼睛,神态十分吓人。

    凯文神父感叹道:“神会惩罚他们的。”

    “什么狗屁神仙!这破庙里的菩萨就没显过灵!”文不才骂道:“我一刀刀砍杀过去,跑得慢的被我砍死了,跑得快的刚要上马,我就捡起石头丢过去,打在马儿的眼睛上,这些胆小的马驹散开,有撞在树上把主人摔死的,也有朝我冲过来的,最后一个往十六里铺的方向跑,但是我知道这条路怎么走,抄了近道,跳到马背上砍碎了这畜牲的天灵盖。”

    凯文神父立刻不讲话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想要不要杀了书生灭口。”文不才满脸难色,凯文神父的烟盒也空了。

    在这个空档,老神父的女儿一直在旁听,她听得懂粤语,也听得懂闽南话,吓得不敢作声,她原本把文不才的故事当笑话听,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真的呢?

    于是小女儿往蒸汽船的货仓跑,又给父亲拿来新的烟盒。

    文不才有烟抽,似乎也没那么狂躁了。

    “我下不了这个手,书生他没错呀。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这小子也是我好不容易从妖魔手里救出来的,也是我从恶棍人渣的刀下救回来的。”

    “于是我又给他熬药,到了午时他才醒过来,看见破庙里的满地尸体,几乎要吓疯了。”

    “我和他说完来龙去脉,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这文人镇静下来,与我这么讲——”

    “——恩公,无论如何是缘分一场,愚弟有此一劫也是命中定数。”

    “今天下大势,朝廷腐败,兵不如匪,全因一个[贪]字。兔狲都敢假借饕餮凶兽的威名四处作恶吃人。”

    “今日过后,你我再也没有自由身,这十七条人命是怎样都逃不脱,洗不掉的罪过。”

    “滨州府说我们是水匪,那我们就只能当水匪了。”

    凯文神父小心翼翼的问:“后来呢?”

    “后来那书生和我说。”文不才皱着眉头满脸嫌弃:“他说昨日夜里,梦见天妈,天嫂、天兄、天妹和皇上帝,皇上帝还赐给他宝剑和印玺。差遣他下凡斩妖除魔拨乱反正——奉天之命作主救人。”

    “我只觉这书生是染了风邪神智不清,他要与我商议造反大事,我就是一个货郎呀!”

    “不容我多想,就把这犯了癔症的小胡子打晕,我就赶紧跑了!”

    凯文神父若有所思,猜测道——

    “——文,你这故事实在离奇,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个年轻人应该也不信,他怕你心一狠,也把他给杀了吧?所以才会和你洋洋洒洒讲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倒是不无可能!”文不才一直在抽烟,要用尼古丁来唤醒记忆:“这小子说我疯了,我也说他疯了,我又说这些被我砍死的官兵疯了,最后都疯掉了罢。”

    过了一会,文不才终于不用抽烟了,他倚着护栏,看着远方的雷暴,终于意识到这趟旅途并不简单,也不知道前往亚美利的水路有多么凶险。

    “凯文大伯,我现在是个新生儿,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回去只能做水匪,杀乡亲劫父老,这种事情我干不出来,我的良心还在。”

    “求神父给我起个道号?法号?”

    “啊”凯文听过法号和道号的意思,文不才大抵是要他帮忙另外起个名字,好在大洋彼岸的商户,在唐人街能混口饭吃,“那就叫你文森特。”

    文不才:“成。”

    风雨渐渐凶猛,文不才和凯文都躲到了甲板下边的船舱。

    这个时候,文不才又问起未来的生计。

    “我要去哪里呢?干什么?”

    凯文神父知道文不才有本事,打算引荐给商会做翻译。

    “黑鹰族长向美国政府投降了,那么最后一片印第安人的领土,也要归美利坚所有,它要变成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首先得有链接所有城市的交通道路——我先带你去华盛顿,然后再回三藩市,你就帮忙引渡五邑的年轻劳工来干活。”

    文不才没有多想,天真幼稚的问:“干什么活?”

    凯文神父比着十字,做最坏的事情,念最善的经,要请求上帝原谅。

    “挖金子。”

    于此同时,在另一艘蒸汽船上。

    在前往门罗堡途中,华盛顿的港口,乔治·约书亚刚刚参加完会议。

    他气宇轩扬年轻有为,和同僚来到首都接见杰克森总统,与查尔斯·伯德·金这位艺术家搭上了关系。

    在一家胡子美容店里,约书亚和查尔斯相谈甚欢。

    “印第安人投降了,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应道:“我知道这件事,早上我还在为黑鹰部族的族长绘制画像,是总统要求的。”

    两位修理胡须的美容师来到英雄身边,为乔治·约书亚整理仪容。

    乔治·约书亚接着说:“嘿,这些俘虏简直是恶魔的化身,他们长得好丑呀!世界上怎么会诞生这种怪物的?”

    “嘿嘿.”查尔斯跟着笑道:“这一路往东边来,黑鹰和滚雷(黑鹰族长的儿子),还有尼雅帕普和沃博基希尔科(印第安的其他族长)都要游街示众。”

    “战士们都累坏了,这些土著签完了投降协议,来到我面前时还挺开心的。”

    乔治·约书亚感到奇怪:“哦?”

    查尔斯解释道:“东海岸的人们都觉得主动投降的印第安人值得被同情,他们阻止了更加惨烈的战争,是英雄,把这些俘虏当战利品,当成小宠物看待,可是要我说呀,要是在底特律,这些狗杂种就应该被剥皮拆骨做成标本。”

    乔治:“他们很开心?”

    查尔斯:“对,第一次来到文明社会嘛!我给他们画肖像,似乎这些脑子不太聪明的土著还没意识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乔治:“哦”

    “一个伟大的国家即将崛起!土地是财富之源!接下来的时代属于工业,属于电,属于铁路,属于先进的文明社会!”查尔斯激动的挺起身子,又被美容师给按了回去。

    他整理好情绪,与约书亚说:“总而言之,哈哈哈哈哈!乔治·约书亚!你得做好准备了哦!”

    乔治·约书亚说:“我与杰克森总统提议,要修建一条横贯美洲大陆的铁道,是不是很大胆?”

    查尔斯:“谁来干这个事呢?”

    乔治·约书亚:“要斯坦福这位富豪来站台,用一颗金灿灿的钉子敲响开工铃!我们说三藩市有黄金!只要把铁路往西边修!人人都能变成富豪!”

    查尔斯:“好主意!”

    乔治·约书亚:“把澳大利亚的罪犯都抓来,去亚洲捞奴隶来,让有色贱种去修铁路,总会有办法的。这条铁路会变成美国的血管,它会把华盛顿的心跳传到每一片土地上。”

    查尔斯:“北方的工厂主希望看见它,南方的庄园主就不一定了。”

    乔治低声问:“你觉得未来会打仗吗?”

    “烈火才能炼出真金,约书亚先生,我给你安排一场约会吧!西点军校里人才辈出,我们先别去想未来的事了!搞一场联谊,你好不容易才回到纽约州,和年轻人呆在一起才有蓬勃的生命力呀。”

    “想要修铁路,你得有钱,有权,有人脉。”

    “我认识不少人,这个小子很合适。”

    一张照片送去乔治·约书亚手中。

    那便是杰克·马丁·李恩菲尔德的黑白相片。

    查尔斯作介绍——

    “——这是伦敦一位造枪勋爵的孩子,他有意来美洲求新的财路,他的爵位不能世袭,穷得只剩钱了,你这种老美国,一定能和他碰出点火花。”

    紧接着是另一张名片。

    “这是往东亚洋运商路的一个神父,在华人群体中颇有威望,是仁爱隐修会的代表,你要找翻译,介绍劳工来三藩市挖金子,找他准没错。如果你要黑人当奴工,去堪萨斯吧,那地方我不熟。”

    “新铁路可以试运营一段时间,州府各地的市民们,还有议员们,企业家们尝到甜头,一定会大力推行的。”

    说到此处,查尔斯先生拍了拍乔治·约书亚的手,神态暧昧。

    “只是接下来的十几年,会不会打仗,就不好说了,不好说咯。”

    “这本来是一件美事,领土扩张,土著投降,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是这条铁路能不能唤醒美利坚呢?能不能超越英吉利法兰西?能不能让欧洲倒在我们的胯下?”

    “贪婪,最重要的是贪婪,贪婪会毁灭这一切,贪婪会成就这一切。”

    乔治·约书亚深表感激:“查尔斯先生,您如此器重我,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查尔斯贴在乔治耳畔小声说。

    “今晚到我房里来。”

幕间戏·三天之内杀了你

    二零三二年十一月十八日。

    暂时交界地:DD·死偶机关

    王庭区域·百花庭院

    前来学习潘克拉辛战技的江雪明要提前毕业,因为前面的区域,已经不能再探索。

    他突破了贝奥武夫守门人的防守,来到金碧辉煌的雕像厅,和一对双子怪形厮杀数百个回合,顺利过关之后再次进化,去珍奇馆面对孔雀王,差点丢了小命。

    这位孔雀王据Ghost所述,是所罗门王的使魔之一,是炼狱中有名有姓的恶魔爵爷,雪明此时已经知道了五王议会里发生的事情,也知道BOSS的用意,要尽快从这个鬼地方毕业。

    从珍奇馆离开之后,就是中庭的科学院,这里没有强大的个体,但是四十多头狮虎形态的“石油怪”——它们没有五官,躯壳都是蠕动的粘液,与尼福尔海姆的死巨人一样,被死卢恩控制着,根据Ghost所提供的信息来看,行宫的主人曾经非常重视科研,有许多腐烂的血肉第一时间送往科学院进行研究,试图挽救巨人的生命,这里就变成了灵能污染的重灾区。

    雪明避开了这群狮虎,暂时不是它们的对手,也不想主动招惹这些极度危险的强大生物。再到王庭前方的核心区域,是星尘战士们的临时据点,能征善战的姑娘们就驻扎在百花庭院附近。

    她们个个都身高七尺,两百公分出头的巨大体型,生得浓眉大眼孔武有力,没有留多余的头发,是半个世纪之前就锁死在先祖行宫的兵员——

    ——如此夸张的体型能让她们操持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身上的元质要么是从怪物身上夺来的,要么是吃掉了奄奄一息的同伴,把同伴的力量化为己用。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变相印证了雪明之前的猜想。

    Ghost的名字很奇怪,他很可能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一群人。

    在死偶机关看守地狱门扉的星尘战士们,和他们的敌人一样,都是生命的聚合物,难怪薪王麦德斯也是这个状态,这些奇异的生命体已经吸收了太多太多元质,他们没有堕入疯狂的状态,能够维持本我的意识已经是难能可贵,偶尔会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在死偶机关面临天变地异的大灾难时,王庭周边的所有生命都会变成怪物的口粮,雪明此前所面对的敌人们,包括尚且能保持神智的贝奥武夫,都是死亡卢恩的傀儡。

    这些强大的生命吞噬了弱者,维持着微妙的灵能平衡,让心智得以保留下来。

    起初这片区域驻扎着四百多位兵员,如今只剩下数十个星尘战士,她们或许记不起自己的真名,但是依然记得战友的临终意愿,要把王庭深处的恶魔彻底封印在内城区。

    这里的老姐姐们个个都是蛋白质女王的身材,常年与怪物们搏命厮杀让她们拥有了超乎常理的作战技能,枪匠抵达百花庭院时,带头大姐十分惊讶。

    要知道,星尘战士都是集群行动,每次深入王庭击退恶魔,姐妹们要互相策应,以人数优势保证万无一失。就守门人贝奥武夫的一身武艺,都是被星尘战士的姐姐们群殴锻炼出来的。

    枪匠居然以一己之力到达了王庭的大殿前方,这应该几十年里车站方最厉害的VIP了。

    维克托不算,因为这位旅客压根就没想着正面作战,而是利用魂威偷偷溜进去的。

    麦德斯更不算了,在多年之前,内城区也没这么凶险,怪物们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贝奥武夫还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勇者,是一个喝过不老泉的普通国王,那会他的潘克拉辛战法还没受过如此残酷的磨砺。

    经过半个世纪的演化,内城区的生物越来越少,死卢恩将元质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多少厉害的生命,它们都待在各自规划好的区域里,再也吃不到半点新的东西,已经把分区里的其他生物都吃光了。

    这些受到死卢恩禁锢的怪物,它们的形态趋于稳定,变成了神话中各式各样的时髦魔神,变成巨人帝皇颅脑中模糊的影子。米米尔温泉集市里的榴辉岩[化圣]的过程也是如此,它能塑造出全新的神话生命。

    为了夺取其他区域的元质,这些怪物想尽办法奇招尽出,骗过卢恩管控的区域限制,去别的怪兽身上啃下一块肉。不知不觉中,星尘战士们的形态也在慢慢发生改变。

    这些姑娘们须发皆白,双眼发红,体形逐渐接近两米,两臂长出来眼睛一样的纹身,好似奥丁大神的武神官和斟酒侍女。

    进入内城区的第十七天,江雪明在百花庭院挨了当头一棒,终于不再往前探索。

    此地是巨人帝皇的花园,分前后两个区域,周边园林蔓延到后宫去,外围的树木会主动攻击入侵者。

    每隔四十分钟,就能见到一位辛勤的园丁路过前线据点,与星尘战士发生短暂的交火,紧接着消失不见。

    这位园丁头生独角,浑身皮肤惨白,好似吸血僵尸,面容俊美且没有下肢,下半身的体组织都与茂密的灌木长在一起,再看花丛草地和树木之间,花朵和果实迅速生长又衰败,好像时间法则在此地也不怎么管用了。

    常规火器杀不死这种怪物,他的生命几乎和整个花园绑定。这些花草还会变成龙兽怪形来攻击入侵者,再也进不去了。

    雪明决定就此结束课业修行,要回到制铁所锻造武器,虽然迦南圣母答应他,一百天之后才能去拿明德遗骨,但是在此之前,他得去帮小七解决烈阳堡的麻烦。

    返程的路要轻松得多,星尘战士们将这个车站来的“小矮子”护在队列中间,前后左右立起一队高大的人墙,雪明立刻就有了安全感。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带头大姐是个话多的人,已经完全忘了真名,代号叫黑豹露娜。

    “枪匠,BOSS要你假死,那你都死了,以后还接单不?”

    江雪明看着露娜大姐那身小麦色的肌肤,还有铁块一样棱角分明的肌肉,感受到了强烈的灵压,汗颜道:“加个微信,网单不能接,我还有私单,而且我有学徒,能接着做剑做枪。”

    露娜大大咧咧的挥动手臂,走一步能顶雪明三步,笑着应道:“那就行!那就行!”

    往中庭去有两头恶龙挡路,是一公一母,都盘踞在宦官居所旁边喷泉的水池里,见到星尘战士的队伍,这两头恶龙便立刻探出身体,要喷吐毒雾邪火。

    先前雪明已经与它们交过手,吃了不少苦。

    队列中有六位女战士冲刺跳跃,三人一组按住这对恶龙夫妻,抱住龙颈,扼住滚烫的龙喉,眼看那微微发亮的龙肺鼓胀起来,这两组人手脚麻利,制住前肢使唤刀具剖开鳞片,紫绿色的魔火和黑漆漆的血浆泼洒出来,这两条长虫就成了瘫软的泥巴,滑到水池的泥潭里去了。

    “你们这不是能处理好吗?”雪明见到这一幕咋舌称奇,他在中庭受了不少苦,要使唤SD去对付这两头恶龙,通常是顾此失彼难以招架,一旦中招就是险死还生的境地。

    “不一样!”带头大姐露娜撩起短发笑着说道:“要六个人才能制服它们,如果有更厉害的武器,或许四个人就能解决。而且啊.”

    露娜弯下腰,好似铜铃大小的眼睛盯着枪匠,那瞳孔就有婴儿的拳头大小。

    “咱们也得试试其他武器嘛,要是哪天这布鲁克林和维尔娜娜(公龙和母龙的名字)无聊了,嫌弃姐妹们的解剖手法,怪我们花招不够多!我们总得安排一些新的死法呀!~”

    江雪明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呵呵呵”

    到了双子阁,那孪生兄弟一样的怪形再次从雕像上爬下,没有主动进攻,它们没有五官,与化身蝶十分相似,都是长着黑色羽翼的赤裸人形,在雕像之间绕行着,让出一条路。

    没有发生任何战斗,星尘战士们直接越过了双子的领土,来到了中庭的珍奇馆。

    原本关押着各种珍兽的牢笼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雪明记得这里有一位实力强劲的战士,是孔雀王安德里安富。

    在珍奇馆的前厅能看见这位魔神,他的身高与星尘战士差不多,身上披着灰绿色的鸟羽,头戴兽牙编织的冠冕,脖子上有三圈珍兽尾巴所造的项链,鸟羽大氅都是黑漆漆的眼纹。

    他说不出人话,和雪明缠斗时就喜欢瞎叫唤,喊出来的声音像是鹰隼的厉啸,带着恐怖的神经损伤。

    就在星尘战士们从珍奇馆踏出的那一刻,孔雀王还保持着作战姿态,他有两支剑,皆是由兽骨打造的神兵,持剑姿态非常讲究,也是和贝奥武夫常年切磋所创造的潘克拉辛战法。

    他的腰肢平衡非常厉害,可以让他拥有笔直的站姿,左手持剑于胸前好似自刎的防御架势,右手持剑于髋胯,像是要自宫的进攻架势,这两个动作非常有迷惑性,雪明初次看见这手剑法是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明白的——这种站姿和持剑架势超出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

    这一回,孔雀王稍稍回过头,那干尸一样的黑色脸庞在兜帽中蠕动着,露出八只眼睛,看清带头大姐露娜时,他高举双手当场投降,然后把珍奇馆的道路让出来。顺便把科学院的路牌给拔出来丢去一旁,似乎是希望露娜不要给他添麻烦。

    露娜护着江雪明,向孔雀王抛去硬核媚眼:“真乖!”

    出了内城区域,还有一些零散的魔兽怪形在宫阙的巷道中乱窜,这些怪物经常会翻过城墙跑去死偶机关的市区,是珍奇馆里跑出来的野兽,叫星尘战士们开枪击杀,立刻变成了烂泥,被死卢恩抓回更深处。

    回到门洞时,贝奥武夫从干尸的形态中醒觉,他身上的血肉像是吹气球一样鼓起,又回到了暮年,正准备提盾起剑对付敌人,星尘战士们据枪威吓,姐妹齐齐喊出战吼。这位老国王依然不肯退。

    似乎狼王也有狼王的骄傲,他将潘克拉辛传授给这些姑娘们,做老师的不能随随便便认输。

    “贝奥武夫!”露娜大声喊道。

    贤王没有回话,动作僵硬,以剑拍盾。

    露娜又喊:“贝奥武夫!我回军营去!你别挡路!”

    贤王提剑指向江雪明,似乎是不服气,想要继续战斗。

    露娜耐心解释道:“这家伙是个铁匠!你把他放回去,给你做点兵器!好不好?”

    贝奥武夫贤王这才让出道路,队伍靠后边的一个姐妹走得慢了些,想和老师多聊几句。这位姐妹是星尘战士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是最后一位“英灵化”的成员,性格也活泼。

    她蹲在贝奥武夫身边,拿出枪匠的作品。

    “喏!老头儿!这个就是铁匠做的!玩这个!劲儿大!”

    那是一支锯短枪管,双发双进的Vepr12霰弹枪,它由两支枪械切割合并重新设计制成,能连续喷射十六颗霰弹。

    当初小妹提交的订单信息,是专门为了对付大型无甲怪兽的轻步兵武器。江雪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搞了这么一个实验型号。

    贝奥武夫拿到枪,对着门洞的墙壁扣了半天,成片的龙息弹照亮了老爷子的脸,也照出老爷子脸上的笑容。

    “喔!!!露娜!这玩意比剑盾好用多了!”

    回到前线据点,守在内城区边缘地带的葡萄小弟带来了坏消息。

    烈阳堡的情况不容乐观,这座边陲小城传出的战报显示,除了战帮的余孽以外,还有永生者养育的怪兽存在,就和骷髅会以前养腐龙一样,或许乔治·约书亚正在创造使徒单位。在错综复杂的水脉河流中,似乎隐藏着更厉害的怪兽——这是约书亚会长的依仗,是最终底牌。

    Ghost给江雪明收拾好行李,帐篷和粮食补给留在内城,要雪明轻装上阵,赶紧前往烈阳堡。

    “准备好了吗?小子?”

    江雪明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满天飞,都是Ghost在作祟,牙刷毛巾一股脑的往行李箱里塞,阵阵黑烟裹挟着衣物等等杂什。他信心十足的应道:“已经可以了!”

    虽然没有抵达王庭的最深处,但是这趟旅途已经将他重新磨砺成最佳状态。

    他无法越过百花庭院,哪怕是星尘战士们也无法闯过这片生命的禁区,根据维克托老师的调查报告来看,百花庭院的主人是[安度西亚],这位长着独角的魔神能够操纵植被,与整片花园融为一体。

    地狱高速公路也没办法催眠如此强大的植物群落,战士们无法击倒这片森林,巨人帝皇为了延续生命,在宫殿周边造起这么一片生机勃勃的院落来给自己续命。

    不过已经够了,拿到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舍去枪匠这个名字,江雪明来到了人生中新的阶段,他越过了三十岁的槛。

    二十五岁之后,身体的代谢水平各项指数都在下滑,这种状况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神经损伤,还有失去肢体反复再生的体组织,这一切都让枪匠变得越来越弱。

    他是一位传道者,可以将骑士战技传授给千千万万的学生们,可是要他继续追寻骑士战技的道路,地下世界的VIP们恐怕当不了他的老师——没人能教战王如何作战。

    如今雪明找到了自己的潘克拉辛战法,在发生新的灵能变化时,钢之心也承受不了这种猛烈的灵压,干脆碎成两半。

    他的[SoulPower·魂威]站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事情的进展要比预想中快得多,这位学员和往常一样吸力惊人,仅仅用了半个多月就完成了进化。

    雪明扛起行李箱,和Ghost打招呼。

    “我得走了。”

    Ghost连忙喊住:“我送你一样小礼物!枪匠!”

