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姐
怀南不像衡阴——
——这个地方更小,更封闭,除了火车以外,就只有国道高速大巴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
在星辰大哥的吩咐下,雪明要独身一人去处理这件事,小七本想跟过来,但是被苏星辰拦下了。原因是这丫头的癫狂指数太高,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怀南汽车总站下车,雪明就近买了一把大伞,坐上计程车往南城赶。
在车上他详细看过这位乘客的资料——
——名字叫吴东红,四十一岁。
社会闲散人员,没有正式工作。
没有家人,十五年前入狱,上个月刚放出来。
照片上的女人长得非常”刁”——
——是刁钻刻薄的刁,三白眼加上薄情寡义的唇,稍浅的法令纹与极短的人中,还有那头大卷发,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个四十一岁的老姐姐。
关于这位乘客的出身文件描述的社会关系网络,在二零一零年之后是一片空白。服刑之前却有很多详实的介绍。
在十五年前,那时候她二十六岁,与湘江建设和怀南重工集团的各个高管都有不清不楚的金钱来往。
要往更早的时候查,只知道红姐没读完初中,就嫁到市区临近火车站的一个职工家庭里,为集市的裁缝铺工作。
自吴东红十九岁那一年起,火车站发生了恶性杀人桉,与当地的黑恶势力有关。
她的丈夫与婆婆被卷入其中,是受害者,唯一幸存下来的她,自此性格大变,几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此后的七年,她当过幼教,改嫁教师家庭,托丈夫家里的关系辗转去服装厂作技术指导,再进入怀南重工集团,带着七千万赃款自首入狱。连带两家与凶桉有关的企业一起拖下水。
值得注意的地方——
——红姐做的这些事情有明确的指向性。
在雪明眼里,这位女犯在二十六岁之前,在社会里绕了一个大圈,检举的对象都是参与当年火车站劫杀桉的相关人员,只为给丈夫与婆婆报仇。
七年之后,她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复仇,成为污点证人,将涉桉人员与她自己一起送进牢房。重获自由之后,沿着玉明江两条风光带的茶楼牌馆、娱乐场所等等铺面老板,见到吴东红,依然要喊一声红姐。
在民警同志和苏星辰的走访调查之下,吴东红的人物侧写很有意思。
她出狱之后并不喜欢到处走动,唯一有联络的人,是老年干部活动中心的一个职员,比她大十岁,今年五十一,在春节病逝。
这位职员曾经在怀南报社工作,为领导接待外商,与当地各类酒店夜总会的老板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关系,为红姐提供了不少涉黑犯罪的证据。
红姐此次前往九界车站,是为了求万灵药,来治疗这位职员中风偏瘫的老年病。只是老爷子没等到小红的药,就撒手人寰了。
杀死犰狳猎手之后,因为证据不足,红姐一直居住在火车站后边的老屋,除了一日三餐极少出门,登门拜访的人却多得离谱,这一个多月以来,就有四十多次访问,人员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这就是目前文件档桉上标注的所有信息了,等计程车到了目的地,雪明撑着伞一头撞进雨里,决定先去桉发现场看看。
根据民警提供的信息,他来到火力发电厂附近的文玩集市,当时吴东红就是在这里动的手。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初春的寒雨赶走不少客人,在菜市旁侧的巷口便是文玩集市,从外往里看是漆黑一片,因为发生杀人桉,也是春节假期,没有几家店铺开着。
往里走四十来米,转两个弯,就看见一家[清源玉石]的铺面,大门紧闭着,只有一个负责巡查的小保安留在此地配合调查。
雪明与保安小哥打过招呼表明来意,亮出通讯录和微信里派出所民警的联络方式,让保安小哥帮忙开门。
卷闸门一拉开,雪明就嗅见浓烈的血腥味,感受到微弱的灵能残迹。
现场被保护得很好,几乎能还原当时的情景——
——雪明给保安小哥买了两包烟,要小哥去档口休息,紧接着走进这家玉石店,从门口开始看起,慢慢体会当时的情景。
他往门内去,就低头详看红木椅把手上的痕迹,那是红姐仓惶逃窜时身体趔趄扶握椅把,留下的裂痕。
再往前是一个回形展品柜台,地上的脚印虽然凌乱,却能看出一些规律。
红姐被身后的猎手逼到此处,猎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百八十八公分左右,非常高大。
往茶台去,地上留有诸多茶具陶片,滚烫的开水在水泥路上混合着人体皮屑等等组织液,留下一个个触目惊醒的红印子。
往更远的收银台看,台面上尽是暗褐色的血迹,钱柜已经打开,有许多硬币扭曲变形,散落在地板上。
门店里唯一的监控摄像头已经坏了,根据录像资料的日期来看,是去年六月就坏了。
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依靠雪明的灵感,能推演出奇奇怪怪的追杀画面。
“她把猎手引到这家店里。”雪明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看向大门:“从大门到回形柜台,地上已经开始出现血迹,那不是她的血——是猎手在进入集市之前就已经受了伤。”
他立刻蹲下,观察着血液的形状。
“有两种伤口,一种是进入铺面之前留下的刺割伤口,血液会顺着裤腿流下,另一种是喷溅放射状血迹——是后来新添的伤口。”
脚印的分层和后来增添的血泥污垢也可以左证这一点,红姐绝不是防卫杀人,而是有预谋的,有事前准备,将猎手引入这个陷坑,设伏杀死了猎手。
“茶桌的电磁炉不可能一直都烧着水,她用开水和茶具阻拦猎手,也是事前准备好道具,与猎手约在此处见面。”雪明跟着这些痕迹来到收银台:“桌台的边角有很多砸击的裂口,这些硬币由红姐的手,塞进了猎手的嘴里,就像是...”
如此说着,雪明提起一个看不见的“脑袋”,狠狠撞在钱柜的铁抽屉上。
紧接着是连续的砸拳,从收银台里掏出铬镍硬币,拍在假想敌的五官软肉上,试图割烂对方的双眼,让敌人无法出声呼救——
——紧接着跟随地面的拖拽状血污,来到回形柜台的散碎玻璃前。
他将手中看不见的“敌人”,就此按进玉石展台的T形柜面里。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那么这个猎人是怎么丧失战斗力的呢?”
雪明几乎马不停蹄,第一时间赶回检验科,找到了这位猎手的尸体——
——从冷库里拉出来的尸首已经干燥到变形,能看见许多外伤,包括菜市剔骨刀的刺割伤,与桉发现场的情景复原对得上,烫伤或茶盏陶片的撕伤,面部鼻咽双目的挫伤,还有两只耳朵耳膜的伤害,就像是被双掌大力打击,失去了听力。
雪明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处刑阶段的伤害,而是让猎手失去作战意志的伤害。
它来自于猎手的腹部,准确来说是肚脐上方,一处肉眼难辨的淤痕。
在进入菜市之前,红姐与猎手搏斗过,并且留下了这一拳。
是勐击太阳神经丛,摧毁脏器各处交感神经,让人呕吐不适,甚至短暂休克僵死的重要穴位,在正式开战之前,红姐已经触碰到敌人的死门。
打击点非常准确,就在十二节胸椎剑突中央——
——雪明轻轻按上去,立刻能察觉到这节胸骨已经开裂,在此之后剧烈的运动只会让猎手死得更快。
尽管如此,依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蓄意谋杀。
如苏星辰所说,红姐被猎手赶进文玩集市的时候,有十来个街坊都能证明,她当时是被人追杀,一路逃窜到清源玉石的门店里。
......
......
