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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狐夫     深渊专列txt下载     深渊专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我是谁

    海选初赛第二天,整支队伍都忙得不可开交。

    鲨鱼辣椒一边要应付上门投递商业合作意见书的各路野鸡俱乐部,另一边还要收拾昨天晚上偷偷练功的两个队员。

    大家都在好好修整身体,回复状态,奇迹和阿豪根本就没把教练的话放在心上,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到招待所睡觉。

    可能你会疑惑——难道在月神杯的赛程中,除了热身环节以外,真的一点功都不能练吗?

    “答案是可以,但是只能练一点点。”鲨鱼辣椒煞有介事的强调着:“我知道你们赢了第一局,还是大胜而归,心里肯定骄傲——和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身为教练,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小鲨鲨把商务合约拿出来,看上去是找到了合适的甲方。

    “我们现在有了队名,不再是无依无靠的白衣帮啦。要为俱乐部负责——特别是你,豪!”

    豪哥两眼发昏,和行尸走肉一样呆滞的看着鲨鲨教练。

    “你们瞅瞅这小子的状态,为什么反反复复讲了那么多次,我一直和你们说,比赛之后不要训练,不要训练,不要训练。”鲨鱼辣椒噘着大嘴,满脸郁闷:“狗挨了几次打,都会记得主人的命令,为什么你就听不懂呢?”

    “仗着自己拥有年轻的身体,白天你在高强度突破,晚上你还要和自己对线,沉积的肌酸和刺激性疼痛有多厉害?现在知道了吧?!”

    豪哥痴呆的点了点头:“啊”

    “还有你!奇奇迹?”鲨鱼辣椒转向伙伴们的队长大人。

    奇迹哥面色红润,呼吸声均匀,嘴巴上还泛着油光,在全神贯注的读战报,似乎是吃饭忘了擦嘴。

    这小子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累——鲨鲨震惊了。

    “教练,我没有进行体能训练,只是在重复据枪出枪和射击。”奇迹放下战报,细心解释道:“像我这种体能废物,能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奔袭几百米就已经不错了,遇见敌人时如果举不起枪,恐怕只能获得一个[坤哥按门铃——蔡到家了]的评价。我不允许自己拖团队的后腿。”

    “况且.”

    讲到此处,奇迹卷起袖子展示着瘦弱的胳膊。

    “在参赛的第一天我就看了月神杯对选手发放的赛程赛制需知——上边写着,不推荐选手在比赛以外的时间进行高强度训练,更建议选手们在比赛过程中突破自我,完成进化,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

    鲨鲨:“你知道?你明白?”

    奇迹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鲨鲨指着豪哥:“那你不拦着他?!”

    奇迹表情立刻扭曲起来——

    “——我哪儿拦得住啊!昨天晚上,佛耶戈·塞巴斯蒂跑来训练室,这俩家伙就和王八对上绿豆似的,看对了眼儿以后,谁也不服谁,一直练到体力透支。”

    “你们也不管管?!”鲨鱼辣椒转向福亚尼尼和比利两位大哥。

    福亚尼尼盘腿坐在一旁,被小鲨鲨指着鼻子的时候,他有点懵。

    “昨晚咱们在陪金主喝酒呢。教练.”

    比利更是重量级,他负责喝倒甲方商务代表,半个身子挂在洗手池边,依然处于宿醉的状态。

    鲨鲨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你们小明叔叔呢?”

    这时候,丹尼尔出来解释:“主办方的领导把枪匠老师请走了,要他做特邀嘉宾,蓝鹰体育馆里有不少人想找到他,不论是观赛的VIP家庭,或是找无名氏订制武器的客户,还有数不胜数的追随者,都在寻找枪匠老师。”

    “那没事了。”鲨鱼辣椒撇撇嘴:“我的,我的我的。”

    丹尼尔转而看向豪哥,向主教练寻求帮助:“有办法让我们的突破手重振雄风吗?”

    “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万灵药,还有忘忧茶这种修补灵体的特殊道具都会卖上天价——这里是比赛区域,咱们没那么多钱。”鲨鱼辣椒先是摇摇头,然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容来,“但是咱们的金主送来了一些补剂。”

    这么说着,小鲨鱼从携行包裹里如数家珍一样,掏出一颗酒心巧克力:“豪!把这个吃了!”

    巧克力球砸在豪哥的额头上,他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灵魂已经离开身体,和佛耶戈·塞巴斯蒂的骑士比武加时赛里,他几乎掏空了所有精力。

    “啧。”鲨鱼辣椒蹦蹦跳跳的,从小桌爬下,亲手给豪哥撕开巧克力的外包装,露出其中枪灰色的膏体,在丹尼尔的帮助下,两人合力按住豪哥的嘴巴,一上一下完成咀嚼动作。

    带有忘忧茶特殊功效的酒心灌进豪哥的胃袋时,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加上万灵药凝胶成分的巧克力,这小子能感觉到浑身发热,心脏跟着狂跳,新陈代谢加速,血液重新冲进脑子里,血氧水平也回到了正常状态,两臂和大腿的劳损酸痛都消失不见,脖颈上的弹痕在慢慢消失。

    “呜呼!!~”阿豪又回到了满血状态,“对手在哪儿!我准备好啦!教练!”

    鲨鱼辣椒没有讲话,只是气嘟嘟的叉着腰,仰头看着这个冒冒失失的突破手。

    豪哥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尴尬的笑着赔罪。

    “不好意思.我.教练我.哎!不说了!就讲这玩意多少钱吧!我都补给您!”

    小敏在一旁听得拳头硬了:“这家伙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如果用钱能买到这种补剂的话,似乎他还准备接着这么干下去。”

    丹尼尔正想开口附和。

    奇迹已经凑到攻击手身边:“我也毫无头绪?”

    丹尼尔会心一笑:“我也毫无头绪.”

    鲨鱼小辣椒愣了愣,几乎要被豪哥给气笑,最后无可奈何,想起流星大哥也是这么个德行,只能好声好气的详细说明,让豪哥好好记住。

    “买不到的喔!”

    豪哥恍然大悟:“啊?事情变坏了!”

    小鲨鱼解开携行包裹:“整个赛程,甲方给我们赞助的补剂里,有这十八颗用来修补灵体的酒心巧克力,还有十公升的万灵药。”

    豪哥惊讶的看着这些东西:“哇哦!出手阔绰呀!”

    这些东西能在四十一区卖出天价,在比赛时期,地方政府的主要财政收入就是来自地区之间与万灵药相关的药品食品税。

    “都是咱们两位助理教练的功劳。”鲨鲨向豪哥展示着比利小子宿醉以后的凄惨摸样,“豪!接着往前走!别让比利大哥的努力白费!”

    阿豪若有所思,从地上捡起酒心巧克力的包装纸,渐渐的将它铺平,还来不及看清外包装的商标,也不知道要为哪个商户署上自己的名字。

    鲨鲨一边往箱包里掏队服,一边和各位队员说——

    “——这次赞助我们的甲方,是四十一区海螺镇里的一家糖果食品厂,他们的工会代表是个可可爱爱的大姐姐,也是一位绿石人。有机会我要带你们去见见她,大家认识认识。”

    “我们打完第一场初赛,她马上联系了我,想从我这里得到枪匠的行踪线索,也顺便赞助了咱们。这是我们的队服,也是糖果食品厂的商标。”

    这么说着,鲨鲨要福亚尼尼搭把手,它短手短脚的,不好把人类尺寸的衣服展示给队员们看。

    内衬是一件粉色文化衫,印有几个黑漆漆的LOGO图样。分别是贝斯特猫神的轮廓,代表这位选手只用这身衣服打月神杯赛程,如果有选手要参与其他骑士比武赛事,就不能穿着这身战袍了。

    俱乐部的商标与外衣夹克衫赛车服保持一致,依然是粉黑主题,盘着身子的蛇绕着长杖,这个标志是世界卫生组织LOGO的变形衍生物。

    “这是医神杖?”丹尼尔好奇的盯着新队服上的标志物:“教练,我们以后该怎么称呼自己?队名叫啥呀?”

    鲨鱼辣椒立刻大声答道:“童话王国!这是甲方大姐姐的糖果公司名字!刚才阿豪吃掉的酒心巧克力,就是童话王国的新产品,很珍贵的——用来治愈心灵和肉体上的伤势,甜食也可以很健康!”

    众人领完队服,包括鲨鲨和两位助教,都是统一着装换上新衣,晨光县刚刚迎来隔壁区的太阳,伙伴们搭上了选手专用的城际大巴,赶往蓝鹰体育场,逐梦的第二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比利搂着行李,嘴里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过了一夜还不见好。

    鲨鱼辣椒有个事情瞒着小豪——这次关于童话王国的赞助,基本和酒桌文化没什么关系,这位女老板是世卫组织的雇员,生活非常清淡健康,绿石人不酗酒,要喝也是喝甜酒药酒果酒,不会为了买醉谈生意而喝酒。

    所以那句[不要辜负比利大哥的努力]也是一种士气工具,鲨鱼辣椒心眼儿可坏了。

    小伙伴们这次带上了全身家当,把所有行李都带出来了,有了赞助商,他们可以住在地价昂贵的体育馆附近,也不用每天赶大巴去比赛,只有奇迹两手空空,没拿任何东西。

    换上黑粉战袍的年轻人们再次回到休息室,做完拉伸热身运动,等待赛场裁判的叫号传唤。

    另一边——

    ——组委会成员轮番与枪匠会晤,派出一位VIP当代表,要和枪匠谈一件不怎么重要,却非常花时间的事儿。

    江雪明已经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且不说击败癫狂蝶圣教的功业。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使用枪匠制造改良的武器克敌制胜的兵员,闪蝶衣救下的战团领袖,在这些人的心中,枪匠和无名氏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

    他们出现在战场上,敌人就会望风而逃,士气瓦解溃不成军。

    这件不怎么重要,但是特别花时间的事儿,具体就是蓝鹰体育馆的组委会领导,希望枪匠能主动来到裁判席,或者去解说席,而不是留在童话王国一支队伍里。

    枪匠是一个活体广告,像牛蛙战团参谋李志文嘴里说的“过气偶像”只是玩笑话,志文哥当时这么想,只因为这位不带立场的解说员想把镜头留给赛场上的年轻人们。

    将近七年的征伐带来了无数的传奇故事,无名氏在年轻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一次次战役故事和民间传说让他们津津乐道,好比电影明星或歌手的作品,在雪明和流星七年不间断的高强度出勤过程中,这哥俩带上一个大姐大,每隔半个月就能带来新的作品新的战报。

    每当太阳报加更的时候,人们就立刻知道——又有不乖的癫狂蝶圣教倒了大霉,更有庄家开盘,赌这次是灭满门还是留活口,而后这种奇怪的赌局愈演愈烈,变成赌这次邪教头子在迎接死亡之前会不会被揍哭。

    此时此刻,江雪明就蹲在组委会办公室楼顶,在武器设计室的工坊换气风帽旁边看风景,身边坐着个老熟人——是一位青金。

    我们往前跳转,当雪明第一次来到VIP特约茶室的时候,就听过[蒲公英]这个名字。

    这是追捕犰狳猎手的青金卫士们,用来保护自己的代号,为了避免真名暴露,家人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的代号诨名。

    这位老熟人正是雪明第一次接受三元质检测时,往苏绫老师那一辈数,算车站系统的黄金一代,现在这位老哥哥已经四十岁了。

    他满脸的络腮胡都经过修整,第一眼看过去,雪明非常喜欢这副胡须。肯定花了不少时间打理,非常有男人味。

    特别在靠近下颚骨的凹槽口,俗称[屁股下巴]的位置,蒲公英老哥哥给胡须做了深浅分明的层次,配上高加索人立体硬朗的五官,显得特别清爽帅气。

    这也是黄金一代的精神风貌,能在十年前撑起傲狠明德的人们,大多都是勇者中的勇者。

    “真的不行吗?”蒲公英用生涩的中文问道:“就坐在裁判席上,一小会,也不行吗?”

    江雪明:“抱歉呢,做不到的呢,我有更重要的事。”

    蒲公英:“我听说,你是在假期陪学生们出来历练,是这样对么?”

    江雪明:“是的。”

    蒲公英:“也让四十一区的年轻人们,感受一下你的魅力嘛”

    江雪明:“别,千万别,你让我跑去解说席,我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而且啊。蒲公英大哥,我打了七年的仗,上个月还在和一堆电子铁疙瘩搏命——好不容易有段时间能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会,你饶了我吧。”

    蒲公英没有讲话,抿着嘴看远方。青金半狼的眼睛都很好看,像青蓝色的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过了很久,蒲公英问起一个敏感的话题。

    “你准备带这些小家伙走多远?去阿杜利斯拿冠军?”

    “那得看他们的能耐。”江雪明咀嚼着蒲公英老哥的言外之意——

    ——想来是四十一区的组委会对枪匠有些意见。

    童话王国的四位队员来自第一区,还没毕业。他们代表不了四十一区,更谈不上成为区域代表,在地区宣传方面,组委会使不上劲。

    如果鲨鱼辣椒最终真的拿到了代表队的名额,童话王国这家食品药品糖果加工厂,就变成了四十一区的文化符号,要代替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去阿杜利斯看外面的世界了。

    唯一有所关联的人,也仅仅是拿到暂住证,在马氏羊肉馆租住了半年多的齐寂。

    其实组委会更希望地方的种子队伍能够出头,能够带着更多的民生意愿的企业,成为区域代表。

    一个制糖厂能养活的人,最多最多也就几千户。以紫水晶为例,紫皇家私和紫皇辉石精工集团涉及的从业人员,在四十一区有十数万人靠着这个招牌吃饭。

    如果紫水晶能将胜利带去阿杜利斯,这对四十一区首府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地区种子队伍的选手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自然对故乡有难以割舍的感情,像童话王国这种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在月神杯结束以后,就像雇佣兵一样,会立刻离开四十一区,去其他地方了。

    所以在组委会心中,是有一杆不平等的天秤的,枪匠更像一个搅局者,与其他身兼数职的突破手代练炸鱼哥一样,很可能打到市级比赛,就开始卖名额,帮助某个种子成为区域代表,立刻拿钱走人,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希望跑到阿杜利斯去受记者的口诛笔伐。

    但是组委会领导想不通的地方是——

    ——枪匠要靠月神杯来赚钱吗?他需要这个虚名吗?

    四十一区的执政官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枪匠会跑到晨光县这个山旮旯里,带着四个学生来打海选。

    另外有一件事,是江雪明一直都没有和学生们讲的。

    关于月神杯的阿杜利斯总决赛的赛程,只要是无名氏的学生都拥有直邀资格。

    就按照BOSS那个尿性,天天盼着各个元老院能抽出几张既能打又好看的新卡来,无名氏不需要参与海选,可以直奔阿杜利斯,白嫖六十天的海景房,然后等着对手们气喘吁吁的跑完马拉松,从决赛日直接开打。

    江雪明一开始就不允许豪哥用无名氏作为队伍商标也是这个原因,他不希望这些小家伙们走捷径——月神杯有它独特的意义。

    回到蒲公英这边来,听见枪匠的回答,这位青金也是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看他们的能耐吧]?好像意思就真的是老师带小朋友来春游野炊,能吃多少全看本事?

    蒲公英:“你真不会帮他们?”

    “帮什么呀!”江雪明伸出手去,用力按了一下蒲公英老哥哥的太阳穴:“多大人了!天天和我这种脑子不太好的后辈说谜语,很简单的事情嘛!”

    “我来休假,在队伍里当工匠,他们打比赛,能走到什么地方,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我呢,每天就和老婆孩子打打电话,报个平安。来这里旅游,看风景。”

    讲到此处,雪明突然咬牙切齿。

    “一个人呆着”

    最后那句[一个人呆着],几乎就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深刻的怨念。

    四个宝宝能下地能疯跑之后,钓鱼佬永无宁日。

    蒲公英疑惑:“真的?”

    江雪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真的,我又不会下场比赛,下手没轻没重的。教他们公平竞技啊?你记得上一次和我公平竞技的人是谁么?要和我骑士比武的那个?”

    “康雀”蒲公英话还没说完。

    “不对,往后数。还有一百四十多位勇敢的癫狂蝶领袖。”江雪明指正道。

    蒲公英琢磨了一会,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在斗将法出台之后,有许许多多来到台前的邪教头子,曾经尝试与无名氏进行斗将比武。但是无一例外,只有极少数有名有姓的大妖怪能进功德林,其他实力不济的倒霉鬼,法医来了要从泥头车的车轮印子里抠出来点肉末,是完全认不出这具尸体姓甚名谁。

    枪匠拍了拍蒲公英的肩。

    “走了。我队伍比赛开始了。你就和组委会这么说,认错了!”

    蒲公英惊呆了:“认错了?”

    枪匠扯着眼皮扮鬼脸,和小孩子似的,当爹之后他开朗不少,可能几个孩子打开了他的心门。

    “对!你认错了!志文哥也认错了!我和枪匠长得很像而已!”

    蒲公英刚想开口骂娘,这理由谁会信啊——

    ——江雪明眼疾手快,从这位VIP的兜里掏出副武器。

    那是一支做工精良的西格绍尔P365客制化,尺寸紧凑,适合隐藏携行。

    是枪匠为蒲公英造的钛钢版本,外镀铜内有金刚石镀层,世界顶级切削工艺。

    “我最近在研究编织碳和锻造碳,要不要试一下?”

    蒲公英撇撇嘴:“不就是轻量化嘛我不”

    枪匠立刻说:“整枪只有一百三十克,用塑壳子弹的话,一百克。”

    蒲公英改口:“多少?”

    枪匠:“一百克,两个鸡蛋那么重。”

    蒲公英左右望了一眼,确定没有无人机盯梢。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有时候,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我是谁?”江雪明严正肃穆的问道:“我,关于我,童话王国的一个小技工,我是谁?”

    蒲公英难为情的说:“枪匠,真的别这样。我”

    江雪明比着手势:“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给你的成品可能要多搞点打印件了,它的重量会来到两百克。”

    “别呀!”蒲公英急匆匆的说:“现在钛钢版本的六百多克呢.我老婆很喜欢,说它很可靠,但是嫌它沉,要是真的能做到你说的一百克”

    “两百克。”江雪明比着剪刀手:“两支,文宇武寰规格的礼盒装。带傲狠明德猫爪签名。”

    蒲公英立刻刚正不阿的说——

    “——你是小明。今天李志文来了,你也是小明,你老婆跑到这里来亲你几口,我也会大声尖叫着!哇!小七你怎么连自己老公都认不出来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和无名氏的英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童话王国队伍里的技师小明。”

    江雪明把手枪塞回蒲公英老哥哥的怀里,戴着手套的右臂紧紧抓住蒲公英的肉掌。

    “多谢!”

    蒲公英也是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完全忘了地区执政官的请求。

    “不客气!”

第十三章 我的分怎么办!?

    根据摇号抽签结果显示,童话王国的初选第二日要击败的对手——

    “——队伍的名字叫做[华菱]——看上去像一支临时凑出来的雇佣兵团体。”

    丹尼尔捧着平板电脑,细致的观察着这支队伍的特征。

    正式上场比赛之前,摇号抽签结束之后,有四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在这段闲适的时光里,就是比赛双方队伍互相了解彼此,教练团制定战术的时候。

    如果说第一天算完全随机分配对手,是陌生团体之间的骑士比武,那么第二天的赛程就要友好得多,教练团和选手能直接查看前一天的比赛录像,在这珍贵的四十五分钟里去分析敌人的元质构成。

    简单来说就是——

    ——找到敌方队伍里最能打的那个大哥,想明白敌人的得分方式,然后使点阴招。

    选手休息室里边嘈杂混乱,童话王国的五个小伙伴凑到一起,大家挤到鲨鱼辣椒和丹尼尔身边,对着两个平板电脑看了又看,十分钟过去,战报播了两遍,终于分析出点有用的信息。

    凯希·杰拉德能听见两国语音,于是疑惑的问道:“这好像不对吧?”

    小敏同学马上跟道:“这支队伍里有两个中国人,还有三个日本人。”

    华菱的人员构成,是由四位老板,加一个代练突破手组成的。这支俱乐部属于四十一区本地钢铁厂,是日暮西山的夕阳产业,没有多少能量来撑起月神杯的队伍,于是找来这么一位炸鱼佬带队。

    鲨鱼辣椒解释道:“这个钢铁厂的前身是神奈川一番制铁所与深渊铁道工建部合作诞生的企业,现在它没钱了,请了这么一位职业选手带队。”

    有关于骑士比武的职业选手,早在米米尔温泉集市我们就见过——

    ——在美式居合决斗比武盛行的红石人地盘,就有以此为生的赏金猎人。

    丹尼尔接着说:“这是好事,他们的语言交流存在障碍,而且还有历史遗留的仇恨。”

    “哎!你不要带刻板印象哦。”奇迹哥指正道:“我们对日本友人的态度一向是”

    队长话还没说完——

    ——豪哥立刻撸起袖子。

    “对手在哪儿呢?!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教练!可以和裁判申请提前开始比赛吗?”

    在伙伴们眼里,豪哥脑门上似乎跳出来几个符号。

    如果阿绫老师的不死鸟在现场,应该会给这位热血青年标注出几个战斗增益BUFF。

    [民族仇恨:开始战斗时怒气值上升90%]

    [急不可耐:你无法控制内心的怒火,精准度下降30%·暴击概率上升50%]

    [杀意骤起:你的最终伤害结算提升1.5倍]

    [族谱的诱惑:击伤奖励和击杀奖励将会成为子孙代代相传的故事]

    总而言之,鲨鲨先是安抚了一会豪哥的情绪,然后与各位队员讲起重点。

    “从华菱俱乐部的战报来看,这支队伍里最值得关注的高价值目标,就是这个代练哥.”

    平板电脑上立刻显示出选手信息,是个二十四岁的姑娘——

    ——看得鲨鱼辣椒面红耳赤,立刻改口。

    “哦不,代练姐。”

    说实话,鲨鲨教练也没想到,职业队伍里出来打猎捞钱挣外快的独狼,居然有女生存在。

    这并不是歧视女性,按照月神杯的赛程赛制,这些寻找雇佣兵的老板们,都需要强而有力的队伍领袖。首先这个人嗓门得大,能在短时间内用绝对的实力和精神力来压制不怎么听话的队员们,能掩盖本土团队里各种各样的弱点,有足够的魄力一个人带领团队走向胜利。

    女性雇佣兵在参与月神杯时,遇见的困难要比男性选手多得多。首先就是怎么让这些陌生的队友听话,并不是人人都有苏绫老师那样一JIO踢断队友肋骨然后原地治好的能力的。

    话说回来,这位女选手的ID还挺有意思。

    “尖兵锅子?”阿豪念出这个名字时,属实是有点懵:“这还是个东百樱花混血妹妹?”

    “没错,是个生在东百的中日混血。”鲨鱼辣椒打开选手详情页,给各位队员展示着华菱俱乐部请来的救兵,“会两国语言,有带队经验,枪猛人狠话也多,嗓门大脾气好——确实是华菱最好的选择。”

    “为啥她叫尖兵锅子啊?”小敏好奇的问道:“是特别喜欢煎饼果子嘛?那我还叫酒菜和子呢!”

    话音未落,从休息室另一边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几乎引走了童话王国所有队员的注意。

    发生矛盾冲突的队伍,就是他们的对手华菱俱乐部——

    ——队伍里的攻击手和哨兵吵得面红耳赤,一个用中文,一个用日语互相问候着彼此的父母,完全骂红了眼。

    两个年轻人脸贴着脸,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对方嘴里,中间夹着个一米八二的高个儿姐姐,就是队里的大腿尖兵锅子了。

    隐约能听见骂声中带着中日两国语言的激烈女声,似乎是想弥合这段民族仇恨。

    “别说了!别说了!”

    “够啦!!够啦够啦够啦!差不多得了!”