    江雪明疑惑道:“还有礼物?”

    Ghost从黑烟形态化为人形,往皮具锁链里掏,那黑漆漆的烟雾中迅速凝聚出一副小丑面具,是闪蝶衣的面盔。

    “你开车送我回家探亲,我总得付报酬。”

    黑白二色的面具是陶瓷盔甲,有金刚石镀层。

    江雪明一点都不客气,立刻收下。

    Ghost拉着枪匠来到镜子前,递去剃刀。

    江雪明修理胡子和头发,重新变得年轻起来。

    镜中闹着灵灾,Ghost的身后涌出来二十多张人脸,他们漂浮在两人的身后,都是一副期待希冀的神情。

    Ghost老哥说:“我们这些老古董只能活在过去,未来就交给你了.”

    江雪明:“乔治·约书亚?”

    Ghost:“没错。”

    江雪明:“三天之内杀了他。”

    露娜揭开门帘喊道:“你好狂呀!~我好喜欢!~记得新订单喔!~”

    Ghost连忙把带头大姐给按回女兵寝室去,回来尴尬的问候一句。

    “枪匠,不好意思啊”

    江雪明:“不要叫我枪匠,枪匠已经死了。”

    Ghost:“那该叫啥?”

    江雪明戴上面具,早就知晓烈阳堡中发生的种种变故。

    “我是无名氏,无名氏不该有名字,它不是某个人。”

    他再次扛起行李,帐篷的门帘被钢铁大猫揭开。

    [SweetDreas·芬芳幻梦]漂浮在雪明身侧,与这些鬼魂作告别。

    它按住胸口,锁孔已经消失不见,空缺的位置被金属填满了,这副铠甲臻至完美。

    “——有缘再见!”

幕间戏·我的未来还是梦

    二零三二年十一月二十日。

    五十四区朱利安首府辖下执政区·烈阳堡

    FDH102城际高速路临时检查站

    一辆大货车飞驰而过,无视了交通安全检查站点的民兵。

    它在高速路上横冲直撞,越过测速仪时保持着每小时一百三十公里的时速,差些撞到检查站的民兵哥。

    “FDH102有一台日野卡车超速行驶,是套牌车辆。”

    四眼仔坐在副驾驶上查阅笔记本电脑里的车牌信息,他的动态视力很好,在大货车越过测速仪的那个瞬间锁定了车牌号。

    “总部总部总部总部总部呼叫总部,申请使用致命武力。”

    班纳小子握紧无线电,神色兴奋急不可耐。克拉克已经踩动油门准备弹射起步,这对搭档不出意料被调到了交通安全管理部门,领了个闲职,被边缘化了,急着立功回到战团。

    “啊?不能开枪?为什么?”班纳的蓝牙耳机里传出调度中心的指令。

    克拉克这暴脾气根本就没打算搭理办公室的文员,扯下四眼的耳机,抢来无线电咋咋呼呼的说。

    “信号不太好嗷!我离线了!”

    他挂挡起步,从悍马引擎盖里传出轰鸣震动。

    班纳:“领导!你这么干升不了职呀!”

    克拉克:“去他妈的升职!”

    他们紧紧咬上了日野大货车的尾巴,打开警灯警笛,对前车鸣笛示意靠边临检,得不到任何回应。

    克拉克干脆打开侧窗,要四眼用喇叭喊话警告。

    “这王八蛋带那么大一箱货强行冲卡,车上肯定有不少违禁品,不管它是谁的!一定要拦下来!班纳你做好准备!我要Pit(撞击截停)它!”

    班纳小子满脸冷汗:“一百三的时速?Pit!?你不要命啦?”

    克拉克指着前车的货架怒道:“如果它车上装的毒品呢?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逃?我看他逃到哪里去!”

    班纳小子从车窗旁探头,就感觉到高速路的狂风灌进嘴里,他紧张极了,要是发生事故,万灵药都未必能救下他们的小命。

    “这是烈阳堡第一起大车冲卡事件,以前敢这么干的,也就是虫眼儿帮的小喽啰,他们开着小车酒驾毒驾,身上都带着案底,怕被抓去坐牢枪毙,要暴力抗法。”克拉克提醒道:“这大货车司机如果是个良民,他跑什么跑?!说水路他们要铤而走险,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民兵抓不到他们。可是现在陆运也敢这么玩?!我不服气啊!这是骑在我脸上拉屎!”

    连续三轮喇叭喊话也得不到回应,克拉克在警情电台挂起Code99(最高级紧急情况),他提前朝着前车鸣枪示警,把所有的程序都走完,准备以暴制暴。

    悍马的前鼻装了护甲钢梁,是专门为了Pit特化的撞击装置。

    跟车来到相对空旷的六车道路段,克拉克毫不犹豫深踩油门顶了上去!

    只听发动机深深喘了一口气,迟滞了一两秒,涡轮带来的压力猛然传递到轮轴,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将四眼狠狠的压回座椅上。

    防撞钢梁和日野大车的左后轮亲在一起,两轮的速度差立刻让马路上的最强王者发生侧倾滑动,轮胎带出一条条橡胶纤维,在路面留下黑漆漆的印子。一条条焦臭的橡胶碎片好似利箭一样弹射出来,打在悍马的挡风玻璃上,敲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克拉克只觉得身体跟着车体震散架了,日野大车的四轮齐齐爆开,钢轮在路面剐蹭出灿烂的火花。

    兄弟俩欢呼着,说着垃圾话。

    班纳:“效果不错!它要停下来了!”

    克拉克:“路政又得来找我麻烦,上次我撞坏了两个路灯,他们都要我写报告”

    话音未落,从日野大卡车的侧门冒出黑漆漆的枪口。

    “我操!枪!枪枪枪枪!克拉克!枪!全自动!”班纳连声惊叫,这种提醒已经成了本能,在烈阳堡他已经见过许多持枪暴徒突然发难的情景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兄弟迅速扳动座椅调节把手,身子往后仰倒。

    起码有三支步枪朝着悍马泼洒出七十多颗子弹,它们击碎了悍马的挡风玻璃,打在后排座椅上,一时间玻璃碎片和车内的皮具棉絮四散纷飞。

    克拉克几乎是躺在座椅上,用膝盖顶住方向盘,这突如其来的枪弹直射吓得他差点尿裤子。眼看前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在巨大的惯性牵引下发生横滚,车里的暴徒们也失去了反抗能力。

    日野大车彻底横在道路中间,车头撞在高速路旁的土堆里,司机估计凶多吉少,车箱在马路上剐蹭着,跟着大车一起漂出去一百多米堪堪刹停,箱体的铁皮微微发红变得滚烫。

    没了枪声,克拉克拉着四眼坐起,两人不约而同持枪指向远处的货车,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班纳满头的碎玻璃渣滓:“我操!我操!我操!民兵车辆不配防弹玻璃的吗?”

    克拉克也是满脸的划伤,给兄弟科普民兵的车辆配置:“防弹玻璃太重了,车子跑不快。普通的挡风玻璃也方便车内射击。”

    “下去?”班纳问:“我先来你先来?”

    克拉克:“你呼叫K9(带警犬的搜爆搜毒单位),然后看住我,跟紧点,打开车门当掩体,我慢慢走过去,你开车门拦在我身边,用A柱挡住敌人射界,低速驾车靠近它!”

    这么说着克拉克下车步行,四眼换到驾驶位,两人配合默契,逼向日野大车。

    克拉克躲在悍马的车门后边,离得近了,才发现敌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

    在公路两侧,都是从大货车箱体中甩出来的战帮打手,他们躲在货箱里没有固定好身体,大货车发生侧倾时依然要抱着步枪还手,飞出车外没有任何防护,就这么摔在马路上。

    克拉克靠近其中一个敌人,矮身去检查,才发现这暴徒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确认身上没有爆炸物,要四眼继续逼进大货车。

    这位作战经验丰富战团兵员大声嚎叫着。

    “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

    他不断的嘶吼着,喉咙喊哑了,他依然要罪犯们配合调查举手投降。

    他没有去拿暴徒的武器,这些步枪的铭文编号已经被抹去,似乎进行了自动化的改造,经这么一摔也并不可靠,还不如拿着他的小手枪来作战迎敌。

    越是靠近货车,马路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活人也越来越多。

    还有十二米左右的距离,克拉克找到了两个奄奄一息的持枪匪徒,他们身上纹着鬣狗的图样,是白鲨会的外包单位——虫眼儿帮的喽啰。

    “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呀!”靠车箱右侧,跌出箱门的匪徒中气十足,还能喊出求救声。

    克拉克定睛一看,依然不敢上前。

    这匪徒没了两条腿,死死抱住步枪不肯松手,是神经受到刺激,进入应激防备状态,没有安全感,要垂死挣扎。

    克拉克据枪瞄准:“放下枪!”

    匪徒失去了理智:“救我呀!救我呀!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救我呀!救我呀!”

    克拉克再次据枪警告:“放下枪!放下!”

    在货车靠近路边土堆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发不出声的,濒危垂死的匪徒,这人命悬一线,依然想要开枪还击。

    这个时候克拉克终于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他得执行枪匠老师教过的六艺心经。

    子弹从手枪的膛口喷涌而出,轻巧的点打射击,拉枪定位,打出来两团血肉泥花。

    克拉克的眼睛都杀红了,他抿着嘴咬着牙,内心有巨大的恐怖阴影。如果慢那么一点点,他和四眼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

    再往土堆走几米,悍马的前轮栽进排水渠,贴到货柜的箱门,四眼也跟着克拉克下车搜点。两兄弟互相策应,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查清车头的驾驶位。

    只见大车的驾驶室完全扭曲变形,司机已经凉透了,副驾驶还有一条火箭筒——这种武力配置让克拉克内心一凉,货箱里的东西肯定是重中之重。

    两人不敢大意,能听见箱体中沉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敌人藏在里面。

    他们踩在柔软的土堆上,爬上箱体,一时间不敢接近侧翻之后朝天仰倒的侧门。

    克拉克与四眼比着手势,四眼立刻会意,从手枪上拆掉强光手电,丢了进去。

    有强光干扰刺激,车箱内立刻有了反应,也有人声传出。

    克拉克依然在发出警告:“放下枪!放弃抵抗!趴下!趴下!趴下!跪下!”

    回答他的只有枪声,敌人跟着声音的源头,冲着脆弱的车箱铁皮开火了!

    连续不断的步枪弹炸开一声声轰鸣暴烈的强音,克拉克特地站在车头方向,只有一个小角度射界,但是他的小腿依然受到枪击,一时间血流不止。

    他瘸着腿一蹦一跳,身子灵活的翻下土堆,没有呼痛,只怕呼痛的声音被敌人听见,助长了敌人的气焰,要是他们再鼓起勇气从车箱里冒头,四眼会被打死的!

    他捏着拳头,与四眼交换手势,从工具袋里丢出打磨笔和钨钢小钻头。

    四眼接到工具立刻开始干活,取出胸挂护板,又看了一眼领导——领导此时此刻已经打开医药包,割开小腿的裤管取弹自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班纳小子手脚并用,踩住土堆顶着身体,在侧翻的车皮上敲打,在另一侧留下磕磕碰碰的声音,箱体里的敌人立刻调转火力朝着那个方向射击。

    也有头昏眼花满脸是血的暴徒,想要探出脑袋观察箱外情况的,克拉克是一手捏着刀子,一手持枪补掉这望风的匪徒。

    四眼手里的电磨笔夹头换上钨钢钻,迅速在柔软的铁皮上打出来一个直径十五毫米左右小洞,通过这个小观察窗,他看清了车内的人员配置——还有四个暴徒活着。

    与克拉克用手语交换信息,四眼仔提枪冲着观察窗射击,终于结束了这场恐怖至极的交火。他打光了两个弹匣,确信子弹都落在每个人身上,不多不少每人都吃下十一颗子弹。听见淅沥沥的血流淌出来,狂跳不止的心也终于渐渐缓下来。

    土堆附近都是血迹和弹痕,克拉克治好了腿,凑到四眼身边。

    “区域静默了?完全静默了?”

    四眼不太敢肯定:“我不知道.领导”

    克拉克塞给四眼新的弹匣:“他妈的要是有颗闪光弹,哪儿有那么多事!”

    四眼接来弹匣,依然保持作战状态,他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一屁股坐在土堆上,紧接着手脚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离死亡太近太近,这些突如其来的枪击,连续不断的强烈刺激让他紧绷的神经崩溃了。

    肾上腺素的效果在消退,他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他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远没有无名氏那样强韧的神经。

    他捂着脸,总是感觉不可思议。

    “克拉克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说的很清楚了!只要把枪放下就能活!只要把枪放下他们就能活!克拉克!克拉克.”

    班纳小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里还抓着防弹护板,本在打孔做观察窗的时候,班纳用它护住脑袋和心门。他们都没有头盔,本来交通安全岗并不是高强度制暴攻坚单位,是不配发头盔的。

    克拉克蹲在班纳身后,检查搭档的身体。

    四眼仔紧张的问道:“我中枪了吗?领导?我中枪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你很好。”克拉克皱着眉,要把班纳小子按住。

    班纳的情绪失控了,他丢下护板摘下眼镜,想去擦眼泪,可是一时间用错了手——

    ——克拉克眼疾手快,把班纳的枪给夺走了。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枪械差些走火轰碎这小子的脑袋。

    班纳吓得浑身一紧,克拉克扳动M92FS的保险机构,他这才发现自己准备用持枪手擦擦脸,那手指头还在扳机护弓里:“我操!我操!我操!!!”

    克拉克捏住了击锤和保险机构,把弹匣和子弹退了出来。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你太紧张了,班纳,你太紧张了。”

    后来增援的执法队伍在两分钟内赶到,远方已经响起了警笛声。

    K9警犬在副驾驶的位置,汪汪队迫不及待的吠叫着,已经嗅到了可疑的味道。

    班纳小子满脸的眼泪,心里都是懊恼后悔:“克拉克,咱们真的能活着下岗吗?我的天哪”

    克拉克坐在搭档身边,肾上腺素消退的那一刻,疼痛几乎要征服他的身体。

    两个年轻人心事重重,难以想象无名氏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如何继续保持战斗意志——六艺救了他们的命,可是写出六艺的枪匠,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呢?

    “我们真的能保护好自己吗?”班纳喃喃道:“科鲁亚夫那老头儿说的没错,战团的兵员没了武器装备,要对付这些丧心病狂的暴徒,能有多少生还率呀”

    “不要说丧气话。”克拉克咬牙坚持着:“这次能活下来!下次也可以!”

    班纳打起精神来,想要站起,可是软弱的双腿也不怎么听话了。

    “但愿吧。但愿吧,克拉克·肖恩但愿吧——但愿我们的未来不是梦。”

    等到K9警犬单位抵达现场,民兵从车箱里搜出来半吨海洛因。三具尸体的嘴巴里都有不少货,似乎是临死之前还想体验一把极乐的感觉。

    在司机的体内验出甲基苯丙胺,这些疯狂的罪犯临死之前都吸过毒,枪弹带来的疼痛只会让他们更疯狂。

    “只有三具尸体?”克拉克终于意识不对劲的地方。

    班纳小子立刻说道:“我看见了四个人啊!车箱里明明有四个!”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日野货车的箱体尾巴钻出来一根柔韧的肉条——

    ——它从四眼仔开出来的观察窗,从那个直径十五毫米不到的小圆孔挤了出来。

    人体的皮肤结缔组织,眼球和指头,毛发与指甲等等奇形怪状的软肉,好似橡胶一样流淌出来。

    它挤出车箱之外,立刻幻化成人形,变成虫眼帮的喽啰。

    这喽啰惊魂未定,被克拉克和班纳吓得失去了战斗意志,只想逃跑。提起软趴趴的两腿,像是卡通漫画里能够扭曲身体的变形怪,硬生生把两腿拉细拉长,甩着鞭子一样的腿脚,越过黄土堆飞也似的迈开步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走了!

    克拉克感觉到灵能波动的那一刻为时已晚,他跟着K9警犬来到土堆边的野地里,持枪打向远方那个浑身赤裸的长腿欧巴,几乎是脖子以下全是腿!

    子弹轰进这橡皮怪的肉身之中,似乎留不下任何伤口,柔韧的皮囊包裹着炙热的弹头,只能烧出一点焦黑的印子,弹片被充满弹性的皮肤包裹住,往前拉伸数米,好似柔软的气球一样迅速回弹,反射回来的子弹擦伤了K9,打得警犬嗷嗷乱叫,不一会汪汪队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往野地里追,变成嘤嘤怪,夹着尾巴跑回来了。

    克拉克匪夷所思,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秘的灵能——

    ——这就是乔治·约书亚的魂威,是他口中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他大男子主义里能进能退能大能小的胯下神枪,也是他从大姐大靴子里的重型弹头苟全性命的神力。

    班纳看得清清楚楚,立刻钻回车里大声嚷嚷着。

    “FDH102城际高速路!有个吃了橡胶果实的暴徒跑到野地里去了——”

    “——是草帽小子路飞!我没在开玩笑!总台你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Round#1. Thriller·惊悚片

    前言:

    想做英雄就没有退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Part①·落水狗]

    “你他妈被解雇了!”

    超市主管的叫骂声从收银台传到丽蓝大道,这条街在烈阳堡出了名的脏乱差。游走在违法犯罪边缘的人们栖身于此,在这里挣扎求生。

    苏茜今年十九岁,无父无母,从朱利安首府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丽蓝大道惠民大超市的前台收银员。

    她是个黑人,找不到爹娘倚靠,在首府的福利院长大,接受过基础教育,教职工与烈阳堡地区官员有利益来往,于是把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当做廉价好用的人力资源,卖到偏远地区凑人头。

    他们进工厂,他们做环卫,他们爬房顶修水管补瓦片,他们去商铺做收银洗碗筷。

    各种各样的廉价劳动力都需要人,烈阳堡从来都不缺食人魔,缺的是人。

    今天,苏茜被炒了,原因是她把货架上快要过期的两袋面粉送给了一个流浪汉。

    送的东西不多,也不值钱,但是这不符合超市的规定,不符合主管的程序正义。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苏茜要据理力争,她指着货架上的商品:“这些食物过两天就得丢进垃圾桶!外边吃不起饭的人也会去垃圾桶到它们,我拿来送人有什么关系?”

    “而且而且!”

    “从货架上拿下来,这是干干净净的!”

    苏茜抱着纸箱子,里面装着她的个人物品,被解雇已成定局。

    “可是他们去垃圾桶里找食吃,他们会生病,会死的!”

    超市主管满脸横肉,是个老白男:“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茜争得脸红脖子粗,黝黑的肌肤也开始发红:“我会付钱呀!不就是两袋面粉吗?”

    超市主管:“你要当英雄?你想当英雄?”

    苏茜气得浑身发抖:“给他们一点尊严吧!”

    “呵!”超市主管冷哼道:“我告诉你,这些上门来讨食吃的垃圾蛀虫都是罪犯!他们是小偷是强盗!今天你给两袋面粉,明天他们找你要钱呢?是不是也要打开柜台,把钱送给这些人渣?”

    这么说着,超市主管撕下苏茜的员工牌照,似笑非笑的脸色又变得凶狠毒辣。

    “我告诉你!惠民大超市里的货品,别说放过期了!就算是腐烂发臭了!从里到外长满虫子了!也不会白送给这些社会蛀虫吃——给癫狂蝶吃掉都不会给他们吃呀!”

    “也难怪你这小娘皮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超市主管打量着苏茜的文化衫,有无名氏面盔的镀钛钢印当LOGO,这些周边产品都是不讲知识产权的,随便一家纺织厂都能印能卖。

    “在烈阳堡,居然敢把无名氏穿在身上,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去抓罪犯呀?欺负我这个高级打工人算什么本事?站在道德高地对我指指点点哦?”商超主管阴阳怪气的:“我就想挣钱!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搞钱!你把穷鬼都喂饱了!谁来花钱呀?!”

    苏茜面目狰狞,差些把手里的纸箱都捏烂,她只知道自己在烈阳堡无依无靠,回到首府的福利院,要找同学帮忙安排工作,又得欠一屁股人情债,给人添麻烦不说,还要遭首府的肤色歧视。

    这个天真幼稚的小姑娘还想讲道理。

    “他们不是罪犯!他们只是穷.”

    主管根本就不给这个机会,安排其他员工关闭生鲜区,超市的各个分区断电关灯。

    来到深夜时分,虽说这没有太阳的烈阳堡是不分昼夜的,但是人们也得休息,也得睡觉,夜晚会关闭交通信号灯,路政会熄灭照明,除了连轴转的工业园以外,生产活动完全停止,这时候罪犯就会开始活跃,展开各种各样的毒品枪支非法交易。

    等到其他员工都下班走人,主管才有空转到正门,指着苏茜的鼻子。

    “穷就是罪!穷人会去偷东西!”

    “这不对!”苏茜只为了争一口气,“这不对的!如果一个人因为穷去偷东西,那为什么他会穷呢?”

    主管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懒惰,因为愚蠢!”