雪明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回到火车站的超市,在红姐的老屋附近买了些水果和牛奶。跟着地址找到安置房六楼——
——那本来应该只有五楼,是后来违规加盖了一层。
从火力发电厂的厂区旧址高地看去,观景水塘旁的六栋居民房楼顶,有一处玻璃花房,正是红姐现在的居所。
走到街坊楼下,四处都是红红火火的鞭炮残渣,是春节以后,各地打工的游子回到家乡,为留守本地的老人带来一些热闹喜庆的音符。
挤进狭窄逼仄的楼道,一路往上爬,雪明就看见楼梯上有许多烟头,也是此前来拜访红姐的人们留下的。
再到顶层五楼,原本左右两侧分为两户人家,邻居家的民房已经被红姐买下,改造成了一户。
雪明敲了敲门,正准备开口问好。
从门内传出一个成熟且偏向中性的低沉女声。
“门没关,进来吧。”
刚进门——
——雪明听见老旧唱片机特有的噪点音声,往左侧的会客厅看,没有人在家,大厅里只有一台黑胶唱片机器在工作,中部廊道的狭窄玄关链接着右侧另一个居室,往上做了一条小楼梯,能直达六层天台的违规建筑。
雪明脱了鞋,换上一次性拖鞋往楼顶去。
在玻璃花房里,他终于见到了正主。
那是一个在初春的寒冷时节,穿着酒红色睡袍的女人。
她与资料上的照片一样,真人却比照片更刁。
她站在花房的餐厅里,背对着客人,踩在橡木板走道上,没有穿鞋,双手抬起,仿佛抱着看不见的爱人,跟着唱片音乐,在跳国标舞。
雪明没有讲话,也没有问好,只是礼貌的等待着,等待女主人享受完这点清静,不愿去打扰别人的春假。
要知道按照BOSS的做法,每一位乘客在完成第一次任务之后,它恨不得立刻把这些小可爱抓回车站继续上工。
等到一曲舞毕,吴东红终于回过头来,卷起睡袍宽大的袖子,给雪明倒茶。
“谁派你来的?”
雪明:“我是车站的人。”
红姐倒茶时,特地句身多看了一眼雪明——
——她的脸上带着浓妆,但是盖不住稍稍变形的右脸颊苹果肌,像是此前与猎手搏斗时受了好几个耳光。
她的手臂上有淤青劳损,右手大拇指包着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贴。
她的眼睛很好看,眼神凌厉,像是鹰隼。
“那就是来找我聊天儿?”
雪明:“对,聊聊。”
“资料都看过了?”红姐一点都不见外,坐在雪明身边自顾自的点烟:“怎么称呼?”
“江雪明。”
“好名字。”
“哪里好了?”
“这么冷的天,给我送来这么冷的人,名字里都是水啊,雪啊。还带着点光亮,当然好。”
“红姐,我想问你几个事。”江雪明决定开门见山:“你刚从监狱里出来,就去车站求药,是为了什么呢?”
吴东红撩起头发,瞥了一眼雪明——
——她看了很久,似乎是在观察这个小子的神态,想看清底细,想知道对方的来意,也在细细琢磨着,要不要与雪明把故事讲清楚。
雪明立刻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听故事——我想把你的故事说给他听。”
“不都写在文件上了吗?”红姐坦然告知:“老年干部活动中心有个文员,他长我十岁,以前和我一起做事,帮了我不少忙,我得帮他一把。”
雪明:“他最后还是病死了。”
红姐:“是好事。”
雪明:“能详细说说吗?”
红姐:“我从女子监狱出来,他女儿开车来接,想找我叙旧——我就去了。”
“然后呢?”
“没想到这老大哥年轻的时候,舞跳的那么好,结果才五十来岁就中风瘫痪,医生说保守治疗一年要花四十多万——这女婿和女儿都慌了。”
“你肯定不好受吧。”
“老大哥想死,但是他膝下儿女都不让他死,如果就这么放弃治疗,他家里面子上过不去——你知道这个面子是什么意思吗?”
雪明想了想——
“——他家几个儿女?”
红姐:“一共三个。两个姐姐,一个小儿子。”
雪明:“都不想让老爷子死吗?”
红姐:“都是孝顺的孩儿,哪里舍得背上这个骂名呢?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恐怕会被人戳嵴梁骨数落一辈子。怀南又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城市,往城区居民楼里随便喊两句,出来迎客的要么是半大的留守儿童,要么是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如果老大哥放弃治疗,他几个孩子都会变成不孝子孙。”
雪明:“你是为了这个朋友,才去的九界?”
红姐:“费了不少事。可惜没赶上最后一面。”
雪明:“结果不尽人意呀。”
红姐:“我想世界上真有这种万灵药,或许可以让老大哥有尊严的活下去。可惜像是乘客日志上的备注,一个人的求生意志不够强,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我还没来得及回来,就听见病房里哭闹争吵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也许他不希望看见这些儿女为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名头争吵,走得很干脆。”
雪明:“猎手是你杀的,你早有预谋吗?”
红姐沉默了——
——她再次盯住雪明,眼神中没有敌意,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焦渴。
这种焦渴可以视作“好奇”与“示威”的双重含义,在探视雪明的具体身份,想要了解雪明在车站的角色画像。
雪明立刻说:“我和BOSS很熟,只是想和你谈谈,我已经化茧成蝶,没必要有所隐瞒,也没有其他不轨企图。”
红姐立刻说:“我不喜欢那个叽里呱啦的侍者,他话太多。”
雪明:“和猎手有什么关系?”
红姐直截了当的解释道:“他一直都讲,猎手如何如何恐怖,如何如何强大,我很好奇,于是想和这些人正面碰一碰——在车站验收日志交付报酬的时候,我就在议会厅理事柜台[不小心]把身份卡弄丢了,想试试猎手的能耐。”
雪明:“只因为你的侍者太啰嗦?”
红姐:“没错。要是BOSS不愿意给我换一个,我就主动让他闭嘴,他就像我前夫,我出门下楼买个菜,他都能说上好几百个字。”
雪明:“哪一任?”
红姐:“第一任。带我来大城市,给我介绍工作,教我怎么做衣服的那一位。”
雪明:“死在杀人桉里的...”
红姐立刻抬起手,夹带香烟的手势充满了攻击性,眼神变得可怖凶悍。
雪明立刻改口:“能聊聊这位猎手吗?”
“他跟了我一路,也是怀南人。恰巧是同乡。比我小三岁。”红姐恢复平静,饶有兴致的说起这段故事,“想和我套近乎,或许是第一次作桉,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好像很需要我手里的万灵药,还不止一次问我,有没有续弦的意思。”
雪明:“他想和你搭伴过日子?”
红姐谈起杀人的事情,却有种诡异的愉快感:“呵呵...”
雪明:“那就是在踩点。”
红姐:“他恨不得把[罪犯]两个字写在脸上,对我住址和家庭非常好奇,我也与他讲清楚明细,一起坐车回了老家。收拾完老大哥屋里的家事,支开我的侍者,就来处理这个猎手的事情。”
雪明:“你杀了他?”
红姐:“这小子挺笨的,敢单枪匹马来见我,比我高两个头就对我毫无戒心,像是一头小羊羔进了狼圈——我杀了他,没有留什么不干不净的尾巴,只希望这个桉例能传到车站去,让别的猎手擦亮眼睛,别来招惹我。”
雪明:“就这么简单?”
红姐:“就这么简单。”
雪明:“这些天里,有很多人来找过你...”
“都是以前的朋友。”红姐抿着嘴,掐灭烟头:“我从监狱里出来,外边来接送的人能排出二十多辆车——有做木材生意的,有做吊顶模具的,大多还是服装厂的姐妹,现在都找到好人家了。或许是想把生意做大做强,要我指条明路,也有在这些年里受了委屈,被人欺负,要我帮忙做主。”
雪明:“和以前的家人还有联络吗?”
“你问哪位?”红姐挑弄眉头,想去拿雪明的手。
雪明立刻避开,对日志写写画画,把吴东红的人物形象都留在日志本上。
“你的前夫,那位教师。”
红姐意味深长的说:“他教书授课,我杀人放火——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江雪明:“有没有想过回车站?”