    “不吵啦!!比赛要开始啦!~”

    “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怪我怪我怪我怪我怪我!我不能一打五怪我!”

    “两位少爷可以了!算我的算我的算我的!”

    “你们是骂爽了,我的分儿怎么办呀!”

    中气十足的女高音也压不过两个小伙子的怒吼——

    ——豪哥终于明白,为啥这姐姐名字叫尖兵锅子了。她确实勇于背锅,把少爷们不敢接的锅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虽然不知道华菱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昨天确确实实把比赛赢下来了,可是赛程第二天队内矛盾能激化成这么个样子,看来内部真的有[山川异月·不共戴天]的隔阂。

    就在这个时候,锅子姐终于受不了啦。

    她三步并做两步,扯着两个小年轻跑到鲨鱼辣椒面前——

    “——鲨鲨你说说!”

    鲨鱼辣椒当场呆住:“啊?”

    锅子姐满脸的怒气,一头挑染的红黑头发都因为剧烈的灵能波动飘起来,操着口老东百的大嗓门嚷嚷着。

    “从黄箱打蓝箱,打不中很合理,对不对?听懂听不懂?”

    鲨鱼辣椒还没来得及答复。

    尖兵锅子又说:“从公寓二楼转三楼,坐电梯比爬楼梯快,因为安全通道要绕八十米,还得开铁门爬楼梯——很合理,听懂听不懂?”

    鲨鱼辣椒呆呆的点点头,认可了锅子姐的说法。这些都是红塔这张地图的常规判断。

    锅子姐得到了对手教练的认可,立刻回过头去教训两位少爷——

    “——我的!我的!我的!别吵了!听明白了吗?我的锅!别争了!我没有说清楚讲明白,你们爱咋打咋打,我要保住自己的分儿呢!”

    关于骑士比武这项运动,用来评价职业选手们的具体等级,就有一项至关重要的积分。他们身价如何,工资该开多少,都和这个积分息息相关。

    锅子姐会如此在意这两位少爷的比赛态度,也是因为整合团队,有利于团队向心力的行为,可以增加选手个人的积分评价。

    这段中日混合背锅说明完全制止不了两位少爷的争吵,反而让其中一位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锅子姐!我和你实话实说吧。”华菱的攻击手坦言告知:“我早就看这小.”

    他愣了一下,发觉鲨鱼辣椒和童话王国的一干队员还看着呢,就立刻脑筋急转弯改了个口。

    “早就看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哨兵不顺眼了!你有道理!你道理最大了!但是你想过没有!”

    攻击手的眼神咄咄逼人,那战斗意志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浇熄的。

    “当我们开始问候对方的父母的时候,就不是两箱射击和公寓转点的事情了!不是这个问题!你晓得吧?!这个事情没有完的!”

    锅子姐急切的问道:“你们打完比赛!回去再单独拉个训练室好不好?好不好?”

    “不行!”攻击手猛摇头。

    “达咩得死!”哨兵神情激动。

    要不是比赛规则拦着这两位队员,他们早就动手了。

    攻击手与童话王国的各位大声喊道。

    “比赛只是比赛!诸位你们来评评理嘛!”

    “锅子姐,你失去的只是分!我失去的可是妈呀!——现在我要保住我的妈!你要我等一下?等打完比赛再去捍卫我的家人?开什么玩笑呢!”

    等待安保人员把三位华菱的队员送回休息室另一边——

    ——鲨鱼辣椒合不拢嘴,神情呆滞,似乎受了极强的精神攻击。

    小敏同学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上一场到底是怎么赢的?”

    丹尼尔和豪哥齐声回道:“我也毫无头绪.”

    以华菱这个士气状态来看,上一场比赛的战报也变得十分魔幻。

    小鲨鱼和各位队员解释着。

    “海选队伍良莠不齐,很显然华菱第一轮遇见的对手是臭鱼烂虾,尖兵锅子能以一敌五,这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情况在月神杯的海选比赛里并不少见。”

    “所以各位队员呀,你们的对手只有一个人,如果能拿满她身上的六分,将她淘汰出局,估计都不用你们动手,剩下的队员就会开始内讧摆烂了。”

    “毕竟.”

    话说到这里,鲨鱼辣椒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俱乐部只是输了比赛,他们要保住自己的亲人呀!”

    比赛即将开始——

    ——奇迹哥还是不放心,和被害妄想症似的,一直盯着隔壁华菱队伍里的成员。生怕这些队内矛盾是敌人放出来的烟雾弹,鲨鱼辣椒可以掉以轻心,但是他身为队长,绝不能粗心大意。

    直到奇迹哥伸长了耳朵,激烈的争吵声骂了半个多小时,锅子姐一边捧着平板和队员们解说童话王国的战报,一边用喝骂争吵同等音量的嗓门大声劝解。

    助理裁判上来招呼队员们准备好比赛用枪,想帮忙拉架,可是因为边裁小哥是个韩国人,也挨了中日双方的合力呵斥。

    这个时候奇迹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烟雾弹,这是华菱俱乐部自己搞了个炸药包在队伍里——它早就爆炸了,别说锅子姐,枪匠老师来了也没用。

    比赛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非常快。

    需要注意的细节只有两点,海选前半程的每一天,围绕红塔的模块化沙盒地形都会发生变化。这些复杂的楼区和野地考验着选手们的适应力。

    战报中尖兵锅子的胜利办法只有一种——她需要华菱的队友们一直围绕在她身边,让她作为最厉害的攻击面,与敌人换战损,把复杂的游戏简单化。

    她确实是人狠枪猛的高价值单位,华菱的各位队员可以保护她的六分血线,在正面交火时,她能用更快的速度淘汰敌人,就可以拿下比赛的胜利。

    队友们的争执,也来自上一场比赛中,争夺红塔的两个避风港和转点而发生。

    在锅子姐看来,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就是两箱互射的时候,中国选手笑日本选手打不准。在转点的时候,日本选手笑中国选手跑得慢。

    可是随后爆发出来的争吵,那是完完全全让人失去理智,队伍彻底离心解体,整个士气系统完全崩溃了,没有任何士气工具可以救回来。

    华菱的教练又不是中日混血,代表不了任何人,更管不住这些少爷。

    尖兵锅子是个女人,在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眼里,更像是一个位置暧昧的,想去讨好追求的目标,他们要表现自己,要证明自己更强。谁对谁错在彼此眼中没有任何意义——重点是谁更强。

    童话王国的队长和教练对比赛地图非常敏感。在这张狭窄拥挤的地图中,能够让五人互相策应,同时快速通过,稳定枪线避免误伤的道路其实很少,同时具备这些条件,赶往红塔的必经之路就更少了。

    针对这两点,奇迹和鲨鱼辣椒专程为锅子姐准备了一张大网。

    从比赛开始到终局结束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童话王国的所有队员都爬上楼顶,不做任何保留,冲着中部回字形橡木板道路而去。

    华菱俱乐部这头,由于小队语音已经被骂声填满了,哨兵等于瞎子,队员们也全聋,尖兵锅子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是提前就想到了比赛结果。

    到了中部楼区长巷,朝着争夺红塔的战略地点去,结果来自房顶的射击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是最糟糕的[高打低·打傻逼]的对枪环境。

    两位解说到点下班,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有意义的评价,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相差巨大的比赛,就和初赛海选里大多数对决一样——没什么值得讲的。

    在队友的掩护下,尖兵锅子有机会逃去小超市,她坐在超市门口的塑料椅上,从柜台里拿了瓶可乐,开始借碳酸饮料浇愁,发出愤怒的悲鸣。

    童话王国的五个小伙伴来到这位代练姐面前,提着枪指向她的时候——

    ——她依然在嚎叫。

    “我的分儿怎么办呀!白忙活了!白忙活了!他妈的!为甚么!”

第十四章 还有意外收获

    zw443sx

    初赛日的第二天就这样不咸不澹的结束了,华菱重工的旅途也结束了——可是锅子姐这大姑娘的月神杯还没结束,她给华菱赔了一笔保险,算她把单给打坏了。

    从西街口的小卖部出来,路边买糖葫芦的小朋友都知道,这姐姐看上去很伤心。

    人山人海的步行街头,正是八月一号热情无限的盛夏,这一年里来钱最快的月神杯刚刚开打,第一单生意就黄了。

    由于华菱和童话王国的比赛时间非常早,早上十一点多鲨鱼辣椒就下班了,它抓准机会赶紧呼叫枪匠去捞人——

    ——童话王国想走的更远,肯定得找到合适的替补,尖兵锅子是个合适的人选。

    其他队员收拾收拾行李,要去酒店休息,蹲在某个小房间里看比赛录像就是最好的训练,提前了解对手的作战习惯,如果能隔着电脑屏幕看清元质构成,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这个时候,江雪明戴着加菲猫的头套回来了,穿着一身人偶服,在军品卖场旁边的茶楼等教练来碰头。

    鲨鲨穿着童装鸭鸭鞋,一路“呱唧呱唧”的跑到茶馆里,引来不少人的注视,不过这地方灾兽混种多得很,鲨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特殊角色,客人们只是笑了笑,多看几眼就回过头去接着观赛。

    它看见枪匠的头套时,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

    “你...CosPlay啊?”

    江雪明低声说道:“我和组委会的人接触过了,让他们帮忙隐瞒一下我的身份。”

    鲨鲨问:“成功了么?”

    江雪明:“我换了身人偶服,但是不敢脱头套——在考虑要不要把尾指喊过来,换个女性角色账号。”

    鲨鲨连忙说:“那不行的!不可以的呀!”

    要是大姐大跑出来度假,枪匠尥蹶子不干了,到了实弹规则的比赛里,队员们的装备怎么办?后半程的棍棒格斗和枪弹演练环节,不光要考验选手,还得考验后勤。

    “领导现在有什么吩咐?”江雪明打消了换号的念头:“和尖兵锅子谈谈是吧?”

    鲨鲨立刻说:“对!我这个年纪要和人们去谈钱的事情,肯定是谈不拢的——想了半天还是你比较合适,你和锅子姐姐认识吗?”

    要说认识,那肯定算不上。

    但是在月神杯决赛阶段,雪明担任过六个赛季的裁判,四个赛季的轻武器顾问——这也是无名氏的额外收入。

    雪明对这个大姑娘有点印象,但不多,就像俱乐部前台的酒客一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几位常客能聊上几句话,显得熟络一些。

    换而言之,锅子姐一般走不到决赛日的后半程,在世界顶级的灵能者决斗比武赛事中,她是一个二流偏下的选手。

    “有点印象。”江雪明如实答道:“她本名好像叫...我想想...”

    月神杯的决赛阶段,每支队伍至少有八位队员,三百多位运动员都有自己的真名实姓和选手ID,要裁判去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属实是一件难事。

    恰好枪匠记得这么个小姑娘——

    “——中文名叫赵婷婷,日文名好像是藤原玉美。所在队伍是来阳重工,来阳外贸武器加工厂。”

    鲨鲨问道:“就是那个卖钢管当火箭弹用的?”

    枪匠点头应道:“嗯,没错。”

    鲨鲨拍着手,兴奋的说道:“你认识的话,那就好办了!”

    “这事儿交给我吧。”枪匠扒开加菲猫头套的嘴巴,往里边泡面似的,浇了一壶茶水。

    那阵仗看得鲨鲨惊讶的长大了嘴,表情一下子变成(⊙A⊙)——突然有些怀疑起枪匠的基本智人元质,钓鱼老喝茶都这么勐的吗?

    “走了。”

    枪匠留下这句话,胖乎乎的加菲猫挤开茶客,从二楼翻身跳下,给学生们找替补队员去了。

    ......

    ......

    在军品卖场隔壁两个摊位,就是月神杯比赛地独有的人力资源市场。

    参赛队伍每天都会来到这里挑选新的队友——

    ——比赛过程中,肯定会有临时更换队员的情况发生,海选规则非常宽松,对于人员没有任何身份限制,报名点的前台小妹对齐寂的要求,也仅仅是补办一张身份证件。

    基于这一点,队伍中的人员流动也会变得非常频繁。

    在初选阶段,有许多遭遇失败的队伍士气低迷,队员出走是常态,也有不少就地解散的,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雇佣兵们身上带着一败的耻辱标记,各个队伍的教练团会跑到二手市场里捞宝贝,签下这些败将当做替补队员。

    许多实力强劲的灵能者跑来战斗烈度不那么高的地区炸鱼代练,也是因为这套人员变动规则足够方便,能让他们捞到零花钱立刻跑路,一路转进如风回到自家俱乐部继续比赛。

    按照行业生态,能接到大单的都是团队作战,像之前在阿尔伯特科考站附近熘达的雪獒战团,他们所在的地区因为人口稀少,不纳入月神杯的赛事当中,地区官兵和年轻人也没有机会参加月神杯。

    雪獒的团长海德拉为了给兄弟们加小灶,身体好好吃到饱饱,就会调集队伍里战斗力拔群的小组,到其他赛区去接单代打。

    不过这事儿放在明面上来讲也很不光彩,就像是谁有钱,谁能买下一支训练有素的佣兵团队,谁就能成为区域代表。

    广陵止息和民兵组织吃下了大部分代练市场,这些专业团队通常能带领地区企业的俱乐部走到城市争霸赛的复选阶段,能在漫长的海选赛程中,为俱乐部的少爷们节省体力——但是往往这些开外挂的队伍,通常都走不到最后。前前后后花了一大笔钱,多是给奋斗在中转站维持治安的兵哥哥们加餐了,也算是变相做了慈善。

    人员变动的规则虽然宽松,但是月神杯的赛制中,对假赛和买卖名额这两条的惩罚力度非常大,已经不是禁赛的问题了,是直接纳入违法犯罪的范畴。

    区域代表全队的人员都可以更换,教练可以换,后勤可以换,但是商标和俱乐部主体绝不能换,这是傲狠明德定下的规矩,其中的含义也很简单——比赛的归比赛,金钱的归金钱。

    这种高度商业化的赛事,几乎与每个地区的各行各业息息相关,能来到决赛日舞台上表演,队员们身上的商标要展现在四万万观众的眼前。

    哪怕是一家做儿童玩具的厂子,它突然有出息了,队员们扛着它的旗帜,来到了决赛阶段,这也是四亿人共同观瞻的玩具,马上会成为网红爆款。

    至于佣兵代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了决赛日的舞台上,之前走了多少捷径,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观众舆论媒体压力还给队员们。

    月神杯的选手需知上写明了——希望参赛者尽量保留体力,不要做无用训练,在比赛过程中突破自我完成进化。

    这一条注释也是在侧面说明,请代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终站在舞台上的人,得经过风吹雨打,得穿越崇山峻岭,要迎接一次次挑战,历尽劫难方知旅途的珍贵。

    另一方面来讲,像锅子姐这种单兵独狼出来捞钱,翻车的概率非常大。接到华菱的邀请时,老板与她讲的故事可好听了——

    ——那是一个声泪俱下,谈到企业背景是惨绝人寰,说到劳动报酬是抠门寒酸,最后用情怀大义和炼钢厂几千户居民的心意,一步步把尖兵锅子给哄上了贼船。

    直到比赛结束时,锅子姐对着身份证看了又看,面对合约上的保险金赔款,是直呼上当!

    “玉美啊玉美!玉美!你湖涂啊!”

    她抱着膝盖,蹲在人力资源市场的快餐店旁边,嗓子都快哭哑了。

    “你真傻!真的!那老板明显就是来骗保的呀!”

    “为什么把钱交了你才想起来这茬呢!”

    “队里一个正常人都没有!我去黑德兰大酒店找几个人!都能打进复赛吧?”

    “把攻击手和哨兵换成两条带六分血量的军犬!都比他们好使呀!”

    “玉美呀!玉美!你湖涂啊!”

    她的选手卡片上带着黑色的败绩徽章,旁边有几个队伍的教练都不好上来搭讪——因为这姑娘哭得太伤心了。

    能听见这些打下手的窃窃私语,也有紫水晶主教练派过来的星探猎头,是上回提到的[交响乐团],专门为俱乐部搜寻合适的选手和工匠。

    “华菱真不干人事儿呀...”

    “从第一场比赛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想骗这个姑娘赔保险金。”

    “队伍里一拨中国人,一拨日本人,教练也不管事儿,要她来带,她怎么带呀?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也不晓得她赔了多少钱...”

    这是地方赛区野蛮生态的一部分,虽然癫狂蝶圣教已经不见了,但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想尽办法敛财的坏东西不会消失。

    他们并没有违法犯罪,法律无法制裁他们,但是干出来的事儿基本也要触及道德下限了。

    藤原玉美来到四十一区,完完全全是出于同情心才向华菱重工施以援手。

    但是这家俱乐部给她安排的队友问题非常大,这个人员成分,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比赛。

    大姑娘在签合同时根本就没过脑子,要放在虎狼环伺的凡俗世界互联网,那也是个被套路贷、兼职打工割腰子、网红培训班培训费骗到妈都不认识的耿直孩子。

    与童话王国的决斗过程中,这姑娘全程都没谈钱的事儿,只是非常在乎自己的选手积分。

    因为她就不是为了钱来的——

    ——她想着,华菱工业园外边的小镇子上,有那么那么多的人,期待着俱乐部能够争一口气,能够带着地区企业的荣誉走得更远,至少得赛出风采。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商务代表要的不是月神杯的奖金,是能坑一个是一个,专门冲着她这种天真无邪的冤大头来了。

    玉美肠子都悔青了,哭声一开始是中气十足,后来哭累了就趴桌上睡一会,起来吃了两大碗盒饭,因为四十一区的物价很低,东西也不错,她吃得特别开心,只是觉着二十四个辉石货币在第一区绝对买不到两份虾仁玉米烧肉饭这件事傻乐呵了几分钟,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这回她哭得哼哼唧唧,依然在念叨着——我的分儿怎么办。

    直到一头胖胖矮矮的加菲猫坐到她面前——

    “——姑娘,缺队伍吗?”

    锅子姐立刻警惕起来;“大哥,你没看见我证上的败绩吗?”

    “看见了,缺队伍吗?”江雪明依然执着的问着。

    锅子姐小心谨慎的问:“啥队伍呀?卖儿童玩具嘛?你这人偶服挺好看的,就是模特磕碜了点儿,俱乐部靠不靠谱呀——家里爹妈不管你呀?钙片儿吃少了吧,听上去声音挺成熟的,身高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枪匠哭笑不得,他在当裁判的时候,只知道锅子姐这位选手面对采访时忸怩害羞,没想到下了赛场是这副德行。

    “你说我身高眼熟?”

    “对呀,把你那头套摘了,估计和我那倒霉裁判一个海拔。”这中日混血的姑娘家操着一口东百地方腔:“他人老坏了!比赛开始之前,我要偷跑几毫秒,在哨声响起来之前就出枪,他居然要我吃牌儿!就几毫秒哦!那心眼子和他的身材一样,倍儿小你知道么——后来我就觉着,是不是矮个儿都猴精猴精的...”

    讲到此处——

    ——玉美大姑娘是当着枪匠面,把坏话都说尽了。

    “你不会是来骗我钱的吧?”

    “咳...咳咳咳咳咳...”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日语作调侃:“长得太矮不能入你法眼真是十分抱歉。”

    听见故乡的语言,玉美立刻变得紧张,因为华菱的商务代表就是用这招民族情怀骗她签合同的,说自家人不骗自家人,中国人加日本人——那就是藤原玉美的亲人。

    “讲中文!我听得懂!大哥你到底想干啥?别拐弯儿抹角了行不。”

    雪明开门见山的说:“我是童话王国的工匠,教练派我来和你谈谈,要不要来咱们队里当替补。”

    玉美的脑袋瓜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从一大串信息里筛出来“工匠”和“替补”俩字就囫囵吞枣似的理解完毕了。

    “这哪儿能行呀,我是突破手,不做替补的!而且...等会...”

    吃完了主菜,这一米八二的大姑娘终于稍稍理解了这句话里剩下的含义,把边角料都咀嚼干净,在大脑中消化完毕了。

    “裁判...”

    藤原玉美笑嘻嘻的,突然就站起来了,双手交叉互相握住,嬉皮笑脸的抵着脸颊,歪着脑袋,红黑二色的马尾辫在脑后摇摇晃晃的。

    “嘿嘿嘿...嘿嘿嘿...当面侮辱您不吃牌儿吧?”

    枪匠语气和善:“坐回去,小声点儿...不吃牌的。”

    “我就说嘛!哎嘿!我就说嘛!小红书里边不过一米八的男生都丧失了人权呐。”玉美改用日语小声逼叨着:“我是受了资本主义扭曲价值观的毒害呀!有点刻板印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毕竟我这个人都是中日合资,多少沾点...”

    江雪明:“你稍微停停...”

    藤原玉美立刻应道:“哎!”

    她中文名就叫婷婷,挺接地气的。

    江雪明捂着加菲猫的头套肥脸,有点脱力。

    “那什么...你来当阿豪的替补,可以吗?”

    “那还有的商量嘛?您说是啥就是啥。”藤原玉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跟我回去签合同。”江雪明起身要走。

    “慢点!慢点!”藤原玉美喊道:“我打个包!”

    江雪明惊了——

    ——他惊呆了。

    大姑娘这么能吃的吗?

    玉美一点都不讲究,就吃饭这件事上从来没怕过谁。她展示着自己的绿色碧玺,是充满了生命力的颜色,也是食色性也饿饿色色的基本诉求。

    “便宜大份又好吃!一下下一下就好!”

    回去的路上,玉美就跟在雪明的屁股后边,盯着加菲猫的左右摇晃的尾巴。聒噪的程度比得上流星了。

    “你大尾巴怎么动的呀?裁判?”

    枪匠:“玩偶服有空调,风吹起来的。”

    玉美:“鲨鲨也是玩偶服吗?”

    枪匠:“那是灾兽混种,是活生生的,不是玩具。”

    玉美:“我在您这儿打工,能加分儿不?”

    枪匠:“得看表现,但是应该会加分吧,我觉得你可以。”

    玉美:“那你就是我亲爹呀!”

    枪匠:“咳...”

    玉美:“我问你个事儿哦,大姐大她睡觉打呼噜吗?”

    枪匠:“不打呼噜...”

    玉美:“那我打呼噜,有没有办法不打呼噜呀?我想变成大姐大那样的人。”

    枪匠:“你少说两句话,少吃两口,把脖子上的赘肉减一减,体脂率降一降,睡矮一点的枕头,就不打呼噜了。”

    玉美:“好难哦...”

    枪匠:“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性问完。”

    玉美:“没了。”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玉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完全忘了自己说的[没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偷跑的呀?裁判?”

    枪匠:“你想犯规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紧张的微表情,汗水里有惊惶意味的信息素。隔着五十多米都能闻到,我灵感很强的。”

    玉美:“那有办法盖过去不?方便我下次犯...”

    说到一半,玉美终于觉着不礼貌,于是不说了。

    枪匠:“有高速摄像机盯着呢,我提前喊停,这样比较体面。”

    玉美:“哦...这样子啊。那你能给我签几个名不?”

    枪匠耐着性子,从加菲猫的裤兜里翻找,往工具包中掏出记号笔。

    “签哪儿?”

    玉美大姑娘扒开夹克,往衬衫胸口指了指:“这儿这儿这儿!”

    枪匠翻了个白眼,好心好意的劝解着狂热粉丝。

    “为什么呀?你清醒一点!矜持一些!我老婆要是知道这件事,你活不过第二天,我用无名氏的名义向你保证。”

    玉美立刻说:“那我脱下来给你签?我还有好几件呢!都给我签上!”