    苏茜骂道:“才不是呢!要是烈阳堡里都是这样的人!这就是烈阳堡的错!就是因为你们这样傲慢自大又狂妄的白痴太多太多太多了!你们既蠢又贪!根本就没打算让别人活!如果一个人有手有脚却要做贼!那就是社会的错!”

    这个小姑娘又急又气的,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紧张的直跺脚。

    “首府可以让我这种没爹没娘的孩子接受教育,可是这里呢?你们连几袋快过期的面粉都不愿意送给穷人!他们如果有孩子呢?如果有父母呢?他们像我一样吗?也因为这十几块钱的东西就要丢掉工作吗?——你在逼人犯罪!你在杀人!”

    此时此刻,苏茜依然固执的认为,这只是十几块钱的问题。

    但是商超主管从来都不这么认为,这并不是钱的问题,是苏茜在践踏烈阳堡的规则,是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弱肉强食的铁律。

    如果今天苏茜这么干,明天其他员工也会这么干,久而久之投资人都要主管下岗,他也有家人有儿女有父母,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变成下一个讨要食物的流浪汉。

    这套规矩在残害每一个人,但是没人可以击倒它,只要钱币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它就会继续逼迫人们出卖血肉而活。

    主管指着黑漆漆的道路:“滚!”

    “你让我就这么回宿舍?”苏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在后半夜?丽蓝大道?走回去?”

    这条街危机四伏,要一个女人这么走回去,简直是羊入虎口,不出意外第二天就能在白夫人作坊里找到她的新鲜器官。

    主管双手互抱威风凛凛:“怎么了?怕了吗?”

    他肥大的手指戳向街头的河堤,临街的巷道,还有极远处的十字路口。

    “本来我还想送你最后一程,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你认为罪犯也是人,穷鬼也算人,那么从这条又穷又烂的街走回去吧!我没有义务照顾你,我们只是雇佣关系,现在连雇佣关系都算不上——难道你要把我当成父亲吗?要照顾你一辈子吗?”

    死一样的寂静包围着两人。

    苏茜不再逞能,因为在暴力面前,任何语言都变得苍白。

    商超主管的眼睛里有犹豫不决,他只想吓唬吓唬这个小妹妹,他并不是种族主义者,他只想好好的经营这家店铺,继续又快又好的搞小钱,过小日子。要是苏茜能服软,或许这事儿还有的谈。

    他只是需要一点认可一点尊重,要苏茜服从这套规则——在烈阳堡,钱远比人重要。

    两人僵持着,后半夜的烈阳堡开始除尘除雾,人工降雨装置泼洒出冷凝水,变成寒冬时节凌冽刺骨的雨。

    ——他们就像两条落水狗。

    苏茜没有踏进超市雨棚那片“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商超主管也不能撼动苏茜眼睛里炙热且带着仇恨的心。

    “你听好了,咱们要出人头地,就看这单生意能不能讨到托德主管的欢心。”

    在阴暗的角落,停着一台福特探险者,这是一辆民兵执勤车。车上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不过十六七岁,他们是一对好搭档,是街区里从小就立志成为犯罪巨星,成为战帮的干部。

    他们都给自己提前取好响亮的代号,在烈阳堡办事,总得有个响亮的名字。

    大一些的那个叫长臂猿,自小跟着战帮的扒手干活,行事机灵手段狠厉,一般集群作案他来打掩护,同伴们被抓得七七八八,他这个望风帮手却总得逃离法网。

    小一些的那个叫马脸猴,和长臂猿在同一个街区长大,都是丽蓝大街生命力顽强的孩子,只不过他在偷车方面有自己的独特造诣。

    这对卧龙凤雏兜兜转转三四年,又凑到一块来,给托德总管手下战帮办事。

    长臂猿从偷来的执勤车里掏出枪,电台的灯光照出他黝黑干瘦的脸,他兴奋的抚摸着枪械套筒,看见黄澄澄的子弹滑进枪膛,脸上都是兴奋与嗜血。

    “我是第一次摸到它哎!~马脸猴呀!这回一定能闯出个名堂!”

    马脸猴满头脏辫,与长臂猿一样,都是黑种人,这个小哥哥满脸迷茫,帮好兄弟偷完车,就一直跟在对方身边,说是要搞点大动静,可是大动静究竟是什么呢?

    “托德总管说,有人想当英雄!”长臂猿拿着枪,随意指来指去:“那好呀!我们就把英雄变成狗熊!”

    马脸猴呆滞的应道:“啊?”

    长臂猿接着形容道:“他们穿着无名氏的衣服,戴着小丑的面具,佩着闪蝶衣的面盔钢印和战帮做对!是抓不住也找不到!那我们也扮成无名氏去抢劫杀人!”

    马脸猴依然是呆滞的应道:“哦”

    长臂猿笑嘻嘻的说:“诶嘿!把他们搞臭!搞烂!搞成一团淤泥!搅起浑水!民兵和战团都不知道帮谁咯!乐子就大了!无名氏也要变成罪犯!变成暴徒!变成杀人魔呀!嘿嘿嘿!”

    马脸猴终于听明白了:“哦哦哦!哦!”

    这个时候,长臂猿开始犯难——

    ——他没有多少抢劫杀人的犯罪经验,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和搭档讨论。

    “要不我们去抢银行?这样全城的警察都会跑过来!”

    马脸猴立刻清醒了,眼神都清澈了:“不行呀!Bro!会死的呀!”

    长臂猿咋咋呼呼的说:“有那么多战帮的兄弟都在干这个事儿!要是咱们犯的案子不够大!不够劲爆!怎么从那么多的候选者中脱颖而出呢?”

    马脸猴变得机智过人,谈及生死大事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可以的呀!他妈的不可以呀!你去抢银行!这不是在和白鲨会做对吗?”

    轮到长臂猿迷糊了:“啊?”

    马脸猴煞有介事的问道:“烈阳堡谁最有钱?”

    长臂猿:“当然是托德总管!”

    马脸猴:“托德总管也是给乔治·约书亚打工的!最有钱的就是白鲨会,银行里存的是谁的钱?那还不是白鲨会的吗?我们去抢银行,如果失败了就丢掉小命,如果成功了,托德总管一样要我们的命呀!”

    长臂猿呆若木鸡:“哦”

    过了一会,两人都不太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雨越来越大,带着粉尘的雨水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长臂猿胀红了脸,总觉得自己这个点子王得做点什么,不能让光荣伟大的犯罪事业胎死腹中。

    “要不我们去抢珠宝店?”

    马脸猴:“在市中心?丽蓝大道哪儿来的珠宝店?这地方只有高仿货,不少说唱歌手在这里找刘太太订首饰拍MV,全是铜包金,不值钱的。”

    长臂猿:“铜包金也是金。”

    马脸猴挠着头,突然就沉默了——

    ——想在丽蓝大道求生,特别是给说唱歌手这种底层人做首饰撑门面的商铺,哪怕是假金银,店长大多都有两把刷子。

    马脸猴听过这位刘太太的威名,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去年拿下五十四区IPSC射击选拔赛,蝉联六届冠军,是个华裔,自从枪匠开始传授六艺心经和骑士战技,这位老太太就和开挂一样学了一身枪炮武术。

    “我觉得,Bro呀!你清醒一点!”马脸猴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俩喊上街区里偷大车柴油的几个兄弟,把你以前扒包的三个哥们一起叫过来,应该都不够刘太太杀的——上礼拜不是有一起儿童绑架案么。这金银首饰店的店长肯定参与了。”

    长臂猿精神一振:“哦!她也去绑人了?”

    马脸猴挤弄着搭档的脸,语气歇斯底里:“她肯定去犯罪现场杀人了,戴着无名氏的面具去杀人了呀!打射击靶场的靶子哪儿有枪毙罪犯过瘾呀?我见过她!她这几天都精神焕发,像年轻了十岁!”

    [Part②·低俗]

    银行抢不得,金银珠宝店似乎也碰不了。

    于是长臂猿调整了一下难度:“要不从咖啡厅,或者杂货铺这种地方下手?”

    马脸猴甩动脏辫一个劲的摇头,和拨浪鼓似的:“Bro!~现在都是网络移动支付,抢不到多少现金的,而且咖啡厅和杂货铺的柜面很大,要么有一个能藏枪能防弹的吧台,要么营业时间短,这个点儿都关门了。”

    长臂猿:“还有一家超市!惠民大超市!”

    “这个可以!”马脸猴立刻赞成:“丽蓝大道来买菜的爷爷奶奶都用现金,他们眼神不好,搞不懂手机怎么用,到关门的点儿了,只要抓住一两个员工,逼他们开门就行!”

    两个小伙伴说干就干——

    ——福特探险者开过十字路口,停在超市门前。

    苏茜和超市主管还在做无声的对峙,看见这么一辆民兵执勤车开过来,超市主管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态度也不像起初那样强硬,现在苏茜似乎能搭乘民兵的车辆回家。唯一能逼迫这个小姑娘低头认错的条件也消失了。

    苏茜看清民兵车辆时,立刻对主管扮鬼脸,像是得胜的将军。高高的昂起头,马上现了原形。

    “谁要你送我宿舍呀!真下头哦!你以为你是谁?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啊!”

    两个半大的孩子披着执勤民兵的雨衣下车,长臂猿立刻抬起枪口指向商超主管,抬手就是一枪。

    “砰!——”

    主管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就开了花,当场暴毙。

    苏茜忘了尖叫,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民兵打扮的小孩子戴着无名氏的面具,他们是来杀罪犯的吗?主管是罪犯吗?好像是哦!是坏东西!

    “我操!”血溅得马脸猴满身都是:“Bro!你干什么!”

    长臂猿的手抖个不停:“走走走走走走.走火了。”

    马脸猴感叹道:“走火也能那么准?!Bro你好有才华!以后你就是我猿神了!可是呀!可是你把他杀了!谁给我们开门啊!?”

    长臂猿吓得失去神智:“兄弟扶一把,我.我我我我动不了。”

    马脸猴扶着长臂猿的身子,苏茜这才反应过来,这绝不是民兵!也不是什么无名氏!这分明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小恶魔!要来杀人抢劫了!

    “你!”苏茜刚想呼救。

    马脸猴抱住长臂猿的手臂,狠狠瞪了一眼苏茜。

    “敢开口叫唤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呀!~雨那么大!枪声都传不出去!你觉得能喊来什么人帮你?”

    长臂猿跟着威胁道:“帮忙开门!臭婊子!听话嗷!不听话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猿神别这样,过了过了.”马脸猴人还怪好的:“她是个黑人,她不是婊子,你不能这么侮辱人家。”

    长臂猿立刻改口:“哦不好意思。能帮忙开个门吗?”

    苏茜已经吓得不敢讲话了。

    “真晦气!刚来这地方就下雨!”

    此时此刻,另一对卧龙凤雏即将抵达烈阳堡,首先要经过的路段,就是丽蓝大道,这里属于城际高速路的交通要道,进入闹市区和市中心的必经之路,也是老烈阳堡人的聚居地。

    福亚尼尼开车时一直在骂娘,他们本来在三十九区打假,收到枪匠老师过世的消息,比利大哥说什么都不信。

    加上法依·佛罗莎琳(FF)的不告而别,接二连三的打击敲碎了比利的心,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改变他们人生的老师离开了人世,连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比利大哥的女朋友也没了,这让福亚尼尼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自毁欲强烈的比利出去散心。

    他们一路往北开,不想再看到铁路,收到师母前往烈阳堡的消息时,比利又想做点什么,于是选择驾车沿着铁道线路来到了这么一座罪恶之城。

    “这台车本来要送给FF她到底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比利倚在车窗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福亚尼尼驾车闯进雨幕之中,雨刷也拨不开挡风玻璃上的水珠。

    “操了!我真他妈的操了他妈的!”

    比利;“你在骂我?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不够优秀”

    福亚尼尼:“兄弟你醒一醒!”

    比利:“我不知道.FF她那么好看,我应该是配不上吧?她嫌弃我?对么?”

    福亚尼尼:“哦!可怜的To!被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比利:“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不好了?因为我一直没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吗?我和这些卖假货的,坑害旅客,骗钱的杂种争来斗去,她怕我一下子丧命,要守寡?我不该这么做吗?”

    福亚尼尼:“小坑悬挂大坑闭眼!小坑悬挂大坑闭眼!”

    哐当一声,车子下了高速路,来到丽蓝大道。

    比利:“福亚尼尼,我是不是很惹人厌枪匠老师怎么就没了呢?他是不是也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人世间他是天使呀!天使果然要回到天上去.”

    “God!”福亚尼尼依然在叫骂:“老师要是天使!劳伦斯立刻就从上帝的位子滚下来了!他会恭恭敬敬的对枪匠说——这个位子你来坐!”

    比利;“告诉我,兄弟,我这个人有问题,对么?”

    “不不不!你没问题!你没问题!我找不到你的问题!”福亚尼尼忍着一口恶气,他已经连续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就因为比利大哥和FF的情谊——

    ——这台车本来要送给FF的,不能随便舍弃。

    “当你找不到自己的问题,那就一定是那婆娘的问题!”福亚尼尼扯着比利大哥的衣服:“一定是那婆娘有问题!比利!那婆娘有问题啊!他让你一蹶不振!让你精神失常!可见她不是什么好人!连一句体面的再见都不肯说!她有问题呀!”

    就在福亚尼尼的右手离开档把那个瞬间——

    ——他们一头撞上福特探险者的屁股。

    恰好停在了丽蓝大道惠民超市的门前,停车场没有其他客人了,前后三百米的街道里,只有这一家超市亮着灯。

    福亚尼尼本来想着碰碰运气,要开到这个休息站来弄点东西吃。没想到一晃神居然撞在民兵执勤车上了!

    “糟了糟了糟了!他妈的!”

    比利也清醒过来,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我操!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哦!我只是失恋!~是你!福亚尼尼!是你撞了民兵的车!是你缺德!”

    就在这个时候,长臂猿和马脸猴两兄弟刚刚清点完柜台里的钱,他们把主管的尸体丢去冰柜,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都是超市员工的制服,准备换一台车逃离现场。

    苏茜小妹在门口给两兄弟望风,她的身后有枪口指着,只能帮助罪犯。

    福亚尼尼下车观望,才发现民兵执勤车没有拉手刹,追尾事故直接让它冲到了马路上,车里也没人。

    他们饿得头昏眼花,准备去超市找东西吃,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这雨也太大了。附近的信号基站彻底罢工。

    比利与福亚尼尼互相搀扶着,踏进超市大门。

    福亚尼尼还在安慰好兄弟。

    “她不明白,女人都这样,她们总以为男人有得选——其实没有的,你要当英雄,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Round#2. Beat It·逃避

    前言:

    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斯蒂芬·金

    [Part·无耻混蛋]

    “给我来两个猪扒包呀!”

    福亚尼尼高声喊道,倚在柜台旁边。他两眼都是血丝,连续驾车行驶一千多公里,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一时半会长臂猿和马脸猴两兄弟不知所措——显然这两位客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员工。

    比利大哥往超市里去,旁边帮助罪犯打掩护的苏茜小妹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求救吗?向这两个陌生人求救?

    他们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人呀!

    黑人小妹警惕着,内心迟疑犹豫——

    ——要怎么求救呢?如果被发现了,脑袋就得开花!

    那两个罪犯的枪法神准,把主管干掉只需要一枪!是爆头碎颅一击必杀!

    递纸条吗?给他们打手势?写暗语?

    不不不,不行的不行的呀!苏茜!你没时间了!苏茜!那家伙已经往超市的其他区域去了!他走远了!马上就要跑去生鲜冷柜了!

    “先生!等一下先生!”

    比利大哥被这冒冒失失的小妹喊住,连忙站定:“怎么了?”

    其他两位收银员也是如此,满头冷汗紧张急切,如果冰柜里的尸体被人发现就糟了,长臂猿的手一直藏在柜台下,随时准备拔枪。

    苏茜连忙说:“超市已经关门,生鲜冷雪区的东西也不新鲜,我们准备在后半夜把一些临期的食品处理掉,您要是买到快过期的肉品,吃坏了肚子,咱们惠民超市的招牌就砸了。”

    “可是我就想选块肉带走,这也不行吗?”比利大哥皱眉怒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苏茜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比利大哥越来越亢奋,越来越抓狂:“为什么我想做点什么事!都有人来指正我,拒绝我,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老师死了!FF也不要我了!现在我想买块肉都不行吗?它快过期又怎样!——”

    “——天哪小姐!你看看外边的雨!再看看现在几点了!”

    比利的自毁欲极强,他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你们超市叫惠民,那惠一惠我这个人民吧!我只想带一块肉走,四百克?五百克?和我的兄弟一起吃,明早,找一家快捷酒店住下,在公共厨房把它煎熟了!”

    他比着手势,毛发都竖起,依然在大声呵斥,要把道理讲清楚。

    “不管它是烂了臭了还是怎样!你觉得我没体验过吃烂肉的生活吗?”

    福亚尼尼和比利来自劳伦斯·麦迪逊的小兄弟会,他们都是贫民窟出身,翻垃圾桶吃剩饭长大,才不会在乎这种临期食品如何难吃。

    苏茜被比利吼得失魂落魄,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再也不敢去阻拦。

    那个瞬间,长臂猿再也按倷不住激动的心,要用颤抖的手握持枪械继续杀人。

    “喂!大哥!”福亚尼尼连忙喊住:“你对一个女孩子凶什么凶!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呀!”

    比利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明白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他没办法控制情绪——

    ——令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这家超市,而是事事都不能顺遂心意。

    “哦”比利气鼓鼓的走回前台。

    这回轮到长臂猿尴尬了,他的持枪手全是汗,身体变得僵硬。

    福亚尼尼转过身,接着问道:“没有猪扒包了吗?”

    长臂猿立刻说:“不好意思!”

    福亚尼尼立刻抓来超市前台旁侧的速食餐品,提前杀死了比赛。

    “不是在这儿吗?米哈妈妈的猪扒包,是你们五十四区的特产,还没撕包装呢。帮我打开,加热一下。”

    “哦加热,加热一下。”长臂猿木讷呆滞,接走食品,往微波炉那头去。

    福亚尼尼也没多想,与另一个收银员马脸猴问道:“小哥,再来两包烟,要万宝路。一起多少钱?”

    马脸猴立刻起身去拿货品,他知道香烟的价格,却在核算猪扒包的价目时呆住了。

    他不会用条码机,从来没用过这玩意,也不知道猪扒包到底卖多少钱——

    “——那个!”

    苏茜比着手势,一个二,一个七。

    马脸猴歪着脑袋:“二十七?”

    福亚尼尼:“一起。加烟一起。”

    马脸猴:“两个二十七?”

    福亚尼尼:“你扫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马脸猴:“两个二十七?加香烟?”

    苏茜躲在福亚尼尼身后,一个劲的比手势。

    马脸猴的CPU快干烧了,他的数学成绩和七哥有的一比。

    福亚尼尼:“对,二十七加二十七,加五十五和五十五。”

    比利在一旁看得火大,脸都快憋红了。

    马脸猴的眼睛鼓起,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外突的龅牙,舌头打颤。

    “一百六十四!?”

    福亚尼尼高声欢呼:“噢耶!”

    苏茜跟着欢呼:“呜呼!太好了!他算出来了!”

    比利立刻被这种欢欣雀跃的气氛感染,高举双手振臂握拳:“你做的好呀!”

    猴哥脸上都是幸福,他感觉到激励和认可,这让他前所未有的舒适。

    在微波炉前忙碌的猿神也这种莫名热血的情绪所感染,他高举枪械,狠狠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打到子弹卡壳,打到天花板的墙皮落下来几块,那一刻,福亚尼尼吓得抱住了比利。

    “我操什么情况!”

    比利大哥本能想掏枪警戒,可是两人都没带枪,这趟汽车自驾游要经过诸多关卡,有许多分区是不允许平民持枪的。

    他们并不是无名氏的作战单位,只是枪匠的学徒,原本来到烈阳堡,两兄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枪。

    现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猿神露出尴尬的笑容,猴哥拿起收款码,听见枪声本能缩起身体。苏茜蹲在福亚尼尼身后,心中只有害怕。

    福亚尼尼和比利都看着猿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枪匠老师说,徒手对持枪暴徒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这是我的枪”猿神立刻解释道。

    福亚尼尼:“我知道,我清楚”

    猿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兴奋了,就.你知道嘛,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觉到做数学题也可以这么开心,所以哇塞!所以哇哦哇塞!~~哇塞!~”

    缺少文化教育的猿神只能手舞足蹈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枪口指向众人,福亚尼尼立刻拉着比利蹲下。

    等到枪口在超市里扫过一遍,两兄弟又站起。

    他们满头是汗,看着这癫狂的超市员工,私下小声议论着。

    福亚尼尼说:“烈阳堡的民风一直都是这样吗?”

    比利不敢确定:“我不清楚.也许就是这样。”

    在出发之前,两兄弟就调查过烈阳堡当地的风俗,这里是癫狂蝶泛滥的重灾区,虽然不见零号站台和教派与教义,但是白鲨会时时刻刻影响着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听着!听着!冷静下来!冷静!”福亚尼尼厉声大喝。

    猿神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会如此听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想做个良民。

    如今猿神和猴哥已经抢劫成功,柜子里有大把的现金等着他们去挥霍。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要犯下命案,那就不好说了,不好说了呀!

    一条尸体或许还能处理,还能想办法掩埋,能贿赂丽蓝街道的民兵,能通过其他方法解决。

    三条尸体就不好说了呀!光是从超市里抱出去,处理血迹和子弹痕迹。找人帮忙就得节外生枝,万一苏茜这娘们反水,麻烦会越来越多。

    起初猿神和猴哥了无牵挂,反正死了就死了,是烂命两条。

    可是如今收银柜里的三万多块钱让他们舍不得死,让他们害怕犯罪。

    比利起了疑心:“小子,你手里的枪,真的是你的吗?”