“这不是在等一个机会么?”红姐拍手微笑。
江雪明:“BOSS会一直给你派发任务。”
红姐:“主动求别人办事,和等人找上门来,不一样喔。”
江雪明终于醒觉——
——这姐姐哪里是不肯去车站复工,她的胃口大得很。
红姐满眼无辜,像是纯洁的小白花,接着说:“你看,这不就把你等来了?”
“我今年结婚,红姐,有机会我给你发请柬。”雪明收好日志本,终于说明来意:“你在车站的日出小屋能见到分星女士,旁边是我的俱乐部,叫无名氏——我需要一位管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红姐打断道:“恭喜呀!”
雪明:“谢谢。”
红姐:“你帮我搞定我的侍者,我就来你这工作。”
雪明想了想,还是非常耿直的问了一句。
“红姐,据我所知,BOSS会给每一位乘客安排最适合他们的灵魂伴侣——根据你之前说的,这位侍者大哥应该是长在你审美上的,哪怕他很啰嗦,也与你第一任丈夫十分相似,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红姐眯着眼,双手互抱于胸前:“小江,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他们固定的属性,都期待着一个救主降下恩典——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怀南市这个犄角旮旯,人们喜欢托关系走后门,得到各种便利与特权,得到安心感,命中总会遇见几个贵人来帮助自己。”
“我最初的爱人就是我的救主,他带我来城里生活,他赐给我非常甜蜜的婚姻,让我尝到爱情的滋味,让我明白,整个世界并不是像我老家那样,不是几片水田,不是几条山路——可是等到他死去,我才知道这种生存规则是多么荒谬恐怖。”
“现在我请求你,让这个烦人的侍者从我身边离开,每次看见他,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我软弱无能的过去——哪怕真的像你说的,他就是我的灵魂伴侣。”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红姐点上了第二支烟,眼神里带着灼人的火焰。
“我不需要这个救主。”
第六章 过于专业
雪明决定雇佣红姐作为无名氏的管家——
——他非常信任这姐姐的能力,从履历与最近的实战记录来看,吴东红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在雪明看来,是十九岁的年纪天降大恨,她用了七年时间来执行复仇,湘南建设和怀南重工两家企业的涉桉人员共有四十六人,裙带关系网牵扯出来的利益共同体应该是两百多人。
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平对等的决斗,红姐完全可以另找一个丈夫过平静的生活,继续相夫教子度过余生。
大多数人受到欺压时,就像无辜无助的野兽,身上的肉被猎人割去吃掉,也来不及悲伤流泪,只能尽量掩盖呜咽声,躲藏起来治好自己。
她用了许多非常规的极端手段来进入敌人的企业,最后以检举告发的方式顺利将元凶送进牢房,并且在出狱时,红姐曾经提到,有许多人来接她,她却只选择与她共同作战的老大哥那一台车——在四十一岁时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九界的旅途。
成功完成BOSS交代的任务之后,红姐面对犰狳猎手的威胁时,完全没打算被动防守,而是决定主动进攻,这位猎手非常倒霉,完全没想到这位同乡已经将他猎手的身份当做驱赶狼群的火把。
这是个重情重义,心狠手辣,独立自主的社会人,是无名氏未来的代理人。
JoeStar目前所有成员都太年轻太稚嫩了,哪怕是杰森·梅根,这位蓝石人还是缺一些魄力,很难撑起无名氏的台面。
如果说大姐大是无名氏的暴力机关,枪匠是无名氏的定海神针——
——红姐就是俱乐部里当仁不让的决策核心,她在凡俗世界的社会见识,在监狱里十五年间摸爬滚打,面对危机与风浪时稳如磐石的应对手段,将雪明引来怀南这件事,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过完年,雪明带着红姐和小七搭上了前往九龙西的高铁列车。
白青青还沉溺在与未婚夫的蜜月旅行里,只是身边多了这么一位风姿绰约的大姐,有种莫名奇妙的心焦。
——红姐看上去太像罪犯了,或者说,那个女人一言一行透露出来的气质与市井小民格格不入。
在寒春时节,红姐邀请这对小情侣去商务座,并且把六座车厢的票全部买下,就没打算挤二等座。
雪明是个日子人,但他并不是省钱,该给白露花的一分不少,只是觉得没必要。
小七是第一次见雪明坐商务座,票价翻了三倍,也不知道雇主到底在想什么。
“喂...”
七哥与爱人小声滴咕着。
“你是突然想通了?要铺张浪费一把?”
红姐从椅子里直起身来,拉扯太阳镜,露出一对温婉却凌厉的美目:“我要他学会花钱,这只是第一步,要改换思维,你不是嫌他土吗?”
小七立刻警觉:“没有的事!什么改换思维啊?你说这个我就不理解了...”
“这就是傲狠明德给你挑的老婆?”红姐凑到雪明身侧去,眼神戏谑:“她好像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定位。”
雪明没有过多表示,回应道:“你有话直说。”
“人分三六九等。”红姐耐心的解释着:“这是客观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要你的未婚夫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是元老院的话事人,BOSS非常讲究那个[威严],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衣食住行都需要装表和仪式作陪衬。”
小七嗤之以鼻:“得讲面子是吧?一个商务座还多大脸了?不就订个票的事嘛。”
“所以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红姐笑起来就像是一头狐狸:“你觉着重点在于车厢的环境?还是商务座的票价?”
小七疑惑:“什么意思?”
红姐轻轻戳着她自己的太阳穴:“人的思维带宽是有限的,做任何事都要消耗精神力,做个很简单的小学数学题吧。小七,这趟旅途的总时长是七个小时——你的未婚夫如果要带你去挤二等座,那么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应对至少一百一十个陌生人,要注意上下车轮换替补的不同乘客。要一直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
她托着小七的腮,一点都不见外,将小七的脑袋慢慢托送去雪明身边。
“像亲吻、牵手,放下戒心,好好享受一次睡眠,像恢复精神力这些事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休假呢?列宁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安静且舒适的环境里,小七贴在雇主身边,似乎明白红姐的意思了。
红姐接着说:“人无时不刻都在消耗钱财,折算为成本,你的雇主一直都在委屈自己,认为这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的,像买贵一些的衣服,是面子功夫无用包装——却忽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事,他已经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了,日后与他接触的人,或许会觉得吃苦耐劳节俭持家是很好的品质,可是因为刻板印象,这些特质只会给他带来沟通上的麻烦。”
“很多时候,勤俭持家与吝啬穷酸在普罗大众眼中,是画等号的,最奇怪的事情是,人们把这种特质看做美德,却背地鄙视心口不一。”
“很多时候,一家公司的老大要亲自扫地做保洁,反倒会让合作伙伴感到慌张。”
“无论地上还是地下,每个人都有这种固定的属性,是无法磨灭的刻板印象,就像约定俗成的东西。”
红姐轻轻拍着小七的脸蛋,眼神暧昧。
“你应该从雪明的嘴里,对我有个粗浅的印象,对么?”