    “啊?”枪匠目瞪口呆。

    玉美倒是十分实诚——

    “——枪匠的签名哎!哪怕我再翻一次车,把衣服挂咸鱼上都能赚回来劳务费啦!我只知道自己跑到这么个山旮旯里被骗的好惨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zw443sx

可能会咕咕咕的请假条

    今天下午吃了DQ雪糕云南玫瑰味的那款,结果头疼欲裂昏睡到晚上九点。

    现在才开始写稿,虽然说这个月全勤因为作家积分没有了而完蛋了!但是也要好好更新的,所以先写个通知函在这里,这张请假条如果我小宇宙爆发也可能是会咕掉的。十二点前有可能更新,十二点后一定会更新。

    然后这两天的新增一直在跌,应该是没有多少新人来看了!总而言之感谢大家的支持嗷嗷嗷。谢谢我的衣食父母们能陪伴这本书走这么久这么远。

    月末是有月底冲刺的,应该在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号三天,有月票的衣食父母可以留一下,然后投给你们喜欢的书嗷!本书如果可以满一千张的话,就已经及格了,可以去每个月的作家手气比拼里摸到一百块菜钱了。谢谢~!

第十五章 寻找你的父亲

    zw443sx

    [夜幕来临]这个词对地下世界来说并不准确,当蓝鹰体育馆的灯光完全熄灭时,人们才会恍忽觉得,又一天过去了。

    童话王国的小伙伴们对新来的锅子姐一无所知,只知道似乎来了一个十分专业的强援。就像是校园时代的学姐,很少有后辈会主动敲学姐的房门去讨论学术的。

    如果FE204863在这里,老哥哥或许会通过[后悔药]的神力感叹一声——年轻真好,这些孩子绝不会想到自己能拥有一个如此梦幻的夏天。

    鲨鲨教练给每个成员都安排了房间,而且是两人合住,这样有益于促进团队的磨合。

    豪哥和丹尼尔分在一间房里,与他们在加拉哈德的学生宿舍一样,寝室长绕着铁路网走了那么大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夜晚十点钟,豪哥依然兴奋的睡不着觉,或许是白天面对华菱俱乐部时,有太多太多的精力没有挥发出去,一场架还没好好打完,就因为敌人太弱而提前结束了。

    他和我们宿舍里不爱睡觉的话痨一样,拉着寝室长开始说起天南地北,说起人生哲学,说起事业理想,说起明天,还有明天的明天,无数个明天。

    阿豪:“从这里能看见体育馆,丹尼尔。”

    丹尼尔:“嗯。”

    阿豪:“明天我们的对手是谁呀?”

    丹尼尔:“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豪:“你会害怕吗?”

    丹尼尔:“到时候就知道了吧...”

    阿豪:“说实话,一想到观众席上有那么那么多的人,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停不下来,它要钻出嗓子眼儿了一样。”

    丹尼尔:“这是好事。”

    阿豪:“是好事吗?我觉得自己紧张得不得了。要是我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可怎么办,肯定整张脸都涨成猴子屁股那样咯!在BOSS面前我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丹尼尔:“适当的压力可以让你超常发挥,这是你的天赋。”

    “是天赋嘛?哈哈哈哈...我果然是个天才!”阿豪双手枕着后脑勺,与丹尼尔只有一床之隔。

    飘窗外边起了雾,那是给街道除尘的冷凝水炮车开始工作的信号。

    空调风和潮润的湿气一起涌进屋子里,像海风一样,只是这大海带着点消毒液的味道,阿豪的脑子停不下来,又掰扯到另一个话题去。

    “夺魂,你去过海边吗?”

    丹尼尔:“你还是喊我丹尼尔吧...叫我寝室长也行。”

    阿豪:“为什么?你讨厌这个ID吗?怎么不和教练谈谈呢?”

    丹尼尔犹豫了一会,他就像是绝对安静的音乐教室里,偶尔响起的那一声钢琴音——他的个性如此,显得孤僻生冷和高雅。

    “如果教练觉得这样称呼我比较合适,那就依鲨鱼辣椒的意思吧。”

    “怎么可以这样?!”豪哥的嗓门大起来了:“这不行!要是你不喜欢夺魂这个名字,就应该换一个!你不喜欢的东西,就要立刻拒绝!不然的话...”

    丹尼尔慢悠悠的打断道:“豪,我和你不一样,人和人之间也不一样。还有其他人要睡觉,我们小声一点儿?”

    “唔...”豪哥立刻收敛了嗓门,但是身体也蜷缩起来,变得鬼鬼祟祟的,这一幕让丹尼尔哭笑不得,似乎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的大脑、嘴巴和身体还有心,都是连在一起的,说什么话就得做什么事,如果声音小了,连行为都要跟着一起变化。

    丹尼尔的语气温柔,声线低沉,就像秋天的麦子被暖洋洋的风吹得倒下又站起的动静,他出身豪门,家教严格,却很喜欢阿豪这个小子。

    他耐心的解释着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有些人是水做的,有些人是石头做的。”

    “水做的人呢,就容易被环境改变,可以跟着人们的意愿,去适应环境。”

    “石头做的人呢,不容易被环境改变,很容易成为领袖改变别人的意愿,他们在创造环境和破坏环境。”

    “这两种人很少,因为人们哪里有那么纯粹,都是水和泥巴揉在一起,变成了不同硬度的材料,慢慢生活,慢慢长大,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阿豪:“好深奥哦!”

    丹尼尔:“很深奥吗?”

    阿豪:“就是很深奥嘛!”

    丹尼尔耐心的解释道:“我没有那么强烈的个性,夺魂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太沉重,太招摇了。”

    “太招摇的意思我明白。”阿豪立刻问道:“太沉重是什么意思?佛拉格拉克——你不喜欢自己的家庭吗?不喜欢这个姓?”

    丹尼尔的眼睛里映出街头巷尾的高楼灯光,他刻意偏过头,没有去直面阿豪炙热的眼神:“可以这么说。”

    阿豪立刻指正:“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没有什么[可以这么说吧]——丹尼尔,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校长和BOSS都这么讲过,能在学校获得一段友谊,是除了亲情以外最珍贵的宝物,我们之间不用隐藏什么东西吧!大家都是进一个澡堂子光着屁股淋浴的好兄弟啦!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啊...”丹尼尔想了想,最终决定从前文中那个[大海]出发,“我确实见过海,也是阿杜利斯的海,和我的家人一起去的。”

    阿豪追问道:“那是什么感觉?!我只在电脑上看过海!”

    丹尼尔:“很奇妙...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阿豪:“谁带你去的?”

    丹尼尔:“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大哥二哥。”

    阿豪:“也是阿杜利斯吗?是去看比赛?月神杯?!”

    丹尼尔:“嗯,我和父母一起看大哥和二哥比赛。”

    阿豪:“他们也是骑士比武的好手?!”

    丹尼尔:“没错,而且很优秀。”

    阿豪仔细想了想,他这个大脑光滑没有多少褶皱的思维回路,也能隐约感觉到丹尼尔的个性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了。

    “两个哥哥没有把这个比赛当回事,虽然他们很优秀,舅舅要提拔他们,要把他们调去交通署领一份公职。”丹尼尔接着说道:“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二零二七年九月二十一日,月神杯,阿杜利斯决赛日第三天。”

    “在数以万计的观众眼里,两位兄长的选手生命结束了——面对俱乐部的失利,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可惜,这对哥哥们来讲,只是一场游戏。”

    “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也是这样,只有十五六岁的我还在懊恼的流眼泪,我仿佛像个局外人。”

    “阿杜利斯的大海很美,有三颗不同的太阳在照顾这座城市,能躺在干干净净的沙滩上看日出,在赛程结束之后,就是旅游澹季,可以一个人呆着,只有海浪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我感觉自己的家庭非常陌生,特别是在加拉哈德遇见枪匠老师和流星助教之后。”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可以如此热切和浪漫,这在佛拉格拉克的家族里,是一种奢望。”

    “我每一天都在长大,我的灵能天赋让兄长们开始变得紧张兮兮。”

    “父母的年纪也越来越大,到了放长假回家的时候,我经常会和父亲吵架,不是因为谁有道理,而是因为我没有听话,可能仅仅是没有听从一个指令——这头老狮子感觉到了强烈的领地危机,几乎是出自生物本能,要维护他的权力。”

    “当你讲起阿杜利斯的大海,我突然开始怀念起十四五岁时,那个傻不拉几的自己了。”

    阿豪:“你一直都很聪明呀!”

    “不...”丹尼尔摇了摇头:“第一次和枪匠老师见面的时候,我总是在讲交通署的舅舅,希望能得到枪匠老师的青睐——因为小时候,我的法宝就是舅舅,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喊舅舅舅舅。”

    阿豪:“救救救救!”

    丹尼尔:“哈哈哈哈哈哈...”

    阿豪:“哈哈哈哈哈哈!”

    丹尼尔接着说:“很神奇对么?时间可以让一个傻不拉几的孩子,变成今天的我。”

    阿豪突然面红耳赤:“我还坐在窗边调戏女同学呢!”

    丹尼尔:“你同桌是谁来着?我都不记得了。你的小女朋友?”

    阿豪:“别提了,她半途就退学了。”

    丹尼尔:“你还挺关心人家的?”

    阿豪:“男人总会对第一次恋情有特殊的滤镜...我...”

    “那就不提这个?”丹尼尔非常识趣。

    阿豪:“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丹尼尔恢复了松弛的状态,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我们应该说什么?”

    阿豪:“哈哈哈哈哈哈!”

    丹尼尔很奇怪:“很好笑吗?”

    阿豪:“不是,就有一种,[太裤辣]的尴尬。憋了半天你就给我捅出来这点词儿?”

    丹尼尔:“要不我再给你来点勐料?关于我家族的事情...”

    阿豪:“嗯呐!你说。”

    丹尼尔:“枪匠老师让我知道,原来舅舅不是那么万能——另一件事打碎了我对这个亲戚的滤镜。”

    阿豪:“嗯?”

    丹尼尔:“那是加拉哈德组织的夏令营,学生家属们都得来,我爸妈没时间,就把我托付给舅舅了。”

    阿豪:“然后呢?”

    丹尼尔:“夏令营的地点是第二区的一片自然保护区,在森林公园里。”

    阿豪:“然后呢?”

    丹尼尔:“第一天晚上,我舅舅和另外一位家长鬼混在一起,把孩子们轰去另一个帐篷。”

    阿豪:“啊?!”

    丹尼尔:“这倒不是什么重点,自由恋爱嘛。舅舅当时是个单身汉。”

    阿豪:“哦...”

    丹尼尔:“重点是他找的另一半也是个单身汉。”

    阿豪:“啊?!”

    丹尼尔:“后来我这个人就有点自闭,你能理解吧?”

    阿豪:“哦...哦...”

    过了很久,大概五分钟两个男孩都没说话。

    阿豪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要不再换个话题?”

    丹尼尔:“挺尴尬的。”

    阿豪:“确实挺尴尬的。”

    丹尼尔:“我们能在月神杯走多远呢?”

    阿豪:“我要拿冠军!”

    丹尼尔:“说点实在的吧——我们还没遇见闪蝶。”

    阿豪:“这是我给自己制造的士气工具,目标就定在这里!能走多远算多远!”

    丹尼尔:“豪,说到闪蝶,你想过没有...”

    阿豪:“想过什么?”

    “就是...好像很多很多人都觉得...”丹尼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讲出来了:“很多人都觉得,一个厉害的家伙,肯定有更厉害的父亲。至少这家伙的力量,不能是空穴来风,或许是有个厉害的老师当父亲,对么?”

    阿豪:“没感觉...”

    豪哥的家庭就是个麻瓜,根本入不了加拉哈德巫师世界的法眼。

    丹尼尔接着说——

    “——我一直都很崇拜枪匠老师,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荒野中剿灭骷髅会的腐龙邪教了。”

    “按照这个说法,他也有个很厉害的父亲吗?”

    对于无名氏的来历,秘文书库的材料没有多少记载,虽然枪匠的乘员信息卡和身份卡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很少有人会相信这个魂威拥有傲狠明德部分元质的神秘人,出身却普普通通,是一个来自人贩子家庭的受害孩童。

    阿豪:“枪匠老师的老师是维克托呀!大卫·维克托!”

    “可是维克托先生没有那么厉害的射术,杀伤效率也没有枪匠老师那么高。”丹尼尔有理有据的分析道:“他从来没教过枪匠老师如何作战,他只是把勇敢的心送给了枪匠老师。”

    阿豪:“也对哦!”

    丹尼尔:“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枪匠老师应该就是我的第二个父亲。”

    阿豪:“哈哈哈哈哈!流星助教是第三个吗?”

    丹尼尔:“不一样,流星助教不像枪匠老师那样严格,他更像温柔的母亲,会给我们找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

    阿豪:“你声音小一点!我告诉你,枪匠老师他心眼儿小,超级记仇!”

    丹尼尔:“那就不说这个危险的话题了,再换一个?”

    “队里那位新来的姐姐,就是锅子姐你知道么。”阿豪忧心忡忡的形容着:“她要做我的替补,我不明白——她比我更厉害,我应该做她的替补才对。为什么会这样呢?”

    丹尼尔:“鲨鲨教练相信你,它也相信我会成为英勇的佛拉格拉克一样——成为[夺魂]。”

    “咳咳咳...咳咳...”

    江雪明在门外咳嗽了几声。

    两个小笨蛋立刻就不说话了,那感觉就像是躲避汤姆的杰瑞和泰菲,心率和血压在飙升。

    就在这个时候,雪明用灵体打开门,把锅子姐给送进来。

    他与两个小家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新队员下午在签合同,重新做体测,晚上才有时间互相认识。”

    锅子姐笑眯眯的和两个小帅哥打招呼:“你们好呀!”

    阿豪:“好呀好呀!”

    丹尼尔没有说话,从床上立起身体,点了点头。

    江雪明作为中间人,与藤原玉美说起基本诉求。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我的学生,你可以把你的赛场经验简单讲一下,不用讲太多,挑重点说就行——说多了他们也消化不了。”

    “哦!哦!这个好说!”锅子姐精神一振。

    于是两个小家伙就听见这现役职业选手,谈到来阳俱乐部的战术基本生态。

    “比赛里,身为突破手,我最重要的战术思路,就是找到一个大爹。只要这个大爹足够可靠,为他点亮敌人的位置,找出敌人的弱点。那事情就好办了呀!”

    豪哥立刻举手发问:“那要是没有大爹呢?”

    锅子姐:“那就成为大爹。”

    豪哥:“要是没办法成为大爹呢?”

    锅子姐的表情变化速度非常快,从冷静理智到情绪崩溃只用了一秒。

    “我太弱小了!呜呜呜!没有力量!”

    紧接着恢复理智,从华菱的合同阴影中走了出来。

    “打得不错,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下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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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黑暗中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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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锅子姐刚刚融入团队这点时间里,初赛如火如荼接着打下去,撇开前半程里和臭鱼烂虾的磕磕碰碰——光是这么一位强援的信心加持,就凭空增加了豪哥几乎百分之三十的战斗力。

    除了第一场比赛,鲨鱼辣椒是撞了大运,在抽签的环节里翻了车,能遇见紫水晶这种地区种子,到了初赛第八天,童话王国已经成为了争夺区域代表的大热门。

    每一天的赛程都像是屠杀,打满七个轮次之后,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些从第一区跑来搅局的外来者不是那么好惹的,比起玩票的富家公子,他们具备更强的韧性和战斗意志。

    最能体现童话王国战斗力的层面,是他们惊人的耐力。

    这些年轻人连续斗了七场,到第八天依然没有打算换替补的意思——

    ——这在月神杯的海选环节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JK和豪作为队伍里的尖刀,在月神杯的综合数据统计榜单里,他们的行军总里程和持续移动时间都在第一梯队,几乎变成了两个铁人。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月神杯预选赛,童话王国将迎来第八场胜利。

    从比赛录像来看,这支队伍透着一种奇奇怪怪的神秘感,正如牛蛙战团的参谋解说员所讲的那样——无名氏的作战办法具有强烈的辨识度。

    阿豪这位突破手能在各种各样的房室环境中充分发挥他的灵性创意,显然是在日积月累的磨砺之中,获得了这种家具城里找武器的卓然天赋。

    墙体建材、厨卫五金、电器电机等等等等工具,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可以用来作战,能够变成防具和武器。

    与紫水晶的决斗中,豪哥的掩体墙垒是PVC材质的鱼缸,他很清楚子弹能击碎什么,不能击碎什么,这一切都得益于枪匠的倾囊相授。

    也正因为这种作战办法,童话王国的比赛变得奇妙有趣起来了,观众们每天都在琢磨着,在期待着这个活力十足的小子能给大家整点什么新活。

    与普通观赛者不同,教练们对童话王国这头突然杀出的拦路虎心怀忌惮——它的队员数据样本实在太少了。

    四十一区的本土俱乐部一直都保持着训练状态,在训练赛里,教练团能够收集选手的基础数据,辨清强敌的元质构成,但是童话王国的这种打法,让阿豪和JK变成了两尊门神。

    躲在大门之后的三位恶客还没露出多少真容,最关键的攻击手,那个ID叫做[夺魂]的年轻人似乎一直都藏在阴影里,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作出致命的枪击。

    几乎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四十一区的地方媒体和每日晨报都把童话王国当成了头条,当他们击败紫水晶的时候,人们在嘲笑紫水晶。

    陶森特教练的老对手也在暗自欢喜着,单方面认为是陶森特老马失蹄阴沟翻船。

    可是七十二个小时之后,他们要理解陶森特,成为陶森特。

    藤原玉美变成了一座桥梁,让整个战术制定和执行过程变得更加流畅了。

    原本奇迹和鲨鱼辣椒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执行力层面的差距,从经验丰富的教练到初入赛场的队长,齐寂不是什么比武天才,要他去纸上谈兵根本就不可能。

    休息室里的锅子姐成为了齐寂最好的老师,她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突破手的位置上打了四年,能完美的将教练的战略意愿传递给齐寂这位决策单位。

    赛场的两位解说嘉宾对童话王国这几天里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比赛已经开始——

    ——从大荧幕中能看见齐头并进的JK与豪,以及后方协同冲刺的第二阵列。

    李志文:“几天之前,他们的队列松散,队员之间的枪线都没有互相照应的意思,面对紫水晶的时候,简直和现在是两支队伍...”

    克来恩:“李指导,您的意思是,童话王国的选手之前都是在隐藏实力?”

    “不不不...不...”李志文摇了摇头:“在今年的月神杯开打之前,这些来自第一区的年轻人还没有注册选手ID——他们确实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但是在比赛中进化的速度非常快。”

    这么说着,志文哥敲打解说台的导播提示键,将镜头留给阿豪。

    “他在变强,而且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

    “红塔这张地图,周边的沙盒环境每天都会产生变化。但是核心区域作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争夺高点,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对于突破手来说,这是最好的舞台,也是非常棒的学习机会。陌生的地形与明确的目标就像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围绕着一个据点进行争夺战——这让阿豪和JK的作战经验突飞勐进。”

    “这些年轻人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月神杯,但是他们已经进入节奏——正在快速蜕变。”

    “紫水晶就像是一颗大补丸,它和尖兵锅子这把烈火一起,将童话王国的内在潜力完全唤醒了。适应了比赛节奏和比赛规则以后,我们所看见的,就是来自第一区骑士战技专精的学生们,是他们的真实水平。”

    回到赛场中——

    ——与前几天的比赛流程惊人的相似。

    越过一个个沙盒地形,这些地层砖块之间有明显的接缝分区,就像是一个个多边形小方块,JK能通过这些接缝边界线来判断自己的具体位置。

    如果用红塔作为参照物,是很难精准的感觉到相对距离的,肉眼或许可以看清楚十米二十米,可是超过百米的参照物,就不能当做地标了。

    它终究是一项体育运动,有规则,就有利用规则的机会。

    熟悉了规则之后,在哨兵的路书环节,JK几乎像变了一个人——

    ——指引阿豪和其他队员向着红塔而去,他们的行进速度和初次登场时已经完全不是同个水平了。

    “找到了!”阿豪在楼区飞跑,越过三楼露台向着黄箱飞跑,同时观察着敌方队伍的动向。

    李志文投来赞许的目光:“他简直不像什么突破手,是队伍里的第二个哨兵。”

    克来恩惊讶的说:“他在飞啊...”

    楼顶是JK小妹灵动的身影,攀爬水管翻越护栏。

    楼道的阿豪在往复冲锋跳跃,几乎与哨兵同步前进,很少有队伍能表现出如此强大的机动力,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拥有明确的作战指导计划才会应用这种消防员一样的急行军办法。

    第二阵列的三位队员也在狂奔,在地势更加平缓的巷道马路之间奔走。

    从童话王国的小队语音里,阿豪和JK已经锁定敌人的位置。

    JK:“蓝箱三点钟方向,下二盖三盖之间的公寓楼可能会出来两个,二楼有一个。”

    夺魂:“下二盖是什么意思?”

    阿豪:“就是下水道,一条大马路上三个井盖,中间那个。”

    JK:“二楼至少有两个,一个躲在厕所里,我差点没看见。”

    夺魂:“男厕女厕?”

    JK:“女厕,从窗户往镜子里看,能看见倒影。”

    奇迹:“剩下的两个呢?”

    阿豪:“都在公寓楼,马上要接触,还有十秒钟进入P99的有效射程,接住他们——丹尼尔!到你的回合了!我要飞过去!”

    话音未落——

    ——从黄箱房区的楼顶花圃中冲出一道人影。

    阿豪起跳滞空,蜷缩两臂,一手按住战队服装的胸挂枪兜,另一只手掩面护脸,直直撞碎了女厕的窗户。

    敌方队伍在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从解说席位的摄像机多视角来看,双方哨兵和突破手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第二阵列刚刚赶到中部楼巷,丹尼尔抬枪仰头放空大脑,无人机的旗帜亮起,两声[Out]出局代表着阿豪已经拿下十二分,同时也是他弹尽粮绝的信号。

    JK这位哨兵跑得比豪哥还慢了那么一点,在跳楼的过程中犹豫了那么一下,似乎是被狼蛛的灵丝绊网搞得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过她鼓起勇气紧随其后,跳到半空却开始后悔——

    “——夺魂!”

    她只能喊出这个代号,将希望寄托在攻击手的身上。

    一直躲在公寓里的敌人们终于现身,阿豪完成突破的那个瞬间,剩下的三位选手齐齐探头准备补枪,JK恰好就撞在了最糟糕Timing上。

    敌人在她身后的楼区中,哪怕她及时翻滚受身据枪反击,也得结结实实挨一个大背身。

    枪弹的爆鸣声再次响起,凯希小妹落地之后顺势跌出去五米多远,狠狠的栽倒在墙边,就看见阿豪打空子弹之后,刚刚落地的弹匣。

    回过头去细看丹尼尔与敌人的交火战果。

    隔壁楼宇中有莽撞的射手将手臂靠近窗口,对夺魂来说,那一点点的射击角就足够完成定位了,第二阵列的队友们在敲窗户打玻璃,唯独丹尼尔快步上房,踩着铁网梯道迅速爬去三楼。

    他据枪冲刺身体前倾,眼角的余光瞥向楼宇窗口迸发出来的枪焰,锁定了敌方第二阵列的位置。

    无人机紧紧跟在他身边,随他进入复杂的房室时险些撞上狭窄逼仄的公寓拐角,这袖珍迷你的房区凶险异常,是非常适合藏身的地点,对手选了个很棒的伏击位。

    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从昏暗的楼道中闪过一抹鲜艳的红色。

    余下的三位敌人所在的公寓房间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调转枪口用所剩无几的备弹作反扑。

    迎面飞来的消防干粉灭火器让队伍里的队长失了理智,子弹轰上鲜红的钢皮时,整个房室变得灰蒙蒙一片了。

    丹尼尔就蹲在楼道旁,将P99的枪灯摘下,保持最高亮度,心中默数。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还有子弹吗?”

    “看来留在厕所里的两个队员是诱饵,他们没有枪弹,把火力都留给第二阵列的队友了。”

    “四十七,四十八...”