    有此疑虑,是因为比利算枪匠的优秀门生,他看猿神的手掌并不大,用的枪械却是春田兵工厂的1911——这支枪很新,枪械铭文编号序列来看,是二零三二年一月生产的批次。

    春田的1911形制与STI2011很相似,但是由于版权问题,不能直接喊作STI2011,之前哈斯本·麦迪逊交给枪匠的副武器也是西格绍尔1911。

    这种手枪大多装备在军警身上,春田兵工厂是同种枪族里最便宜的那一类——它应该是民兵的装备,是民兵单位分批大量采购,分发给执勤兵员的。

    猿神的手指头都够不到它的空挂杆,很难想象这个小弟要如何使用这支枪械。

    此时此刻,猿神紧张心虚的应道:“是我的!是我的呀!”

    福亚尼尼小声提醒道:“比利,你别刺激他.咱们没办法还手.”

    多年的打假经验让比利有一种思维惯性,他以为只要自己买了天价保险,这些商户就拿他没办法,似乎因为意外身死也没关系了。

    “真的吗?能让我看看吗?”

    那一刻猿神已经失去了理智,他鬼使神差的,似乎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枪往前递出。

    “这就是我的!这就是我的呀!”

    这是猿神梦寐以求的武力,平时这些民兵拿着手枪耀武扬威,他们手里的枪械镀层漂亮,线条硬朗,与小作坊的地摊货完全不同。

    他无比确信,这就是他的枪,是他偷来的,必须属于他的枪。

    “没有详细的枪号,是盗版货.”与比利预想中的民兵武器有所不同,这支春田1911没有更加详细的枪号钢印。

    福亚尼尼笑道:“你在怀疑什么呀!比利!我和你说,这地方的民兵都得自费购枪,白鲨会还给战帮的兄弟买武器呢!民兵是烂到根儿里了!”

    就和福亚尼尼说的一样,民兵的枪械需要自费购买,显然这支枪也是民兵在黑市里弄来的,它并不合法。与每个烈阳堡的普通人一样,产自私人作坊,是顶着春田招牌的盗版货。

    [Part②·危险关系]

    “你吓死我了兄弟。”比利本想着,门外那台执勤车会不会有什么故事。和这支枪或许有一点联系。

    枪械从桌上推走,推往猿神手中。

    猿神一个劲的解释道,打着哈哈:“对我就是太紧张了.”

    马脸猴依然举着收款码:“对!他就是太紧张了!”

    猿神:“我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开枪!”

    马脸猴:“他总是因为这个事情蹲班房,每次十五天。”

    猿神:“我一定把保险关好!”

    这么说着,他举枪拨动保险,又利索的转起花枪,得意的舞着枪械,最后像个牛仔一样收到裤口袋里。

    福亚尼尼付完饭钱,两个热气腾腾的猪扒包送到他们面前。

    比利正准备动手抓食物,福亚尼尼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吃掉了餐品,没等兄弟反应过来,福亚尼尼已经开始舔指头了。

    比利:“你!”

    福亚尼尼:“要吃你自己点呀!~”

    “再给我来两个。”比利这么说着,从福亚尼尼的衣兜里掏来香烟,在超市门口通风处蹲下,要抽烟解闷。

    福亚尼尼吃完了东西饭气攻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一会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多久才会醒。

    苏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这两位客人不走,凶犯也不会走的!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锅还能夹起来,把她这个小人物夹在中间煎熬。这个时候,她比猿神和猴哥还要急。

    “客人!咱们店要关门啦!”

    比利不耐烦的应道:“让他睡会。”

    苏茜连忙说:“可是要关门了呀!”

    比利骂道:“不是惠民超市吗?说好的惠民呢?现在谊品生鲜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你们通个宵怎么了?会死啊??”

    “会”苏茜刚想把事实说出口,就见到猿神吐露着恶毒的眼神,死死盯住了她:“会起不来床的!明早我还要接着工作呢!先生!您管管您的同伴吧!”

    福亚尼尼趴在餐厅的桌子上,一边打鼾一边往外喷口水。

    比利大哥走到伙伴身边,一开始是推搡,后来怎么推都醒不来,于是开始敲桌。

    那桌子是焊死在地板上的,角钢架子链接着空调外箱的铁笼,又将震动传递到冷柜区。

    终于柜门打开,超市主管的尸体挂在门边,和柜门一起往外滑动。

    这死尸生前就倒霉,死后也不走运,他滑了足足七十多公分,身体倾倒在小推车里,那推车跟着一路往前,由于生鲜冷柜旁边是鱼档,杀鱼剁骨的柜台要设立在高处,方便污水排走,推车就顺着这个坡道往下冲刺。

    它狠狠的撞在餐桌前,吓得比利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原本就神经衰弱的福亚尼尼立刻醒来,抄起餐桌旁的一条椅子狠狠砸过去!超市主管的脑袋再次开花,本就不多的脑浆带着点冰渣子一起泼洒出来!

    “我操!”比利终于回过神来。

    福亚尼尼跟着骂道:“我操!我杀人了?”

    椅子锋利的铁腿砸碎了超市主管的脑袋,这下彻底找不着天灵盖了。

    这并不能怪福亚尼尼,他刚醒,就看见黑漆漆的生鲜区冲出来一辆小红车,那车上还有一个脸色惨白的怪人,似乎是要扑过来了!

    他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只凭着本能使唤骑士战技,用最狠的手法打最高的伤害。

    似乎傲狠明德无法眷顾这些人,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厄运围绕着这间超市,围绕着这座城市。

    猿神高声大喝,为自己能够洗脱杀人嫌疑而欢呼:“好耶!”

    众人齐齐看向猿神,包括马脸猴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坏坏耶.SoSad!!”

    猿神连忙唯唯诺诺的说。

    “这个狗东西!他该死呀!义士你做得好!我一定为你保守秘密!”

    倒霉的人不止他们几个,不只是惠民超市里的人们。

    还有一位丢了枪和车的执勤民兵,这位民兵如今装在一个铁桶里,在丽蓝大道的渔船上,即将面对黑恶势力的坑害。

    “东西就在我车上!我发誓!”民兵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说:“就在我车子的尾箱里!那个催情药原本就是准备和车一起卖给您的!萝卜哥!”

    被民兵称为“萝卜”的战帮干部,也是之前运送毒品案件里的幸存者。他逃过了克拉克与班纳的追捕,运用托德总管赠予的魂威之力,耻辱的活了下来。

    想要在白鲨会戴罪立功逃离杀身之祸,就得立下天大的功劳。

    什么是天大的功劳?帮乔治·约书亚泡妞,泡到战王的妹妹,就是天大的功劳!

    萝卜思前想后,也只有在主人困倦之时送上枕头,才能弥补这种过错,于是他找到了一条新渠道,和民兵勾结购买烈性催情药,开车民兵车辆越过其他帮众的封锁,越过竞争对手的刁难,将这份礼物带给约书亚会长。

    可是现在车没了,货也没了。

    萝卜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不是钱的问题,小兄弟。”

    萝卜佝身拍打着民兵的脸。

    “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他面露凶狠之色,捏着民兵的腮帮子。

    “这些事都和钱没有任何关系,你为我办事,办的是我的生死大事!”

    他紧接着声色俱厉的骂道。

    “好好想想!他妈的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你的车究竟去哪儿了?!”

    民兵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在瓢泼大雨中,看见岸边的执勤车——

    ——它就这么撞在一棵树上,差一些要跌进河里。

    萝卜哥已经开始往铁桶里灌水泥,他还以为民兵在戏弄他,要玩“快看!是外星人”的无聊游戏。

    “你觉得我很好说话?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哥!不是不是呀!~~”民兵已经吓得尿出来了:“不是呀!我说!我车就在岸边呀!您看一眼!您看一眼求求了您看一眼!~”

    萝卜哥灌进去不少水泥,在换装水泥袋的时候,瞥见岸边的执勤车。

    “我操!”

    民兵厉声喊道:“一定有狗杂种,把我车偷走了!萝卜哥我冤枉啊!丽蓝大道是您的地盘儿.”

    “不不不,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萝卜心生忧虑,丽蓝大道并不是他的管辖区,他现在没有任何管辖区了,回到战帮就得执行帮规,剁掉一两根手指头都算轻的。

    民兵:“哦那您去看看?”

    “你他妈先去吧!”萝卜以为这是丽蓝大道当地帮派设下的陷阱,于是一脚把民兵踢下渔船。

    民兵落进人工河里,不一会就没了声息——

    ——萝卜哥这才想起来,他妈的是带着铁桶和水泥一起丢下去的,这下民兵死透了。

    他的橡胶脑袋也转不动了,干脆跳船偷偷靠岸,在岸边蹲了一会,确信四周没有其他战帮的人。

    他来到执勤车旁边,发现车辆没挂手刹,似乎是一路滑行而来,撞上了河岸的杨树才停下。可是没有车钥匙,他没办法开尾箱的门。

    四下没有其他人,雨声盖过了一切。

    他找到一块石头,准备砸开福特探险者的后窗玻璃,用托德总管赠予的神力拿取货物。

    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他一跳!超市里传出来的!

    “我想的没错!一定有战帮的杂种要坑害我!不留活路了是么!”

    萝卜哥再也顾不上货物了,他只想仗着魂威之力大开杀戒,这一路上他受了太多的气,遭了太多的罪。

    托德亲手提拔的人才,继承乔治·约书亚魂威力量的杰出青年,怎么就被两个普通人!被两个交警给杀得失魂落魄?!

    他不懂!他不服气!他要让这些不长眼的竞争对手开开眼!

    于是萝卜哥来到超市外,往超市里窥探——

    ——福亚尼尼恰好举起椅子,猛的砸中主管的脑袋。

    这下把萝卜给砸清醒了,他甚至没看清主管的脸,只知道有个凶狠嗜杀,好似魔头一样双眼发红的暴徒刚刚杀了一个人!

    用他妈的一条椅子?天哪!

    一条椅子能把人的脑袋砸得那么碎吗?能产生那么大的破坏力吗?

    现在战帮的干部都那么卷了吗?!

    这让萝卜哥立刻心生退意。

    他刚想走——

    ——苏茜翻窗而出,要抓紧机会逃命。

    他俩撞了个满怀。

Round#3. Scream·尖叫

    前言:

    想抢别人的东西,把他们变成敌人,你抢起来就天经地义了。

    ——詹姆斯·卡梅隆

    [Part·天生杀人狂]

    “比利!我.我杀人了?”

    福亚尼尼六神无主,这个瞬间,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兄弟会,回到了癫狂蝶的掌心。

    已经多久了?上一次作恶行凶还是七八年前,自从两兄弟跟上枪匠的步子,进了JoeStar俱乐部打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这种熟悉的负罪感再次将福亚尼尼逼入绝境——

    ——真正的恶人是没有良知的,在他们行凶犯罪时,甚至连悔恨心软或同情可怜的感觉都不会有。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福亚尼尼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他刚刚杀死了一个智人,一个超市的胖主管。从胸牌的信息来看,这位主管名字叫布莱克,四十三岁。健康证和身份卡都规规矩矩的佩戴在胸前,是个守法良民。

    这意味着什么呢?

    无论布莱克先生是出于什么动机,要坐着小推车和员工们开玩笑也好,在深夜搞行为艺术也罢。

    福亚尼尼和比利都认为,致使布莱克主管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那条椅子,怎么说这个过失杀人罪的名头是逃不掉了!

    可是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吗?在枪匠老师刚刚死去的节骨眼上?

    两位枪匠的学徒,就得遇上如此倒霉的事?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对无名氏的声誉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福亚尼尼有案底在身,曾经还是癫狂蝶圣教的一员,是由战帮晋升,受到杜兰提拔,要进入小兄弟会的工具人。

    不能让这条消息传出去!不可以的!

    福亚尼尼两眼通红,这回并不是连续驾车疲劳引发的焦虑,而是精神极度紧张带来的血压激增——

    “——比利!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不可以的呀!”

    比利也明白其中利害,如今烈阳堡雷霆大作,马上就要迎接狂风暴雨。

    人们相信无名氏,披着无名氏的衣服和战帮斗争,要是枪匠的学徒曝出滥杀丑闻,该怎么和人们交代呢?

    或许这件事还有值得调查的部分,或许不用那么急着下定论,可是在场的几个超市员工都亲眼看到了!

    是福亚尼尼敲碎了布莱克的脑袋,是他使用骑士战技执行致命一击。

    这件事如果有沉冤得雪的说法,那也得先“沉冤”,最后才能“得雪”。

    可是如今的烈阳堡根本就没有让福亚尼尼“沉冤”的机会,等不到那个时候,枪匠和无名氏的光环会把他烧成灰。

    一时间,长臂猿和马脸猴两兄弟还在奇怪,在战帮的喽啰心里,这不就是一条人命么?为什么这两个客人会如此紧张,如此的大惊小怪——如果说只是一条人命的话,花点钱不就解决了?

    福亚尼尼低声对比利说道:“得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比利:“怎么做呢?”

    福亚尼尼:“全都杀了?想想办法”

    比利紧张的应道:“兄弟!你很不对劲!这不像你!”

    福亚尼尼:“我必须想办法脱罪!这条人命我背不起!天一亮,我杀人的新闻传到师母耳朵里,她会亲手把我送进裁判所!我不能让老师蒙羞!”

    比利捧着福亚尼尼的脸,要情绪失控的好兄弟冷静下来。

    “你有得选!你被恐惧征服了!好好动动脑子!失败是自己选的,但恐惧不是!你可以战胜它!”

    “没人在乎我说了什么!”福亚尼尼紧张的解释道:“我们撞了一辆民兵执勤车,来超市抢劫,把主管的脑袋敲碎了,新闻就会这么写!太阳报和新民日报,还有新哥伦比亚的记者都是这副德行——我没这个机会呀!我没有解释的机会!”

    “谁会在乎我的清白呢?况且我也不是个清白的人!”

    “比利.如果没有枪匠老师护着咱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有谁会相信一个出狱之后的罪犯呢?哪怕那么多年了。”

    “师母以前也是贼,是协助犰狳猎手,给罪犯提供情报的小贩。”

    “可是这么多年了,人们还是会议论她,背地里说枪匠找了个人渣当老婆。”

    “人们不会相信的,特别是对我们这种接受过改造的,劣迹斑斑的有罪之人。”

    比利揉弄着福亚尼尼的脸,轻轻拍打着好兄弟的脑袋,要福亚尼尼清醒过来。

    “醒来呀!醒来!别让恐惧控制你!”

    可是没有用,福亚尼尼几乎被压力摧毁了。他和比利在枪匠的工坊过了好几年的安逸生活,几乎要忘记这一切了。忘记自己曾经有多么狼狈不堪,忘记他们行差步错,曾经为小兄弟会干活,在肚子里藏毒运枪的事情。

    击碎布莱克主管的脑袋,就像打开了地狱的大门,那一刻福亚尼尼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里,回到远征之前的时代。

    为了掩藏罪行,他的脑袋可以毫不犹豫的冒出杀死他人的想法——他已经被恐惧支配。或许这样就能回到Joestar,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情急之下,比利只怕这小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使着枪匠老师传授的杀招,要降伏福亚尼尼。

    一拳捣中福亚尼尼的下体,比利的表情狰狞,似乎受到拳击的人不是好兄弟,而是他自己。

    福亚尼尼疼得目呲欲裂,一下子弓着腰,终于醒悟过来,蜷缩在地板上,像是烤熟的虾,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这碎蛋攻击看得长臂猿和马脸猴内心一紧,不由自主的夹住两腿,脸色发白退了两步。

    给福亚尼尼做完心理治疗之后,比利这个做大哥的,得干点正事——

    ——他来到柜台前,手往衣服里掏。

    长臂猿一下子应激,以为比利要掏枪!

    “不不不!不!我要你们帮忙。”比利眼神真诚,露出钱包一角。

    他的语速非常快,讲话有条理,也不像几年前那样傻乎乎的,常年与卖假货坑害旅客的商贩们打交道,练出一副牙尖嘴利的说辞。

    “我是枪匠的学徒,我们俩都是。”

    比利如此说着,亮出身份卡,紧接着拿出大额交易的HC卡。

    “托你们俩帮忙搭把手,我要处理这条尸首。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可以借此敲诈我,勒索我,掌握证据持续的找我讨要金钱,唯独不能把这条消息传到别人耳朵里。”

    比利好话说尽,甚至准备给目击者养老。

    “别做傻事,一顿饱和顿顿饱要分清,我决定改变你们的人生。我能负担起你们的基础工资和绩效奖金,你们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或者继续在烈阳堡混吃等死。”

    “但是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长臂猿和马脸猴都被唬住了——

    ——看见比利的身份卡,还有JoeStar工坊匠人的技能证书时,他们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两个战帮喽啰就是为了假扮成无名氏出来搞破坏,才选择抢超市的,最终误杀了布莱克主管。

    现在真正的无名氏就站在他们面前,还要给他们送钱,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苏茜小姐惊声尖叫着。

    原本她是叫不出来的,发不出任何声音,被萝卜哥用橡胶手臂死死缠住口鼻,要窒息而死了。

    萝卜哥听见比利道出真实身份时也吓了一跳,无名氏在这些战帮干部心里留下了恐怖的阴影,他惊得松开手臂,那一瞬间苏茜终于找到了一条活路,发出求救的尖叫。

    比利连忙赶到大门旁边,长臂猿害怕这位金主出事,直接把枪械丢给比利。

    “无名氏!接好!”

    比利拿住枪,快步持枪搜点,与萝卜哥面面相觑。

    一时间,萝卜有些恍惚,他受到托德总管的魂威影响,得到胶质肉身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还不太适应这副刀枪不入的身体,看见枪口时本能举起双手,没有任何战斗意志。

    “我”

    比利没有说话,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萝卜松开了苏茜,紧接着颤颤巍巍的问道。

    “无名氏,我也看见了我恰好看见了”

    枪匠的学徒有多厉害?萝卜心里没数呀!

    从刚才福亚尼尼用椅子杀人时,爆发出来的破坏力来看,要是让无名氏知道他萝卜为乔治·约书亚办事,他会死无全尸,恐怕魂威都护不住他!这些战士寻找死门的能力强得离谱!

    “我没有保底工资还缺人不?我很便宜的!我很便宜的!每个月四千块就能让我活得很滋润了!绝不给您添麻烦!”

    苏茜从萝卜的钳制中挣扎出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差些被勒死。

    “他妈的!我刚刚被主管炒了鱿鱼!今天是我最后一班!无名氏!”

    这位天真善良的小姐姐也露出了搞钱的獠牙,终于成熟起来。

    “我只要你一笔钱!只要一笔!三万块就够了!让我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吧!我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萝卜哥骂道:“你卷你妈呢!”

    比利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无名氏要寻求战帮的帮助。

    实际上这种事,在江雪明的远征过程中很常见——有很多战帮并不全然听信癫狂蝶圣教的教义,并不崇拜圣血,也不想归一。

    没有接受圣血洗礼的战帮成员有一个更加高级的信仰——他们信仰金钱。

    雪明很有钱,于是用钱财就成了情报收集工作流程中的破冰利器,如果前期城市风貌人员配置的调查工作产生了阻碍,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而且这些花出去的钱,最后还是要被无名氏追回来的,在清算过程中,这些两面三刀的二五仔边缘人都逃不过青金卫士的鼻子,算无名氏的电信诈骗。

    “萝卜,你去帮猴哥处理尸体,不要挤压布莱克的身体,他太胖了。”

    比利一边清理地板的血迹,一边指挥道。

    “这具尸体不能分割,他的体脂率太高,苏茜!平时主管都吃什么?”

    苏茜按照比利大哥的吩咐,在给鱼饲料的经销商打电话,要托人买一些渔具紧俏货。比利打算把布莱克主管的尸体沉到河里去,磨碎鱼饲料然后涂满布莱克的身体,让鱼儿带走这条冤魂。

    听比利大哥这么问,苏茜立刻答。

    “他喜欢喝玉米糖浆和可乐,一天能喝掉两升可乐!”

    “更不能分尸了,这种尸首很难搞。”比利卖力的擦拭地板,要逃过血迹显影仪的追踪,“他肯定高血糖高血脂,血液和组织液的渗透压能锁住更多的水,要是把尸首切开分批处理,不好弄的!不好弄的呀!猴哥你去帮萝卜,穿上围裙,去冷库找两块快要过期的冻肉来,把他的脑袋冻住,不要直接用冰块。”

    猴哥不理解:“为什么呀?”

    “他还有一点体温。”比利解释道:“冰块融化之后,水的密度比脑浆和血都要小。会把密度更大的液体从脑壳里吸出来的!我们现在要把这颗血淋淋的脑袋封上,这胖子体内的水份那么多,用棉布包起来?用塑布封住?用胶布缠着吗?他的脑浆和果冻似的,不好下手呀,我们没有裹尸袋,得万无一失,我不想接着擦地板了!”

    “哦哦哦”猴哥立刻明悟。

    萝卜跟在猴哥身后,越听心越慌。无名氏的学徒都是天生杀人狂吗?他们可以随随便便杀死一个人?然后抹去他在人世间的全部痕迹?

    他跟在猴哥身后,听见比利擦地板时,抹布与砂石砖块发出的啸响,每一声都让激得他心肝发颤。

    “兄弟,你说这无名氏会不会杀人灭口呀”萝卜并不在乎马脸猴的身份,他不清楚丽蓝大道如今到底是哪个战帮头领在管事,自然也不认识这个偷车贼。

    马脸猴也不认识萝卜,萝卜是虫眼帮里运毒贩毒业务相关的,两人的犯罪领域不搭嘎,根本就不熟。

    “他人还怪好的哩,我想他应该不会灭了咱们的口吧。毕竟处理布莱克主管的尸体就这么讲究,要是把咱们也杀了,他找谁帮忙料理后事?”