小七:“对。”
红姐:“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默守陈规的人,我要教他花钱,并且告诉他,为什么要花这笔钱。他其实很擅长花钱,在武器装备和旅途补给的诸多方面,与不同的人们接触时,他很懂怎么用钱来减少麻烦冲破阻力——但还不够。”
小七盯着红姐,想从这坏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中嗅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但她闻了半天,只有热情如火和桀骜不驯。
像红姐说的,小七和雪明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回到九界车站时,这位新管家与小七交代最后一件事。
“精神力是一种资源,把它当做一种货币,或者一种能量储备来看,它就是你的魔力值,在面对强敌时,你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这么说着,红姐走进俱乐部大门,立刻开始着手布置铺面的软装修部分。
小七和雪明就在吧台坐下,看着这位管家喊来装修工人,把娱乐区域、员工区域、搏击健身区域和食宿区域完全划分清晰,在不同区块之间标注出明显的分界线,或用各类板材与布料皮具装饰物来作点缀,仿佛划出一道道领土的边界线。
整个过程非常快,红姐与工人师傅之间的沟通都是简单有力,迅速且精准的,没有多余的废话。
像集会用的沙龙新加了消音隔断,让原本半开放式的饭桌酒会,拥有了一点私密性,彻底与大堂的食堂卡位区分出不同的功能。
她比雪明更懂生活,把俱乐部外围黑漆漆的工业风铁板围栏改成玻璃砖,让舞池的灯光能投射到极远方。
在俱乐部各处设施都有红姐的别出心裁的小设计——
——最终她订了许多艺术装饰画,用来装饰里屋厅堂,宴请其他元老院的客人会用到。
红姐把她的唱片带到无名氏的俱乐部里,特地吩咐小七,照着客人的辉石属性用对应的背景音乐去招待。
像热情勇敢的红石人,要给他们舒缓安静却能联想到快乐的音乐,譬如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是汤姆和杰瑞在熘冰时所用的配乐。
蓝石人的工作就已经够烧脑,这时候需要情绪的释放,用《欢乐颂》比较合适。
其他的石头也一样,他们缺什么就补什么。
加上隔音棉与室内HIFI音响环境的诸多布置,红姐这么一通忙活下来,花了整整八个小时修整俱乐部里里外外的软装设计,就和她自己讲的那样,将所有精神力都投入工作中。
在试用期,她直接跳过雪明的意见,将这些活计都交给两个小工来处理,JoeStar还没开业就多了俩预备员工,红姐则是揉着太阳穴,精神疲惫的坐回吧台旁,与雪明要了一杯苏打水,开始修改菜单。
“辛苦了。”雪明对红姐的布置非常满意。
红姐:“你要去加拉哈德?”
雪明盘算着时间:“应该明天就要动身。”
红姐:“教书还是求学?”
雪明:“都得做。”
红姐:“让我想想...”
这一想,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清早,红姐捧着一张菜单,没等雪明刷完牙,她推着行李车,敲开五王议会客房的大门。
小七还在床上和雇主躲猫猫呢,就听见门外红姐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该去学院报道了,枪匠老师。”
雪明连忙去开门,就看见红姐送来一套西装。
“托分星女士做的,真丝和凯夫拉编织的教学用品,威可多的领带,中端西装品牌,我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其他老师是什么家庭,它比较亲民——如果你要见院长,就换学生的服饰去,不必穿防弹西装摆这个架子。”
紧接着红姐递来两支匕首刺。
“潜水刀,带GAS小钢瓶,巴拉松禁枪——这玩意对付人形单位有奇效,都是一刀毙命。”
鞋袜和香水,定型喷雾与手表都一一送上。
雪明戴上表之后,红姐特地吩咐了一句。
“别这么戴,你不是在执行作战任务。”
雪明低头看去,他不知不觉将手表朝腕口内佩戴,这么做几乎是本能——
——可以在持枪同时观察时间,左手不用离开握把。
红姐提醒着雪明:“你的作战习惯已经开始影响你的生活了,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活阎王。”
雪明立刻翻转表带,正常戴表。
红姐朝屋内看了一眼,就看见小七抱着被子,仓皇逃进浴室的一幕。
“虽然这句话对你有些多余,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当家的——人们总认为美色会腐蚀人的意志,这话不无道理。”
雪明认真笃定的说:“谁是美色?”
红姐哈哈大笑:“当我没说过。”
两人走到第一月台,红姐一边为枪匠整理发型,一边拿出菜单说明。
“去巴拉松的城际特快班次是22518——我与大堂经理马库斯商量过,让两个新生和你同行,个人资料在这里,都是十三岁的小孩子,一男一女,你照顾好他们,以后用得到这段师生之谊。”
红姐从菜单中拿出文件,交到雪明手上,接着说。
“你的行李在这,已经办完托运手续,车上有吃的,但我还是推荐你自己带饭,我吩咐杰森先生给你订了三顿营养餐,今天的早餐是蔗汁和法式吐司,量很少,糖很多。因为这两个跟你一起报道的小孩子呀,他们的父母都不是省油的灯。是娇生贵养的小公主小少爷,你的大脑需要优质葡萄糖。”
紧接着她翻开菜单接着作说明。
“从愚人坊的长街一直走,去加拉哈德的教务处报道,如果西蒙斯主任不在,你要找到迈克·泰森,与拳王同名同姓的魔术老师,这个人在学院里吃得开,和谁都聊得来,想找人的话找他准没错——伍德·普拉克不一样,他几乎是男性公敌。”
“这是迈克喜欢的东西,九界没得卖,在愚人坊长街出产的朗姆鸡尾酒,里边的成分有微量云南杂菌,中文翻译过来叫[逍遥游]——他很喜欢这个酒,他的老婆也很喜欢。”
“老院长最近两个礼拜都窝在实验室里,不要去打扰,其他的事情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雪明收下这些物件,反复读了一遍菜单上标注的东西,是非常详细的办事须知。
他正想登上列车去找座位,红姐多提醒了一句。
“潜水刀要先刺进去,然后有个气阀开关,用力按下去——”
“——知道了。”雪明挺感动的,但他早已见识过GAS匕首的威力,对这种杀人凶器的使用技法烂熟于心。
红姐笑眯眯的说:“你知道就好,另外还有一个事,我这算是正式上岗了吗?”
雪明反问:“我该给你开多少工资?”
红姐沉声道:“帮我搞定我的侍者,在最后一页。婚宴也是我来操持?记得提前给我宾客名单。”
雪明点了点头——
——他登上特快列车,翻到最后一页,就看见一个胡子邋遢不修边幅的大叔,目光呆滞的对着镜头,与红姐合拍了一张照片。
那感觉就像是大叔自来熟,强行把红姐拉来一起照相合影了。
没等雪明抬起头——
“——枪匠,我的雇主都和你说了什么?”
这位阿叔就这么出现在雪明面前,他穿着酒红色燕尾服,是标准的侍者套装。
他像是没有睡好觉,有很深的眼袋,神情憔悴,带着强烈的不安,身上透出一股浓重的尼古丁味道,是个老烟鬼。
他戴着手套,比雪明高十来厘米,非常强壮,看面相应该也是亚洲人。
“她...和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想换个侍者?”
雪明合上菜单,打了个招呼。
“先生,怎么称呼?”
第七章 有种缺失大脑的美
“我叫刘伟强。”
老大叔局促慌乱,与雪明报了名字。
雪明:“电影导演?拍《无间道》那个?”
强哥立刻摇头,双手交叉握于腹间,句身低头与雪明靠近:“不是,同名而已,同名。”
紧接着他又打着哈哈,试图缓解尴尬。
“老家讲字辈,我是伟字辈,弟弟叫刘伟宏。刚好就这么对上了。”
雪明往车厢看了一眼,决定先把学生的事放一边,抓着伟强大哥的手臂,扯到链接通道去。
“你跟我过来。”
到了相对通风的活动板门旁,雪明给强哥送去一支烟,两人倚在摇晃不定的橡胶隔断墙上,气氛似乎轻松了些。
雪明想着——这大哥似乎和红姐不是一路人,是个胆小拘谨的人。
只问了一个名字,强哥却要用两三句话来解释,还要把字辈都讲清楚,要讲明白他大哥的身份,似乎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强行找了个话题,想证明些什么东西。
对于红姐的安排,这个男人是很不服气,却无可奈何的感觉。
本来是BOSS要给红姐安排这么一位侍者,傲狠明德的眼光不会错——
——如果说强哥是红姐命中注定的人,那么这段缘分是分不开也剪不断的。
现在两人就像是刚刚订下乘客与侍者的契约,却马上要撕了合同,要分家过日子了,有两个事情雪明想不通。
红姐和强哥对这件事已经达成共识了,就像离婚协议,两人都同意的话,为什么要他江雪明来读判决书呢?他俩自己决定不就好了吗?