    “五十二响,不打算接着开火了吗?”

    门栏旁的白灰烟雾中,留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那是药弹钻出来的风眼,直冲着丹尼尔的来路。

    枪声熄灭的一瞬间——

    ——手电转着圈从房门中滑了进去,它就像是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照出浓烟中的三个阴影。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六声狠厉的枪响过后,留在敌人身上的运动手表发出高频蜂鸣警报——

    ——这代表着药弹双击心脏,一枪送进死门,一枪完全致死。

    场下的鲨鲨振臂怒吼着,抱着枪匠的胳膊大声嚷嚷着。

    “开香槟!”

    场上硝烟散尽的时候,丹尼尔伸手挥打着空气中的扬尘,把敌方选手从脏乱的公寓房里拖拽出来,逐个检查胸口心门的伤势和疤痕,后场的医疗团队正在朝比赛现场飞奔——这是海选阶段第一次同时出现如此多的要害击杀,医护组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怕出人命。

    解说台和观众席都是寂静无声,童话王国的攻击手表现出来的杀伤效率让他们感到陌生。

    敌方的三位选手里还有两个是女孩——

    ——丹尼尔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撕开对手队伍中援护手大哥的前襟,确信弹片铁丝没有妨碍心室泵血,没有严重的血栓。可是剩下的两个姑娘,他却不好去动手搀扶,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医护人员。

    比赛终局的哨声都被他忽略了,这位射术狠厉的攻击手急得满头大汗,在镜头前反倒像个小姑娘。

    另一边,阿豪抱着两臂护在JK面前,身上多了十三个弹孔疤痕,在丹尼尔作出攻击的同时,被对手淘汰出局。

    JK跌在厕所的地板上,惊讶的看着这个大男孩。

    “我的妈呀...疼不疼呀?”

    阿豪脸色铁青,但是嘴巴要硬:“一般般。”

    ......

    ......

    于此同时,蓝鹰体育馆的选手休息室里,紫水晶的队伍马上就得开始复选赛程——

    ——佛耶戈·塞巴斯蒂神色紧张,看见夺魂的击杀方案,这张答卷几乎是枪匠的翻版。他的心莫名其妙开始焦躁不安。

    陶森特主教练坐到这个小家伙身边。

    “厉害吧?感觉到压力了?”

    佛耶戈:“嗯...他好强...无论是定位能力,还是杀伤能力。”

    陶森特:“你比他更厉害。”

    佛耶戈:“真的吗?教练,你可别催眠我,这招对我没用。”

    “哈哈哈哈哈!”陶森特解释道:“说真的,这小子开枪打人的时候,还在担心对手的伤势,这就是他的弱点——你崇拜的枪匠从来都不会心疼对手,扣动扳机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

    ......

    “童话王国再一次粉碎了对手。”李指导在解说席上愣了半天,终于憋出来几句词儿:“在这场比赛中,我们能看到这支队伍的成长——藏匿在黑暗中的獠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貌,他们的攻击手,这位ID叫做[夺魂]的选手,杀伤效率与他的老师枪匠不分伯仲...”

    “还是要分的!”克老师立刻指正:“过了嗷过了过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无名氏什么水平,就硬吹!”

    “他才二十岁,未来可期呀!”李指导接着说道:“面对敌人的埋伏,童话王国的突破手似乎没有任何防备,像天真无邪的鱼儿狠狠咬住鱼钩,带着哨兵一起进入了敌人预先设计的射界之中。”

    “面对这种困局,阿豪的应对策略是保留队友的生命,以身作盾拦在了哨兵面前,吃下了所有伤害。”

    “他们都在成长,四十一区的教练团,你们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对手了。”

    ......

    ......

    江雪明坐在场边,为学生们鼓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只加菲猫拍起手来显得十分憨实,鲨鲨一直挂在他身上,见到枪匠如此开心,它立刻问道。

    “你好像对这两个学生很满意?”

    雪明应道:“都满意,我对每一个学生都很满意。”

    鲨鲨:“哈斯本和唐宁呢?”

    雪明:“都是丢人玩意,但是我很满意,他们都很努力,是很有个性的人。”

    鲨鲨:“夺魂看上去最像你,他的身手,还有杀敌策略与你如出一辙,在骑士战技这门课程,是个非常用功的好孩子。”

    “不对,差别还是挺大的。”雪明直言不讳:“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敌人太温柔了。”

    鲨鲨听罢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枪匠以前面对的敌人,大多是十恶不赦的坏东西,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中龙凤。

    丹尼尔·佛拉格拉克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没有办法将杀心变成果敢勐烈的战斗意志,是无限制格斗的心法没有学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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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暴之眼

    “情绪感染是无意识的,通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不知不觉就会陷入他人的掌心。”

    “当他人痛苦时,同样会激活我们的脑区,让我们感受到类似的痛苦。”

    “具备灵感天赋的人们,这种通感共情的能力会非常强大,它是过人之处,也是阿喀琉斯之踵,是[死门]。”

    “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的研究表明,假笑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催眠手段,不仅可以让他人感觉到压力减轻,它还能以假乱真,让身体假戏真做,感受到放松快乐。”

    “但是长期假笑不利于身体健康,有极小的可能会诱发心理疾病,因为表演而孕育表演型人格,最终而催生出精神分裂。”

    从窗台处投下灿烂的阳光,它照亮了四十区乡野郊外的农庄仓库。

    农庄里的房室外边零零散散站着五六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警卫,客厅的投影仪正在播放枪匠的骑士战技课程录像。

    刚才这些话语,就出自《骑士战技·团队协作》的第一课。

    明亮的阳光之下,投影仪中的画面变得灰暗无光,无名氏的影子也渐渐淡去,难以辨出投影画面中枪匠的真容。

    桌上的毛毡染了一些血,分不清是哪种畜牲的,只知道农庄里的主人家刚刚完成屠宰工作,没来得及洗手就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屋里。

    在远离窗台的位置,靠近餐厅和厨卫的小茶台前,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魁梧的斯拉夫人,看面相应该能把人种范围缩小到塞尔维亚附近,历史上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们经常与外界进行基因交流,贸易和战争创造了他们。

    他与故乡的男子汉们一样,留着干练的短发寸头,五官很立体,却不像西欧的人种那样锋芒毕露,特别是一对童趣十足的大眼睛,还有圆润的下巴与额角,让这位不知年岁的壮汉看上去多了几分孩童的感觉。

    来自丹麦的DOTA2职业选手Notail,还有同样来自塞尔维亚的NBA五花肉中锋NikolaJokic(尼古拉·约基奇)都有这种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脸型特征。

    一道张扬的白羽披风成了他的肩饰,矫健有力的四肢似乎难以塞进这张小椅子里,充满力量感的臀腿被一条军绿色的厚实毛呢裤紧紧包裹住,与他搭在茶台上的粗大指节一起,构成了丰沛惊人的元质要素

    白羽披风上边绣出金灿灿的鹰旗,这就是六年之后,时隔一千九百九十九天。无名氏的群狼追逐的鹰隼——永生者再次回到了贸易中转站,再次来到了傲狠明德的地盘。

    “听好了。”他翘起食指,却没有明确的指向某处,眼神失焦,灵魂已经飘去远方:“我的名字叫佩莱里尼。”

    “全名是佩莱里尼·图昂,如果你们愿意成为永生者的扈从,我会将这颗仙丹赐给你。”

    随着指尖横移,它明确指向客厅中跪伏在地的一家三口——

    ——也就是农庄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还有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孩子。

    佩莱里尼是永生者联盟的一员,这些长生不老的人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社会阅历和知识,生命本身只要活得够久,就能变成一团血肉构造的强大怪物。

    此时此刻,佩莱里尼受到了盟会的感召,要来四十区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撇开神神秘秘的仪式感,用大白话的说法,就是给枪匠添堵——

    ——神道城一行打光了无名氏的武器,这些信息传到永生者的耳朵里,却有了一丝暧昧不清的意味。

    时间会杀死神兵利器,也会杀死使用神兵利器的勇者。

    一千九百九十九天,对于佩莱里尼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是对枪匠来讲,从最强硬最冷血的青年时代,来到了慢节奏的中年生活里,看似不可战胜的无名氏,好像没有那么强大了。

    此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无名氏从未出现过如此惨重的战损,武器全部损坏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于是永生者们再次聚集起来,在暗中思付着,琢磨着——这头老虎是不是已经拔去獠牙,可以尝试着撩拨那么几下了。

    童话王国的战报和参赛人员名单,还有李志文的解说播报,让永生者锁定了枪匠的位置,决定用最温和的手段,来试试枪匠的能耐。

    这些生活在智人社会中不死不灭的神鹰派出了他们的点子王,佩莱里尼先生是一位强大的灵能者,会巫术邪法,有魂威护身。

    他的作战能力达不到优秀的水平,甚至算短板。

    这时候我们不得不把坟墓里的人拉出来作比喻,六年前与枪匠正面对垒,在身负重伤战斗意志几乎崩溃的情况下,康雀·强尼依然能击伤枪匠,最后惨败身死,也算是这群妖魔中比较能打的存在,如果把这位爱神当做标准计量单位。

    佩莱里尼的综合战斗力,大约是0.6个强尼小子。

    二十三岁的枪匠是0.9个强尼小子。

    非常惧怕阳光与火焰的玛丽·斯图亚特主母剑术精绝,要单论比武环节的肉体出力,是1.3个强尼小子。

    至于佩莱里尼这位智多星,此次来到四十区的具体计划,是把枪匠的学生们当做第一目标,绝没有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想去功德林里买套房。

    他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四十区一边收集大吉乡赛区的战报,一边关注着枪匠的动向,决定在今天动手,做点惨绝人道的坏事。

    “主人家,你的大儿子在大吉乡的赛场上拼杀,他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佩莱里尼不紧不慢的询问着,语气温柔,摇晃着小瓶子,血红的仙丹碰撞着玻璃内壁,留下点点猩红的血色,紧接着又被这浑圆的肉球吸回去,显露出癫狂蝶的红眼斑纹。

    农场主跪在佩莱里尼身前,这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微微仰起脸,泪水和冷汗挂在他因为过度紧张而扭曲的皮肤上,满是折皱的褐黄色脸皮将水渍挤压成一团团阴影。

    “佩莱里尼先生.我.我不知道您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带着那么多人来我的家里.还.”

    话还没说完,农场主不自觉的想去交叉双手,这是一个防御性动作,可是右臂的手指头已经不见了。

    在入侵这间农庄时,佩莱里尼的雇佣兵们已经完成了肉材的初步处理,剁掉了老农的手指头,用白夫人制品简简单单的封了个口,这户人家就变成了乖宝宝。

    似乎是过于恐慌,男主人嘴里的“还剁掉我的手指头”没有敢讲出来,甚至连责怪的意味都不敢声张了。

    “我已经把名讳告诉你们了。”佩莱里尼不紧不慢的接着问道:“遇见生人要自报姓名,这是最基础的礼仪——而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这个愚蠢的问题。”

    这么说着,他一挥手,在门口盯梢的佣兵队长吹着响亮的哨子。两位手下紧接着大步流星赶将进来,要把农庄主人和妻子小儿子都分开。

    “我有个大儿子在四十一区读书!他十八岁!有灵能天赋!”

    农庄主立刻喊道——

    “——他刚刚入学!青训的成绩不错,当时他给我们打电话说,斑马动力队相中他的元质!要他去队伍里担任攻击手替补的位置。”

    “我的名字叫康德·佩罗,我老婆跟我姓,大儿子叫马利,小儿子叫格罗巴。”

    “大儿子有两个礼拜没和我们通电话了,应该是拿到了动力队的奖学金,他的舍友是个亚洲人,叫成雨田,说他用这笔钱找了个小女朋友,不想让我们知道。”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佩莱里尼先生!佩莱里尼先生!我.”

    农场主老康德越说越慢,像是犯了气喘,因为过度的紧张惊恐,难以呼吸。

    “听上去是个很棒的小伙子。”佩莱里尼赞许道:“我记得斑马动力队,也是大吉乡的热门队伍,是吗?”

    老康德茫然的点点头:“是的.是引擎公司,很出名的。”

    佩莱里尼站起身来,将两个手下轰出去,眼神热切态度温和,来到投影仪旁边,将枪匠的课程给关了。

    “这是他的东西吗?他很崇拜无名氏的英雄们吗?”

    老康德点点头:“对”

    佩莱里尼:“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和马利一样?小格罗巴——你告诉我。”

    这么说着,白羽披风垂在地板上,佩莱里尼一点都不嫌脏,蹲在老康德的小儿子面前,面带微笑的询问道。

    “你也很喜欢枪匠?对么?”

    提到无名氏,小格罗巴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刚想点头——

    ——老康德立刻呵斥道:“不是的!不是的!先生不是这样的!不对!”

    “看来父亲和孩子有了一些小小的分歧。”佩莱里尼立刻兴奋起来,转而向女主人提问:“这位女士,你的丈夫和孩子似乎都有话想说,那么对你来说,家里的几位亲人,都是无名氏的崇拜者?他们很喜欢英雄们的事迹,对吗?”

    “娜娜.”老康德紧张的摇着头,脸上的褶子都要抖开:“不,娜娜.不.不.别.”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对于四十区的普通家庭来讲,无名氏就像是神圣的守护者,是傲狠明德带来幸福安康的神使们。

    佩莱里尼先生这种进人家门砍人手指,酷刑逼问的笑面虎,肯定和无名氏是死敌。

    老康德只想带着家人活下去,仅仅只是想活下去,他不容许妻儿说出错误答案,哪怕是冒犯了眼前这位来路不明,身披鹰隼旗帜的神秘人——他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说不出来?”佩莱里尼先生握着下巴,感觉有些失望:“看来豁出性命保护你们的人,在你们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嘛.哈哈哈哈哈哈”

    老康德跟着尴尬的笑着:“呵哈哈哈.”

    女主人娜娜也跟着丈夫一起笑:“呵呵呵嘿嘿。”

    只有最小的格罗巴没有笑,因为小孩子不会说谎,他只是凝视着佩莱里尼先生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鹰隼的线形瞳,他记得这种瞳孔,八年以前,四十区还有邪教活动的时候,教会里喜食人肉的大人物,都有这么一对漂亮的眼睛。

    “枪匠说得对呀。”佩莱里尼抿着嘴皱着眉,表情非常古怪:“情绪的感染力确实很强,哪怕是假笑,也能让自己开心起来,是一种很厉害的魔法。”

    他撑着膝盖站起,紧接着继续摇晃手里的仙丹。

    “康德,考虑好了吗?”

    康德神情恍惚的答道:“考虑什么?”

    “别再装傻.”佩莱里尼一字一顿,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开始咬牙切齿,原本像是孩童一样的脸色面容,突然从额角冒出青筋:“我可以容忍愚蠢,是个很开明的人,但是不能容忍欺骗——你明白我的意思,却要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我再问一遍,你们愿意为永生者办事吗?仅仅是一件小事,微不足道的事。”

    “这颗仙丹唾手可得,如果你嫌自己老,嫌你的老婆丑,觉得这辈子白活了,是岁月蹉跎一生无望,可以将它交给你的大儿子马利。”

    “他能帮你大忙,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如果他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你这一家子都能重返青春,获得荣华富贵。”

    老康德在一瞬间变了脸色,脆弱的内心防线终于要崩溃。

    是呀为什么不听佩莱里尼先生的呢?

    是的呀是的呀,康德你仔细想想,马利的人生不应该像你一样碌碌无为。

    他可能有光明的前途,也仅仅只是可能——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在地下世界一抓一大把,能受到动力队的青睐,也仅仅是因为走了狗屎运。

    无名氏为你的家庭做了什么呢?

    傲狠明德眷顾过你吗?

    “答应他。”女主人娜娜突然抓住康德的手;“答应他,快答应他!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

    佩莱里尼先生神色疑惑:“女士,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们的性命——不必那么紧张。”

    “我受够了!”娜娜措辞狠厉深情激动:“康德!我不想住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不想!让马利争口气!每天你要开车送格罗巴去十六公里外的学校,然后就是工作工作工作!”

    “要去城区得转两趟巴士.这里的阳光太刺眼了,就因为地里的作物都需要充足的日照?我呢?这么多年你考虑过我吗?”

    “我不管这位先生到底想干什么!你认得他手里的东西对不?!”

    “马利读高中的时候,每天都在补枪匠的网课,这玩意是仙丹.你知道的,只有癫狂蝶圣教的权贵,能拿出仙丹.”

    “对呀对呀”老康德连连点头:“对呀对.”

    像是在神龛前念经的信众,需要击碎内心的障碍,越过那道坎。

    “没错,娜娜你说得对,你讲的有道理.佩莱里尼先生,佩莱里尼先生,您肯定还有别的人选,是么?一定是这样的.我那个儿子又不是什么稀罕货”

    “一定是这样的,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一定是这样的.”

    “无名氏也没有把万灵药送来我家,没有的,他们又不给我钱,也没有帮我换个更大的房子,我的手指头被剁掉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呢?现在他们.”

    “现在.”

    康德的神情恍惚,已经变得魔怔。

    佩莱里尼先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仅仅只是散发出微弱的灵压,就让农场的两位主人“自己说服了自己”——这让他又欣慰又感动。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康德已经红了眼。

    “佩莱里尼先生!您要我做什么!我立刻照您吩咐的去办!绝无二心!”

    夫妇俩怀里的孩子突然挣扎着,朝着这位身披白羽好似神职人员的邪魔发出怒吼。

    “你对我的爸爸妈妈做了什么?!无名氏不会放过你!”

    勇敢的小格罗巴眼中噙泪,握紧了拳头。

    “你这个大坏蛋!总有一天你要被劈成两半!”

    话还没说完,老康德立刻捂住了小儿子的嘴,脸上多了凶狠暴怒:“住口呀!他妈的净给我添乱!”

    “其实这个孩子.”女主人娜娜惊慌失措,跪在毯子边,却不敢去触碰佩莱里尼的腿,只得打开手臂恐惧的解释道:“其实这个孩子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先生,您要是不喜欢他,我可以把他送去姑母家.”

    “那就麻烦你们了。”佩莱里尼笑了笑,将手指头和万灵药都塞到老康德手里:“特别是你,康德先生。”

    他特地嘱咐,像个谦逊的医生,令人如沐春风。

    “手指头愈合的时候会有点疼,实在是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应该付的报酬,一定不会少。”

    康德使劲的点着头,拿来万灵药的时候,就已经被白花花的庞大罐体迷了眼。

    “这颗仙丹一定要交到你的大儿子马利手里,你要知道,他是你们的未来,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会去害亲生骨肉的——如果你们私自将它卖掉,或者把它吃下。”佩莱里尼摇了摇头,抿着嘴没有接着说话了。

    娜娜立刻说:“我明白!我明白的!马利最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有办法的!”

    佩莱里尼留下了一沓现金,没有用HC卡交易——

    “——幸运女神眷顾勇者。康德先生,预祝你的孩子能在月神杯有个好成绩,他的人生也应该有个好成绩。”

    康德连忙站起,去给佩莱里尼先生开门,可是失了几根手指头,拧门把都不好用了。

    佩莱里尼自己动手开门,拍了拍老康德的肩。

    “不麻烦你了,门把手不听话,有办法解决的。”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悲戚,带有苦涩意味的灵压直冲康德的面门。

    “小格罗巴要是不听话,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很难管教,送去姑母家也不是个办法,他已经十四岁,本事不小咯——能做到很多成年人难以想象的事。”

    康德想说点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佩莱里尼没有把话讲完,只是抖弄着披风下的衣兜,露出两个小瓶子——也是仙丹。

    “下回见面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这个事。”

    稀稀拉拉的雇佣兵队伍从农庄撤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广袤的田野中,夏天的季风吹拂着小麦,从水泥路的极远方还能看见两辆套牌车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桌上的毛毡染了一层新的血,这回我们应该能推测出来,这不是畜牲的——是小格罗巴的血。

    夫妇俩心神不宁,望着桌上的钱,开始第三次天人交战。

    你要问第二次去哪儿了?

    第二次的过程太短了——

    ——短得令人感到恐怖。

    就在几分钟前,在牛栏旁屠宰间里,小格罗巴被亲爹亲妈送走,去见姑母了。

    他的尸体还没完全凉透,与大多数欧洲家庭一样,他们的亲缘关系很淡,哪怕是血亲,有了新的生活支柱以后,就可以随便抛弃。

    他一开始仰躺在屠宰间的草地旁边,叫母亲用擀面杖打得头昏脑涨,但没有完全昏过去。父亲将他扛起来,塞到了马厩的水槽里,终于是淹死,再拽到屠宰间的时候,血迹在马房和牛栏留下了一道V字符号。

    他进了切片机,但是刀头切坏了,于是康德把一些酱料送去菜园里。牛栏里的野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黄澄澄的大眼睛里,能照出一个虚幻而迷惘的灵体,那是小格罗巴矗立在房屋外,没有完全离开,也不打算再次进房间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老康德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在,失去了佩莱里尼先生,他就像失去了心灵的依靠。

    娜娜满手都是血,一边流泪一边平静的说:“把仙丹送到马利那里去?照着佩莱里尼先生的吩咐?”

    老康德坐在餐桌旁,用力的呼吸着,过了很久很久,老婆没有说话,小儿子再也没办法说话,他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安宁。

    娜娜终于开始发疯,似乎积压已久的情绪找到了爆发点。

    “我都干了什么呀!我都干了什么呀!他妈的!我都干了什么呀!我他妈的在做什么!我的格罗巴.我的格罗巴.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

    康德打断了她,简单有力的短语像魔咒,让这个又悲伤又愤怒,又恐惧又癫狂的女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了,够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事情变得简单了。”

    娜娜点了点头,跟着看向桌上的仙丹。那颗肉球闪烁着诡异的灰白色光芒,是灵体的特征,普通人看不见这只灰白色的眼睛——

    ——已经离开多时的佩莱里尼先生坐在车上,将眼窝里的假眼扣了出来。

    他呼唤着魂威的真名。

    “接下来就交给你——[EyeOfTheStorm·暴风眼]。”

    他捧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观察着空荡荡的眼窝,希望这么一点元质能够变成灵体的桥梁,将魂威的力量送去远方。

    手机的画面一转,回到了枪匠的课程中。

    “自我消极的人,更愿意选择贬低、伤害他们的对象作为伙伴。”

    “抑郁的人们,甚至会将虐待他们的对象视为亲人挚友。”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拥有极强自毁欲的生物。”

    “同学们,我们需要对抗这种潜意识,用绳索将内心的恶魔绑起来。”

    佩莱里尼关上了手机,轻轻鼓掌——

    “——讲得不错,枪匠。”

第十八章 林荫道的小聚

    晨光县的林荫路,刚刚成年的马利·佩罗坐在公园长廊前——

    ——与他的母亲一样,他有一头暗红色的漂亮秀发,五官俊朗神态威严。

    他捧着海明威的著作《永别了,武器》,从树叶之间洒下斑驳的阳光,和路灯一起照亮了思想与哲言。

    在马利的印象中,这个小县城比起首府要穷得多,西郊公园没有公共厕所,和他同行的女伴只能就近找了个小草丛来解决生理问题。

    合上书页,马利微微抬起头,注意到小女朋友已经回来了。

    “优纪子,你在找什么东西?”

    从护栏旁翻出来一个日裔小姑娘,正是马利名义上的女朋友,她提着裤子满脸尴尬,翻阅栏杆时险些摔倒,一个劲的埋怨着。

    “这个鬼地方,连公共厕所都找不到,马利,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

    马利:“是你要跟过来的。”

    优纪子捂着皮带扣,面红耳赤的坐到小男友身边:“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呀!当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马利没有回话,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优纪子嚷嚷着,对着公园的景观指指点点。

    “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像是现代化的乡下.”