    听马脸猴这么一分析,萝卜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甚至觉得无名氏的战士有些可怜——

    ——他们明明那么强的破坏力,却像是关进笼子的狗。再看那个叫福亚尼尼的学徒,他以前有枪匠老师当保护伞,可是现在误杀了一个超市主管,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这条人命在烈阳堡算什么?在战帮眼里又算什么?

    要是托德总管杀了人,不就是一把钞票的事吗?!

    两人捧着一块冻得干燥开裂的牛肉块,来到僵死的布莱克主管身边。

    比利要帮手先别急着动手,他掏出小刀,对着布莱克主管的脑花比划尺寸,紧接着在牛肉上雕出对应的沟壑形状,雕出伤口的凹凸面,紧接着盖上这死尸的头壳,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柔软的脑组织在零下二十来度的肉品速冻效果影响之下,也变得硬邦邦的。

    布莱克的脑袋受到冷冻的影响,几乎膨大了一整圈。现在要移动他的尸体,也不会有多余的汤汤水水落下来。

    “长臂猿!来搭把手!”

    比利大哥先是给布莱克的脑袋撒上一层吸水面粉,紧接着从超市就地取材,用两张宽大的糯米面饼合在布莱克的脑袋上,用番薯叶编了一条绳,收紧面饼口袋,这么一个简易的防漏兜就做好了,丽蓝大道人工河里的鱼儿肯定很喜欢。

    苏茜那头还没完事,她一边拿着手机查鱼饲料供应商的电话,一边用超市的座机呼了半座城的供应商,这个时间点,人们都已经入睡了,根本就没人营业。

    如果这具尸体没办法融化在河水中,他泡过水还会自然上浮,这头肥猪身上的油脂太多了,油的密度是比水小的,会自然漂浮在水面上。越胖的人越容易浮起来。

    比利也有备用计划,他从工具房取来钢丝,把布莱克和小推车,还有那件“杀人凶器”绑在一起,沉重的铁椅和推车都能将主管的尸体结结实实沉进河底。

    几人收拾好尸首,兄弟们准备迎接新生活,要去吃无名氏的粮饷了,内心也跟着变得轻松喜悦——仿佛布莱克主管的死不是什么坏事,死了一个胖哥哥,养活了四个苦命人。

    [Part②·致命浪漫]

    这个时候,丽蓝大道辖区的一位民兵头子来到了惠民超市。

    这是一个女人,名字叫乌伦娜·克里奇耶娃,跟着民兵执勤车的报警信号过来的。

    她来到此地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事是关于萝卜的毒品交易。

    手下民兵勾连战帮干部,要给乔治·约书亚带礼物,这是经过克里奇耶娃女士默许之后,与托德总管沟通完毕,才开始执行的利益交换。

    她身为丽蓝大道的白道代表,肯定不会亲自来执行这个交易,由手下民兵来完成这个小任务。只是交易催情药的执勤车似乎出了一点小事故,它发生撞击之后,自动唤醒了笔记本电脑,在整个烈阳堡的民兵警情系统中保持着Code-4(需要支援)的紧急代码。

    这单生意关乎到她与托德总管的友谊,她非常重视这份友谊,于是要亲自来查看情况。

    此前克拉克与班纳都受到过这种教育——做民兵做警察,要和罪犯打交道,不能只靠枪和身手,要与罪犯里应外合才能长长久久。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丽蓝大道有关高利贷的副业。

    想要捞钱,得巧立名目,这世上最挣钱的生意是银行业,银行靠什么挣钱呢?靠的是借出贷款吃利息,卖保险吃保单利息。

    克里奇耶娃女士也是丽蓝大道辖区的高利贷公司最大股东,找了个倒霉鬼背锅侠当法人,她负责执行各种花式贷款,套路贷和医疗保险。

    布莱克·莫里安这位惠民超市的主管,则是她的高级客服代表之一。

    这位主管每天接触的客人有四千多个,惠民超市掌握着丽蓝大道一半中老年人的个人信息。

    这些老爷爷老奶奶,阿叔阿伯们没见过多少市面,只要超市给点优惠,自然要填表写单,把所有身份信息和联络方式都交到布莱克主管手上。这在克里奇耶娃女士眼里,就是一张肥羊进货单。

    这些中老年人是什么家庭,有什么靠山,需要什么经济援助,她都是了若指掌。

    她的放贷团队会蹲守在寿命走到尽头的老人身边,给他们提供医疗服务,给老人的儿女打电话威胁,如果老人的儿女不愿意接这套服务,就会变成不肖子孙——团队会以老人的身份来贷款续命,再和私人医院分赃。

    她给中年人提供爱情险,保证失去温度和激情的婚姻,会因为各种奢侈品消费品和旅游项目重回年轻时的浪漫,如果消费不起,可以借血蝴蝶高利贷。

    她是本地人,还是民兵头子,这两种身份让她在丽蓝大道如鱼得水。加上托德总管的战帮加持,她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这位俄裔婆娘是纯纯的畜牲,是趴在丽蓝大道人民群众身上吸血的恶魔——

    ——她不是授血怪物,却比授血怪物要恐怖得多,如今已经有三百多个家庭受到她的死亡威胁,涉案金额超过两千七百多万辉石货币,无力偿还贷款的人们只能抵押房产和血肉。

    托德总管的友谊,还有惠民超市的业务。

    这两件事交叠在一起,不得不让她亲自动身,来到惠民超市一探究竟。

    雨夜之中,这间超市依然亮着灯,原本布莱克主管在后半夜会关闭超市,这种异常现象让克里奇耶娃警惕起来。

    门内传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克里奇耶娃的听力很好,在她年轻时当骑警的岁月里,锻炼出来一副敏锐的心智,迅速找到了关键信息。

    “现在要怎么办?”

    “以前布莱克主管每个月给我一千八。”

    “给你涨到两千八,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也不知道丽蓝大道的民兵会不会找到他”

    “嘿!要我说呀!多亏了布莱克,牺牲他一人,造福我们全家!”

    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听在克里奇耶娃耳中就变了味——

    ——难道说,布莱克想反水?他要自立门户?要背叛我?

    这婆娘恨得目眦欲裂,一时间恶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高利贷公司是她最大的一笔收入!如果不靠这个搞钱?她怎么买豪车名包!怎么包养托德总管送来的小白脸?!

    要知道像她这种精致女人,过了三十五岁每天都在变老!每天都感觉自己往坟墓里去了一步!

    如果不能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不能吸人血!她会枯萎的!她这朵娇花会死掉的!

    没有任何犹豫!她只想开枪爆杀屋子里这群不长眼的杂碎!想抢别人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把那家伙变成敌人!然后这事儿就变得天经地义了!

    她从自己的执勤车里取来步枪,紧接着往门店里泼洒子弹,根本就不打算交涉,要先下手为强。

    要知道这块地盘是她用青春,用热血换回来的战利品!她做民兵不就是为了今天么?不就是为了得到权力之后,和白鲨会搭桥牵线得到这一切的优渥生活么?

    如果慢一些,如果再慢一些,子弹出膛的速度不够快,死的会是谁呢?

    克里奇耶娃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她只想干掉超市里的二五仔,反正超市的主管谁都能当!随便选个信得过的手下,接着在这片街区打工就好了!

    子弹击碎了布莱克的尸体,成片成片的血浆泼洒出来。

    这个瞬间,马脸猴和长臂猿还在柜台谈天说地。

    这个瞬间,苏茜惊声尖叫着,上一秒还在与萝卜哥谈起未来的美好生活。

    这个瞬间,比利把福亚尼尼带到生鲜区的水池旁,要把兄弟喊醒,因为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克里奇耶娃打空了一个弹匣,因为怒急攻心,又把第二个弹匣打空了,她已经太久太久没上过火线,也没有多少作战经验,清空了副武器的弹匣之后,那种被人断了财路的恨意,让她接着换弹,终于敢探出头来看一眼超市的光景。

    她看清布莱克肥胖的肉身,于是继续开枪。见到满地的血迹和碎肉,终于解恨了——把子弹全部打光。

    “操你妈的!你该死呀!”

    门外的瓢泼大雨吹来冷冽的湿气,激得克里奇耶娃浑身一紧,她扣不动扳机了,再也没有子弹了。

    她终于踏进门,要去办公室看看布莱克生前留下的客户资料。

    这个时候,比利持枪从生鲜区走了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打包好的尸首变成了满地的碎肉,现场到处都是弹痕,食品做的裹尸袋和各种各样的杂什物件混在一起,给法医出了一道学术难题

    萝卜吓得和苏茜抱在一起,看见比利走出来,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活我们已经干了!总得结钱吧!兄弟!总得把钱结清楚吧!”

    苏茜跟着强调道——

    “——对呀对呀!不能赖账呀!无名氏不能赖账!”

    听见无名氏这三个字时,克里奇耶娃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两腿一软站都站不稳,可是她得强装镇定,得想办法活下去!得想办法脱罪,不能让这些钦差御史知道自己的罪行呀

    福亚尼尼终于醒来,他依然感觉下阴传出阵痛,走路的时候也佝着腰。

    回到超市前厅时,就看见布莱克零零散散的尸首,已经从一个布莱克,变成了一地布莱克。

    福亚尼尼疑惑的看着双手,还以为自己觉醒了神秘的魂威力量。

    “我有那么厉害吗?”

Round#4. Man In The Mirror·镜中人

    前言:

    救一个人,就是救了全世界。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Part·死亡证据]

    故事要从这里另起一段,让我们来到沿江风光带,来到二号游轮。

    船长的临时办公室里,托德总管坐在主人的位置,他耍弄着柔韧的指头,看着它慢慢伸长,然后勾住桌上的杯盏,把血酿酒液送到嘴边。

    像他这样的授血单位要定期补充元质,要调整身体的“含人量”,有许多灾兽混种也是如此,贫贱人家只吃得起佐餐剂,如果富贵一些,就会想方设法去购买人血。

    人类对授血单位而言,就等同于维生素对人类。一旦圣血失衡,他们会爆发恐怖的兽化病,会被维塔烙印折磨致死。

    “东西还没弄到吗?”托德总管很生气,在烈阳堡城区广撒网出重金,招募勇士寻找宝物——要捞到催情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乔治·约书亚要控制江白露,为了保证会长大人的计划万无一失,这活计就落到了托德手上。

    俗话说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托德不是什么劳伦斯·麦迪逊,烈阳堡也不像那遍地长蘑菇的白龙县清水湾,在这种寒冷的北地想要寻找制毒作坊,要找到类似火狐狸的色胺药物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公司的坏处了——

    ——它办起事来虽然章程清晰,制度明确,总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烈阳堡各个管辖区的战帮各怀鬼胎,大家都是打工的,大家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除了萝卜哥所在的虫眼儿帮,别的帮派都有自己的业务。

    最方便运毒走私的北地谷仓区丽蓝大道是甲壳虫帮的地盘,这些人喜欢放贷,不喜欢运毒。

    擅长制毒的水匪农户们却从来不想扩展业务,不搞科研创新,卖点以前的旧产品就能吃回棺材本了,还能把儿子孙子的棺材本都吃回来,没必要去触碰化学制剂做产业升级。

    想要弄到这种东西,只有极少数不怕死的亡命徒,愿意深入其他战帮的地盘,愿意同时直面烈阳堡的黑白两道——黑吃黑那叫[正常的商业竞争],白吃黑那叫[给民兵战团交的保护费],这些风险托德可不会承担,他只管出钱。

    这一回,托德往外发布了三十二条委托,由各地的战帮堂哥与干部继续向下分发任务。

    他与各个辖区的民兵治安官打好招呼,只要是帮托德办事的人,都要高抬贵手放进市中心。像克里奇耶娃与托德总管的友谊,就是这么通过一次次委托,慢慢建立起来的。

    层层外包就有层层盘剥的中间商来汲取利润,托德原单开价十万八千八,到了二级管理人手中就变成了五万八千八,再到地方民兵过一遍,地方战帮过一遍,最后真正办事的人们手中,完成这个任务,只能得到五千八百一十三块。

    其中的一千三百一十三个辉石货币需要向烈阳堡缴纳个人所得税。

    综上所述,这就是白鲨会作为公司形态的坏处——

    ——它的办事效率远不如零号站台,没有教会作为主体,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核心来凝聚价值观,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圣血当做教派教义和经书圣物。

    没有这些东西,人们或多或少只能相信钱,只能把钱当做圣物。

    托德迟迟等不到催情药,日历翻过一页,来到二零三二年的十一月二十日。

    二号游轮的活动策划没有新活整,最近也不是节庆日,万圣节的主题花灯还挂在船舶甲板上,每次活动主题都会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届时姑娘们会穿上各种各样的情趣服装,符合主题的成人展会来包装自己。

    只是那恐怖的小丑面具搞得托德心烦意乱,他有种莫名奇妙的预感——

    ——如果拿不到这瓶催情药,约书亚会长靠什么来控制江白露呢?

    这个蠢货,这个浑身上下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要远离傻逼,分辨傻逼,利用傻逼,残害傻逼。

    可是怎么看乔治·约书亚就是个傻逼啊!

    要不是他拥有这种刀枪不入的神奇魂威,要不是他无惧火器,怎么想这家伙都活不到现代社会的!这位永生者是依靠着强悍的灵能活下来的!

    可是这家伙偏偏要把这些都归结于男人的气概,归结于男子汉的勇敢,是他的人格魅力?是他的卓越思想?是他的眼界?

    开什么玩笑!他能对付烈阳堡当地的商会,能应付执政官,能欺凌弱小!这些优点托德都看在眼里,也非常认可约书亚会长恃强凌弱的能力。

    可是真的要和无名氏正面硬碰硬?六年前的作战记录不会说谎呀!

    乔治·约书亚作为烈阳堡癫狂蝶圣教的股东,和当时治宰零号站台的教主一起,被无名氏碾得粉碎,枪匠甚至没有出面——仅仅是战王和其他几位无名氏带领着战团,在一夜之间将零号站台杀得七零八落,如屠鸡宰狗一样。

    鬼臂罗恩跑了,约书亚会长却没跑掉,和战王斗将落败之后,依靠这强悍的灵能变化肉身形态,最终成功逃脱。

    具体是怎么逃走的,乔治·约书亚一直都不愿意和托德提。

    托德也不敢问,上一位问出这个问题的总管,已经丢到河里喂鱼。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得随机应变,我去接人了。”

    托德内心忐忑,约会时间已经定下,这次再怎么说也不能推迟拖延了,如果乔治·约书亚真的能控制江白露,真的能把这个女人纳入后宫,成为明面上白鲨会的压寨夫人。那么这家公司就是合理合法的!

    要是约书亚会长能再给力一点,和江白露生几个孩子!

    哪怕傲狠明德来了,它也必须合理合法!

    自古以来,没有什么友谊比联姻更牢靠,约书亚能掌控烈阳堡的生意,能决定这片土地上人们如何生活,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无名氏会向枪匠的家人举枪吗?不见得吧?!

    枪匠已经死了,在北境边陲之地留下这个家族的血脉,想来战王这对姐妹也会慢慢适应这种屈辱又幸福的命运吧,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一旦她们变成男人的附属物,就再也没有自由,托德如此想着,终于觉得约书亚会长也不是百分百的纯傻逼——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的领袖,可以去怀疑他的政治手段,但绝对不能怀疑他的政治智慧。

    想要让无名氏的光环继续照耀地下世界,傲狠明德就必须让白鲨会也沾上这道光环,让它富有神性。这就和中国古代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让人不禁发笑。

    那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那么牛郎也要沾上神性,因为织女是不能从神降格为人的,她要保持纯洁,她没有任何机会堕落为人,天神不允许织女堕落。连牛郎的几头牛都要升天,学会飞行,学会腾云驾雾。

    似乎一切都像约书亚会长说的那样——你只需要去征服,自然会大富大贵。

    托德实在搞不懂这些永生者的思维逻辑,他抱着既鄙视又敬佩的心情,来到拇指所在的酒店,在瓢泼大雨的笼罩下,他传唤前台侍者,与拇指坦白来意,恭恭敬敬的迎接约书亚的新娘。

    这极有可能是约书亚会长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原本他只觉得约书亚会长疯了——当乔治·约书亚脸不红心不跳的讲歪理,讲出[如果你打不过一个女人,也杀不死她,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击败她的时候,那就想办法泡她,这是她们的致命弱点!]这些话的时候,托德只觉得荒谬。

    可是真正到了执行的那一步,托德突然就释然了,似乎有什么心结解开了。

    如果一切顺利,这位永生者成功上岸之后,托德也会跟着鸡犬升天,他就是牛郎的那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要学会飞行!要跟着天神一起成仙了!

    先从电梯走出来的是拇指,这位全能之手的领头人看上去十分落魄,他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似乎这么多年来,全能之手的逐步衰败让这个中年人越来越沮丧。

    紧随其后的就是江白露——

    ——托德盯得仔细,想从对方身上找到破绽,如果这婆娘是货真价实的大姐大,那就糟糕了。

    可是看了半天,他并没有感觉到大姐大的灵压特征。

    白露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也没穿闪蝶衣,只是换了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运动服。

    拇指上来客套几句:“托德总管,久仰大名呀。”

    上一回拇指哥来到这地方,托德还没发迹呢。只是五十六区的一个犰狳猎手,这算两人第一次碰面。

    托德立刻摆出营业式假笑:“马纳先生!”

    他打开两臂,与拇指亲切的拥抱在一起,就好像多年未见再次重逢的兄弟俩。

    总管在前方带路,往酒店大门去,一边走一边说。

    “约书亚会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想为江白露小姐安排一场约见,马纳先生愿意主动引荐白露小姐,这是一段善缘——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马纳额头冒汗,只觉得托德这头笑面虎十分恐怖,他难以想象一个操纵黑帮杀人越货,害了无数家庭的杂种人渣,是如何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些话的。

    要知道江白露的家人们,都是癫狂蝶圣教的死敌。

    托德总管非但没有表达出任何敌意,这种如沐春风端庄得体的姿态让拇指哥叹为观止,这是在黑德兰大酒店里都少见的人精。

    拇指:“哦呵呵呵.举手之劳。”

    托德接着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恰好二号游轮停业,船上没有其他客人,约书亚会长就喜欢安静,他一直都是个害羞且有些孤僻的人,呵.”

    “那二号游轮也是我们白鲨会规格最高的,装修最豪华的船,用来接待白露小姐,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嘛。”

    “没有其他客人来打扰,我相信约书亚会长一定能给白露小姐做好导游工作,嗯?”

    讲到此事,托德特地多看了一眼白露。

    江白露挤眉弄眼的:“害羞?孤僻?”

    托德主动打开伞,将拇指接到车里,紧接着抬起手臂,要白露来扶。

    白露也是大胆,直接冲进了车辆后座,没搭理托德。

    这让托德有些尴尬,于是这位总管接着说——

    “——是的,他是个害羞的人,应该很像您的兄长,很像枪匠。”

    说到这件事,白露立刻红了眼。

    那一刻托德总管只觉得灵能激荡,心底发凉。内心反复确认着这种灵能特征——是的,她不是大姐大。一定不是,这种灵压就像是凶巴巴的小狼狗,只会打奶嗝。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白露骂道:“你说乔治·约书亚像我哥?放的哪门子屁?”

    托德并不在乎,依然是笑眯眯的,坐进驾驶室。

    “抱歉!十分抱歉!我知道枪匠刚刚离世,提起您的伤心事,是我的过错。我这就带您去见约书亚会长。”

    这辆劳斯莱斯启动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它是乔治·约书亚送给托德的生日礼物,如今用来招待白鲨会的贵宾。

    车子一路往沿江风光带的南边开,途径二号游轮时,白露内心紧张,也不知道嫂子能带多少人来,现在乔治·约书亚的位置已经锁定了!要是能抓住这个永生者,烈阳堡就能获得新生!

    这些不老不死的强大生命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难以战胜,而是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也抓不住。

    他们愿意隐姓埋名,愿意在某个地方深耕数十年,哪怕是过着穷困生活来伪装自己,仅仅只为了活下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来作恶。

    [Part②·刑房]

    当劳斯莱斯的车标越过二号游轮的船尾,没有停留的意思——

    ——马纳终于惊醒。

    “托德总管!为什么还往前开?”

    托德微笑着应道:“哦!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二号游轮的装潢都在甲板上,还在收拾桌椅和装饰品呢!我们临时改变计划,去三号游轮吧?”

    这个瞬间,江白露愕然失色,她在出发之前就给嫂子留了消息,乔治·约书亚的具体位置就在二号游轮,可是为什么会临时变更约见的地点呢?

    约书亚已经察觉到了刺杀意图吗?

    这个老东西有那么狡猾吗?

    她本能要抓起手机给九五二七传递信息,可是一举一动都落在托德总管的眼中,那对鲜红的眼球就在后视镜里,紧紧的盯着她。

    “白露小姐,您要给谁发消息?是给您的家人报平安吗?那就不好意思了,这场雨恐怕会让您的手机信号受到一些影响。”

    烈阳堡的城区降水除尘系统由托德一手安排,地区降水也是一种无声的暴力。这对白鲨会来说是非常实用的气象武器。他们不用犯罪违法,就可以惩罚不听话的战帮。

    此时此刻,白露想给九五二七发信也成了问题,必须找到有线电话才行。

    拇指终于坐不住了:“托德,停车吧。”

    在这个瞬间,托德起了杀心——

    ——这老小子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么?还是个原教旨主义者!