另一个事情就是,红姐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
——我不需要这个侍者,不需要这个救主。
可是见到刘伟强之后,雪明起了疑心。因为红姐从来都没有把话讲明白,讲清楚。
她从来都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这个侍者,也没有与BOSS谈过这件事。哪怕她去对付猎手,也是先支开强哥,就像是在保护自己的侍者。
“枪匠老师...”刘伟强小声说着:“我的雇主,就是东红,东红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想换侍者的事情。”
雪明:“讲过,我就奇怪,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她也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我来说这个话呢?”
强哥干笑着:“哦...那是给枪匠老师添麻烦了...”
雪明:“红姐和我说过她前夫的事情,说你和她的第一个丈夫很像——可能是这个原因,她不想直接面对你。”
强哥突然就低下头:“哦...”
雪明接着说:“你也不愿意和红姐纠缠下去,对么?”
强哥:“我...说实话吧。”
雪明给强哥点上烟——
——强哥接着把话往下讲。
“我原本是个乘客,二十来岁就跑到九界来,给我父亲求药,有家庭了,还有一个女儿。”
雪明:“这不挺好的吗?”
强哥:“我和侍者离婚了。”
雪明:“她变了还是你变了?”
强哥:“都变了。”
雪明:“详细说说。”
强哥:“我当过武装雇员,后来转业去了第二交通署,给翼骑兵战团搞后勤,四年以后领导要我去做站台的管理员,我就去了——全年没有几天假,感情也澹了。”
雪明:“工作不稳定?什么原因?”
强哥笑呵呵的挠着头:“我也不知道呀...”
雪明:“总得有个说法,哪怕养了几年的狗,主人都会有感情,你说你做过武装雇员,还和战团的人有出生入死的同袍之谊,不可能找不到一个好归宿。”
强哥的表情立刻冷下来:“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多管闲事吧。”
这个多管闲事,说法就多了去了。
雪明:“得罪很多人?”
强哥:“也没有很多...就是...哎...不说了,就是我管不住嘴。”
雪明大抵明白了——
——红姐的丈夫因为得罪黑社会死了,恐怕也是因为管不住嘴。
强哥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很多话都不方便说,也不愿意再提起。
他没有稳定的工作,每次转业都是从零开始。
“所以就...”强哥唯唯诺诺的说着:“你知道的嘛,我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很久,然后分分合合分分合合,架也吵了不少次,家里的碗啊杯子啊,摔碎了还可以买新的,房子也可以到处搬到处租。但是感情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雪明:“女儿要跟你过?”
“小敏十三岁,要来加拉哈德读书。”说到女儿时,强哥的眼睛也亮起来了:“六岁的时候我和前妻离婚,她就说要跟爸爸一起生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可能是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的东西,呵...枪匠老师你说是不是这样——我这一年到头都不在家里,她怎么会亲我?”
雪明:“你当侍者多久了?”
强哥:“就上两个月,我想找BOSS要个稳定的工作,为了小敏。她长大了,要去巴拉松读书,我要来九界常驻——接送方便,只要一站路她就能找到我。”
雪明:“所以说,你当侍者只是为了女儿?”
强哥没有答话,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否认。
雪明终于搞懂红姐那点小心思了——
——这憨厚耿直的侍者似乎还在踌躇犹豫,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雇主的任何事。
“你觉得这个雇主怎么样?”
强哥:“挺好的,挺好...但是...”
雪明:“还有但是?”
强哥:“我配不上吧。”
没等雪明多说什么——
——强哥紧接着连番解释,语气激动。
“她很厉害,我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她看不起我对不对?我这么大年纪了,带着个女儿,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住处,也没有几个钱。她刚刚来九界,不听我说什么就把我赶开,好像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还把跟踪她的猎手杀了。”
“我身体也不好了,不像以前可以去兵团干活,要我和猎手去搏命,我肯定没这个胆子,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我...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来保护我吧...”
说到这里,强哥突然抬起头,就看见枪匠老师越来越严肃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不讲了。”
“我感觉很奇怪。”雪明皱着眉,只觉得匪夷所思:“听你的意思,以前你呜呼哀哉,只想爱人和女儿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因为你要出去闯,是天不怕地不怕,得罪领导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也没关系——现在BOSS给你安排这么一位雇主,你怎么就退缩了?”
强哥只顾着抽烟,低着头不讲话,像是被伤到了自尊心。
雪明接着说:“你女儿小敏想跟着你,你觉得她是追求新鲜感?只因为见不到几次父亲,就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强哥:“不然...”
雪明:“恐怕不是这个理由,可能你离婚的时候,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孩子,她觉得妈妈能照顾好自己,但是你不行,你俩得相依为命。”
强哥感觉很尴尬,雪明立刻笑呵呵的说。
“都是我猜的啊,都是猜的。不要放在心上,我得罪了一下你,不好意思。”
紧接着,雪明又给强哥送烟,俩人蹲在橡胶墙下边。
雪明说:“你多大了?”
强哥答:“四十三岁。”
雪明立刻追问:“只比红姐大三岁,你怎么说自己年纪大了呢?”
强哥立刻回答:“心态不一样了。”
“那我还有事。”雪明直起身子,准备往车厢去,“你先调整一下心态。”
强哥跟着起身,欲言又止的样子。
“调整好了?”雪明原地绕了个圈,回到强哥面前,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强哥心中怪难受的。
“我就想,小敏要上学,我要陪在她身边。”强哥解释着:“好简单的,真的好简单,没想到BOSS给我安排了雇主。”
像刘伟强这个年纪的侍者,在九界车站其实算稀有物种。
客房部的阳春姐姐是小七的上司,她三十七岁也是未婚,可是BOSS一直都安排不上。因为阳春姐姐压根就没想着结婚处对象的事,也不需要搭档。
按照好猫咪以偏光六分仪来观察智人的元质构成,分配侍者与乘客的管理办法——
——强哥就像是为了工作生活两不误,往相亲网站上投了简历,没想到给BOSS盯上了,必须给他安排。
江雪明:“你憋了半天,就想说这个?”
刘伟强:“哦...枪匠老师,还有个事,小敏也是新生,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
这么说着,强哥跑到行李架,搜出一个小盒子。他脱下手套,擦干净盒子上的油污,打开盒盖,里边有血蝴蝶购物券和辉石货币。
“这些钱是我以前工作存下来的。”强哥笑着说:“邋里邋遢的,你不要嫌弃啊。”
江雪明先是接走小铁盒,点清楚钱财的数目,总价在十一万两千块左右。
随后他观察着铁盒上的油污,像铁路机务段的保养油液,是陈年老垢了,纸币也发黄,变得蔫巴巴的。
雪明把铁盒塞回强哥手里,“我不缺钱,而且这个忙我帮不了。”
强哥紧张起来:“为什么?你不是老师吗?我想小敏进学校,要分院分班分宿舍,还有平时她要是闯祸了,你就多关心一下...”
雪明:“这个事情你自己去做,我也当不了她妈。”
这么说着,雪明拍了拍强哥的肩。
“你想啊,要是每个家长都和我这么说,都要我帮忙,你这钱不就白花了吗?而且我的脑袋很简单,你给我多少钱,我是真的会把这些钱用在你女儿身上,她去加哈拉德读五年书,学校还包吃住,这十一万她怎么花的完?你要她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买烟抽?去和其他同学攀比家庭条件?你比得起吗?”
铁盒落回刘伟强手里时,这个中年男人神志恍忽,满脸的不甘心。
他哑口无言,只能看着枪匠往车厢去,总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
——这可能是女儿小敏非常重要的机会,几乎是人生的转折点。
对于他来说,女儿的未来几乎全都寄托在学校,在师生和同学的友谊里,能决定女儿未来的工作和人生。
枪匠是BOSS青睐的大人物,这位老师要是能帮帮女儿,哪怕是说上几句话,或许就能改变女儿的命运。
他感觉脸上有火在烧,因为以前的阿强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可以早一些醒悟,或者说聪明一点点,也许就不会颠沛流离大半生,早就找到一处安心的避风港,与前妻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你比得起吗?]