    “早上五点能看见晨光县的太阳。”马利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一眼日出。”

    “为什么不去四十区呢?四十二区也行呀!”优纪子无法理解男友的脑回路。

    马利接着解释道:“童话王国的选手们,就是从晨光县出发的,我想体验一下这里的环境——至于你?为什么你要跟着我?难道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优纪子满脸惊疑:“你这家伙!难道从来没把我当成爱侣吗?”

    “我从一开始就与你讲过,这段感情是用来应付父母的借口。”马利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侧的姑娘家,“我不用每个礼拜都给家里打视频电话,有了更多的私人空间。”

    “不用去应付大学社团的招揽,不用参与社会交际。”

    “只要一门心思扑在学习和骑士比武上,我的弟弟小格罗巴能得到父亲和母亲更多的关注。”

    “作为报酬,每个月我会给你八百六十个辉石货币,用来购买我的自由。”

    “你不必向任何人袒露我们的亲密关系,当我的父母执意要和你通话时,大可以态度冷淡的应付那么一下。也方便以后和我[分手]——”

    优纪子一开始只是底下头,不安的撩动发丝,紧接着大声嘶吼着:“你把我当什么了?!”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林荫道传出去很远很远——

    ——马利离优纪子的距离却很近很近。

    一时间这小子的神智恍惚,似乎完全搞不懂女孩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不是一笔很好做的生意吗?难道是每个月的零花钱给少了?

    在四十一区,每月八百六十个辉石货币足够撑起一个大学生的伙食费,对优纪子来说,平时吃吃喝喝的费用就省下来了。

    “你这家伙.”优纪子神情激动,气得说出母语:“你这家伙就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

    她气血上涌满脸通红,神情忸怩矫揉造作,是又害羞又伤心。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是真真正正的喜欢着你!爱慕着你吗?!”

    “没有想过。”马利·佩罗的情绪平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块冰——

    ——他向着无名氏奔跑,铭心刻骨的学习骑士战技,为了脱离父亲过于强烈的控制欲,才跑到四十一区来念书求学。

    枪匠是他最仰慕,最敬重的人。

    这位无名氏的传说人物对情绪的控制力让马利着迷。

    能够与枪匠的学生们交手,这是马利·佩罗做梦都会笑醒的奇遇。

    可是这个傻女人刚才说了什么话?

    她似乎是要假戏真做?和我讲起轰轰烈烈的爱情?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优纪子”

    马利无法理解,只觉得恐怖。

    “为什么?从三月份开始,我已经给了你七千多块钱,难道这些钱还不够吗?仅仅是配合我演一场戏而已”

    他开始惊惶,内心映射出阴暗的臆想。

    “你还想要我陪伴在你身边?浪费珍贵的时间和你散步,讲情话给你听,为你提供情绪价值,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睡觉,按照你的生活作息饮食起居,来规划我的人生?”

    仿佛有一座囚笼,将马利死死关了进去。

    “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优纪子惊呆了——

    ——她只是觉得,马利·佩罗这个小伙子很好,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可靠,平时不爱说话,衣着体面整洁,还是一个体育特长生。

    起初马利与优纪子用金钱维系这段关系时,她不止一次想过,有没有假戏真做的可能,可是日复一日的等待,一天天过去,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只是导演与演员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进展了。

    直到一百二十天之后,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心痒难耐,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终于单方面坠入情网,在梦里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健壮小伙翻云覆雨,醒来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是面若桃花两颊飘红,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就像是中了奇妙的催眠法术。

    优纪子确信,她深爱着马利·佩罗,哪怕这个小伙子没有和她说过几句亲昵的话。

    她要和马利越走越近,就从晨光县的旅行开始,试图破开两人之间的坚冰。可是就在刚才,马利·佩罗提着一把破冰斧,将她的心劈成了两半。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马利·佩罗嘟着嘴如此说:“我更希望能在人生中最灿烂,最美好的青年时代,努力的提升自己,拥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很抱歉,优纪子——我的生命里没有你的位置了。”

    “混蛋!”优纪子骂道:“混账东西!大混蛋!最糟糕!最糟糕的混蛋!”

    她没有离开,依然坐在椅子上,向身边的马利·佩罗释放怒火。

    “混蛋!混蛋东西!下流玩意!你.”

    “很遗憾”马利只觉得麻烦,要不厌其烦的解释一次又一次:“你开始让我感到恶心,难道我向一个人索要珍贵的宝物,他不给我,我就要去辱骂他?这合理吗——优纪子,爱情和自由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优纪子恍然失神,终于落下失望的泪水,两肩抽搐着,像是失去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阶段性目标。

    她的两条手臂不知道往哪儿放,皮带扣也坏了,它就和今天遭遇的所有事物一样,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要徒步走回交通站都是天大的难题。

    “请把它交给我。”马利·佩罗如此说着,向女伴讨要皮带。

    优纪子的心中还有一丝丝不甘,是唇枪舌剑口中含针:“请?!你还会说请?天哪!你真有礼貌!真是风度翩翩呀!让我羞愧得体无完肤了!”

    马利·佩罗:“我可以试着修一修。”

    优纪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扣带,一巴掌拍在马利手中,抱着两臂气嘟嘟的开始擦眼泪,一边哭一边低沉的嘟囔着,说些马利听不懂的日文。

    马利·佩罗开始捣鼓扣具,将装饰物小心翼翼的拆下,露出其中磨损断裂的卡扣,随手将父母送来的饭盒让出去,把海明威的著作当成保温垫,放在两人中间。

    “这是我母亲做的,你要是饿了,可以吃掉它。”

    优纪子大声答道:“对我那么好干嘛?!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导演,我有钱,会自己买的!”

    “昨天晚上,谢谢你愿意配合我,一起去应付我的父母。”马利一边修理卡扣,从身侧的枪械保养包里掏出工具,一边与优纪子唠起恩情,想安慰安慰这个女孩子:“他们的控制欲很强,如果没有你这个外人在,我又要和家人吵架。”

    优纪子抿着嘴,双手互抱,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很讨厌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明说呢?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却要假装喜欢,真是太奇怪了!”

    马利·佩罗答道:“可是我弟弟怎么办?”

    这句话让优纪子沉默了,她并不清楚马利·佩罗一直逃避一直抗拒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进入高中之前,我的精神元质是由父亲掌控的,肉身元质则是由母亲操纵的——他们决定我的书架,我的食谱,我的生活作息和爱好娱乐。”

    “我的家庭明明没有多少钱,算不上贵族,父亲和母亲却要用贵族的标准来训练我,似乎这么做,我马利·佩罗就真正的成为了高贵的人,会变得富有,会带着他们一起鸡犬升天——这是一种仪式。”

    “如果我默不作声的离开,我的弟弟格罗巴恐怕也会遭遇这种残酷的刑罚。”

    “所以优纪子,你能给我答案吗?我原本想着,只要能在大学生涯加入某支俱乐部,半工半读领到一份薪水,经济独立以后,等到格罗巴也考上大学,我就带着他去远方工作,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偶尔会回来看望爸爸妈妈。”

    “可是现实告诉我,要完成这些事情必须一直保持专注,用充裕的时间和自己相处——我很穷,非常非常穷,所有的元质都必须交给自身,对抗自己的负面情绪,对抗父母的压力,现在你还要和我进行爱情上的拉扯对抗,这让我始料未及。”

    优纪子无话可说,她不是什么富贵家庭的千金小姐,更没有花钱直接解决问题的能力。她默默捧着饭盒,突然觉得马利·佩罗是一个可怜人,要远比失去爱情的她可怜得多。

    因为她可以失去很多个马利·佩罗,再去谈很多很多次很好哭很好哭的恋爱,假相思也好,真感情也罢,这是她的自由。

    可是马利·佩罗生命里绝不会出现其他优纪子小姐了——

    ——他看上去体面整洁俊朗不凡,可是仅仅就[家庭]两个字,可以让这个精神健康的红发小伙变成蚯蚓,为了躲避烈日,不得不在泥泞中奋力的挣扎着,不得不抛下许多同龄人本该拥有的东西。

    “你吃吧”优纪子抓起汉堡,向忙碌的马利·佩罗递过去,“你说过,娜娜阿姨做的东西很好吃——还是留给你吧。”

    马利收拾完扣具,将钢牙嵌进皮带里,还到优纪子手中。他一点都不客气,从来没把优纪子当女人,推诿的场面话都没有说,伸手要去拿汉堡包。

    “谢谢。”

    优纪子加了一个条件:“不行,得我来喂你。”

    马利看着优纪子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亚裔的棕色眼瞳里透着树叶之间的迷幻光斑,他盯着这对眼眸看了很久很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饭盒里的西红柿片,还有酸黄瓜码得整整齐齐,酱料放在小格子里,是娜娜妈妈特地为儿子做的摆盘,她知道儿子很爱干净,食物也要一样一样分好。

    夏天清晨时分,知了和蟋蟀吵闹起来,就像开了个音乐会,跟着公园更远处滑梯旁小喷泉淅淅沥沥的水声混在一起,与阳光作伴的每分每秒,空气里的草叶味道有种沁人心脾的美好。

    马利终于动了,他张开嘴,探着身子往前咬了一口。

    耳边听见优纪子的问话——

    “——马利,我就想呀,你每个月给我的钱,我都存下来。”

    “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去地表世界旅行,去东京,去富士山,去泡温泉打乒乓球。”

    “我可以花钱买下你几天的时间吗?”

    从汉堡面包的夹层里,一团鲜嫩可口的肉球滚进马利·佩罗的喉舌。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咽管,顺着舌尖一路往食道猛窜!

    他脸色铁青,两眼失神,手脚一下子变得虚弱无力,想要挣脱优纪子的手,却无法从皮带扣上挪动手掌!

    喉头和鼻腔传出一阵腥甜的香气,万事万物都变得迷幻扭曲,原本一条直直的林荫小道,此时此刻在马利眼中成了蜿蜒扭曲的山路,他只能僵立着,等待着仙丹夺走他的意识。

    优纪子底下头,依然是那个看似奔放热情,实则忸怩害羞的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她傲慢的认为能够将这段关系延续下去,能够以各种各样的旅行仪式,将魔法转变成奇迹。

    “马利·佩罗,你总是和我讲,你的家有多么多么可怕,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再去找一个新的家呢?”

    阳光洒在林荫路上,晨光县的日出很像日落的光景。天空中的气团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成了鲜红的火烧云,像是热烈又鲜艳的玫瑰花。

    当马利·佩罗在强烈的饥饿感中醒觉,找回一丝一毫为人的意识,那个瞬间,来自口中滑腻柔韧的奇妙味觉体验,让他心生快意,几乎爽到极点。

    太阳越过了林荫道的树叶,从极远方引水渠内河的桥梁,从天的另一边投射来鲜艳的红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终于完全睁开眼,使劲眨巴着眼睛,瞳孔的颜色由金转红,慢慢的完全变成红色了。

    食物的香气依然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优纪子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那种强烈的执着,深刻的爱意不会骗人。

    直到他转过头,终于发现坐在长椅上的女伴,只剩下了一只手。

    只剩下了一只拿捏住皮带扣具,与他紧紧相握的肉掌,白森森的断骨裸露在外,有细密的恐怖牙印留在血肉模糊的断骨伤处,从椅背椅面找不到任何血迹,找不到任何衣物,仿佛凭空消失了。

    马利·佩罗的精神状态陷入了极惊,极怒,极恐之中。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瞳孔在剧烈的震颤,肚腹传来饥饿的低沉兽吼,饥饿感似乎刚刚离开,还没走远。

    在断掌靠近椅面的位置有一些血迹,那是舌头舔舐过洁白的塑椅留下的印子,严格执行了光盘行动,没有留下任何食物残渣。

    马利·佩罗的神智依然停留在优纪子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去旅行吧?”

    他能看见左手掌心之外一闪而逝的扭曲长舌,还有大拇指金星肉丘渐渐消散的猩红眼纹——大脑终于开始工作,应了一句。

    “好”

第十九章 心魔的幻影

    “刚才.”

    马利·佩罗一动也不能动。

    “发生了什么?”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属于四十区的太阳离开了晨光县,黑暗就像海潮,从空腔穹顶一路冲上街头,撕扯着林荫道路的长廊拱顶,它一点点将所有明晰清亮的石子花草都粗鲁的咽下,在夏天滚烫的氤氲晨雾里,漂浮起一圈圈热腾腾的波纹。

    喉头不由自主的作着吞咽的动作,马利能感觉到心脏在狂跳,泵血加速之后,远心的端肢开始发热,手指和脚趾似乎变得更加有力了。

    可是优纪子去哪里了?

    这只手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下子天就黑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

    大脑还没完全醒来,它跟不上如此暴烈的变化,受到仙丹侵蚀的一瞬间,马利·佩罗已经从人类,慢慢转化为授血的怪物。

    整个过程其实花费了五十六分钟,这五十六分钟里,优纪子成为了他的食物——

    ——从鬼胎之中降生的魔婴,将她视为一份优秀的元质,彻底嚼碎、吃光、咽进肚里,连带毛发和衣物,包括椅子上的血都没放过,吃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条断掌留在马利·佩罗手中,似乎是失去意识的瞬间,他想要握紧这个姑娘的手,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念头,让他感觉到莫名安心。

    可是此时此刻,马利依然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他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盯着书本发呆。

    饭盒落在阴暗的廊道草地旁,路灯照得西红柿泛出一层油腻的光彩,与酱料一起溶进泥土里。

    当他松开这只手,颅内的杏仁核终于开始工作,开始传达诡异恐怖的情绪,开始驱策着肉身感官一起,作出惊讶愤怒的感情。

    “这是什么东西呀!”

    马利·佩罗的表情扭曲,脸上多了一层白毛汗,血压猛增的瞬间,眼白里满是血丝——

    ——他甩弄着这条断掌,想松开这只“来路不明”的手。

    马利·佩罗脸色苍白,他的两肩跟着剧烈的呼吸起伏着,胸口鼓胀的幅度非常大,仿佛整个肉身都被改造翻新,肺活量与新陈代谢已经远超常人。

    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单单看着那条断手,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优纪子去哪里了?

    ——为什么?我昏过去了吗?

    ——太阳不见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是灵灾吗?

    莫非是优纪子的手吗?

    糟糕了,糟糕了!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

    马利·佩罗三步并做两步,快速上前将断手捞了回来。

    他仔细辨认着断肢的特征,去观察指头和掌纹的细节,又看见染血的钢卡扣,终于确信这就是优纪子的手。

    可是她的人呢?她到哪里去了?

    被人绑走了?是砍断了手臂然后掳走的吗?

    马利左顾右盼,向着四周的黑暗窥视着,在路灯下他觉得惴惴不安,于是也要躲进黑暗里,他能听见一些低沉的细碎话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要和他说话。

    这一切让他感觉恐惧又悲伤,精神几近崩溃。

    “优纪子优纪子.优纪子.这下糟糕了.大事不妙”

    马利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断肢,却觉得越来越饿,看向尸体时,他内心惊讶愕然——

    “难道说难道说.”

    马利·佩罗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譬如有个强大的灵能者袭击了他们。

    公园里藏匿着灾兽,它可以催眠智人,使人陷入昏迷状态,然后进行捕猎。

    或许是优纪子和他开了个玩笑,做了一份恐怖的甜点,在他睡觉的时候要吓唬吓唬他。

    当马利·佩罗察觉到两臂的异常,捧着断肢的那只手,慢慢翻转过来——

    ——在他掌心的位置,赫然生长出一道粉嫩鲜红的肉芽。

    它就像是美丽的疤痕,张合手掌的动作让它完全伸展开来,变成了眼睛的形状。

    “难道说是我是我把优纪子吃掉了?!”

    马利·佩罗失声尖叫,嘶哑的哀嚎着。

    “我变成了怪物?我”

    无名氏的科教材料曾经介绍过许多类癫狂蝶圣教的授血标的物,经过授血的仪式,诞生的怪物种类繁多,这些怪形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器官异位型增生——与伥鬼的接肢仪式非常相似。同样是增补元质,授血怪物的肢体会生长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器官。

    比如手脚异位多肢耦合这种情况,在无名氏眼里算面相清秀——如果是肉体的其他部分开始长眼睛,这是授血单位开始向着化身蝶的方向演化,属于非常危险的目标。

    马利·佩罗痴迷于枪匠的课程,自然也是听过这套介绍授血怪兽的课。

    他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把优纪子的断掌放下,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左手掌心的两片眼皮。从中露出一颗湿润的灰白色球体,没有瞳仁,血丝很深。

    马利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只希望这颗肉瘤是普普通通的囊肿,哪怕是癌变也没关系。

    现实很残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授血怪物。

    只是一晃神的瞬间,再往手边搜索优纪子的断掌,他却怎么都抓不到友人的遗骸了。

    右臂摸索着干净的座椅,他再次翻转手掌,心神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右手的掌心异化的程度似乎要更加严重,从肉掌的M形横纹中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其中探出一条冒着热气的长舌。

    它发出恐怖的嘎吱声,随着掌心开合的裂隙中,那尖利的牙齿一上一下,马利眼睁睁的看着优纪子的断手彻底被加工成肉泥,涌进了他的臂膀中,变成了一股温热的暖流。

    “我我我我.”

    马利·佩罗怅然落泪,恐惧彻底控制了他。

    “我吃掉了优纪子?我我.我.”

    在这个瞬间,他的世界观崩塌了,所有熟悉的一切,包括人生的阶段性目标和长远规划,包括一直以来他所向往的价值观,他要完成的理想,全都变得粉碎。

    从胳膊里传出肌肉痉挛的阵痛,不一会这张狰狞的嘴巴,吐出来一团扭曲变形的烂钢,它是优纪子的皮带扣。

    “无名氏不会放过我的无名氏.无名氏不会放过我的.”

    马利·佩罗的眼泪流个不停,他低头看着这两只肉掌,突然发了疯一样的飞跑。来到更加幽深黑暗的密林深处。

    西郊公园的人工湖旁,守夜人的小屋还有一些灯光。

    马利蹲在码头旁,开始无力的抽泣,开始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无名氏不会放过我.我最崇拜的人要来收走我的小命”

    “我是无辜的呀我也是受害者.”

    “我不想吃人肉!他妈的!”

    平静的水面照出马利的倒影,他看上去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暗红的头发变得更加鲜艳,眼睛也成了血红色,或许一对美瞳就能解决。

    “没人会相信一头授血怪兽说的话.”

    “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我真的吃掉了优纪子吗?她真的死了吗?”

    “会不会会不会是幻觉?会不会是恶作剧?”

    马利·佩罗自言自语,蜷缩在码头旁,感受到阴冷的湿气时,他浑身打了个寒碜——

    ——他似乎能看见枪匠,能超越时空的阻碍,感受到无名氏的森然杀意。

    “你听我解释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听我解释枪匠老师”

    “我不是你的学生,但是我每天都会来听你的课.”

    “我也想成为你那样的人.而不是被你处决.”

    “优纪子不是我杀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我没有吃掉她,我没有我没有.”

    马利·佩罗低声呢喃着。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右臂的“嘴”说话了。

    “不对,不对哦。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马利·佩罗呆住了,他猛的抬起手臂,是如临大敌紧张惊恐。

    佩莱里尼的魂威依附在这颗仙丹之中,拥有仙丹作为媒介,与马利血肉合一。

    这是一种高深玄妙的巫术,通过这种方式,施法者能够将精神能量传递去极远的地方,控制他人的心灵,影响他人的神智,操纵他人的肉体。做到“灵体附身”的效果,几乎等同于将魂威[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力量送给了马利·佩罗,同时也能留在寄生体身边逼逼赖赖。

    此时此刻,[EyeOfTheStorm·暴风眼]作为佩莱里尼的传声筒,与马利小子讲起前因后果,并且严肃的指正道。

    “不对哦,马利·佩罗。”

    “你说得不对,是你吃掉了优纪子。”

    马利没有回话,他张开两只肉掌,眼睛能喷出火来,眼泪再也没有往下流的意思。

    暴风眼接着说——

    “——要怎么做呢?你会怎么做?”

    “现在你已经变成了吞吃人肉的怪物,受到仙丹的赐福,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在生我的气?”

    马利·佩罗吼叫着——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把优纪子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呀!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这个王八蛋!你这头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

    暴风眼的语气异常平静。

    “马利·佩罗,你那副软弱无力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你的内心渴望力量,渴望自由,渴望强权。”

    “我在观察你的思维,不久之前,你还对身边的女伴吆五喝六,要把她从生活里赶走,可是现在你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你一直都是意志软弱三心二意的垃圾?”

    “这就有意思了,你的人生理想可不是这样的,你要专注,要有耐心,去控制你的情绪——对吗?这才是你想要的.”

    马利·佩罗站起身来大步往林场走,他对右臂恶狠狠的骂道,咬牙切齿吼出嘶哑气声。

    “你喜欢这么干?嗯.好.真棒呀”

    “你觉得我会认输,听你的鬼话?枪匠老师不会放过你的我得保持战斗意志我要接着和你们这些邪魔斗下去你讲什么东西我都不会听”

    他哼哼哧哧,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来到林场的伐木桩子旁,提起一旁生锈的伐木斧。

    他将手臂搭在桩子上——

    “——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狗东西!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如果你是人!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就来取你狗命!”

    “如果你只是寄生虫,是维塔烙印的衍生物,那么我要和你说再见了!滚回地狱去吧!”

    暴风眼:“你是认真的吗?马利·佩罗。”

    马利举起斧子:“你有三句话的机会,现在已经用掉一句了。”

    暴风眼:“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说真的——当你还是个智人的时候,你的元质构成像一团烂泥,是扶不上墙的残次品。天赋对你来说是天上的浮云。你只能用更多的时间,更多的集中力,超越常人的付出,换回那么一点点回报——这真的公平吗?马利·佩罗,这真的公平吗?为什么有的人就是那么优秀,因为他们有同样优秀的父亲母亲。”

    高高举起斧子的那只手臂突然僵住,马利·佩罗的脸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暴风眼:“这算第二句还是第三句?我知道我的话有点多,但是”

    “算第二句,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马利·佩罗答道。

    暴风眼:“我的名字叫佩莱里尼,是一位永生者,我能够赐予你强大的神力,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这些不老不死的人,就是神灵。”

    马利·佩罗挥动斧头,狠狠劈在木桩上。

    斧刃停在手臂旁,猩红的长舌跟着飞溅的木渣滓颤了那么一下。

    暴风眼接着说:“看来咱们短暂达成了共识,似乎能够多聊几句了?”

    马利没有回话,握住斧头的左臂僵住,没有动弹。

    “接着说。”

    暴风眼继续说道——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继续?”

    马利:“从优秀的人开始,从优秀的父母继续。”

    暴风眼兴奋起来,它认为自己已经抓住了马利·佩罗的死门所在,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你没有这些东西,所以错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父母。我理解你,真的,我非常理解你。”

    “在人世间活了这么多年,我见过许许多多悲剧,它们大多来自家庭。”

    “孕育出杀人犯的父母,通常也是罪犯,能造就一番事业的人,他们的家庭本就幸福美满。”

    “从小受到辱骂殴打,受到苛厉责骂的孩子,长大了要么变成内心软弱思维畸形的变态,要么变成色厉内苒蛮横胆小的人渣。”

    “再看看人中龙凤,哪一个不是依靠着父母两亲的基因构形,加上童年青年美好的正向环境养育塑造出来的?他们自豪勇敢,充满信心,哪怕挫折当前遭遇失败,也有改变命运的胆量,他们见识不凡眼力过人,是杰出的领袖,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讲是环境塑造了他们,父母塑造了他们。”

    “在你的思维深处,一直都有这么一头心魔。”

    “你的父亲母亲,只是两个假货,他们与你一遍遍宣讲着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咒语,却要你来施展这个魔法。他们一次又一次用生平从未执行过的常识来教育你,譬如要做礼貌的人,要成为高贵的人,可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高贵和礼貌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马利·佩罗。”

    “如果没有我,你依然是那个软弱无能的胆小鬼,想凭借加倍的专注,加倍的付出得到对等的回报,可是远超超人的休息时间和训练时间,这些东西并不能换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你知道的,从根源上,你比不过那些[天才]——”

    “——其实我很讨厌[天才]这个说法,仿佛什么奇迹,都能用天才解释。”

    “枪匠能算天才吗?他是我们的死敌,就像是上天派来绞杀我们的神使。”

    “他一定也有非常优秀的家庭环境吧”

    “不然怎么能塑造出如此强大的元质构型?”