    他这次来,明明是想把江白露当做筹码,交给约书亚换前程的!

    为什么会临时反悔呢?难道说这家伙真的想配合无名氏刺杀会长吗?

    “我不理解,马纳先生,您是想带白露小姐离开吗?”

    拇指言辞闪烁,不敢正面应答——

    ——他知道事情糟糕了,要是就这么把白露送去三号游轮,无异于羊入虎口。

    九五二七联络战团来搜查白鲨会,得有完整的搜查程序,搜查的对象是二号游轮的成人情色产业,是白鲨会的附属公司。

    可是要搜查赌场就不一样了,性质完全不同了。战团不会答应的,武力配置到人员调度,要指挥两三百个战团的兵员去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他们没有备用方案。一旦出了差错,就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可是战团愿意为九五二七流血牺牲么?

    在六年之前,神奇先生可以为枪匠流血,可以为大姐大牺牲。如今树倒猢狲散,九五二七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枪匠与战团的友谊止步于此。

    拇指:“我要带她走。托德,最早说好的是二号游轮,我们想去的就是二号游轮。现在突然变卦,是你们失信在先。”

    托德终于撕破了脸皮:“你想死么?马纳?你嫌自己命长?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

    这么说着,车速慢了下来,从风光带两侧的道路靠过来其他车——都是战帮的护卫车辆。

    拇指和白露已经被包围了,前前后后八台轿车护送着劳斯莱斯继续前进。

    “你觉得我会让你们走么?”托德神态悠然自得,握住方向盘的手也开始欢快轻松的敲打起节拍,尾指跟着高高翘起,十分得意,“在你主动联络我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定下来了,拇指呀。”

    “你要认清现实,你只能做贼,想脱离癫狂蝶的掌心,投身傲狠明德的怀抱,也得先问问兄弟们同不同意啊。”

    “只有你一个人带着这几个孩子逃出生天,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如果你敢胡来,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还望马纳先生.”

    话已至此,托德换回之前毕恭毕敬的语气。

    “好好想一想,现在要杀掉你们简直易如反掌,只可惜江白露小姐要香消玉殒。”

    “我们乔治·约书亚会长心善,他见不得有人流血牺牲,见不得生离死别。”

    “马纳先生,你想想自己的天职,你不救自己,也要救一救白露呀。”

    “救一个人,就等于救了全世界。”

    “这不就是全能之手,拇指的意义所在么?”

    马纳脸色惨白,看着周遭车辆,前后左右严防死守,护卫车里的打手们非常专业,装备齐全,护甲枪械造价昂贵,哪怕是战团的正规兵员都没有这么好的轻步兵武器。

    白露没有说话,既然约书亚要见她,那就好好见一面吧!

    雪明大哥与她说过,她的元质不比大姐大差,那么这理应是一场试炼!

    于是白露如此说:“走吧,接着开,别让约书亚等太久。”

    托德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位未来的白鲨会夫人闹起小脾气,以后他的工作就保不住了——约书亚会长是个非常狠厉的商人,如果江白露的价值远高于他托德,那么托德就得变成垃圾狗屎臭虫,用完就扔掉的厕纸。

    三号游轮像是一座黑漆漆的摩天楼。

    码头附近还有其他船舶,来赌场消费的富贵人家都聚在一起,在宾客泊船区等待着,轮番登上游轮的长梯。

    托德把白露送下车之后,也没有主动为白露打伞,现在攻守易势,他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车队喊来一位女保镖,要这个女保镖伺候白露。

    从黑漆漆的大众车里走下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高挑女人,撑着伞挤靠到白露身边,拉开车门。

    白露起初并不在意,跟着宾客队伍往前,跟在托德总管身后走了一路。

    身后突然传出拇指哥的惨叫——

    ——只见战帮的喽啰扶起拇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拇指的两眼翻白,浑身打颤,口中冒出白沫子,血丝要贯穿瞳仁。

    在拇指眼里,这座码头上站了不少“老熟人”,身上带着血淋淋的伤,似乎是从地狱的刑房爬出来了。

    从河流中翻腾而起的汹涌怨灵们,逐个爬上了岸。曾经死在葛洛莉手里的圣教领袖们神态各异,他们塑造了战王,他们成就了战王,最后几乎要与战王“归一”,变成战王的伥鬼。

    他们矗立在河岸两侧,排成两列长队,拥在登船的长梯之前,似乎要前往天国一样,也想登上这阶梯。

    这个时候,白露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女保镖。

    大姐大撑起墨镜腿,看了一眼妹妹,随后戴着皮手套的那只手,以食指抵在口罩前,要小妹噤声。

    这是江雪明离开死偶机关的第三天,说好三天之内杀了乔治·约书亚,那就一定要说到也做到。

    她们互相看着彼此,就像中间有一面镜子。

Round#5. Human Nature·人之天性

    前言:

    不要急,没有急的必要。

    ——黑泽明

    [Part①·音乐会]

    往长梯一路向上,进去宾客登记台后方的客服部,再往里走就是游轮的主会场。

    这一路上拇指哥神志不清,被两个打手架起来送去游轮的医疗室。

    托德总管还以为拇指吓得丧胆,于是心生鄙夷。

    “没想到全能之手如今居然这般落魄,嘁”

    让拇指失去意识的原因没有别的,当有人主动靠近白露,他心生忌惮,于是用魂威[Immorality·背德]去观察这个陌生的女人——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照出来战王葛洛莉身上背负的万千亡灵。

    这种情况,与杰森·梅根直面神话单位时受到的精神伤害相似,拇指是当场两腿一伸,眼睛一闭,嘎吱一下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托德总管还没意识到未来的二十四小时会发生什么。

    他要这位“女保镖”看好江白露,紧接着去甲板外的露台向约书亚会长通报。

    这道流程是不能少的,因为托德没有弄到催情药,得想办法和会长大人解释这件事,否则他脑袋不保。

    游轮的主会场里,两队保镖把江白露团团围住,一共二十四人。

    接千平米的大赌场中还有数百个客人,每张赌桌配有两位荷官,三个安保人员,二楼执勤巡逻的也有不少人。

    “哥哦不”白露立刻改口:“姐,你怎么在这儿打工呀?”

    江雪明扫向监控设施,照明灯光,记录上下两层会展厅的人员配置,摘下手套应了一句:“很意外吗?要不我走?”

    白露笑呵呵的:“不不不!不意外不意外!”

    此时此刻,雪明已经换成女号:“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要你单刀赴会?”

    “是我.还有嫂子,还有拇指.”白露一开始想一人担下这罪责,可是这种弱智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大哥呢?于是坦白,“我们很急,就是嫂子很急,她觉得几个小宝宝有危险,得想办法把烈阳堡拿下,你不在了,总会有刺客从这个鬼地方溜进铁道系统里。”

    “不会有了。”大姐大如此说着,完全没搭理一旁凑上来偷听的保镖同事。

    两姐妹堂而皇之的唠起家常,在乔治·约书亚的销金窟,在白鲨会长武力配置最高的核心区域谈天说地。

    白露有点紧张:“姐,等会我一个人进去么?”

    “对,你去露台和乔治·约书亚碰一碰。”大姐大如此说着,摘下手套的一瞬间,凑到两姐妹跟前的保镖头子就变得目光呆滞。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白露没看清——它的速度太快太快。

    白露比划手势:“你就这么放心呀?”

    大姐大从保镖头子的MOLLE里抽出一支手枪,是FNX-45

    她拉动套筒验弹,比划手电的爆闪功能,短暂的一瞬间,白露被两千流明的高亮光源闪得头昏眼花,她还好早有防备,用双手遮住了眼睛,不至于在视线里留下彩色的光斑。

    其他安保人员就没那么幸运了,突如其来的爆闪照得他们齐齐抬手据枪警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等到白露放下手,靠近露台的走道里变得静悄悄的。她身边二十多位安防保卫人员全都保持着持枪立正的姿态,一动也不动了。

    “这是白鲨会的武装,这支FNX打点四五手枪弹,它应该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好用的点四五手枪,你拿住它。”大姐大如此说着,来到白露身边。

    她托举着妹妹的手臂,不敢用手掌去触碰白露的皮肤,只是抓住衣袖。要白露把枪握紧。

    “指向性,定位速度,扳机力,人体工学都是顶级。”

    “白鲨会有钱也有人,他们的武器顾问比广陵止息的参谋更懂巷战,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露摇摇头。

    大姐大抱着妹妹的手,把枪口指向一处赌桌——

    “——那家伙是神奇先生快速反应部队的潮汛水警士官,名字好像叫什么克什么什么保罗,我不记得了。以前有一面之缘,这些西方人的名字很难记,我只认得这小子的脸。”

    “当时他还是个百夫长,现在应该已经升到副参了,所以我认为,白鲨会的安保学过骑士战技——而且是在广陵止息的教导下慢慢学会的。”

    不光如此,赌场里还有不少广陵止息的高级干部。

    这些战士来到白鲨会的赌场玩耍消费,自然是应验了科鲁亚夫所说的那句话——抓贼不能靠打打杀杀,要靠人情世故。

    大姐大拉扯着白露的手臂,把揨臂射击的姿态调整到抵胸。

    “用着习惯吗?”

    白露点点头:“还行,我没打过多少点四五。”

    大姐大说:“它比九毫米重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有更多的枪口上跳。你带着它去见乔治·约书亚,我还有事情要办。”

    “真的假的?”白露突然就心生退意,因为大姐大在这里,哪儿轮得到她去面对最终BOSS呀!

    大姐大从呆滞不动的保镖头子怀里抽出鱼鹰消焰器。

    “这时候终于害怕了?白露?你在出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怕呢?”

    她拿走保安头子背带上的MK111卡宾枪,自始至终周围的安保人员都没有任何动作。

    白露心虚:“因为.因为一鼓作气!”

    大姐大给步枪拧上消焰器:“再而衰?三而竭了?”

    白露抿着嘴,腮帮子和鼓气球一样肿起来,皱着眉头,转身就走:“谁怕谁呀!我去会会他!”

    “你的马索尔大表姐马上就来。”大姐大如此说着,从安保人员身上拿来另一支FNX-45,“小杰瑞,撑住,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她没有装消焰器,就让一百多分贝的枪声传出去——

    ——掐准时间,等到凌晨四点整。

    “砰!——”

    码头临近沙滩的街道上,九五二七淋着雨,开始给丈夫放烟花。

    一整排的烧烤流动摊位,一圈圈花伞之下,有两万多响礼炮前后亮出耀眼的火花。天空中灿烂的烟火是行动开始的信号,但是这一回,没有广陵止息来帮她们,只有乌龙城寨的人们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市中心来和白鲨会做对。

    有德小哥在雨水中飞奔,他刀厂的舍友,和棉纺工坊里的兄弟,把城寨里商贩的流动摊位都推过来了,天要亮起来,要造出轰隆隆的雷声。无名氏的学生们也是如此,他们照着九五二七的吩咐,点亮了整条沿江风光带。

    在磅礴大雨的干扰下,小七并不知道白露去了哪条船,广陵止息不愿意出兵,那么只能把整条街,从东南到西北数公里的道路全部点亮,只希望能帮到战王打响第一枪。

    这第一枪至关重要,根据江雪明所述,这位乔治·约书亚最厉害的地方,是变化形体模仿他人的容貌,或是干脆用橡胶形态的肉身化为其他动植物,虽然不能变色,但也极具迷惑性,要是被他跑掉,混进茫茫人海就再难抓住。

    此时此刻——

    ——大姐大开火了,枪声惊得白露浑身一颤。

    会场里的人们听得见超音速弹头传出的炸响,但是紧接其后的烟花轰鸣却把这一切都盖住,况且似乎也没有人流血,没有尖叫呼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现在开始,礼炮烟花会持续十一分钟,白露。”

    大姐大抬起卡宾,瞄准了会场二层的多媒体中心。

    “去吧,我要开个音乐会,会场里发生任何事——乔治·约书亚都听不见看不见。你得为我拖延十分钟。”

    步枪弹射穿多媒体中心的玻璃,打在执勤人员的脑门上,另一位查看监控的小帮手早已殒命,尸体还挂在音频控制台前,就是刚才FNX的手枪弹夺走了他的小命。

    白露点点头,看着大姐大往会场二楼去,一路悄无声息,偶有一个灰蒙蒙的影子闪烁着冒出来,那正是芬芳幻梦——

    ——这让白露感到莫名的恐怖,那是魂威发动的迹象。

    可是她感觉不到任何灵体的灵压征兆,任何的灵能潮汐都没有。

    这种隐蔽气机的能力,是从死偶机关王庭区域里,向孔雀王学来的神技。

    白露等待着托德总管的传唤,一时有些心焦,于是想从身边这些呆滞的兵员身上搜几个弹匣备用,当她碰到一位士兵的胳膊时,突然惊得动弹不得。

    她本以为大姐大是用芬芳幻梦的能力使这些士兵入睡了,可是转念一想,想要发动入梦的特殊灵能,需要大姐大用肉掌去触碰这些人,刚才只有那么点时间,大姐大不可能拥有那么快的速度。

    于是她挤靠这位士兵的身体,搜出弹匣的一刹那,士兵的脑袋就跌下来,原本头颅还立得稳稳当当,切口是光滑如镜,像是用丝线迅速割开,脊柱神经还藕断丝连,执行着最后一道站岗命令。

    只是白露这么一碰,士兵终于断气,血液如瀑布一样喷在天花板上。

    白露被浇了个狗血淋头,吓得花容失色,根本就不能理解大姐大是如何做到这种精密操作的!

    就在刚才?一瞬间?这二十多个人都被芬芳幻梦用某种利器杀死了?他们看上去好像还是活生生的!其实脑袋早就断了!

    似乎是用灵丝缝住伤口,只要有陌生的灵体来触碰一下,灵能失衡的瞬间,这些断头的尸体就会崩溃!

    白露脸上都是血,她睁大双眼,把弹匣藏好,看清另一位士兵脖颈上的异样——

    ——诡异的缝针走线,像是芬芳幻梦的灰白色的猫毛缠在一起了!

    她连忙把尸体抱去露台的门后,把外衣脱下,只留了单薄的衬衣和毛背心,去厕所吧脸洗干净,头发里的血怎么都洗不净,来不及了!

    [Part②·杰瑞和马索尔大表姐]

    这个时候,托德总管在和约书亚做报告。

    他的内心忐忑,看着黑漆漆的雨夜,还有露台里藏在阴影中的会长大人——

    ——这头雄狮依然强壮,乔治先生彬彬有礼,等待最忠诚的手下带来好消息。

    托德:“我没有弄到药.会长大人,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战帮和战团的人都是一群废物.钱都买不来您要的烈性催情药。”

    约书亚并不在乎,和心仪的对象见面之前,他要保持风度。

    他像求偶的TOM那样,给自己喷香水,捯饬仪容,剃掉胡须,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模样——他的五官立体,浓眉大眼,是个标准的欧式童颜美男。

    “没关系。”

    托德:“您有其他方法降伏这个女人?”

    乔治·约书亚:“大不了强奸她,有什么难的?就像公狮子降伏母狮子那样,人和动物很相似,强奸犯进监狱的原因没有别的,一定是服务不够好,让女人感受到屈辱和疼痛,这才是犯罪的根本原因——如果一个女人在事后选择原谅施暴者,这就不是强奸,这是爱,是人之天性。”

    托德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每次会长都这么下头,他既惊讶又兴奋,有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人渣当领袖,是他的荣幸。

    “这些烟花是你为我准备的吗?我很喜欢。”乔治·约书亚随口问道。

    托德总管立刻邀功——

    “——没错!就是我为您准备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礼炮是谁送来的礼物,如果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讨得主人欢心,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音乐也是吗?”乔治·约书亚听见会场里传出隆重热烈的交响乐,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音量开到最大了。

    托德总管接着邀功:“没错!我知道您喜欢悲伧且富有热情的古典乐!天鹅湖!六月船歌!芭蕾舞曲!我知道!芭蕾舞能让女人冠冕堂皇亮出屁股!堂堂正正的取悦男人!这叫艺术!”

    “人是一种念旧的生物。”乔治·约书亚又开始攀附风雅:“虽然今天,我要为了事业献身,要委身于江白露这个小丫头,但我的心,永远都属于葛洛莉.”

    “是是是!是是是是!会长大人您别急!只要拿下这个小丫头,她的姐姐不也是您的囊中之物么?”托德连连点头。

    约书亚哈哈大笑:“请她来露台!”

    当《天鹅湖》来到高潮部分,激烈的鼓声和钢琴弦乐组震得主会场的木地板都开始发出弹响。

    托德总管越过冗长的通道,转过几个弯,推开了门,回到了会场里——

    ——江白露已经不用洗脸了,也不用在乎头发里有没有血。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血,每一处,每个角落,每张帘子,每一扇窗,每一道门,每个人身上都有血。

    托德愣住了,似乎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是不是吸入了神经毒素,眼里的世界大不一样。

    二楼已经不见了,确切来说是整个二楼的地台全都变得粉碎,像是被什么怪物一下下轰碎了,被手榴弹炸塌了。

    再看会场的迎宾厅方向,那两个出口尸体堆积如山,把门廊完全堵死。

    在场有一百七十多个全职武装人员,都是灵能者,其中还有优秀的羽化期强者,如今他们的脑袋排成一列,当做高价值目标堆在一起,这是无名氏计算功勋章的土办法。

    领闲职打零工的安保人员都僵立着,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已经掉了脑袋,像是一列列忠诚的卫兵,守在一楼排成一个大圈,死前没有任何反应。

    “哼嗯~哼~嗯嗯嗯~”

    有人在哼歌,哼唱着天鹅湖的最后几节。

    江白露抱着双臂,与托德擦身而过——

    ——托德立刻惊醒。

    “你他妈的!等会!你站住!”

    他想要打电话警告会长大人,走到有线电话旁,推开窗边只剩下半个身体的尸首,还能见到一个倒霉鬼脖子里插着半截红酒瓶,一旁的美女荷官已经化为授血怪物原形,她修长的腿骨变成了杀死她的凶器。

    托德吓得满头是汗——

    ——这真的是江白露应有的战斗力吗?这个小女娃能干掉这些普通人,干掉这些授血怪物,但她一定不是约书亚的对手,是么?!对不对呀!?是不是呀!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依然要逞凶示威。

    “臭婆娘!你等着!等着乔治·约书亚狠狠的”

    电话线被掐断了,那哼唱声越来越近。

    托德总管一抬头,就看见杰瑞的大表姐马索尔,看见与江白露一个模子里长出来的葛洛莉。

    托德笑呵呵的,指了指露台通道,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

    紧接着指向葛洛莉,指着满身是血,除了模糊的五官轮廓以外,难以辨出原样的战王。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情绪崩溃了。

    总管大人抽出授血怪物美女荷官的另一条腿骨,使劲的殴打自己的橡胶脑瓜,试图让自己晕过去,这样痛苦会少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没有用,乔治·约书亚的魂威护佑着他,他晕不过去,急也没用。

    “如果乔治·约书亚跑掉,混进人群里就难办了,但凡是动起来的玩意,他就能躲进去藏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大姐大拿起手帕,擦干净桂冠上的血,擦干净脸,一对眼眸依然鲜红。

    “我想到了!只要他身边没有能动的东西就行了!”

    “是不是很天才?!很大胆?!”

Round#6. Blood on the Dance floor·血溅舞池

    前言:

    拳头打不穿木头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出手之前就已经认输了。

    ——昆汀·塔伦蒂诺

    [Part·午夜小点心]

    “我有一个梦想!”

    乔治·约书亚深深陷在沙发里,与江白露说起未来。

    他变得彬彬有礼,好似见了皇后的骑士。

    “有一天,傲狠明德再也不用提防维塔烙印,我们终于可以讲和,持续几千年的斗争终于签下休战协议。”

    “一个全新的时代来了——江白露小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白露憋着笑,从兜里掏出一瓶统一冰红茶,使劲点头。

    “嗯嗯嗯嗯.”

    乔治·约书亚精神一振,紧接着改口——

    “——不,我们只是初次见面,你根本就不明白,怎么能从这三言两语就探明我的心思呢?你在说谎!你这只狡猾的小猫咪.”

    白露依然只是点头,那五官都快聚在一起,是想笑却不能笑的感觉,假作自己喝了冰红茶却嫌它涩的意思,挥动瓶子耸肩摊手。

    约书亚会长紧接着说:“不过我原谅你了,谁让你披着葛洛莉的皮囊呢?看见你我就生不起气,哼.答应我,以后不许这么做,这是我的软肋。”

    “啊!啊啊啊”白露开始小鸡啄米。

    约书亚开始进行非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演说。

    “说回这个梦想,我与其他永生者不一样,我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我自命不凡,勇于面对风浪。”

    “其他永生者总是胆小谨慎的生活,而我认为,人生就应该是一次次冒险,冥冥之中我相信傲狠明德也在眷顾我——眷顾我这个勇者。”

    “我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战争,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靠的就是勇气。你可别误会了什么,这和我的魂威天赋没有任何关系——我有硬实力。”

    “只要有斗争,有流血的地方就有我。”

    “我们打下亚特兰大之前,我的老师比我年纪还小,他小我一百多岁呢!谢尔曼将军让我刮目相看,他征服,他滥杀,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同胞挥动屠刀。”

    “在那个时候我就悟了!”

    乔治·约书亚越来越激动,说到自己的心路历程时,他几乎要陶醉进去,要回到两百多年前。

    “一时的残忍和邪恶不算什么,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功在千秋在弥补,如果没有南北战争,没有死掉的南方杂种,没有这一切惨剧,没有我们这些凶手,也就没有美利坚的团结,没有未来的地球霸主!”