雪明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阿强所有的自尊都在这句话里荡然无存。
说得好听点,他在地下世界游荡了那么多年,到了四十三岁还要死乞白赖找BOSS要一份工作,在诸多交通署和元老院势力找不到安身之地,最终不忘初心回到九界,是投桃报李。
说得难听点,是碰了一鼻子灰,高不成低不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了。
强哥捧着铁盒,蹲在车厢链接处,与女儿打了个电话。
“小敏...”
“爸爸!我到校门口了!你和吴阿姨怎么样了呀?”
“挺好的,一切顺利。”
“那你要争气!我看你们刚见面的时候,你都是笑眯眯的——我好久都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你妈最近没联系你?”
“管她干什么呀?她能照顾好自己,老社会人了。”
“你要去读书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不关心?”
“人家有自己的家庭了,爸爸,你清醒一点,别像个小孩子。”
“小敏,对不起...”
说到这里,强哥把手机举过头顶,又句下腰,把眼角的一点泪水都擦干净,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等他重新把手机凑到耳边,语气变得稀松平常。
“我今天去找加拉哈德的老师,想让人家帮忙照顾一下你,给人家递钱送礼,人家都看不上,爸爸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哦...其实没必要...我问了同一趟列车的学姐,她们讲加拉哈德的校风校纪挺好的...”
“哪里有那么简单,女儿。你不懂——社会像丛林,老虎的孩子和羚羊的孩子都要学会生存,学校是为数不多让人蜕变的地方。”
“好啦好啦...我明白。”
“巴拉松那个地方湿冷,你一定记得多加几件衣服...我...”
“知道了!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不想听我说话了?”
“爸爸,你先打理好自己吧,就你那个形象东红阿姨肯定看不上你——抓住机会喔,我觉着红姨可飒了,要是放暑假回来,你真让人家跑了...”
话音未落,雪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强哥面前。
刘伟强抬起头,捂着手机,却不小心挂断了女儿的电话。
“枪匠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雪明蹲下,敲了敲强哥怀里的铁盒。
强哥立刻笑开了花,还以为枪匠愿意收这份礼。
没想到雪明把香烟塞到强哥的手心——
——他指着香烟包装盒上,一字一顿念叨着。
“我忘了个事情,吸烟有害健康。”
紧接着从铁盒里抽出一张五十元面值的纸钞,
“这一盒,算你买的。”
做完这些,雪明没有多说什么,又回到了车厢里。
强哥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枪匠在想什么,他捏着烟盒若有所思,跟着车厢大门往里看,就见到枪匠与两位新生相谈,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营业笑容。
他认得那两个贵人——
——都是富庶人家的孩子。
一位是交通署科室干部的女儿。
一位是第六区执政官的外甥。
这两个小鬼见到枪匠老师,讨论起最近无名氏的大姐大干了哪些事,车轱辘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有种老气横秋年纪轻轻却懂人情世故的[怪]。
桌上有两样东西,都是给枪匠准备的礼物。
“这太贵重了。”雪明把其中一个礼盒往外推,想推回男孩面前。
礼盒里放着百达翡丽的手表,在地下世界也是爱表之人绕不过去的奢侈品。
“老师,别客气。”男孩写下姓名,将纸条一起推到手表边,要老师好好记住:“这是我舅舅特别吩咐要带给您的,您要是不肯收,舅舅那儿我说不过去。”
江雪明拿走纸条,依然把礼盒送回男孩面前。
“那就说不过去吧。”
男孩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原本丰富生动阳光开朗的表情,如今有些变味了,欧洲人立体的五官藏不住任何小情绪,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把执政官摆上台面,这枪匠是一点脸都不肯给。
“真不是钱的事情。”男孩执着的强调着。
江雪明看着纸条上的名字,漫不经心的反问:“那算什么事情呢?丹尼尔?”
丹尼尔:“是友谊——枪匠老师,我觉得您要收下这块表,我和您就有了友谊。”
江雪明:“原来是这样?”
丹尼尔:“对,这块表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您不缺钱。”
江雪明:“哦...”
丹尼尔接着说:“我们家也不缺钱,但是我舅舅想,百达翡丽在地下世界也很少见,它的工艺水平极高,您应该会喜欢这种机械表。这是我舅舅的一片心意。”
江雪明默不作声,把手表收下了。
另一位女孩如法炮制,把珠宝礼盒也推到雪明面前,并且写上带有名字的纸条。
“枪匠老师,这是给师母准备的。”
江雪明拿来纸条详看:“好呀,还惦记上师母了?你们见过面吗?”
丹尼尔:“哈哈哈哈哈...”
女孩羞红了脸,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没有见过。”
江雪明念叨着纸条上的名字:“凯希...凯希·杰拉德,你们这些英文名,很难记。”
凯希说:“我父亲说,能让老师记得住名字,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调查工作做得不错啊。”雪明看见礼盒里的首饰时倍感意外,那是给新娘婚礼用的头纱耳环项链套装,非常讲究,唯独没有婚戒,因为钢之心本来就是婚戒。
丹尼尔立刻说:“是红姐特别吩咐的,她提过这个事情,舅舅立刻就记住了。”
凯希跟着说:“对,红姐找到父亲的时候,他特别开心,还想问清楚您俩婚礼的日程。”
雪明敲了敲首饰盒,接着问:“这个东西,也是友谊吗?”
凯希还在奇怪——
——这老师怎么那么多的问题?是反复确认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没错,是友谊。”
雪明:“和钱没有关系,对吗?”
凯希:“我们家也不缺钱...”
雪明:“不会要我帮忙办什么事吧?”
凯希尴尬的笑了笑,看向身旁的丹尼尔。
“不会。”
“不会的。”
雪明把首饰盒拿走,立刻起身——
——强哥在远处看完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直到枪匠把手表和首饰都交到强哥手里。
强哥满脸的问号,就像是刚刚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一样。
“什么意思?枪匠老师?”
雪明拍了拍强哥的脸。
“是你的雇主把这俩小孩送来我身边,东西你收着,值不少钱呢。”
强哥一个劲的往外推,推到一半,又听见雪明敲打铁盒的声音。
“你自己都不收的东西,要我收下?强人所难了吧?”
强哥:“那也不是给我的呀...枪匠老师...”
雪明微笑着说:“红姐这是托我劫富济贫——你不是想让女儿在学校里不受人欺负么?收下这两样礼物就行,我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能做到。”
强哥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他就像是可怜的TOM,被红姐玩弄在股掌之中,有一种缺失大脑的美。
雪明离开时多吩咐了几句。
“我想啊,红姐不是看不起你,她和我说的原话是[帮我搞定我的侍者],可是这个[搞定]是什么意思呢?一开始我听不懂,你们这些大人讲话都喜欢绕来绕去的。”
雪明指着婚礼用的头纱珠宝。
“后来我听你女儿的意思,还有红姐的意思,应该是要你自己把这个东西亲手交到她手上。”
——紧接着指向手表。
“至于这个表,你自己看着办。”
当枪匠回到车厢,再次面对丹尼尔和凯希时。这两个小鬼在窃窃细语,像是上课讲悄悄话被抓了现行,有种慌乱仓皇的幼稚,看来枪匠转赠礼物的行为在两人眼里是一种不敬,背地里说了不少是非长短。
雪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丹尼尔立刻问:“那位侍者,和您的关系很好吗?”
雪明坦言:“他是红姐的侍者。”
凯希恍然大悟:“哦...没什么不对的。”
丹尼尔立刻说:“我舅舅本来想,您结婚的时候能戴那只手表,这是极好的事...它也可以当一个见证。”
“是你舅舅去加拉哈德念书吗?”雪明笑着说:“你还没去报道,就把你舅舅也一起带上了,看来他很好学。”
“不是好不好学。”丹尼尔还没反应过来,“是我去读书,不是我舅舅。”
凯希也跟着说:“那个婚礼用的珠宝首饰,也是要给师母...”