    “所以从一开始,马利·佩罗,你的目标就是错误的,你的理想也是荒谬的。”

    “授血仙丹能让你变得不凡,变成超越普通人,碾压同级灵能者,甚至能杀死VIP的强大存在。”

    “佩罗呀,佩罗.”

    “你看,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上一秒你我还在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死磕。”

    “你讨厌这娘们,我就把她变成食物,也算是一种废物利用。毕竟每个授血的神圣生命刚刚来到人世间,都需要一口母乳。”

    “你可以缅怀她,将她看做有再造之恩的新母亲——但是不要悲伤,她已经与你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你的力量来自于她,你的成就,你的荣誉都会回到她的身上。”

    “春田优纪子是你的一部分,像我一样.一一样.一样?”

    话还没说完,斧头就已经落下了。

    马利·佩罗狠狠的砍断了右臂——

    ——他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暴戾和疯狂。

    斩断臂膀时带来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脖颈鼓起青筋。

    从手臂中喷涌出来的血液像是消防水阀爆炸了,把木桩浇成红色。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王八蛋!”

    马利怒吼着。

    “真他妈疼呀!真他妈的.疼死我了!操!操!操!”

    暴风眼遇到了一块硬骨头。与内心软弱无力的双亲不一样,这个小孩子似乎拥有非同寻常的决心。

    它瘫在树林湿润的落叶里,血液往层层叠叠叶片中渗到更深处。

    这条断手重新开始爬行,又一次爬回木桩前。

    暴风眼好声好气的商量着。

    “你知道修复这种伤势,要吃多少人肉吗?马利·佩罗——伤害自己也是内心软弱的表现,你甩不掉我的,我们已经彻底变成[一个人]了,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一个人]。”

    马利吼道:“把优纪子还给我!”

    暴风眼答道:“怎么还给你呢?是怎么嚼碎了就怎么拼回去吗?”

    马利接着吼道:“把我的生活还给我!我本该拥有的自由!我的人生!都还给我呀!”

    暴风眼接着答道:“或许有些转化尸体变成行尸走肉的办法,可以满足你的需求,我得好好去查查早年做的灵能魔术笔记——需要一点点时间。当然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你需要帮我做一些小事,微不足道的事。”

    马利瘫坐在木桩旁,身体变得虚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条恐怖诡异的手掌,重新拼拼凑凑,挤回断臂伤处,不一会又变得完整,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暴风眼接着说——

    “——如果我无法说服你,无法改变你的想法,那么就只能威胁你了哦。”

    马利耷拉着眼皮,已经没有多少精神了,他感觉越来越饿,越来越渴。

    “放你妈的屁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别他妈异想天开。”

    暴风眼轻声唤着马利·佩罗最在意的人。

    “要是你不想干,总会有人干的——如果格罗巴·佩罗这个小孩子,也要变成授血怪物,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马利眼睛猛的睁开——

    ——他终于泄气,像是所有的勇气都用完了。

    斧头从手中滑落,露出掌心的眼睛。

    它原本是灰蒙蒙的一片,如今鲜活的转动着,血红的瞳孔一下子摆正。

    暴风之眼凝视着灰心丧气的马利·佩罗,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

第二十章 本性难移

    海选的赛程过半,童话王国的队员们渐渐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

    第一阵列的两位先锋状态下滑,这个时候就轮到尖兵锅子上场,为其他队员保驾护航。

    关于凯希·杰拉德的替补队员,鲨鲨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只年纪轻轻的灾兽混种心里有个很大的梦想,这一次月神杯或许是它离冠军奖杯最近的一回。

    按照往年的人员配置,其实鲨鲨也带过更厉害的灵能者们,却没有多少底气去窥伺十二石金杯。

    它最好的成绩就是区域代表,在决赛日品尝到了苦涩的失败——那一年它的人员配置要比如今的童话王国更加豪华,是地区的种子队伍为基础,挑选出来最具潜力,即时战斗力保持的最好的八个人。

    这八位队员最次的那一个也已经化茧,最厉害的那一个即将拥有魂威,在羽化成蝶的最后一步,希望能在月神杯中完成进化。

    但是在面对决赛日遭遇的对手时,要与其他区域代表队展开完全陌生的决斗,它手下的精兵强将一败涂地,好像脆弱的婴儿一样,变得不堪一击。

    在它的职业生涯里,它一直都是非常刻苦,非常认真负责的主教练——赛后鲨鲨总结了几点原因。

    地区种子看上去似乎是最佳选择,可是一旦来到陌生的环境,天各一方的地域差距让他们平时很难有机会和其他区域代表队打训练赛。

    留在地方赛区殴打同乡的种子队伍一旦遇见完全陌生的对手,没有品尝过强烈的挫败,整支队伍无法处理紧急危机,士气崩溃的瞬间自然是一败涂地。

    还有金钱利益上的桎梏,像是囚牢一样死死抓住了这些队员的脚脖子。

    月神杯的决赛日程里,每一天的赛程都要面对数以亿计的曝光量,地区种子以前要面对的聚光灯,也仅仅是老家那几个媒体电台新闻报社。

    在这种舞台上,任何失误都会被放大一千倍,一万倍。

    这些失误带来的后果,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工资,改变他们的生活。这些因素对于地区种子队的成员来讲,迫使他们丢掉了自己的战斗意志,变得胆小怕事,变得畏首畏尾。

    综上所述——

    ——鲨鲨之所以认为这是它距离月神杯最近的一回,是因为月神杯的赛制特殊性。

    在决赛日开始之前,谁都不知道它的[主题]是什么。

    在多年之前,因为BOSS一时兴起搞的[败者晋级]主题赛制,月神杯变成了慈善表演,尽管如此大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主题]对于月神杯来说,就好比灵体蜕变化茧成蝶的过程。

    世上的所有战斗,所有兵法——

    ——它们都在强调着自己的主题。

    如果没有政治主张,没有合理的战争借口,没有理由进行骑士比武,士兵会懈怠,将军会迷茫,面对敌人时,战斗意志会瞬间崩溃。

    哪怕是拳击比赛,也有高贵的金腰带,有肮脏的地下赌场来催生出强烈的战斗意志。

    鲨鲨教练对童话王国的信心,有一部分来源于[主题],今年的月神杯主题还没确定,队伍里的哥哥姐姐们似乎已经占齐了辉石的六色属性,他们拥有强烈的个性,对藤原玉美这个新来的雇佣兵一点都不排斥,似乎不需要磨合期,像是两股水流融合在一起,迅速变成了向心力极强的凶猛激流。

    鲨鲨的另一部分信心,来自于月神杯决赛日程中的对手。

    它只去过一次决赛,碰上的对手出身草莽,就是加拉哈德分校里几个元质出众灵能微弱的大学生组了个宿舍队,装备都是从他们的地区种子手里借来的。

    在灵能者的骑士比武里,能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很多。

    元质构成,精神力量,灵力。

    战术思维,协调性,对武器的操控能力。

    判断力,和队友的语言沟通,金钱的支持。

    抽签的顺序,体能和运气。

    这些东西都很重要,缺了哪个都走不远。

    但是击败鲨鲨的这队大学生,拥有几样最重要的特质。

    他们和童话王国的哥哥姐姐出奇的相似——

    ——他们热爱决斗,享受决斗。只有在比赛结束之后,才会在意输赢得失。

    他们的战斗意志坚如钢铁,与佛耶戈·塞巴斯蒂一样,有极强的求胜心。

    如果一支队伍里,只有一个人特别想赢,佛耶戈就会变得特别尴尬,思维和队长无法保持同步性。

    但是一支队伍里,所有人都特别想赢的时候,他们会忽略很多很多杂音,能自然而然的产生化学反应,团队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语言沟通往往不如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来的方便快捷。

    鲨鲨的队伍在被暴打的时候,见识过这种神奇宿舍队的凝聚力。那是它的职业生涯中,在观赛席上感受到的最美好的决斗,如果失败一方不是它的话就更好了。

    童话王国的队员们也有这种特质,正因为鲨鲨在初赛海选时看见了这些特质,故而它会认为,这支队伍拥有问鼎冠军的可能性。

    尽管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点,但是五根手指头攥在一起,就能变成拳头。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体育赛事,诸多俱乐部都在花费重金和时间来研究人员配置,组织队员挺过难熬的磨合期。

    让鲨鲨感到惊讶和惊喜的地方,就是齐寂——

    ——原本鲨鱼辣椒认为阿豪是一个极具价值的突破手,后来JK克服困难超越自我的表现,又让小鲨鲨惊掉了下巴。

    紧接着就是丹尼尔师承枪匠的处决能力,看似这些队员的功能毫无关联,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可是比赛录像的音频回到鲨鲨手里的时候,鲨鲨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自然而然的发生。

    选点进攻,退缩防守,据高停留,人员走位。这一切决策都来自齐寂,来自这个泉水指挥官,几乎一枪都没有开的最菜队长。

    让合适的人,去执行合适的任务,站住合适的房间,开合适的枪。

    不论是布置进攻还是防守应对,齐寂小哥哥真的可以一心多用,他能站在每个队员的立场去考虑实际的赛场情况,最后迅速的下达正确的指令。

    如果世界上有“冠军相”这种东西,那么齐寂已经有冠军之姿了——

    ——鲨鱼辣椒从来没见过如此谦卑朴素的队长,光是能让小队所有人都乖乖听令,把命令听明白,最终完美的执行,只这一点就可以让百分之八十的队伍望尘莫及自惭形秽。

    月神杯的比赛烈度非常高,在紧张的枪弹对决中,从来都是强者说了算,这几乎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比赛的生态。

    击杀比最高的那一个似乎永远都是领袖,只因为他们的枪够狠。

    在观众眼里,能拿到最多的人头,就必须成为教练钦定的队长。否则拿不到商品代言,没有企业赞助,舆论风波也会摧毁队伍的向心力。

    童话王国没有这种问题,因为队员们大多数都是枪匠的学生。他们的老师是整个地下世界枪最狠的人,击杀比最离谱的精英单位。

    可是在现实发生的战斗中,枪匠却很少做决策,对癫狂蝶圣教的战略决策是傲狠明德与智库来决定。

    地方执政官的配合下,具体行动如何进行,是攻坚队伍与无名氏一起做部署决策。

    到了战术决策层面,要是有嗅觉敏锐的青金卫士存在,枪匠会把决策权交给杰森·梅根,他自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可以为自己设计一套攻坚办法,能够利用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杀伤敌人,敲碎电子仿生人的脑壳,但是极少数情况下,他才会给无名氏的其他战士提出决策意见。

    攻破小兄弟会,剿灭劳伦斯·麦迪逊手下战帮的快速反应部队,这些兵哥哥们曾经收到了大姐大的作战意见指导书,那也仅仅是指导,具体如何执行,还得看各个战团的团长如何微操。

    童话王国的队员们都是枪匠的学生,他们从来都不在乎队长是谁,因为老师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当过队长,如果要无名氏来组个团,枪匠不会是队长,身为青金半狼的杰森·梅根才是决策者——

    ——现在他们清楚了,鲨鱼辣椒是对的,齐寂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看上去好像从来没开过枪的小兄弟,心算和记性都非常好,他有很棒的空间感,能准确的知道一阵二阵的队员们到底在什么位置,距离的判断和计算能力是世界顶级。

    仿佛在虚拟游戏的世界里,齐寂小子已经遭遇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

    对齐寂来讲,骑士比武非常有意思。

    一开始他觉着游戏不如现实,有许多参数和物理规律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

    再后来他觉着现实还不如游戏,因为没有哪个人能一直保持反应时间一百毫秒,定位时间一百八十毫秒的日常生活。

    灵能者的条件反射和生物电系统已经远超常人,在CS:GO的顶级赛事选手中,能够保持两百毫秒的定位能力,已经是世界上反应最快的那群人。

    这里的[定位],指的是[看见敌人→完成瞄准]的时间。

    曾经我们在枪匠射爆电子仿生人的镜头,见识过神灵般操纵枪械的技艺,那是外挂锁头,用芬芳幻梦的灵体强行带动肉身,完成了多点定位击杀。

    对于齐寂来说,他的日常工作需要他一直都保持着类似的条件反射,几乎和呼吸一样自然。

    在拍卖行争抢捡漏,与脚本机对抗。

    在香蕉道选点拉枪,然后被当做外挂VAC封禁。

    是一边打字,一边超神。

    每个操作决定他每天的收入,每顿饭吃什么,是挨饿还是继续逍遥快活。

    他热爱游戏,并且沉迷其中,这使得他拥有了一套脑内工作清单时间表格。

    将平时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都清理出去,把童话王国的每个队员都当做一个游戏角色,经过反复训练,输入语言和得到有效反馈的计数简单做一道数学题,齐寂在前半程的比赛中完成了蜕变,已经来到了化茧阶段。

    而且这小子嘴真的很甜,队员们听见命令时,就像一个小弟弟在向考试中的哥哥姐姐们递纸条,纸条上写的就是正确答案。

    躺在俱乐部办公室的摇椅上,鲨鱼辣椒乐不可支。

    复赛刚刚结束,又是一场大胜,童话王国已经提前锁定了城市争霸赛的席位,要去争夺区域代表。

    队员们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其中半天还要留给车程,半天留给采访,满打满算能休息二十六个小时。

    童话王国的总部就在海螺镇的小商品市场旁边,这里是镇子最热闹的地方。

    打完复赛的小伙伴们比其他一败队伍拥有更多的时间来调整状态,但是今天队员们要和老板见个面。

    值得一提的是,枪匠与童话王国总经理的会晤特地留到了最后。

    学生们的状态还好,只有豪哥和凯希看上去精神不振,队伍里的补剂所剩无几,上一回企业赞助的巧克力,能够补充体力和精神力的灵药也吃光了。

    鲨鲨特地委托枪匠,希望枪匠能够多弄几颗大补丸,不然城市争霸赛的路会很难走。

    等到学生们和老板打过招呼,江雪明终于换下加菲猫的玩偶服,把洗得发白的猫猫头给摘下来。

    他一言不发,冲着老板办公室走去,越过轰隆隆的吹糖工作室,展品柜上有许许多多彩糖人偶,心中默默想着——

    ——要不要给老婆孩子带点?这些糖果看上去真的很漂亮。

    他是心猿意马毫无防备,完全放松的状态,一脚踩进办公室的瞬间,却感觉到了熟悉的灵压。

    小鲨鲨之前和他讲过,童话王国的老板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是个姑娘家。

    枪匠没有多想,大抵是冲着无名氏的传记或者英雄故事来的,就和藤原玉美一样,见面聊几句,把滤镜都摘掉,也能好好相处吧?

    可是踏进大门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的向腰间摸枪。

    充满了腥臭味道的灵压散发着危险的信号,等到大门完全打开时,老板椅上坐着一个面善的老熟人——弗拉薇娅。

    曾经在小兄弟会红糖厂打工的罪犯,再次出现在枪匠面前。

    一旁站得笔直的秘书,正是与黑蛇对应的白蛇——杜兰。

    两姐妹一人是红黑配色的西装衬衫,一人是蓝白搭配的裙裤外套。

    等到枪匠完全把门打开,杜兰如沐春风开口笑道:“请进!”

    江雪明站在大门前,没有其他动作,他慎而又慎的问道。

    “这娘们不会抱我,不会亲吻我,也不会让我老婆知道,我进了这间屋子,对不?”

    杜兰眯眼咬牙露出落井下石丧心病狂的笑容。

    “当然不会!哎哟!你怕什么呀!我们应该怕你才对!”

    枪匠强调着——

    “——她不会知道,有个富婆包养了我的俱乐部,给我的教练打钱,还要我单独来这个办公室,和你俩会面,对不?”

    杜兰哈哈大笑,一旁的弗拉薇娅却没有任何动作,以她这个乐子人习性来讲,应该早就笑弯腰了才对。

    这对姐妹本该受刑,哪怕作为污点证人,在小兄弟会犯的罪过也要逐一清算。自从两人送去青金裁判所之后音讯全无,似乎被保护了起来。

    今时今日,再次与这两位改变他命运的人重逢时,她们却摇身一变,成了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在四十一区开了一家疗愈肉身与精神的食品药品厂。

    弗拉薇娅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她看向枪匠时,就像是在观察着一个陌生人。

    过了很久很久,这位大老板仰起头,与身边的好秘书杜兰问道。

    “我认识他吗?杜兰!我应该认识他吗?这小子以前和我有故事?长得不赖嘛?没想到我也能泡到这种货色呀?”

    杜兰轻轻抽了弗拉薇娅一耳光,是只动手,连身体姿态都没有半分变化,像是做过很多次这种亲昵的动作了。

    “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你清醒一点!”

    弗拉薇娅张着嘴,看上去不太聪明,有点呆呆的。

    “唔!那也挺好的!省得我再心碎一回。”

    江雪明走上前去,终于看清弗拉薇娅的脸色——

    ——这拉美裔的姑娘抬起头,从衬衫领口能望见锁骨和脖颈的健康肤色。

    皮肤上密密麻麻排布着一列列散发出金红色火焰的文字,是大卫·维克托的手笔,地狱高速公路为这条凶悍的黑蛇重写了一段人生。

    江雪明向杜兰问道:“老师帮了你们?”

    杜兰耸肩无谓,神情坦然。

    “是伤筋动骨,四处奔走,从安防护卫开始做起,配合广陵止息作战,害了多少人,就要偿多少债——死罪已免,活罪难逃。”

    江雪明:“看起来近况挺好的?”

    杜兰望着这间办公室,歪着脑袋笑了笑。

    “嗯,至少有个地方安身了。给孩子们做糖果,给老人家送好吃的救心丸,平时出远门也有特情人员看着,BOSS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们。”

    江雪明凑到杜兰耳边小声问:“弗拉薇娅她”

    “什么都不记得了。”杜兰低声回道:“关于她的故事,维克托先生重新写了一遍,她现在是心地善良,好色贪财的小公主。连名字都改了,她现在不叫茜茜,叫爱丽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维克托先生.”

    “你们挤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弗拉薇娅嚷嚷着:“杜兰!你不是说他结婚了吗?难道你要和他搞点婚外情?这么刺激的事儿你得带上我呀!”

    杜兰翻了个白眼,又轻轻抽了弗拉薇娅一耳光。

    她与枪匠无可奈何的说——

    “——但是嘴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维克托先生特地嘱咐过,元质会影响思维模式,人的天性是无法改变的。给您添麻烦了。”

    挨了耳光的弗拉薇娅张着嘴,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嘴里的虎牙是授血之身的特征,它亮晶晶的。

    杜兰与枪匠一起看向弗拉薇娅,并且说。

    “她一直都这样,思想无耻下流,性情贪财好色,怎么写都改不了。”

    弗拉薇娅神情得意,自豪的抱起双手仰起头。

    “谢谢夸奖!”

Act.Zero·Battle Beast丨战兽

    “哲学家基金会接纳了我们。”

    杜兰邀请枪匠来到茶室,要和这位旧友单独谈谈近况。

    江雪明:“所以你们变成了世卫组织的雇员?”

    杜兰:“没错,以前都是跟在你身后,干点零零碎碎的闲杂工作。”

    江雪明:“我身后?”

    杜兰解释道:“无名氏对癫狂蝶圣教的征伐之路会带来许多其他的小问题,譬如平民该怎么接纳新的执政官,各个地方原本靠着人肉生意来支撑经济,现在都得改头换面重新起步——城市的内脏被挖走了,总得填上新的。”

    给枪匠管上茶水,杜兰接着说。

    “我和弗拉薇娅就跟在你后边,你的任务地点在哪儿,我们当时所在的民兵组织会提前来到战区周边踩点望风,随时准备策应援护,如果无名氏的任务顺利完成,我们民兵组织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是挨家挨户查户口,小心提防隐藏在良民中的暴匪,把治安战的任务完全交给后来赶上的队友,才能继续追逐你的脚步。”

    枪匠:“看来你们打了很多仗。”

    “不算苦。”杜兰笑着摇了摇头:“比起我们的工作,大当家的,我觉得你才是那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她撑着下巴,回忆着前几年刑期里当民兵的光景,那时候弗拉薇娅还没有受到维克托先生魂威的影响,她们需要保持魂威的战斗力,运用灵能成为战斗单位,帮助傲狠明德清理肿瘤收复失地。

    对于杜兰所在的民兵组织来说,驰骋在一线的无名氏们,每次都能给她带来新的震撼——她越过城市的残垣断壁,在血流成河的街头巷尾清查敌人的尸体。总能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艺术品”。

    四处可见的人头塔,邪教徒的尸首堆积成山。

    灾兽和参与圣教的灵能者们,还有授血单位,这些玩意大多都是死状奇特,让人琢磨不透他们的死法。

    无名氏就像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狂风,吹过零号站台,当地的城镇乡村都会得一场大病,如果居民们赖以为生的行当已经和癫狂蝶圣教分不开了,灵能者与普通人一起成为大大小小的传销领袖邪教头子,那么场面会更加血腥。

    杜兰每次抵达新的战点,无名氏已经离开,她只能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利用白蛇的特殊灵能去臆测之前发生了什么,当她身临其境的感受到无名氏的战斗流程时,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身为授血之身,她曾经也是癫狂蝶圣教的一员,当这些教友变成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肉块血泥,她也会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要是傲狠明德没有给两姐妹这个机会,恐怕她们也会变成无名氏手下的人头——不,恐怕连人头都留不下。

    “从前线回来以后,工作就轻松了很多。”杜兰端起杯子时,浑身肌肉不由自主的紧缩,手指不自然的颤抖着,慢慢握上杯盏,看得出来,她在面对枪匠的时候非常害怕——就和FE204863曾经给她带来的恐惧一样。

    只不过这一回,飞机上的小魔鬼已经变成了大魔头。

    江雪明:“紧张吗?”

    杜兰低眉垂眼,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有点.你宰了太多畜牲,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奇怪的灵压,以前只是一点点——像是冰冷的刀子,光是眼神对视都感觉脸要被划烂,现在像是虎头铡,我喉咙都开始痒了,身体不受控制,要催我洗干净脖子,主动献上头颅。”

    江雪明:“要不我出去一会?”

    杜兰连忙点点头,她无法与枪匠共处一室,等到枪匠离开,她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出来。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几乎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要被恐惧支配。哪怕是FE204863也没有这种能力——仅仅是近距离接触,她的授血之身就开始疯狂的警告她,要她马上离开这个男人。

    江雪明抱着门,姿势有点憨实可爱的感觉,朝门里喊了一句。

    “没事儿吧?”

    杜兰捧起纸巾,一边收拾脸上的鼻涕泪,一边呜咽着摇头答道:“没事.没事我过敏。”

    她的脖子和手臂是红一片粉一片,在这种极端情绪的刺激下,维塔烙印与圣血要渐渐失衡,她的眼睛已经变成青黄色的蛇眼,脖颈和锁骨处冒出来细密的角质鳞片,不一会恢复了人形。

    过了几分钟,杜兰终于坚定意志,大声骂道。

    “和你一起生活的朋友们感觉不到吗?他妈的,你的灵压也太恐怖了,好歹收敛一点儿呀!”