    “所以这是正义、正确!且毫无疑问的正气凛然!”

    “在此之后士兵们在战争中犯下的所有罪过都会变成功勋!”

    “杀人全家是为了立下威信,让敌人丧胆!抢人妻女是为了弥补美利坚未来的人口空缺!是为国生子!霸人田地占人家宅夺人钱财,都是为了让金子回到强者的手中!让一切资源得到合理的分配!”

    “事到如今毫无疑问——是我比较强!你比较弱!”

    “你应当归顺于我,与我架起一座桥梁,链接傲狠明德的桥梁。”

    白露举起手:“等一下。”

    “请不要在我讲话的时候打断我,白露女士。”乔治·约书亚生气了:“你要一个名分吗?对不起,我想这件事得先问问你的姐姐——哪怕要娶你,座次辈分上,你也得排在她后边。”

    白露:“等一下,等一下,乔治·约书亚。”

    乔治·约书亚:“请讲。”

    “您就从来没想过”白露很难形容内心的想法,她既生气又好想笑,有时候遇见一个奇葩,甚至奇葩到超出你的常识,爆破你的所有三观,那就不是奇葩了,那是终极乐子。

    “你就从来没想过”白露干脆也不用敬称了:“我压根就没想搭理你这件事吗?”

    乔治·约书亚立刻板起脸,像个置气的小孩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女人能拒绝我这张脸,我的肉身,我的气度,还有我的财富和力量!这一切都是我傲慢的资本!”

    说实话,白露仔细去打量乔治·约书亚,那确实是一张超模的脸。

    这永生之人没有任何皱纹,比佩莱里尼·图昂还要年轻,撇开那副烟嗓,简直像个未成年小弟弟安上了一副超级健美运动员的魁梧身材。

    换个性别换个角度来解释这件事,如果把乔治·约书亚当做女人来看,是超模顶配颜值加上丰乳肥臀却不失健美的有肉身材。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多看几眼,再怎样也不会第一时间动歹心去毁灭去冒犯。

    “你一定是在耍弄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乔治·约书亚洋洋得意:“你可真贪心呀!难道我的财富和权力还不够?你居然想染指我的真心?胆敢染指我要献给葛洛莉的爱情?”

    这一套连招把白露的脑子干烧了。她也不是没见过下头的——但乔治·约书亚这种从灵魂层面为出发点,以道德常识为基准线,加上物质、出身、种族、价值观等等全方面鄙视女人的家伙,她是第一次见。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天才儿童手表,这是老哥给她的礼物,一直舍不得扔。

    十分钟到了,该换班了。

    “约书亚,我要去洗手间。”

    乔治立刻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形影不离。”

    白露;“你能进女厕?”

    乔治:“我甚至能大摇大摆的进女澡堂。”

    “他妈的”白露刚想开口骂娘,又憋了回去——

    ——因为她要直接动手,直接开枪。

    这土皇帝在自己的地盘真是恬不知耻无法无天。

    她掏枪作居合,含怒扣扳机。

    动武之前毫无征兆,只有那么一点点怒意跟着汗水中的信息素挥发出去。

    乔治·约书亚早有防备,终于找到了借口发难,和这小女娃玩闹嬉戏就当餐前的调情怪话,只要她敢动粗,那就是决斗邀请。

    这头狮子撕下伪装,身中数枪,血肉好似柔韧的橡胶,被子弹打得凹进去几个深坑,反射回来的弹片擦中白露胳膊大腿,撕下一片片布料,带出血花。

    “你喜欢野蛮一些的?!”乔治·约书亚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我也正有此意呀!”

    他舔舐嘴唇,口干舌燥,第一次见到与大姐大如此相似的女人,哪怕是假的,也能满足他内心的邪火。

    “[NoMan'sLand·无人区]!”

    [Part②·决斗]

    戴着高帽的白头鹰从乔治·约书亚肉身之中透体而出,它叼着雪茄,棕色的羽毛化为五指,按低帽檐,黄澄澄的眼睛上挂着单片眼镜——它凝视着白露,与本体一样身形健硕,胸前到脖颈的白羽毛十分鲜亮。

    棕羽毛都叫一身笔挺的燕尾服裹起来,这鹰首人身的神灵随手一挥,响指打过。

    乔治·约书亚的肉身好似气球一样膨胀着,胀裂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

    “这条内裤是最后的体面了,在把你按上床之前,你没有资格来窥探我的大宝贝。[NoMan'sLand·无人区]!让她失去战斗力!”

    白露想都没想撒丫子就跑!要她这个普普通通的灵能者和魂威打正面?这不是她能解决的对手!

    她越过露台的护栏,撞碎了玻璃门,身上都是血淋淋的割伤,抱着脑袋往主会场冲刺。

    乔治·约书亚不慌不忙的往前走去,他甩弄着柔韧的十指,拍打脸颊,就像是刚刚做完柔软操准备上床睡觉,和女伴共享亲密时刻的富家公子。

    [NoMan'sLand·无人区]的神灵化身,那白头鹰一拳敲在廊道的墙上。

    墙体的铝合金框架突然弹起,原本坚硬的金属条从地缝中钻出,狠狠朝着白露扫来!

    白露身子一轻,只见白花花的铝条像是柔韧的绳索皮筋,突然扫中她的小腿,她叫这滑稽又狠厉的攻击打得身体失衡,要受身滚翻落地了,地板也跟着开始液化,开始蠕动了!

    她在廊道里弹跳着,真成了惊慌失措的杰瑞,成了卡通里的喜剧人物。

    她惶恐的抓住FNX,只怕这支枪械受了冲击走火,要是她自己把自己给毙了,那乐子就太大了。

    随着[NoMan'sLand·无人区]白头鹰的敲打,廊道的墙面变成了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肠道”,它们起起伏伏的,就像

    “像我们的爱巢,像水床,加速!冲刺!它是把你顶上天堂的甜蜜之家!”乔治·约书亚嚣张的比着中指,这种精密的操作是他运用魂威多年以来反复学习得出的宝贵经验,他可以制服、降伏、杀死目标,也可以同时改变自己的肉体形态,保下自己的小命。

    让脆弱的头颅吃下炮弹的轰击,这对乔治·约书亚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曾经被一颗十六磅炮打中脑袋,他的左眼和右眼分开,一部分头壳飞到了两百多米外,最终脑袋依然是完整的变为原形,这都要归功于[NoMan'sLand·无人区]的神力。

    白露在这条橡胶廊道中反复弹射,反复加速,她感觉头晕眼花恶心难忍,难以找到平衡,身上的衣服就像是进了筛糠机,一次次反复摩蹭和冲击下,也要渐渐裂开了。

    乔治·约书亚滑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招牌太空步,在门廊外观察着白露的动态,他很享受这一刻,享受猎物挣扎的狼狈摸样。

    “要怎么办呢?我的小可爱!~一点点被撕下衣服的感觉不好受吗?不不不!”

    “不应该是那副表情呀!你得享受这个过程!”

    “你要学会享受!这是人类放下羞耻心,重新认可天性的过程!是一次心灵奇旅!”

    “我们本来就不需要衣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生活就是这样!它是可恶的橡胶,充满了弹性。”

    “你越想远离,越想逃脱,它就用更大的力气把你狠狠摔回原地,让你衣不蔽体露出丑态。”

    “人也是这样,像个不倒翁,如何失败如何悔恨,一旦放弃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得逼着自己变成柔软的泥巴,任由别人来践踏,却不会受伤了!”

    “砰!——”

    枪火照亮了约书亚的眼睛。

    这让白鲨会长惊得目瞪口呆。

    “你在做什么?!!蠢婆娘!”

    子弹在狭窄的廊道中弹跳,弹头撞上柔软墙面时因为巨大的内应力解体,变成散碎的弹片,变成一千把刀子,要执行放血流程。

    这些细密的铁砂撕开白露的两臂,扯开她肚腹的肌肉,割开她的臀腿,一时间血流如注。只用了一颗子弹,就造成如此严重的出血伤害。

    血液落在这些光滑柔软的橡胶墙壁上,起初被[NoMan'sLand·无人区]强劲的灵能潮汐振打成雾气,而后又变成了一团团鲜明的印记。

    它与白露是一体的,这些血在离开肉身时还“活着”,是非常优秀的灵能触媒。

    一条条丝线团块猛然从血气中涌现出来,变成了白露的灵体手臂!它死死抓住本体,紧接着是下一步,托举着白露的肉身往门廊更深处送,变成台阶,变成挂钩,变成悬在空气中的锚点。

    “你他妈等死吧!”

    江白露放出最狠的话,干着最怂的事。

    她要逃到大姐大身边去!必须回到战王身边才行!

    乔治·约书亚根本就不怕子弹,恐怕只有火焰才能杀死他!要上千度能融化钢铁的火!把他烤成人干才行呀!

    这么想着,白露率先一步冲出大门,回到主会场的一瞬间,大姐大把小妹捞到怀里。

    “回来了?感觉如何?”

    白露捂着伤口,看着身上稀碎的衣服,层层叠叠的保暖冬衣几乎没有一样是完整的:“真他妈见鬼!遇上极品了!”

    大姐大像是变魔术一样,把身上的血衣换给白露——

    ——她随手扯来白露破破烂烂的外套,把妹妹抬起脱掉运动裤,把自己的西装裤一提一放。

    白露像个小宠物似的,又想起小时候似乎哥哥也是这么摆弄自己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

    葛洛莉套着破破烂烂的毛背心和衬衫,还有一层灰色的防寒呢衣。

    “挺合身的。”

    她把白露的头绳给解开,自己戴上了,顺便拿走了小天才手表。

    “我去去就来,你看好这家伙。”

    白露定睛一看——

    ——主会场多了个彩球。

    那是托德总管,这位风风光光的前台侍者如今变成了一颗大肉球,[NoMan'sLand·无人区]的灵能保护着他,让他拥有与乔治·约书亚类似的橡胶肉身。

    如今他挂在鲜红的舞池正中央,被电线缠住,绕上一圈圈灯珠,四肢变成了一个个复杂的绳结,已经费拉不堪失去了战斗力。跟着多媒体中心的音乐节拍旋转起来,绽放出五色斑斓的光。

    白露喊道:“哥!你小心!那家伙很厉害的!”

    江雪明推开前往露台的大门,为妹妹做心理辅导——

    “——你知道拳头为什么打不碎木板吗?本来这事儿很简单,木板应该怕拳头。我想事情是这样的,你在挥拳的时候,心里已经认输了,所以打不碎它。”

    难得一见,她非常嚣张的强调着。

    “还有啊,白露,在外面,要叫我战王。”

    走进廊道时,乔治·约书亚就看见软弱无力的“江白露”回来了。

    她身上还带着更多的血,似乎是失血过多?要回来求助了?服软了?

    “呵呵呵呵!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治·约书亚捧腹大笑——

    ——这是心灵上!从战斗意志层面!彻彻底底的征服了这个女人!

    他赢了!他又一次印证了自己的力量!巩固了自己的权威!

    “小野猫!~需要帮助吗?”

    乔治·约书亚如此说着,与这婆娘隔了十来米,急不可耐的要用魂威去抚摸对方。

    白头鹰瞪大了眼,羽毛化为手指,直接冲着葛洛莉的脸和胸抓去。

    “啪!——”

    就这么一下,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这灵体原地转了二十多圈,上半身像是小陀螺,下半身却没动过,变成了复杂扭曲的皮筋老鹰。

    乔治还没回过神来,灵体受到的伤害并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他恼羞成怒,召回魂威,要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用最大出力去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小娘皮!

    “[NoMan'sLand·无人区]!给她一拳!真是不知死活!”

    拳头轰向廊道的墙壁,那势大力沉的灵能波动塑造出橡胶形体。

    葛洛莉身侧的墙面迸发出同样狠厉的橡胶拳头!砖石变成狠厉的飞拳,一下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她脸上,打得她脑袋一歪,又立刻站直,好似最初习武学艺时,吃下李宗竹老师全力迎击时那种橡胶人姿态。

    她的嘴角带着血,牙齿松动但是没有断开,叫她用拇指按回牙床里。

    乔治·约书亚愣住了,突然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就是他的全力了!是含怒出拳!是浑身一筋超过一千五百磅!好比步枪弹一样的拳头呀!

    在挥拳时,他还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要是不小心把江白露杀死,还得请巫师来操纵她的尸体。

    居然连一颗牙都没打断吗?是我怜香惜玉?不由自主的控制了力量?

    是这样吗?

    在乔治自我怀疑的这点时间里,墙壁上的那块“砖石拳头”也失了神智,僵立着。

    葛洛莉顺着这只拳头,定步屏息挥出闪电一样的拳击!

    “轰隆!——”

    [NoMan'sLand·无人区]的灵能路径带着这份怪力,在墙面掀起了一道道蛛网裂痕!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这份灵能就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乔治·约书亚。

    他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头昏眼花,从柔软的墙面中突然出现同样狠厉,同样快如闪电的拳击!

    他的脖子伸长,脑袋跟着飞了出去,两眼挤出颅骨,巨大的能量无处可去就变成了高温,感觉大脑都要被烤熟了!

    他终于想起来这种熟悉的,带着强烈爱意滤镜的感觉!不会错的!这是战王!

    “比上一回要强!甚至没用子弹!”

    乔治·约书亚的庞大身形在廊道中反复弹跳着,经过多次削力,好似乒乓球一样终于慢慢落回地上。

    葛洛莉佝偻身体,眼睛里藏着芬芳幻梦的虎目,张开双臂像是捕食前的进攻态势。

    “你比上次更厉害了,拳头的破坏力更强了,有点东西,但东西不多。”

    她如此说着,从白露的裤袋里撕下一块白布,当做决斗邀请。

    “放心,这回一定让你死得干净。”

Round#7. Heaven Can Wait·天堂可待

    前言:

    你能意识到如果一切总是老样子,生活将是多么令人厌烦吗?

    正因为有了死亡,我们才能永远不断地找到新生命。

    ——英格玛伯格曼

    [Part·第七封印]

    狂风暴雨在甲板上晕染出一团团乌黑的水渍,它们把所有的血腥味道都洗净。

    战王矗立在蠕动变化的长廊之中,与不老不死的食人恶魔遥而相望,两人一言不发。

    在调整呼吸,适应肌肉的出力,感知心跳,探查灵能潮汐的变化。

    此时此刻,所有的台词都变得多余。

    乔治·约书亚深信着——自己能够战胜葛洛莉。

    他的自信不光来自于魂威的能力,还有好几张保命底牌,就像是《启示录》里宣告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七道封印,将他的死门紧紧护住,想要杀死如今的他,就必须越过这七印。

    必须战胜这个心魔,他已经输过一次,绝不能在此时逃走。

    只要击败葛洛莉,摘下她的桂冠,吞下她的元质,夺走她的基因,无论是与她生育子嗣,或是直接吞吃战王的肉身,亦或者通过这次胜利踏上全新的境界,在[肉食主义]的影响下,乔治·约书亚将会成为一个新的神。

    乔治·约书亚:“战!——”

    葛洛莉没有应答,像是一座雕像,神态像个死人,这是她从死偶机关学成归来的作战态势,是全新的潘克拉辛拟态。

    她几乎要和这条廊道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乔治·约书亚刻意去看——

    ——这个女人就好像消失在环境之中,和地毯、墙壁、挂画、盆栽没什么区别。

    这种感觉很可怕,乔治·约书亚的求生本能已经开始疯狂报警,他完全看不懂葛洛莉的预备架势有什么蹊跷之处。她让乔治感到陌生。

    如果说两人再度重逢时,顺着橡胶墙壁打来的刺拳是开胃菜,这熟悉的拳击力量还有一点数年之前的味道。

    此时此刻,葛洛莉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她变得像是死物,好似毫无威胁的目标。

    乔治·约书亚瞪大了眼,那圆滚滚的眼球也开始干涩,他只觉得精神力在迅速下降——

    ——要锁定活动的目标很简单,灵长类的视力本身就非常适合去捕捉移动的目标。

    可是要从静止的画面中分辨出草丛里穿着吉利服的老六,这实在太耗费精力了。

    在这个时候,葛洛莉好像完完全全在乔治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变成了铁木金石,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物件!

    这怎么可能?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还有微弱的心跳!

    这种过于缓慢的代谢,真的能唤醒作战时需要的爆发力吗?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啊!葛洛莉

    乔治慌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往往至关重要的战斗中,只有一瞬间,只需要一瞬间,在露出怯战的姿态,丧失战斗意志的一刹那,就会分出胜负。

    “我万夫莫敌呀!!!”

    他喊出战吼,两眼瞬间变得血红,突然激增的血压和激素水平要全力送往身体各处,要完全唤醒魂威的力量!

    整条廊道都开始摇晃,它们跟着[NoMan'sLand·无人区]的神奇灵能变成柔软的橡胶。

    紧接着!乔治大手一挥,两掌猛然相握——原本狭窄的廊道变成了一团旋转拧缠的麻绳!

    “想吓唬我?!接招吧!橡胶榨汁机!”

    一条条褶皱从旋涡一样的通道中逐渐挤压出来,巨大的压力碾碎了通道里的所有杂物,没有受到[NoMan'sLand·无人区]灵能影响的垃圾桶和壁画,墙灯和木料板材全都变成了绞肉机里的致命刀锋!

    这是乔治·约书亚品尝到失败的痛苦之后,对魂威不断开拓,不断练习,不断理解才学习到的处刑技,在狭窄的空间里,任何硬度比人体碳水化合物要高的物件,都会变成榨汁机里致命的磨料!

    这条带着菊花纹路的变形通道不断的震颤着,其中的磨料发出咔咔怪声,从中冒出滚滚黑烟,是物体在互相倾轧磨擦碰撞时产生的高温,使它们开始燃烧。

    “呵呵.哈哈哈哈哈!”

    乔治·约书亚满脸冷汗,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嘻嘻嘻嘻.”

    他咧嘴狂喜,心中断定葛洛莉已经当场死亡!

    从廊道的菊花开口中吐出来一团团扭曲变形的废铁残渣,噗嗤噗嗤一个劲的往外喷血。

    血液溅到乔治的脸上,他的食人本性作祟,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妈的!是番茄酱!”

    乔治立刻唤回灵体,往露台的私人办公室窗口去,他要去拿枪,越过被白露撞碎的玻璃房,从桌下掏出他私人订制的名贵手炮。还不够,还要去办公室拿到主武器!

    葛洛莉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她跑了吗?不不不不

    我感觉不到她的灵压!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了!

    乔治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不由自主的看向二号游轮——

    ——那里藏着他的[死门],是死门的第一印!

    在二号游轮,有个名字叫[朱诺·维拉托]的利比亚姑娘拥有特殊的灵能,她的魂威[HeavenWait·天堂可待]可以将他人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她自己的身上。

    乔治·约书亚本身拥有非常强大的自愈能力,但这需要进食行为来支撑体内的能量消耗,于是[HeavenWait·天堂可待]就变成了乔治·约书亚的第二条命。

    白夫人制品可以反复治疗[HeavenWait·天堂可待]的本体,一次次治愈这个替死鬼,而[HeavenWait·天堂可待]能帮助乔治·约书亚铸造一套护甲。

    将第一封印储存在白夫人制品的药液罐体中,配上营养液与呼吸机,一个类似巫妖的命匣就这么做好了。

    ——他确实傻逼,但一点都不弱智,傲慢与狡诈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乔治·约书亚为了迎接战王的挑战,是做足了准备,做足了功课。就像传统网络不断开挂留有底牌,总是能找到退路的男主人公。

    相貌俊美,身材魁梧,手段狠厉,心肠歹毒,唯利是图,情商堪忧,后宫如云,邪气凛然。

    “第二封印!拿到了!就在我手中!”

    他高高举起手炮,握住了胜利的曙光。

    这支大口径特制半自动手炮里,拥有特殊材质的灭灵弹头——

    ——与天枢机关的对灵类子弹非常相似,而且效果要更好。

    这就是乔治·约书亚对付战王的第二印,它能击碎战王的灵能铠甲,能越过那古怪的猫形灵体,直接击穿战王的肉身。

    现在只要静静等待,等待目标现身,然后对着这个可恶又可爱的女人扣扳机,在她彻底失去生命之前进行授血操作

    就可以——

    ——没等乔治美汁汁的算盘打完,似乎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还有那粗壮豪迈的嗓音给葛洛莉指明了位置信息。

    从玻璃房的墙体中冲出一辆人形坦克,把乔治·约书亚拦腰抱住,直冲着甲板撞了出去!

    万幸乔治·约书亚捏住了金灿灿的手炮,他的下半身还留在玻璃房里,上半身好像受了卡车的冲撞,与葛洛莉紧紧抱在一起,摔在滑溜溜湿漉漉的甲板观光区。

    两人跌在一处,乔治的两腿终于想起主人是谁,要一路弹射过来!

    乔治则是鼓起勇气喊出怒音:“橡胶冲天炮!——”

    两腿好似两门攻城锤,一对脚板钻开雨水和狂风,拉长了十来米,猛然向葛洛莉弹射过去。

    这凶狠的皮筋踢打割开战王的手臂,紧接着窜向一旁五十米之外的浮船坞,将浮船坞的铸铁围栏给敲碎了才完全失去动能。

    葛洛莉举臂抱头,还保持着扑击冲刺刚刚落地的态势,两腿根本没站稳就要迎接夺命的踢打,她挨了这下并不好受,芬芳幻梦似乎很难处理这种攻击。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正面冲击力,乔治的橡胶胳膊腿一旦拉长,就变成了韧性极强的缎带形态,这些缎带最薄能幻化为四十分之一毫米的薄片,就和细纱丝绸做的刀子一样!