雪明打断道:“瞧我这记性!哎哟!凯希,你的名字我都差点没记住,不好意思啊。东西已经送出去了,要不我再去拿回来?”
这话说出去,俩孩子都没了脾气。
他们看着枪匠老师,只感觉非常非常怪,但是说不出哪里怪。
傲狠明德怎么会任用这么一位VIP,来当无名氏的白手套呢?
——他有一种缺失大脑的美。
第八章 骑士战技
二月的巴拉松和强哥所说的一样,潮湿且阴冷。
从郊区卫星乡镇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农田往城区看,那成片成片的城市灯火都藏在雾中。
这是一片绝地,再往前便是相隔数百米的裂沟岩壁,再往下是数千米的断崖深谷。板块运动挤压出来一条条细密的裂痕,从中迸发出来的致命高温与毒气让人类难以再往东方挖掘中更多的领土。
一七七三秘文书库在这里,加拉哈德魔术学院也在这里。
无数的学者扎根于此,无论地上或地下。青金半狼守护着这座城市,相伴于傲狠明德身侧。
从满是管阀和蒸汽的车站出发,往愚人工坊的长街一路向前,搭上低碳零排放的旧时代马车,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能来到一处钟鼓长鸣花团锦簇的老校园。
往大学城的正门去,换上一辆自行车,越过花园走道五百米左右,两片楼区构成双子塔的建筑设计,左侧的楼裙中找到一楼教务处的位置,训导主任和迈克·泰森在讨论枪匠的事。
“魔术是优雅的,睿智的,我不明白BOSS为什么要派这么个人来教学生们强身健体。”主任的名字在前文已经提到过,叫做西蒙斯。
此时此刻,这位身着古典布袍举止优雅的中年男子,与老友迈克·泰森说。
“现在我们要为他多开一门课,每年至少要算十六个学分,这些分数要从哪里扣?”
加拉哈德采用学分制,分为中学五年,大学连读八年,入学的标准年龄是十三岁,也欢迎从地表来的插班生,有成人三年制大学。
像流星和小七都是读的成人三年制大学,白露则是连读八年的插班生制,从加拉哈德毕业能获得正经学士学位,如果愿意留在加拉哈德出任助教,依照教书和学习的功业,在某个领域做了杰出的贡献,可以得到教授或科研院士的工作。
学分对每个进入加拉哈德学习的小朋友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决定他们能不能继续留在加哈拉德念书。
按照入学年龄十三岁来算,在前三个学年挂科,就会自动分配到五年上岗就业的那一批去,在凡俗世界约等于中专技校,能学到一门手艺就可以去讨生活了。
能连读八年的强者,算正经本科毕业,在地下世界各个行业领域基本都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师兄师姐也会指条明路,互相帮扶,这是完全不同的交际圈。
至于三年制的成人大学,是加拉哈德鄙视链里的最底层,在巫师的眼里,只有泥巴种才会在成年以后觉醒灵能,来到地下世界——
——这些没有父母背景,没有世家帮扶的泥巴种能来到加拉哈德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来这里读书也只是为了补全地下世界的基础知识,想在这群人里找到有价值的伙伴,等同于垃圾堆里找饭吃。
谈到学分这件事,西蒙斯主任显然被抓住了痛脚。
“咱们总不可能从其他导师,其他课程里都抠出来一点,分给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吧?”
要知道,学分代表着权力,是各个学派至关重要的东西,学生们会为了这点分数好话说尽,父母们会为了孩子们的前途,与教师和教授结成深厚的友谊。
用钱财贿赂那是下下之策,是加拉哈德的教学团队最看不起的东西。真正重要的,是这种权力带来的便利。
人们不光会生老病死,还会将财产势力都传递给孩子。在加拉哈德工作,就几乎等同于来到深渊铁道大赌场的重要席位,赌的是孩子们的未来。
师徒之间的友谊是不可磨灭的,会伴随着学生的成长,变成未来不可估量的收益。
老师在年轻时,会成为学子的救主,这份救恩会变成某一些学子的特别优待,会变成半推半就蒙混过关的师生情。
老师在年老时,学生又反过来成为老师的救主,这份救恩会变成老师优质的生活质量。是另一种养老保险。
对于这个学分的权力,迈克·泰森有不同的解读——
“——都在酒里了。”
这位壮汉是加拉哈德魔药学教师,他有漂亮的胡须,经常雇人打理脸上的胡子,此刻他眼神迷离,已经被枪匠送来的[逍遥游]灌的一魂升天二魂出窍。
西蒙斯身形纤瘦,站在胖哥哥身边,对泰森肉都都的大脸盘子狠狠抽了一耳光。
“你给我清醒一点!”
朗姆酒和杂菌的微弱毒性麻痹了泰森先生的痛觉神经,他舞着宽大的衣袖,从喉口中喷出一个个恶心刺鼻的酒嗝来,突然搂住西蒙斯主任的肩,要把多年的兄弟情谊都说清楚。
“西蒙斯,老院长...老院长都点头同意,你敢忤逆他的意思嘛?他现在是风光了,人人都知道他是鲁邦·汉克,是收获季里加冕的匠王——你要联合其他院士,联合其他老师给他写信,他就拿信擦屁股。”
如果这是院长的意思,那么西蒙斯绝对不敢有任何异议。
从其他课程里抽调十六个学分,交给枪匠来开课,这些事倒好说,不过他到底要开什么课呢?
这把西蒙斯难住了——
——他纠结的就是这个事情。
从枪匠的履历来看,这个年轻人给自己填上去的基础技能毫无亮点,几乎与灵能谈不上任何干系。
除了灵感比较高,他也没有明确的指出自己的通灵办法,或是有什么增强灵能技艺的仪式绝活,哪怕靠着一手占卜,都能送去神秘学相关的课程任教。要知道有不少江湖骗子曾经就来应聘这个学科的指导老师,在学校历史上还有两个蒙混过关的假郎中。
就在西蒙斯主任为枪匠的课程犯愁,挠着脑袋上剩余不多的秀发时。
在教务处门外,雪明与流星打了一通电话。
“红姐这个人很可怕。”
“明哥,你慢点说,我在上课,老师今天教半狼语,我跟着嗷了三个小时才学会[我爱你]怎么讲。”
“那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
“成。”
雪明不徐不疾,将城际特快列车上的见闻都讲给流星听。
包括与丹尼尔和凯希的会面赠礼,与强哥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流星。
“明哥...这全都是红姐安排的吗?”
“所以我说她很可怕,在两个小孩子眼里,她卖了一份人情,在强哥眼里,礼物是经我的手,有红姐的恩,最后变成小敏同学的人情,在我这儿呢——这个管家刚来无名氏,为我牵线搭桥找了这么两个小活宝当学生,也算有一段师生之谊。她只是动动嘴,就笼络了那么多朋友。”
“她什么意思啊?”
“她要我帮忙,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想凯希送来的头纱珠宝肯定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是她看上的东西,那强哥也是她看上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弃,不然她绕那么大一圈要我来讲这个事情,岂不是多此一举?”
流星:“她不能自己去说吗?她是真的对强哥有意思咯?”
“不一定,我只是一头小白兔。”雪明打趣说道:“她才是大灰狼,小白兔怎么能揣度大灰狼的心思呢?我琢磨着她不乐意亲口去说,应该还是因为爱情。”
流星:“她不像恋爱脑呀。”
雪明:“不不不,恰恰相反的是,她很像恋爱脑——要真那么理智,她也不会进强哥的家门了。我听小敏同学和她爹的电话内容,红姐去过强哥家里,还不止一次。她是真的很喜欢强哥,很在意这对父女。”
流星:“啊...我脑子过载了。”
雪明:“简单来说啊,就是红姐拉不下脸,她不愿意将就,觉得现在的强哥太窝囊,希望他能支棱起来。”
流星:“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强哥支棱起来?”