    江雪明想了想,淡淡开口解释。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随着任务逐步推进,死在我手上的敌人越来越多,我的灵感压力也在慢慢变化——它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

    “我发现这种灵压似乎对智人没有多少影响,所以就一直没去管它,索敌定位的效率会下降,但是改变不了战局。”

    “后来杰森大哥接受了狼母的血,他成为青金,再次回到队伍里,和我凑到一块吃饭的时候当场就吐了——我才发觉身上的灵压有点不对头。”

    “似乎是BOSS的一部分元质在作祟,我杀死的敌人变成了诅咒,这些冤魂跟随着我,警告着其他同伴不要来接近我,也在保护着我。”

    雪明话锋一转——

    “——只要我在家里,都不用开空调,气温会自动下降两三度。屋子里的蚊子蟑螂基本绝迹。狼母的三个孩子见了我掉头就跑,把它们喊住,耳朵也会不由自主的往后缩,是狗看了都嫌弃。”

    杜兰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你有没有尝试过控制这种灵感压力?”

    “当然试过,毕竟这种灵压会影响杀敌效率,我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接近任务目标。”枪匠如实答道:“我也成功了,可以把灵压的特征藏起来。但是后来又失败了。”

    杜兰:“失败了?”

    枪匠:“没办法,就像是一个气罐,你可以压缩气体,把它们变成液体,可是当液体也满了,它自然而然就会溢出来。”

    杜兰微微张着嘴——

    ——她很难想象枪匠嘴里的这个[溢出来],到底要杀多少人。

    “我开始钓鱼,试着让自己慢下来。”枪匠一边喝茶一边说:“让心境变得平和,战事结束之后,每天多睡一个小时,去感受生活的美好,慢慢的体会生命。”

    杜兰:“然后呢?有效果吗?”

    “你现在还能正常讲话,就是最好的效果了。”江雪明认真答道。

    过了很久,杜兰都没吭声。

    她不知道江雪明是不是在吹水逞能,因为这件事听上去过于离谱。

    只依靠灵压就能让她这位红闪蝶失去战斗意志?失去语言能力?那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呀?靠一个眼神就秒杀了?

    但是枪匠不这么想——

    ——他只觉得往外溢散的灵能潮汐非常多余。

    这种看似牛逼哄哄的[霸气外露]在神道城里派不上用场,[米勒氏拟态]对这些铁疙瘩没有任何效果,它只会把难缠的小鬼吓晕,把惜命的魔头吓跑。

    “呵呵呵呵.”杜兰笑呵呵的说:“那就不打扰你的假期了?”

    江雪明:“没有其他话题要聊了是吧?”

    杜兰巴不得赶紧把这尊杀神送走,连忙说:“嗯!对!”

    江雪明:“教练还想找你要几颗巧克力。”

    “呃”谈到补剂的事情,杜兰面露难色:“倒是还有一些存货,不过没多少了,最后十一颗样品可以给你们,吃光就真没了。”

    江雪明好奇的问道:“是新产品嘛?”

    杜兰点点头,开始念叨生意经:“没错,这种同时补充两种元质的甜品主打高端市场,想让它们同时发挥药性,完全糅合在一起,还需要弗拉薇娅的魂威相助。”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江雪明喃喃道:“[TwilightZone·阴阳魔界]的特殊能力是制造毒素?怎么能用来加工食品呢?”

    “弗拉薇娅的[TwilightZone·阴阳魔界]释放的毒素是一种很特别的蛋白——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杜兰耐心的解释道:“蛇毒对于医药学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试验材料。正因为我们两人的灵能都有科研价值,能造福人类,所以才有机会活下来。”

    “[TwilightZone·阴阳魔界]可以改变蛋白的构型,以前心狠手辣的茜茜公主吐出去一口唾沫,只要沾了血,进入伤口,或者进入人体粘膜,那人就活不长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喜欢吹糖的小护士,能制作许许多多效果不同的糖块——BOSS特地委托灵翁给她造了一件辉石首饰,她是正儿八经的绿石人,是车站系统里的合法公民。”

    枪匠拍手应道:“可喜可贺。”

    与两姐妹告别之后,童话王国又一次收到了赞助商金主大爹的补剂,上上下下每个职能部门都来了一份——

    ——不光是酒心巧克力和万灵药,教练团队会有更多的资金来租用训练场地。后勤工匠团会收到采购来的武器皮具与护甲装备。

    杜兰知道枪匠的能耐,于是没有像其他俱乐部那样直接给队员买现成的军品,城市争霸赛采用实弹规则,是真刀真枪的决斗环境,枪匠亲手制作的武器装备要比武器公司的产品好用得多。

    杜兰特地给枪匠写了一封感谢信,搭上补给品一起,送到了童话王国的临时场地里。

    感谢信的用词优雅而委婉,深情且动人,其中的内容大抵是将之前的境遇和枪匠的缘分简简单单说了一遍,与维克托先生有救命之恩还没报答,需要一段时间来偿清身上的罪过,反正这位不老不死的大作家等得起。

    最后枪匠看见毛坯料和钢条铁块,常见金属和贵金属,还有一揽子炉灶。

    他对着感谢信上的“恩人”字眼看了又看——

    ——又听见隔壁教练团的小鲨鲨正在数钱,一个劲的欢呼。

    世界是参差不齐的,错落有致的。

    杜兰给“恩人”狠狠的加了个班。

    此时此刻,在四十一区的另一边。

    斑马动力队与紫水晶的复选淘汰赛即将落下帷幕,复选采用BO3的赛制,首先拿下两场胜利的队伍,就能顺利晋级,去首府争夺区域代表。

    这是紫水晶最后的机会,挡在佛耶戈·塞巴斯蒂面前的障碍,是斑马动力的四一形铁桶阵,将突破手留在第二阵列与敌人打消耗战,这是斑马动力队的常用战术。

    比分来到了一比一平,赛场上的战况十分焦灼,双方的队员经过两轮交手,各有输赢。

    “复选的战斗环境对选手来说不算友好。”李志文依然活跃在解说席,中场休息的时间里,与观众们播报着基本情况:“小伙子们的精神压力会越来越大,谁也不想丢掉任何一个小分。”

    克莱恩接着补充道:“前两场比赛累积的总战斗时长已经超过了四十分钟,保持专注的交火时间是六分十三秒——我认为两队都得考虑改变人员配置的事情了。战士们筋疲力尽,如果没有合适的补给品,第三场比赛恐怕会拖得更久。”

    “克老师说得没错。”李志文接着说:“这种持久战哪怕赢下来了,也没有时间恢复元气,想成为四十一区的状元,得先问问其他赛区的虎豹同不同意。”

    赛场之下,佛耶戈·塞巴斯蒂两眼紧闭,持久的剧烈运动和迅速补水充能让他开始水肿。

    “我们遇见了一块硬骨头,看来今年的运气不太好呀”陶森特呢喃着,表情凝重:“小伙子,可能咱们就只能走到这儿了。”

    “教练!”佛耶戈鼓足最后一口气嚷嚷着:“你在鬼扯什么玩意呢!这也是士气工具吗?它让我恼火!没用!”

    陶森特抿着嘴,无奈的笑了笑,“这不是士气工具,佛耶戈,你看看其他队友。”

    佛耶戈·塞巴斯蒂跟着看过去——

    ——田宫队长仰躺在水箱的铁板上散热。

    医师和狼蛛两人互相搀扶着,手里拿着电解质饮料,却不敢大口喝,只怕身体在补水的瞬间崩溃失能。

    援护手的情况最糟,面对斑马动力的四一地面阵型,队伍里的三号位要同时对抗四个敌人,想尽办法去链接策应,保护其他队友。

    斑马动力放弃了中部裙楼房室的做法,让整个战斗流程变得又臭又长。战场在巷道马路和沙地沼泽之间来回变化,扁平化的射界让紫水晶放不开手脚。

    斑马动力的队员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耐力、速度和近距离格斗,他们可以放弃红塔的高点视野,与擅长立体化作战的紫水晶打阵地战。

    如果紫水晶要接战,那么就没有退缩的可能性,也没有重整阵线的机会。

    在大吉乡看过比赛的小朋友都知道,以动力引擎为商标代言的选手们一旦跑起来,他们能决定在哪里开打,能通过长久的耐力赛追逐过程,渐渐消耗对手的耐心和体力。

    与斑马动力打一个回合,紧接而来的就是不休不止的第二回合第三回合。

    四一阵型用来陈述这群非常能跑的汉子并不合适,不够准确,队伍里的哨兵也是养生护眼的作战风格,拿到信息之后极有可能回归到队列中,形成五人抱团的局面。

    这是一支专门切割后排,摧毁攻击手、医师和援护手,要以五人合力打断敌方三根手指为作战目标的强队。

    斑马动力在前两场比赛中都严格执行了这种战术,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打法,大多数臭鱼烂虾的队长都存在于第二阵列中,只要队长被淘汰,语音离线的瞬间,整个团队都会溃不成军。

    紫水晶先赢了一场,原因只是因为红塔这张地图对斑马动力来说并不友好——

    ——它是争高的地形,斑马动力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高点。

    这些爱奔跑的汉子消极避战,拖到二十多分钟之后,紫水晶主动出击拿下胜利的一刻,陶森特教练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第一局队员们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要追上这些四散奔逃又迅速聚成一团的对手,对紫水晶来讲是输了难受,赢了憋屈。

    第二局刚开始的抢房流程里,斑马的速度依然要比紫水晶快,哪怕五人一起从地面行军,也可以通过红塔的祈祷堂一路往上,这个时候,陶森特意识到败局已定。

    要上替补吗?在这种关键时刻,替补真的能扛起大旗吗?

    答案显而易见,任何生死局都不能上替补,在紫水晶的队员们眼里,战斗之火还没有熄灭,他们拥有斗志,想要继续打下去。可是这些小伙子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赛场的另一侧,在斑马动力队的休息室里。

    马利·佩罗惴惴不安的抱紧双手,浑身皮肤发红,剧烈运动之后冒出滚烫的烟雾来。

    其他队友大多没有他这样的好身体——

    ——哨兵是行军里程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长跑健将,为了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拿到信息,斑马动力队的哨兵不需要射术,不需要力量,但是一定要能跑。

    这位哨兵已经快要歇菜了,招呼教练把冰袋瘫在地上,他就趴在冰袋上散热休息。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主教练的吆喝声中憋着一口气,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句。

    唯独马利·佩罗还是坐着的,他没有放平身体,没有让心脏休息,因为这副授血的肉身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赋予了他常人难以理解的才能。

    “小子!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主教练用力拍打着马利·佩罗的肩:“你这个替补成了奇兵!我是真没想到呀!你这家伙看上去身上没有多少脂肪,体能却那么好!”

    马利·佩罗神情复杂,应了一句:“嗯”

    “想困住紫水晶,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在红塔这张地图的限制下,只能跑!接着跑下去!”主教练慷慨激昂的说:“要比他们更快,比他们跑得更远,迅速从活动区占据中部道路,他们已经不行了。”

    “体能的消耗会让他们的瞄准精度下降,灵能也越来越微弱。”

    “房区楼顶的视野优势会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反而回到了原始野蛮的耐力比拼,要进行近距离枪弹搏斗。”

    “这场决斗谁占有先机,谁就能获胜。”

    落下这么几句话,主教练刚刚离开——

    ——暴风眼紧接其后,掌心蠕动着,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

    “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

    马利小子没答话。

    “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

    “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马利·佩罗!~”

    马利:“你要说什么?我还有三分钟的休息时间.”

    暴风眼:“感觉如何呀?你感觉如何呀?”

    马利:“.”

    暴风眼:“听听,仔细听听,观众在为你欢呼,你是全场的焦点,是扼杀紫水晶的明日之星——你是一匹黑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才少年。”

    马利:“我帮你做事,只是为了我的弟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暴风眼笑道:“一开始我们都会为自己找一个崇高的理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我们骗不了自己——马利·佩罗,你一定很开心吧?”

    马利哑然失语,他听见赛场上的欢呼声,中场休息时大荧幕上反复播放着之前的比赛录像,画面恰好停留在斑马动力队合围收袋,捕杀紫水晶二阵的那一刻。

    他看着蓝鹰体育馆最大的那块屏幕,看见挥洒汗水越过房区障碍,跳跃奔袭据枪射击的马利·佩罗——看着他自己。

    于此同时,人潮人海中涌现出斑马动力队黑白二色的条纹旗帜,人们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个时候,马利小子几乎要沦陷在这种感觉里,他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有些惊慌失措。

    “我要你冷静下来,马利。”

    暴风眼给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浇了一头冷水,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古罗马斗兽场里的观众,看见野兽与人厮杀时,也会喊出如此热烈的呼嚎——在他们眼里,你是一头战兽。”

    “多想想你的弟弟,想想格罗巴·佩罗。”

    “他在看着你,他为你感到自豪,他一定会把你当成人类,当做英勇无畏的哥哥,而不是战兽。”

    马利撇撇嘴,神色倨傲,与体内的怪物说着场面话。

    “我不在乎,我只要这小子平安。”

    暴风眼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开心了。

    它低声细语着,轻轻呢喃着。

    “傲慢,我喜欢这个!”

今天做剧本

    周一活比较多,各位也看黎明之剑的书友你们好

    漫画改为分卷了,今天请假一天。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再摸一天

    剧本工伤,请假休息。

    放心,关于佩莱里尼这个叼人会有安排的。

Act.1 Straight to the Heart·洞彻心扉

    前言:

    和人打交道时,要谨记这一点——

    ——人并非是完美的理性生物,他们由情感支配,被偏见左右,虚荣和傲慢是他们的动力之源。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①·越过禁区]

    在赛场之外的地方,童话王国的队员们也在关注着这场比赛,大吉乡赛区有四个出线名额,最后一位幸运儿会从紫水晶和斑马动力队中选出。

    前往四十一区首府的大巴车上,队员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后天的赛程,教练团的两个老赌鬼在议论赔率的事情。枪匠恰好在午睡,用遮阳帽盖住脸,歪着脑袋靠在车窗旁。

    只有齐寂瞳孔紧缩,死死的盯住了赛场直播画面。

    比分停留在一比一平,紫水晶与斑马动力队的最终角逐要开始了。

    从双方队员入场,在活动区整备武装,再到战术安排,直至比赛结束——

    ——齐寂无比认真的关注着赛场上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佛耶戈·塞巴斯蒂。

    这个小子能够左右这场比赛的胜负,来到耐力战的最终回合,也只有佛耶戈依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

    在齐寂眼里,这种精神与肉体统一,全神贯注的姿态实在太眼熟了。那是枪匠与丹尼尔保持待机状态时的眼神,是浑身松弛瞳孔紧缩的样子。

    另一个他不认识,是初次登场就技惊四座的马利·佩罗。

    他还不清楚斑马动力队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位选手,花名册上确实有这号人——但是之前从来没有出场,只是作为攻击手的替补。

    可是这位替补的耐力也太吓人了。一度让认真观赛的齐寂哥骂出声来。

    “我超!挂!”

    马利·佩罗在前两场比赛中的表现堪称开挂,让齐寂无法理解的地方有很多很多。这个年纪轻轻的红发哥哥作为攻击手,各方面的表现都是反常识,反人类的。

    他的战场嗅觉非常敏锐,就像是带了生物信号识别雷达,开了透视一样。

    他持续移动的能力强得离谱,能承受一千五百米不同环境,不同高低差坡度地形的奔跑行军。

    他的定位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在大吉乡赛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攻击手能够与之媲美。

    齐寂可以用脑内工作表格为各位选手搭建一个档案库,把大吉乡的战报都捋一遍,将选手们的赛场表现录进去。

    二号位的人员名单里,丹尼尔的杀伤效率可以排到第一梯队的前五名,佛耶戈·塞巴斯蒂作为一个突破手,其实更适合攻击手的位置,定位能力与杀伤效率也能挤进前十。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非常厉害的攻击手,是大吉乡赛区金豪俱乐部的队长周云沧,锋澜俱乐部的攻击手布鲁斯·卡特,以及被淘汰的一带四炸鱼战神链锯杀人狂。

    把马利·佩罗放在这张表格里,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齐寂之所以会认为这家伙开挂,是因为马利·佩罗非常反直觉的赛场表现。

    “这家伙在启动和停止的时候,简直像一个机器人。”

    齐寂皱着眉头,轻声呢喃着,紧紧盯着赛场中高速移动的马利·佩罗,将导播提供的选手无人机视角切换到这位红发小哥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他似乎不需要休息的时间?为什么呢?一定有哪里不对!”

    以齐寂的视角来看马利·佩罗,他能发现许多令人惊诧的疑点——

    ——齐寂是一位重度游戏玩家,把游戏拆解成最简单的劳动,那就是用键盘鼠标手柄甚至是语音等等传感器,输入对应的命令,完成对应的操作。

    这个过程是非常直观的,游戏角色的动作与人脑的反应高度统一。

    当玩家疲劳的时候,游戏角色也会僵硬,玩家需要适应战斗的节奏,游戏角色就会像跳舞一样,有独特的节拍韵律,去安排各种各样的技能反馈打击效果。

    马利·佩罗的赛场表现让齐寂感到恐怖——

    ——因为这家伙就像一个机器人,像一个不知道休息的脚本。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非常难玩的游戏,需要玩家以高频率高强度的输入应对游戏内的高速环境。

    它们不讲什么时机,仅仅是在考验玩家们的手和脑。

    哪怕是这种游戏,也会特地采取[放帧]等等要素,特地让玩家休息一会,因为人脑是有极限的,像二百五十六倍速的俄罗斯方块,也会有结算画面来让玩家放松。

    可是马利·佩罗的比赛方式,几乎没有任何节奏可言。

    在比赛开始之后,他就一直在挑战智人的生理极限。他的定位拉枪每一次质量都高得恐怖,三场比赛里冲进相同楼房,越过楼道的时间都惊人的一致,前后数据只相差零点几秒。

    用稳定发挥来形容马利·佩罗的表现似乎不那么贴切。

    在齐寂眼里,他就像是开了动作辅助瞄准的作弊者,体力要远超其他选手。

    最终回合的比赛过程简直像是一场屠杀,因为其他队员体力不支,更加凸显了马利·佩罗对残局的支配力。

    “这家伙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齐寂不由自主的低声默念着:“连续高速运动的耐力战斗中,两队的交战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他还能保持最完美的状态,这不符合常理,再怎么厉害的补剂也做不到这种效果。”

    “如果斑马动力队有这种神药,为什么不给其他队员用呢?马利·佩罗是闪蝶吗?他拥有魂威?可以让他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我不理解”

    “要决出胜负了.”

    “佛耶戈·塞巴斯蒂,加油呀”

    不知不觉,齐寂居然站在了佛耶戈这边。

    理由也很简单,佛耶戈与他一样,有一颗不想输的心——

    ——从无人机视角来看,马利·佩罗的神态让齐寂感觉到莫名不适。

    那种明明占据优势却异常暴躁郁闷的眼神,两者搭配起来是那么怪异。

    仿佛马利·佩罗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比赛的输赢,这匹黑马从来没把紫水晶的对手放在眼里,似乎比赛里遇见的每个人都是碍眼的绊脚石。

    紫水晶的一二阵列在靠近红塔两箱之前就全面崩溃,哨兵狼蛛的体力见底,整支队伍的行进速率比斑马动力要落后两个身位,在塔楼外缘截停交火的那一刻,比赛就要结束了。

    马利·佩罗越过了第一阵列的防线,突入第二阵列的禁区。

    “糟了.”齐寂惊叫出声已经为时已晚。

    求胜之心能让一个人做到什么地步?能带着他走多远呢?

    佛耶戈·塞巴斯蒂交出了他的答卷,最终的答题成绩是四分十三秒,个人得分停留在十八分。

    两队在超市遭遇,发生交火的那一刻,紫水晶的败局已定。

    斑马动力队依靠马利·佩罗的速度和耐力,获得了提前选点请君入瓮的机会,用子弹稳稳接住了来犯之敌,只一轮攻击就带走了第二阵列的两位核心队员。

    田宫英泰的语音离线时,这位疲惫的队长甚至没留下一句有用的指令,与援护手双双出局。

    接下来的十三秒,齐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与马利·佩罗的交锋,是他们的个人表演。

    枪声是这位突破手不甘心的怒吼,只是换来了满身的血污,还有严重的药弹伤势。

    在佛耶戈依靠射术拿下十八分,几乎弹尽粮绝的时刻,马利·佩罗像个残忍的刽子手,把枪里所剩无几的子弹全都送给了这个看上去桀骜不逊的突破手。

    兴许是画面太过残忍,在佛耶戈中弹的时候,导播立刻将画面切回了全景鸟瞰视角,重新播放超市的遭遇交火镜头。

    齐寂微微张着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像是泄气的皮球,突然低下头,握紧了双拳。

    尽管听不见选手们说了什么,他还是能从马利·佩罗据枪射击时,从嘴型和唇语中分析出几句垃圾话。

    “谁允许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

    “真是碍眼!难缠!居然能伤到我?死吧!垃圾!”

    药弹击穿了佛耶戈的右眼,直播画面也在这一刻切走镜头。

    这让齐寂火冒三丈,哪怕他不是紫水晶的队员,哪怕他曾经与佛耶戈·塞巴斯蒂势同水火,是刺刀见红的对手。

    “马利·佩罗.”

    “这家伙绝对是个作弊者!”

    “如果是实弹规则,佛耶戈已经死了”

    “他想杀人!他根本就没把对手的生命当回事儿.”

    “这家伙是灾兽混种吗?”

    就在这个时候,大吉乡的复赛已经结束,童话王国的其他队员终于开始观看复盘录像,要去其糟泊取其精华,让导播从漫长的一个多小时里,选取最珍贵的几个击杀镜头做成集锦播给他们看。

    马利·佩罗的个人表现非常亮眼——

    ——就从赛后视频的角度来观察,由于其他选手的体能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他就像是走进幼儿园的成年人,每次交火都像大人揍孩子,是单方面的碾压。

    丹尼尔和豪哥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打过耐力赛,没见过这种场面。

    一时半会豪哥看得兴起,居然开始夸奖马利·佩罗。

    “好狠的枪!”

    “不是的!”齐寂立刻嚷嚷着:“不是的!阿豪!不对!这家伙有问题!”

    丹尼尔偏过头,疑惑的看着小队长:“奇迹,你说这个人有问题?可是从赛后录像来看,好像只是各方面都比较强而已,也没有特别顶级呀”

    “不不不不对!”齐寂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只得抓挠鼻头干着急:“不对,我形容不出来,这事儿两三句话很难解释清楚。”

    凯希小妹更是重量级,算三观跟着五官转的那种——

    ——马利·佩罗有一头漂亮的红发,与她从小就倾慕的哈斯本·麦迪逊一样。

    “这家伙有点帅的呀!队长!你得好好讲讲理由了!不然怎么能污蔑人家呢?难道看上去比较强,就一定有问题吗?”

    “JK!”齐寂已经开始恼火,他的表情扭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憋出来几句怒音:“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你们看完全程比赛录像再好好想想呀!”

    大家都没说话——

    ——齐寂感觉挺尴尬的,试探性问道。

    “难道.你们从来都不看比赛录像的原片吗?”

    阿豪大大咧咧的答道:“咱们看电影都是三分钟解说看全片!现在是自媒体快节奏时代。”

    丹尼尔接着解释道:“前几天的战报实在太多太多,我们都是看赛后的切片来了解对手,这次如果时间充足,我会好好的去观察这个对手。”

    “教练!你呢?”齐寂转头向鲨鱼辣椒求助。

    鲨鲨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它严肃的答道——

    “——我看完了比赛全程,队员们,这家伙真的很强,强得离谱,如果把选手ID蒙上,我认为他应该是闪蝶单位。”

    小鲨鱼特地保存了直播录像,将进度条拉回最终回合,佛耶戈·塞巴斯蒂与马利·佩罗交火对决的一瞬间。

    这下队员们都沉默了——

    ——佛耶戈的脑浆子都让马利·佩罗给敲出来,白夫人制品保了他一命,但是肯定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阿豪看见这一幕时,愤怒的吼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他想杀人吗?”