    乔治一时半会动弹不得,那两腿用力过猛,根本就收不回来——

    ——雨水和狂风裹挟着他的下半身,想要抽回两足十分吃力。

    [Part②·雨中情]

    在这个瞬间,葛洛莉抬枪爆射!

    MK111喷吐出剧烈的火光!那火焰太刺眼!

    乔治根本就不怕子弹!他还在狂妄的嬉笑!

    “你居然想用这种玩具来杀死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炙热的子弹渐渐扑灭了他脸上的喜悦,与他料想中的中间威力弹不同,从步枪中喷吐出来的弹药像是一片片发光的铁砂!

    他被打得浑身颤抖,原本还在地上爬行,这下是带着两条薄如蝉翼的细腿一路翻滚,被一片片铁雨冲向更远的地方,葛洛莉一边射击一边前进,就好似拿着灭火器追踪火源的消防员。

    “那是什么玩意?她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仓皇逃窜时,乔治猛然发现身上的弹孔不太对劲。

    他原本料想那中间威力弹会进入橡胶之身,然后反射回去!他有把握将子弹全部都打回葛洛莉的方向——

    ——可是看看那支MK111!难道葛洛莉对它进行过枪口改造吗?它的膛线被抹去了?变成了滑膛枪吗?

    不不不,不对!这么做会炸膛的!

    那到底是

    他这才警觉,这些软弱无力的铁砂弹已经在枪口处释放了动能,经过剧烈的摩擦产生了数百度的高温,它们落在这副不死之身的皮肉上,立刻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印子,那部分的血肉也不再听话,失去了柔韧性!

    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

    第三封印就要被破解了!

    他的魂威能提供非常优秀的物理性能,使这副肉身得到升华,变成卡通片里的人物,哪怕是数十吨的铁球砸击,从几十楼跳下去摔成肉泥,空难掉进大海里都不会死。

    ——他只怕火,只怕温暖的太阳。

    这就是死门的第三印,乔治·约书亚被三十颗碎裂的弹头清出观光区,来到了游轮的侧面长廊。

    他不停的翻滚,受到弹片的冲击,狼狈的爬行着,想要抬起手炮还击,可是每次伸出胳膊,这该死的橡胶手臂会把身体受到的伤害,把所有的冲击力都传递到四肢去!

    如果解除魂威的话!他会受伤的!会流血的!男人内心的骄傲不允许他流血!哪怕是数年之前与葛洛莉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也没有流过血!要是把魂威喊回来,岂不是承认了这六年他毫无长进吗?!甚至原地退步了!

    要等到葛洛莉换弹,或者把子弹打完!那时候我就可以

    没等他想完,回头看见战王如有神助的换弹动作,甚至持枪姿态都没有改变过。弹匣还没完全落地,下一轮射击又开始了。

    乔治·约书亚呆若木鸡,就看见一头灰白色的大猫挂在葛洛莉的手臂上,这头猫咪他是见过的,在数年之前,这凶悍的魂威化身几乎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今时今日,它卸下护甲,把铁铠留在葛洛莉身上,似乎已经解开了心灵的锁链,把所有沉重的负担都留给了宿主本体。

    它灵巧的趾爪从身上钩带出一根根毛发,编织出一道精密且瑰丽的大网,它层层叠叠最终汇聚到枪口处。

    中间威力弹的弹头在越过这强韧的灵体时,就变成了千把万把带着高温的利刃。

    “这是什么操作?!这是什么力量!?”乔治·约书亚惊呼不可战胜,却没有丧失战斗意志。他的内心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渴望葛洛莉的元质。

    如果能把她据为己有,如果能吃到她的肉!

    那是多么如梦似幻,多么飘飘欲仙的事呀!

    可是没等他高兴太久,就那么一瞬间——

    ——乔治终于想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葛洛莉要用枪弹把他往船舱赶。

    沿着船体的长廊一路走过去!每一个窗口都他妈站着一个死人!

    他们抱着MK111,身上的子弹够他妈的战王打上半个小时!

    她要一直这么打下去吗?把我的肉身当做皮球?在船体整整赶上一圈?

    天哪!这是什么折磨呀!

    “我的腿!快来帮帮我!”

    “砰——”

    “砰砰砰——”

    四颗子弹敲在好似风筝一样的双腿上,依稀能从皮肉里分辨出膝盖的纹路,它们变得焦黑一片,被一团团发烫的鲜红铁片打得发出焦臭味。

    在这个瞬间,MK111卡壳了!

    因为葛洛莉忽然调转枪口,过于迅速的拉枪定位让它产生了一点故障。

    乔治连忙抬起手炮还击!盼望着第二封印能帮他度过难关!

    手炮喷吐出炙热的火焰!好似震耳欲聋的雷鸣!

    手炮的子弹装药量几乎能一枪打烂大象的脑袋!枪口上跳的幅度非常大!连乔治·约书亚这种永生者都难以控制这支野兽!

    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乔治呆住了,这玩意确实有用!但又没那么管用!

    葛洛莉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坑,像一把大号螺丝刀贯穿了她的胸膛。

    这娘们口吐鲜血,嘴角不断的往外冒血沫,可是灵体依然在她身侧漂浮着——

    ——为什么?为什么灭灵弹药不管用?为什么?

    难道

    “对唔嗨住啦!~洛莉姐!”芬芳幻梦叉着腰,十分心虚,讲起九五二七的粤语口头禅,甚至连护心铠甲都撤走:“他手里的东西呀,我挡唔住噶,枪口抬起的时候哦!就感觉到心里凉飕飕!所以给你把护甲撤掉啦!”

    乔治还没放下手臂呢,连重新调转枪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惊得口吐白沫喷出唾液:“为什么你的魂威会有自己的想法呀!它为了自保!居然不管你的死活?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呀!”

    葛洛莉完全没管身上的伤势,借着乔治·约书亚说废话的这点功夫,立刻丢下卡壳的MK111,从窗台的尸首身上抓来新的武器,继续泼洒火力。“保持安静!乔治!接着挨打吧!”

    她一路进步紧逼,猛击乔治·约书亚的上半身,试图将这团橡胶怪打进死门,可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是——这家伙的自愈能力实在太恐怖了!

    她并不知道乔治的七印,完全不知道对方已经把死门藏起来了。只得接着压制这头怪物,试图把他轰去综合厨房,用更强大的火焰来杀死乔治·约书亚。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起作用?为什么这种灭除灵能的弹头!对你不起作用呀!为什么你这娘们!胸口多了个血淋淋的坑还能接着开火!为什么?!为什么万夫莫敌的我!会被你打得满地乱爬呀!”乔治身体上的焦黑痕迹成片出现,又因为[HeavenWait·天堂可待]的特殊灵能反复治愈。

    “因为你的手炮过穿,子弹没留在我的身体里,创面看上去很可怕,实际上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它不能夺走我的战斗意志。”葛洛莉如此说着,芬芳幻梦钩挂在本体身侧,一边给MK111换子弹,一边从窗口的死尸身上捞来万灵药,狠狠扎进本体的脖子里。“至于你一直叽叽喳喳的,逼叨逼叨万夫莫敌——”

    胸骨的创面渐渐愈合,只留下一路的血迹。

    “——抱歉!我是个女人!”

    她依然保持着一边打药一边持续战斗的习惯,魂威是她多出来的手臂。

    “有机会我介绍枪匠给你,让他来研究研究你的武器,告诉你什么弹头停止作用大,什么规格的装药适合什么子弹。”

    葛洛莉无情的扣动扳机,她的眼里,乔治·约书亚的脑袋就像不断变形弹跳的液态橡皮泥。

    “当然,你俩得在地狱里重聚。”

    乔治·约书亚神智恍惚——

    “——枪匠真的死了?!”

    葛洛莉眼看乔治·约书亚的双腿终于要回到主人身边,转移枪口对准这怪物的下阴狠狠灌去十五颗子弹,让他的身体继续往前滑动,往前翻滚。

    “你能意识到如果一切总是老样子,生活将是多么令人厌烦吗?正因为有了死亡,我们才能永远不断地找到新生命。”

    “砰!——”

    乔治仓皇之间没有瞄准,开了第二枪!他必须还手!

    葛洛莉受伤之后沿途的血浆变成了灵能触媒,她在乔治开火之前就抓住了芬芳幻梦的尾巴,灵体带着她沿着这条血路飞退,避开乔治的枪线,紧接着又诡异的横移回来继续用枪弹施压。

    铁砂弹雨一次次泼洒在乔治的持枪手,可是白鲨会长从未放弃战斗意志——他比康雀·强尼更能忍受痛苦,更加坚韧,更加不要脸,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几乎要目眩神迷!

    葛洛莉已经杀红了眼。

    “打得不错!继续还手!”

Round#8. Pretty Young Thing·可爱的年轻人

    前言:

    在这世上只有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让·雷诺阿

    [Part①·吾士吾民]

    “我还是不服气!”克拉克·肖恩如此说,将警车停在四号游轮的码头前。

    四眼班纳作为他的好搭档,自始至终都站在肖恩身边——

    ——可是这一回,他不知道能不能捡回小命。

    在FDH102城际高速路的运毒卡车里,他们作为交通辅警搜获了五百三十一公斤的海洛因,这代表白鲨会已经没有底线,肆无忌惮的运用陆路交通进行违法犯罪的猖狂活动。

    克拉克一直耿耿于怀,因为犯罪现场少了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逃犯。根据他们对战帮的调查,那个人就是虫眼儿帮的高级干部,代号叫萝卜。

    必须把这家伙绳之以法,否则这只是一个开始。

    枪匠死亡的消息,让烈阳堡的法制变成了一座看似金碧辉煌,实则脆弱不堪的高楼。

    只要有人带头犯罪,捡起石头砸向这座楼房的窗户,立刻就会有其他人跟上,破窗效应一旦产生,就再也没法回到之前的执法环境了。

    原本藏在黑夜之中的邪恶,都会摆到明面上来。

    原本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进行犯罪,如今就变成谁不捞偏门谁傻逼的社会风气。

    原本踏实劳动或许还有回报,能安安稳稳的苟图衣食,一旦让白鲨会占了上风,让某个罪犯过上逍遥法外的日子,就立刻有人效仿,开始生吞人肉。

    克拉克·肖恩在战团见识过尤里卡火山城那人间地狱一样的社会环境,它没有铁道约束,交通闭塞经济发达,却带不来任何幸福。

    在光天化日之下射杀平民,战团被赶出执政辖区,民兵与灾兽称兄道弟,男人长大以当贼为荣誉,女人长大以卖身为夙愿——追求公平正义的人们就变成了怪胎和笑话。

    如果烈阳堡也变成这样,他难以想象养父母该如何生存下去,还有千千万万的弱者,他们该如何生存下去。

    他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把萝卜抓回去,让罪犯害怕,让怪物胆怯,这是广陵止息的天职。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萝卜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白鲨会的四号游轮,这里是乔治·约书亚的珍奇馆游乐园。这家伙一定和托德总管达成了某种契约,领了新的任务,要找到萝卜,他们得闯进这龙潭虎穴。

    “班纳,你不用跟着我。”克拉克·肖恩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把副驾驶置物格里的旧版战团徽记和日志本都搜出来。

    这些东西会跟随战团兵员的服役年龄更新换代,从普通的士兵,到正规的士官军衔,组长、营长还有额外的战功百夫长勋章,以及各个不同职务的行动组臂章。

    克拉克·肖恩的服役路径,是从治安兵员做起,再到违禁品搜爆排爆小组,民兵K-9的警犬训导员,最终是广陵止息的特别行动缉毒组,最近的FDH交通管制民兵组的章子,他也一起从肩上撕下来,全部塞进一个小铁盒里。

    厚实的日志本中,记载着他服役七年,从预备役青年训练营到今天的所有任务记录。里边杂七杂八的信息算不上什么,哪怕无名氏随便一个人拉出来,把莱斯利手底下银贝利的眼线请出来,都比这位战团兵员的战绩要精彩的多。

    在进入缉毒组之前,克拉克帮人修闹鬼的房子,帮父亲劝说离家出走的女儿。

    他像个消防员,去树上救助飞檐走壁被捕鸟网缠住的松鼠小宠物。

    他像个军训教官,去殴打社区两支篮球队里不听话的持刀小鬼。

    他一直都在把玩手上的枪,哪怕不开火,每天的干火训练,据枪模拟射击让这支武器变得松松垮垮。

    克拉克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班纳小子抱着铁盒,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精明的小鬼一直跟在克拉克身后,从线人开始做起,只觉得民兵应该更好捞钱,毕竟烈阳堡的罪犯那么多。

    罪犯的搞钱效率高,那么让罪犯害怕的民兵,应该能捞到更多的钱。

    这和正义与邪恶没有关系,班纳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等到这小子慢慢长大,跟在克拉克身边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这个四眼仔也变得油腻狡猾,慢慢理解了广陵止息肩上的责任。

    “这次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管这个闲事了,领导.”

    克拉克:“我正有此意。”

    班纳:“我还有爹娘,有个姐姐要照顾。”

    克拉克:“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人去办这事,还有另一个能照顾家里人。”

    班纳:“我就不劝你了——”

    ——因为劝也没用。

    班纳知道克拉克是哪种人,这家伙脾气倔得很,认清一个死理,就愿意为了信念付出生命,是乔治·约书亚嘴里纯纯的傻逼。

    傻逼会为了一点点面子问题,死鸭子嘴硬到底。

    傻逼会为了不同的立场观念,和别人理论好几个小时,甚至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谁对谁错上。

    傻逼不会认输,傻逼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傻逼很容易就会碰壁,很容易受伤,很容易被击碎心防。

    他们既可恨又可爱,在旁人眼里,他们是小丑,在自己心中——他们万夫莫敌。

    在这世上只有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将自己孤立起来,每个人都是敌人。

    “我去找托德,不打算和他干仗。这家伙聪明的很,没有犯罪证据和搜查令,我没办法审问他。”克拉克如此说着:“我就要问出萝卜的下落。”

    班纳想绕个大圈,去说服克拉克:“可是你没有钱,也没有谈判的筹码呀。”

    克拉克变得成熟了一些,甚至会使简单的心机:“我去卖身,和这白头老树精说,我很有用,能帮白鲨会办事——前提是我得抓到萝卜。”

    班纳:“你想骗他?”

    “我要骗他。”克拉克·肖恩抿着嘴,瞪大了眼睛,是怒气冲天的样子:“反正我也一无所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萝卜抓到手里再谈未来该怎么支付这个报酬。”

    “如果白鲨会要我办事,我可以推诿,可以躲债,可以逃!”

    “可是在离开这片伤心地之前,我一定要把萝卜抓住,他要判死刑!”

    班纳满头是汗,又看向怀里的铁盒。

    克拉克·肖恩解释道——

    “——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家里,戴着证件和军章进去,我怕激怒白鲨会的战帮嫌犯。”

    班纳明知故问:“这是你的东西,你可以留在车里呀!”

    [Part②·游戏规则]

    “如果我回不来了,我死了,赶紧带着老肖和田妈一起跑。”肖恩谈起养父母,这个“老肖”就是他的养父,中文名姓肖,给孩子起了个洋姓。

    ——父亲和母亲都希望肖恩健健康康的长大,变成正义的使者。

    克拉克是美漫DC里超人的名字,老天爷送来的这个小男孩,对肖恩的养父母来说,也像氪星的礼物一样,有了这个名字。

    从警校毕业之后,克拉克与新生代的无数年轻人一样,把枪匠当做时代的图腾,当做精神的烙印,他从来都不喜欢把枪匠挂在嘴边——这位改变了他的生活,决定他命运的男人,几乎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的神使。

    班纳和克拉克的执法生涯里,骑士战技救了他们无数次。

    克拉克认为,自己也是被收养的,与枪匠的家庭环境却完全不同。

    他本应该有更好的表现,变得更优秀,得到这副健康强壮的肉身时,就应该朝着枪匠老师的方向去,比枪匠老师做得更好才行。

    只是养育之恩没办法报答,这让克拉克·肖恩感觉十分懊恼,所以才会发怒。

    班纳小子没有说什么,抱住铁盒一动也不动。

    等到肖恩打开车门,四眼仔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胆战心惊,那黑暗似乎要完全把克拉克吞进去。

    “领导!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能不能绕过四号游轮找到萝卜呀!?”

    克拉克如今只是一个民兵辅警,侦破运毒案之后,战团也没有新的调度安排,得等到结案之后才能论功行赏——可是萝卜依然逍遥法外,如果克拉克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他今天还得回FDH101到102路段值班,继续进行交通临检。

    克拉克没有回话,用拳头比出大拇指,表达了心意,紧接着撞进黑漆漆的雨幕中消失不见了。

    天上的烟火亮起来,也照不出这条道路的黑。

    雨声将脚步声都掩盖,没人知道克拉克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条船。

    班纳小子走下车,回到了主驾驶位,光是这几步路的距离,就把他淋成了落汤鸡,他赶紧躲到座椅上,冻得瑟瑟发抖,透过窗户看见远处的三号游轮上,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烟火的灿烂光芒。

    他误以为那是大赌场的人们在雨夜中寻欢作乐,在喷射焰火举杯狂欢,在雨夜之中放浪形骸——其实那是大姐大的枪焰。

    来到四号游轮,珍奇馆的接待处。

    克拉克拖着疲惫的身子,熬夜查阅档案之后,两眼都是深度疲劳状态的血丝。他与迎宾女郎打了个招呼。

    女郎立刻笑嘻嘻问候:“克拉克·肖恩!”

    克拉克:“你知道我的名字?”

    迎宾女郎衣着暴露,从二号游轮的佳丽队伍里挑选出来,安排到四号游轮兼职做招待工作,广陵止息会上门收保护费,也有兵员直接去二号游轮找姘头消费。

    这些士兵经常会提到克拉克·肖恩。

    他在战团里十分有名,有恶名——

    ——是个耿直的傻逼。

    迎宾女郎捧着烟斗,歪着脑袋,另一只手握住钢笔,在登记台的花名册上写下宾客的姓名。

    “谁不认识您呀!~刚正不阿秉公执法的好邻居!~您奔波在烈阳堡的诸多辖区,六年换了六个岗位,几乎整个战团和三大民兵组别都认得你。”

    克拉克摘下帽子,脱下外衣,在门廊的衣帽间甩去雨水。

    “我要见托德。”

    迎宾女郎说:“不好意思,托德总管今天不见客。”

    “我有重要的事找他。”克拉克立刻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千元辉石货币,塞到登记台旁。

    迎宾女郎面露喜色,默不作声的把钱收下,马上改口——

    “——就这么点?还不够我半个班的时薪。”

    “你”克拉克呆住了:“要不你把钱还我?没有多的了!我穷!”

    迎宾女郎笑呵呵的:“嘿嘿嘿”

    进了口袋的好处,哪儿有还回去的道理呢?

    “那我帮你问问。”这么说着,女郎拿起无线电,传唤三号游轮的前台。

    没有得到回应,是一片杂音。

    “你看,风雨那么大,信号不好喔。”

    克拉克急了:“你告诉我托德在哪里,我自己去找。”

    “要加钱的呀。”女郎伸着懒腰,一举一动尽显媚态,她答道:“你加的钱够多,我还能提供额外的服务,比如咱俩找家酒店,不用太好,就沿江风光带沙滩前面那家——用来招待官兵的酒店,我们在床上慢慢聊?”

    克拉克:“真没了!姐姐!”

    “哎!~”女郎抿着嘴,故作头疼:“这下就难说了,要不你自己去珍奇馆找找战帮的兄弟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告诉你总管大人的下落?”

    “我花了钱呢!两千块!”克拉克惊讶的望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娘们。

    “这叫买个教训。”迎宾女郎如此说:“克拉克·肖恩,你下回要送钱来,也要把招子放亮点,不然总是送给我这种贪得无厌的小喽啰,岂不是白花冤枉钱么?我在指导你,教育你,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咒骂我责怪我呀!~”

    克拉克:“你!”

    “噢哟?要动粗吗?”这个瞬间,看守大门的迎宾女郎嘴巴裂成三瓣,变成授血怪物现了原形,她的口鼻前突,金灿灿的毛发从两鬓长到脸颊,活脱脱的美洲狮模样,“敢收你的钱!我就吃定你了!要是你敢掏出枪来!我就当你暴力执法!面对暴力当然要以暴制暴!你以为这是谁的地盘?敢在乔治·约书亚的船上撒野?!你是谁?无名氏吗?”

    克拉克横眉冷眼怒目圆瞪,按住侧腰的枪械,最终悻悻不满认栽了,他又输了一次,被邪恶势力狠狠的教训,接受耻辱的失败。

    迎宾女郎在克拉克身后阴阳怪气。

    “对!这就对了!接受我们的游戏规则!克拉克!接受它!”

    克拉克·肖恩没有气馁,要往珍奇馆的展览厅去,要找其他人碰碰运气,哪怕失败再多次也没关系,打不败的还有战斗意志。

    在北地谷仓辖区惠民超市里的人们,福亚尼尼和比利,苏茜和两位抢劫犯,还有萝卜和克里奇耶娃,奇妙的命运把这些人紧紧锁在一起,各种各样的不幸与幸运构成了这个故事。

    乔治·约书亚的死门四印五印,就在这艘船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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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专列介绍:
一条回不了头的铁路,两张无法拒绝的车票。
三盏随风摇曳的煤油灯,四座门可罗雀的老月台。
五个高高在上的魔鬼,六位窃窃私语的神祇。
开向深渊的专列,就要发车了。深渊专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渊专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渊专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