    丹尼尔比较理智,从嘈杂的环境音声里分辨出枪响:“他对佛耶戈的脑袋开了四枪,会受到组委会的处罚,这是违规的。”

    赛后采访的部分,关于马利·佩罗的争议非常大,特别是对佛耶戈·塞巴斯蒂的处决动作,这四颗药弹实在是太危险太致命了。

    斑马动力队的教练团和商务代表为了保护这位选手,前后搜罗了许多视频材料举证,说明佛耶戈·塞巴斯蒂在之前的比赛里,射击习惯也是冲着别人的要害大脑去的,勉强给了个说法——甚至把佛耶戈与童话王国的恩怨搬了出来,要把佛耶戈抹黑成一个好色无礼,觊觎女选手屁股的劣迹运动员。

    撇开这些场外的噪音不谈,紫水晶的旅途结束了。

    今年他们注定与十二石金杯无缘,要来年才有机会去触碰[达格达之釜],去追逐这只至高无上的圣杯——它是凯尔特神话中代表丰饶的圣器,也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贤者之杯的原型。

    [Part②·战书]

    一直没有说话的枪匠突然探头——

    “——我认为齐寂说的没错。”

    小伙伴们齐齐转过头来,望向这位活在人世间的传奇。

    江雪明捧起手机,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他马上联系了紫水晶的教练,要从陶森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睡了两个多小时,只看了比赛的开头和结尾,仅仅只是这么点内容,却让江雪明感觉到一种熟悉且亲切的味道。

    直到他脱下手套,卸下芬芳幻梦的枷锁,重新在无名指处戴上钢之心,哪怕隔着电视屏幕,他也能明确的意识到——马利·佩罗身上的神力,很可能来自癫狂蝶。

    他与癫狂蝶互相追逐互相厮杀了这么多年,诸多邪恶教派诞生了无数青年才俊。他们的作战风格千变万化,元质构成却大差不差,都是依托于圣血和维塔烙印,还有人肉作为燃料,合力运转的高速发动机。

    江雪明一眼就能看出问题——马利·佩罗很可能不是智人,与灾兽混种也搭不上多少关系,应该是授血单位。

    “陶森特教练会把受伤的队员们送去首府的大医院治疗,他们在仁心医院修养,我要你们去探望,带点水果,好好和他们聊聊。特别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他一定对马利·佩罗印象深刻,记住这个人。”

    阿豪立刻问:“老师!这家伙有问题?要不要向组委会.”

    “继续比赛,有几百万人在看着你们,剩下的交给我。”雪明揭开窗户,从衣兜里掏出传唤铃。

    清脆的铃音响起,小伙伴们精神一振,终于意识到事态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无名氏的大当家摇人了——

    ——上一回枪匠的传唤铃响起的时候,还是战争年代。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枪匠已经不见了,他从高速路跳车,要回到大吉乡赛区,查清马利·佩罗的身世,要抓住幕后黑手。

    六个小时之后,仁心医院的急救室里推出来一个身负重伤堪堪痊愈的年轻人。

    佛耶戈·塞巴斯蒂右眼依然是失明状态,被药弹摧残得不成人形——

    ——他坐在病床上,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内心世界几乎崩溃。

    与他在同一个病房的,还有田宫英泰这位队长,以及陶森特教练。

    和陶森特的早年遭遇一样,佛耶戈失去了更多,除了视力以外,他闻不到任何气味,没办法说话,恐怕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药弹剖开了他的脑,但是又在瞬间治好了部分脑组织,这些突然断开的神经突触需要时间来重新恢复,万灵药是没办法治愈这种伤害的。

    哈斯本·麦迪逊曾经被[天国之门]切成碎片,是托了迦南生命的福,才能保留完整的意识。

    陶森特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给自己胳膊上贴尼古丁片剂,他很想抽烟,压力几乎要摧毁这位中年人。

    “这是我的错,孩子.”

    “我错判了形势,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陶森特几乎下意识将对手称为了“敌人”,因为马利·佩罗干的事情不可原谅。

    “是我的问题,不用自责,这是我的问题。”

    一旁的田宫英泰身为队长,此刻也站出来为教练说话——

    “——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才让佛耶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我的错!”

    佛耶戈·塞巴斯蒂没办法开口,他捧着纸笔,大拇指上夹着心率血压传感器,愣了半天,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身体遭受的伤害要多久才能愈合?他不知道,他不清楚。

    他记得马利·佩罗向他开枪时的眼神,那种傲慢与蔑视,几乎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不想——”

    “——输。”

    最后一个输字慢慢悠悠的写出来的时候,佛耶戈还没意识到什么,眼泪就已经落在纸张上了。

    LOSE的英文单词最后一笔划下,墨水跟着泪珠晕染开来。

    陶森特叹了一口气:“已经结束了,孩子。我可能在俱乐部待不下去了——你也一样,如果伤病不见好的话,来年依然没办法开口说话.”

    讲到此处,教练低下头,不敢去看佛耶戈的眼睛。

    田宫英泰:“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佛耶戈!陶森特教练!请不要说丧气话!我不知道还有谁比您更热爱骑士比武!我不知道还有谁能代替您继续执教紫水晶我.”

    佛耶戈只是呆呆的,继续在纸上写着一行行字。

    重复写着“我不想输”,如此重复,一直重复。

    他依然没有意识到对手马利·佩罗采取了一些比赛之外的手段。

    他并不在乎最终回合的垃圾话,只认为那是一种心理战术,并不在乎冲着脑袋来的四颗子弹,因为他在比赛中也是瞄准头颅要害,或许只要他强那么一点点,快那么一点点,躺在病床上的就是马利·佩罗。

    他只是不想输。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访客申请来到了陶森特教练的手机里,护士站的人把童话王国的队员请进病房。

    当阿豪与佛耶戈对视时——

    ——阿豪的眼神能喷出火来。

    佛耶戈的表情却像见到心仪的姑娘那样,变得忸怩作态,想躲到被子里去——这让他感到羞耻,让他无地自容。

    丹尼尔想去拦,结果没拦住。

    小鲨鱼也想去拦,更加拦不住了。

    阿豪越过陶森特教练,把佛耶戈从被褥里揪出来的时候,他仔细观察着佛耶戈的眼睛,还有光秃秃的右半边脑袋。

    “马利·佩罗对你做了什么?!佛耶戈!你这小子为什么像个死人一样?他把你的灵魂打散了吗?”

    阿豪怒不可遏,拨弄着佛耶戈眼皮,仔细观察着失焦的眼球,望见伤处的螺旋状纹理,终于意识到马利·佩罗似乎具备一种独特的灵能技艺,药弹的杀伤力不可能如此恐怖。

    “这个狗杂碎!”

    一旁的田宫英泰大声喊道:“他是病人!你冷静一点!豪!”

    阿豪气鼓鼓的放下佛耶戈,抱着双臂坐在病床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到佛耶戈重新恢复了一点精神,在纸条上写下几句话,与阿豪说。

    “谢谢你能来看望我。”

    “我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如果能在城市争霸赛里相遇,希望你能击败他。”

    小鲨鱼和陶森特教练这头还在探讨斑马动力队的情报,另一边阿豪看见这纸条的时候又咋咋呼呼的嚷嚷着。

    “要我帮你报仇吗?!佛耶戈!”

    阿豪把纸条撕成碎片,抛到半空,成了漫天雪花。

    “我才不会答应这种娘们唧唧的委托呢!你给我爬起来!到我的队伍里来!我们一起去找那个红毛小子算账吧!”

    佛耶戈愣了一会,突然看向陶森特教练。

    陶森特想了想,与鲨鲨低声嘱咐了几句。

    “也不是不行,我和英泰都可以作为童话王国的人员,继续参加城市争霸赛——佛耶戈,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佛耶戈立刻从床上爬起,原地给大家表演了六组俯卧撑,把钓瓶的钢管当健身器材,一个劲的做引体向上。

    那阵仗看得来换药的小护士一愣一愣的。

    “能动呀?原来能动呀?”

    斑马动力队的训练室里——

    ——马利·佩罗戴着阻氧面罩,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沙袋,在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

    他对这副身体非常满意,那头来路不明的怪物似乎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暴风眼:“人并非是完美的理性生物,他们由情感支配,被偏见左右,虚荣和傲慢是他们的动力之源——佛耶戈·塞巴斯蒂,你击败了他,粉碎了他。完完全全胜过了这个傲慢的小子,这代表你比他更强。”

    马利没有回话,有种强烈的饥饿感在催促着他继续训练,继续变强。

    一个小时之前,他带领队伍拿下一场大胜,采访结束之后他就开始饿。

    他期待着更强的对手,期待着更美味的食物。

    拳头与沙袋撞击在一起,从夯实的泥沙中发出阵阵脆生的响动——

    ——那是暴风眼的神力,是正儿八经的魂威。

    是他摧毁佛耶戈·塞巴斯蒂的四颗药弹上,刻意附加的螺旋狂风。

    沙袋的外皮留下一个个指印,但是内部沙子已经开始打转,受到狂暴灵能的牵引,变成高速旋转的旋涡。

    这股强大的灵力几乎在瞬间就摧毁了佛耶戈的意识,第一颗药弹撞进佛耶戈的眼窝时,几乎要将他的脑子给搅碎。

    附着在弹头上的灵丝像是狂躁的龙卷,能造成非常恐怖的撕裂伤。

    “继续往前,马利·佩罗。”

    暴风眼如此说道。

    “继续变强,完全掌握魂威的力量,击败枪匠的学生们。”

    “在观众们眼里,在千万人瞩目的城市争霸赛现场,用实力告诉人们——你要挑战枪匠,以崇拜者的身份击败你的偶像!”

    一拳打出,沙袋爆裂。

    四散的沙子变成横向的龙卷暴风,在墙上留下了恐怖的螺旋形伤口。

    就像地球气象图上的台风旋涡,沙粒完全嵌进了墙面。

    马利·佩罗摘下阻氧面罩,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神变得兴奋起来。饥饿感愈发强烈,似乎找到了合适的猎物。

    “对,你说得没错!我要打败枪匠的学生!然后是枪匠!”

    “下一个就是你们!”

Act.2 Angel Cry·天使在哭

    前言:

    用智者的方式思考,用普通的方式讲话。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①·噩梦]

    青草的香味从泥土中渗出来。它是八月初盛夏时分清澈的雨水,是农庄旁的田野,是明媚且强烈的阳光,小院子里的晾衣架上,汗衫上残留着杀菌除螨之后独特的香气。

    马利·佩罗一动也不能动,他呆呆的僵立在故居的大门前,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因为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首府,在巴里克斯坦的罗云娜城,在四十一区最繁华最热闹的狮心体育馆外,在花团锦簇的商业街头,入住罗马假日大酒店。

    迷幻的时空让他有些紧张,却不由自主的陷进幻觉里。

    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已经有多久?

    半年还是一年?一年零六个月?

    他不记得上次踏进家门是什么时候,几乎要忘掉故居的陈设细节,只有周遭圈养的牲畜和田野是那么亲切——那是马利·佩罗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唯有这几样事物值得怀念。

    他与弟弟格罗巴结伴外出牧牛的日子历历在目,在孩提时代,这是两兄弟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可以逃离父母的控制,尽情的释放天性。

    “哥哥.”

    一声呼唤惊醒了马利。

    “哥哥.哥哥!你醒一醒!哥哥!”

    窝棚里的老牛传出躁动不安的低吼,叫吸血的虻虫激得后蹄踏地,尾巴抽打木栏。

    第二声呼唤催动马利继续往前,让他清醒过来,让他继续往屋里走。

    那是小格罗巴的声音!是弟弟的声音——

    ——马利·佩罗眉头紧锁,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向着农庄的住房走去。

    他举步维艰,内心十分抗拒这件事,光是站在门外,就能嗅到父亲身上的烟味。

    伴随着强烈的咳嗽声,还有跟着喷嚏一起打出来的鼻涕与口水,那些充满污秽和细菌的粘液散发出阵阵恶臭,常常伴随着父亲的咒骂和苛责,跟着马利·佩罗慢慢长大。

    他记得,这声音是越来越狠,越来越响亮。

    他知道,儿子要是长大了,父亲的话就不好使了。

    父亲需要更响亮的嗓门,更厉害的鞭打,更致命的手法,才能扼住他的咽喉,抓住他的命门,让他乖乖听话。

    在一个房间里生活的两个男人,除了长得相似以外,就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马利·佩罗与康德·佩罗正是这样的一对父子。

    “哥哥!马利哥哥!马利哥哥!”

    格罗巴的呼唤声越来越急躁,似乎在催促马利。

    直到马利·佩罗慢慢推开门,阳光从门缝洒进前厅,照亮鞋架和地毯,一路蔓延进去,像是金灿灿的汤水,要溢进房屋里,把所有的臭味都一扫而清。

    在餐厅里,洁白的桌布旁,母亲娜娜摆弄着桌上的餐品,回头看了一眼大儿子。

    康德·佩罗悠哉的坐在摇椅上,捧着报纸叼着两块钱一根的廉价雪茄,没有点上火,只是过过舔烟叶的嘴瘾。

    他们都没有说话,跟着声音的来源,马利往厨台上看,只这一眼几乎要吓破胆。

    抽油烟机工作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大汤锅里沸水翻腾,冒出鲜艳赤红的泡沫,油脂和浮沫冒出诱人的香气,从汤锅炖菜发黄的香料叶子里伸出来一对肿胀的手臂,已经煮的发软。

    案板上留着半个躯干,血水已经处理干净,与放血钢盆放在一起。

    小格罗巴的脑袋还没来得及去掉头发,脸色苍白,与他的大腿一起挂在橱柜旁。

    这颗脑袋嘴唇开裂鼻腔溢血两眼干枯,剩下半脖颈与溃烂的喉舌,共同向马利·佩罗发出警告。

    “哥哥.我已经死了!”

    “别相信那家伙的话!我已经被爸爸妈妈杀掉了!那家伙是冲着大英雄来的!是冲着枪匠来的!”

    “逃吧!哥哥!快逃!”

    “那家伙的名字叫佩.”

    话还没说完,一只粗大的手掌死死掐住了小格罗巴的脸。指节塞进嘴里,彻底掐灭了所有声音。

    “格罗巴!”

    从酒店的床上惊醒,马利·佩罗吓得直起身,赤裸的背脊上全是冷汗。

    床单和被褥叫汗液浸湿,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他捂着额头,感觉头疼欲裂,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心脏疼得要开裂,像是魔怔了,在喃喃自语。

    “格罗巴格罗巴.我唯一的弟弟.我最重要的弟弟.”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外,是狮心体育馆的明灯,狮门大道两侧的高楼大厦天地寰宇在漆黑的空腔中留下了千万灯火,哪怕是两层隔音玻璃都挡不住酒吧街的音响。

    这里灯红酒绿,这里纸醉金迷。

    从被褥里钻出来一条雪白的美好肉体,是斑马动力的啦啦队成员——年纪不过二十三岁,仅仅在马利·佩罗崭露头角的第一天,这位啦啦队长就爬上了马利的床。

    “怎么了?亲爱的?你做噩梦了?”啦啦队长媚眼如丝,倚着床沿撑起脑袋,熟睡时也没有卸妆,眼线和眼影已经开始泛出油光。

    在马利·佩罗眼里,此时此刻这位大姑娘的脸就像是妖怪一样,再也不如刚见面时那样美好。绚烂的金色卷发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这一路巡演吃进去不知道多少灰尘,如今闻起来有种令人作呕的霉味。

    爱情可以让马利暂时忘记这些东西,可以让他忽略这一切,把身体都交给原始的性冲动,但是来到后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要知道他原本就有严重的洁癖。

    “从我的床上滚下去.”马利低声骂道:“不要脸的婊子,滚出去!”

    啦啦队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望见满地碎裂的布条,那都是马利·佩罗在贪欢嬉闹你侬我侬时的手笔——她的衣服已经没了,现在却

    还没等她思考完,她的嘴已经先一步骂出声来。

    “你他妈的是脑子有问题吗?!马利·佩罗!你以为我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妓女?”

    马利小子感觉自己越来越饿,他的眼睛渐渐从暗红变得鲜红,用蛮力扯来窗帘,把啦啦队长裹成了粽子,愤怒的喝骂推搡着,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送出了房间。

    “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马利关门之前狠狠的骂道:“队里但凡有点成绩的都和你有一腿!在办公室!在更衣室!在任何地方!你这”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最后无力的带上门,连话都没讲完。

    回到房间里,为了对抗授血之身的饥饿感,他要立刻开始干活——

    ——这是枪匠老师在课程里教过的技巧,当我们的思维混乱大脑失控,可以通过具有理性逻辑的体力劳动来控制大脑。

    他满地污物都收拾干净,脏兮兮的床单送去洗衣机,空调降到十八度,冰冷的空气带走他身上的热汗,洗完澡之后,他一丝不挂的盘腿坐在窗前,终于感觉到内心获得了自由。

    暴风眼:“我不明白。”

    体内的怪物再次来到他身边——

    “——为什么要赶她走呢?你明明很饿,我能感觉到那种饥饿。”

    [Part②·间接调查]

    马利·佩罗没有回话,他只是睁着眼,目光呆滞的直视前方,看着夜色下的繁华美景。

    暴风眼接着说,接着劝。

    “迟早有一天,你要主动咽下人肉,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

    “这娘们是个混圈高手,夜店达人,她喜欢醉生梦死的生活,可以在一个月里换好几个男伴,哪怕突然消失,死在街边也没几个人在意。”

    “咱们这间屋子的私密性很好,也没有监控,如果你要在这里用餐,我觉得挺合适的——还能一边看夜景,一边享用她的元质。”

    马利·佩罗依然没有回话,昨天晚上的庆功宴他喝了太多太多酒,几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包括与这位啦啦队长的鱼水之欢。

    “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吗?”暴风眼好心好意的提醒道:“你一边喊着优纪子的名字,一边搂住这娘们的腰,醉醺醺的进了房。”

    “有一种强大的思维惯性束缚着你,就像是功成名就之后,总得去照顾照顾你的糟糠之妻——你依然记得优纪子,这是好事。”

    “毕竟她是你的[母亲],让你脱胎换骨的人。”

    “我一开始还挺兴奋的,还以为你会把这个啦啦队长也当成优纪子,把她变成庆功小零嘴。”

    “可惜呀”

    马利·佩罗开口了——

    “——格罗巴是不是死了?”

    暴风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说假话的态度是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孩子很健康,我就指望用他来威胁你了,怎么可能撕掉如此好用的肉票?”

    马利·佩罗接着问:“真的吗?”

    暴风眼:“真的,如果不相信的话,打开你的手掌,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真诚的眼神。”

    马利·佩罗打开掌心,看见那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时,只觉得恐怖。

    “在梦里,格罗巴对我说,要我赶紧逃走,爸爸妈妈已经把他杀死了!”

    “我唯一的弟弟,已经死在父母手里了。”

    “为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做这种噩梦”

    “我要见格罗巴一面。”

    暴风眼有些难为情,紧接着开出条件——

    “——那么这笔生意有的谈了,如果你能击败童话王国,在实弹规则中[误杀]某个选手,最好是枪匠的学生,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马利·佩罗:“为什么?一开始你只要我击败他们。”

    暴风眼:“一开始你也没想着和小格罗巴见面呀。”

    马利无言以对。

    暴风眼趁热打铁:“而且杀人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难吧?在面对佛耶戈·塞巴斯蒂的时候,你的表现令我非常满意,那四颗药弹是你的杀心——它们不会说谎。”

    “我”马利·佩罗言辞闪烁,眼神飘忽:“我感觉很饿我感觉.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我”

    “你迟早是要吃人肉的。”暴风眼接着说:“否则你体内的圣血会失控,你会一败涂地,会死不瞑目,不用枪匠来收走你的人头——维塔烙印就能杀死你。”

    似乎没有回头的路了,马利·佩罗逃离了父亲的掌控,逃离了家庭的掌控。但是就和大部分离开校园的芸芸众生一样,艰险的社会里,还有数之不尽的囚笼和拦路虎,它们可能是公司企业,可能是劳务派遣,可能是各种各样的规则与合同——马利遇上了最恐怖的那一笔人肉生意。

    噩梦中小格罗巴拼尽全力向哥哥嚎哭,向哥哥发出警告。

    但是小天使残破的身躯和凄惨的死状吓得马利魂不守舍。

    人总是软弱的,会相信美好的一面。

    佩莱里尼的暴风眼给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给了他丰沛的物质,高贵的社会地位。他的内心早就开始动摇——只一口人肉就能换来这些东西。

    善与恶的边界渐渐变得模糊,这也是佩莱里尼这位永生者的看家本领。

    诱使人们堕落的思想不需要多高深,讲出来的话语不需要多复杂——

    ——仅仅是一次次物质与精神的简单碰撞,生活质量的高低对比,就可以腐化一个人的心灵。

    此时此刻,枪匠回到了晨光县。

    在炎炎夏日,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个罪犯一样,不能以真面目视人——要是被当地防务和群众们认出来,免不了打草惊蛇吓跑敌人。

    靠近西郊公园的早餐店里,他要了两笼蒸饺,和老板熟络的聊起天。

    “前几天有首府的大学生来过这里,老哥哥,我向你打听几个事。”

    这么说着,枪匠把一沓零钱交到老板手里,附带两包香烟。

    老板的面相也变得和善起来,接走香烟之后,却不收钱了。

    “长官是来查案的?不要钱不要钱的!我尽量配合!”

    交通署能查到马利·佩罗的购票记录——

    “——四天之前,有两个首府来的大学生,一个是苏格兰小伙,红头发,一个是日本姑娘,他们搭伴跑来西郊客运站。老板你有印象吗?”

    早餐店老板立刻开始琢磨,努力回忆着前几天的遭遇。

    “哦!有这么两位!长官,他们要去西郊公园看日出。”

    “多谢。”

    江雪明收回来零钱,立刻起身走了。

    来到公园的售票处,顺着园区的林荫道往里走,隔着几百米都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灵压——是灵灾的特征。

    雪明没有犹豫,立刻跟着线索追进去。

    再次来到廊道旁侧,远处的秋千被炎热的季风吹得摇晃起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石子路旁,那个人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杰森·梅根双手互抱抿着嘴,在探查凶杀现场的痕迹。

    江雪明:“来这么快?比我老婆都早?”

    杰森抬手示意:“大当家的传唤铃是最大的事情,我离这里比较近,就立刻赶过来了。”

    江雪明蹲在杰森身边:“你的侍者呢?”

    “我一个人过来的。”杰森解释道:“她们得留在库尔波金矿,现场需要人看着。”

    这么说着,杰森伸手推了江雪明一把,大厨子脑袋一歪,当场吐了出来。

    “呕!————”

    等到这头还没断奶的青金狼崽恢复了精神,与江雪明有一嘴没一嘴的唠着。

    “大当家的,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雪明:“跟着马利·佩罗的行动路线找过来的。”

    杰森:“我看了比赛,知道这小子不对劲,你没去他家吗?”

    江雪明:“不好打草惊蛇,要是他家人已经被控制了,就不好办了。”

    杰森惊讶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搞到车票记录的?交通署的人知道你在查车程,用屁股想想都会觉得要出大事了呀!保密工作怎么办?”

    “我没有直接查.”讲到此处,雪明有些不好意思。

    杰森立刻掏出小本子,准备学习:“还能间接查?”

    江雪明详细讲了讲间接查票的方法。

    “你蒙住脸,去客运站的写字楼,拿着枪进去。”

    杰森·梅根收起了记事本。

    “好了我懂了,不用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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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专列介绍:
一条回不了头的铁路,两张无法拒绝的车票。
三盏随风摇曳的煤油灯,四座门可罗雀的老月台。
五个高高在上的魔鬼,六位窃窃私语的神祇。
开向深渊的专列,就要发车了。深渊专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渊专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渊专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