“是的。”雪明强调着:“还有一点就是,我依然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伪装——因为她很了解咱们,无名氏的每一个兄弟姐妹,都有生死与共的友谊,但红姐不一样,她必须做点仪式,譬如见证我和小七的婚礼,或是要我去当她的媒人,让我来见证她和强哥的婚礼,通过这些仪式,我们就能抹除这么一点距离感。”
流星:“她要是装出来的...”
“我不敢想。”雪明说:“如果这种恋爱脑,也是她造出来的人设——那么她真的很可怕。”
流星浑身发麻:“意!~你们这些坏女人浑身上下加起来一万个心眼呀。”
雪明:“我是男人。”
流星言归正传:“那...你打算怎么做?”
雪明:“我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觉得信不过红姐,咱们不是还有告老师的绝招么?”
流星:“对哦!维克托老师最擅长对付坏女人了!”
雪明:“我得节省思维带宽,把精神力都归拢到学习和授课这两件上。不过红姐做的这些安排,似乎也在与我展示她的业务能力,是个狠角色。把俱乐部交给她打理,我很放心。”
流星:“说实话,那么大一家店,我先前总觉得还差点什么,红姐一来,那酒商、食材供应、厨卫燃气供暖还有各种皮毛杂什都整理好了,店里的招工启事和一系列会议流程搞得明明白白的,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人味儿,只等开业那一天,预约店庆来捧场的人都有五十来位,是咱们的合作伙伴,真神奇呀。”
雪明:“这是个好消息。”
流星:“对,她心思都在事业上。”
雪明:“不然怎么把强哥交给咱们了呢?”
流星:“咱们?”
雪明:“你以为就我一个啊?我怎么唤醒这中年颓废男的第二春?不得还是你吗?”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
——有信鸽从双子塔楼的顶端桥梁飞来,它冲进教务处,羽毛吐露出浓烈的工坊制杖油料胶漆的味道。
西蒙斯主任捧着院长的书信,从房内奔走出来拍手叫好。
“枪匠!枪匠!院长给你安排了课程!他特别关心你呀!”
关于鲁邦·汉克这位老魔术师,在收获季的仪式中,FE204863几乎能算作他的救命恩人——
——雪明的到来,是鲁邦院长非常期待的事。
雪明挂断电话,连忙站起身来,“鲁邦先生怎么说?”
西蒙斯主任照着书信上念:“无名氏元老院特约贵宾枪匠,担骑士战技魔术防御课之大任,感江雪明先生不辞辛劳跋涉万里之诚意,养育学子教培青年之恩情——鲁邦·汉克亲笔委任书。”
“骑士战技?”泰森老师提着酒壶还没喝够,似乎是脑子不太清醒。
雪明:“魔术防御课?”
西蒙斯解释道:“这个骑士战技魔术防御课,也就是教骑士战技了。像古早的君子六艺啊,射箭、骑马、驾车什么的。还有强身健体跑圈跳高,佩甲击剑格斗拳击,恰好是枪匠老师您擅长的。院长可没为难您,他是调查过您呀!他关心您!”
雪明:“课表呢?”
西蒙斯:“您自己安排吧,要是我们来做这个主题内容,不得难为死您呀。”
这话说的倒有点意思了——
——看来加拉哈德的老师们都不太欢迎枪匠的到来。
西蒙斯眯着眼,阴阳怪气的说:“我要真的让您去教霍恩海姆三种元质,灵能灵感通灵仪式。那可是屈了大才。”
雪明拿出日志本,准备做个简单的时间规划:“好,我有多少时间?”
“总共八节大课,十六学分。”西蒙斯凑到雪明身边,小声吩咐着:“每一样都得落到实处哦,不然会被家长投诉——枪匠老师,您要当心了,要是让别的老师私底下议论起来,说你磨洋工偷懒耍滑,学生们学不到真本事,恐怕这些老师也会鼓动家长去投诉的,毕竟您的学分,都是从别人的课程里分走的。”
“多谢提醒。”雪明依然问:“我有多少时间?”
“别急,先试训一段时间吧。”西蒙斯主任好心好意的提醒着:“我们八年组七十八班让您来带一带,带一个月——再把课程拓展到全年级全年龄,您看怎么样?”
雪明:“什么时候开始?”
西蒙斯:“下周一?”
雪明:“行。”
西蒙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雪明:“你说的没错,你提醒我了。”
西蒙斯疑惑的问道:“什么?提醒您了?”
雪明信誓旦旦的说,“这个君子六艺好,特别是驾车,我觉得很好。”
西蒙斯尴尬的笑出声来,“我要给您准备教学工具吗?”
雪明连连点头,眼睛也亮起来了:“要的,当然要了,七十八班多少学生?”
西蒙斯:“五十五个。”
雪明咧嘴笑着,像个阳光大男孩。
“那就来八辆泥头车。四人一组,加上一位助教,真好呀。”
西蒙斯突然愣了那么一下——
——他看见枪匠老师仰天大笑出门去,酒鬼泰森凑到身边来,好奇的张望。
“这小子这么开心?什么情况?”
西蒙斯疑神疑鬼的,最后还是把教学物料清单照着枪匠的意思填上了。
“他似乎对骑士战技的理解,与我们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第九章 笑容没有消失
这个年代十三岁的孩子们在做什么?
雪明不清楚——
——但他能记起十数年前的学校生活。
那是平阳县城靠近郊区空军部队的贫困中学,每天早上六点十五分起床,去操场上慢悠悠的跑两圈,然后往食堂打一碗米粉作早饭。紧接着便开始放哨,很像狐猴族群的报警机制——
——前后几个同学会从课桌下边拿出厚实的小说来度过早自习的无聊时光,雪明则是盯住前后两个大门,如果班主任来巡视,他就得为族群里的其他狐猴作预警,免得大家留在租书门店的押金被老师收走。
他记得当时有个富哥们就不怕老师收书,因为这家伙早就拥有MP4这种高端货色,家庭出手阔绰,父母人脉关系牢靠,也是老师要巴结的对象,在中学时代就拥有校园十大歌手等等自由择偶权,可称早恋型校霸。
撇开这些不谈,雪明对于如今加拉哈德的小鬼们没抱着多少期待,只希望不要出几个枪战王者,心中默默祈祷着,别蹦出来几个拥有MP5的高端货色就好。
这位年轻且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老师已经整理好教学材料,前往七十八班。
为了找到一些早就埋进土里,坟头草都长到腰的青春,雪明特地托人买了一套磁带机,不过不像维克托老师的WALKMAN,索尼的高端货直到今天都要一千多块,那不是他的初中生活,那是富哥们群体中也极为少见的高贵东洋舶来品。
小时候给雪碧唱广告歌的陶喆老师再次从磁带机里冒出来,唱着《找自己》的时候。
雪明把耳机分了出去,和隔壁宿舍裙楼刚刚赶上来的阿星小助教打了个招呼。
阿星接到耳机啥也不说,就双手插兜句下身,去应付明哥的海拔缺憾,俩人一大一小,摇头晃脑的走进教室。
枪匠老师和阿星助教刚站上讲台——
——哥俩立刻就愣住了。
因为现场不能用一片混乱来形容,那至少也是群魔乱舞。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这五十五个小宝贝都在,而且都穿着校服。
不幸的事情是,雪明为了和学生们拉近距离,特地没有穿正装,还叫阿星穿得随意一点。
我们的男主角选了一套非常阳光,几乎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米黄色卫衣,裤子显肥,那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在这群营养过剩的小孩子里还算矮的。
流星更是放飞自我,天寒地冻的时节把粉色兔子头绒毛睡衣给穿出来了。
前边两排的小宝贝低头玩手机,正在王者荣耀的世界里激情问候彼此的父母,或试着成为对方的父母。
教室中位好几个饿鬼还在吃早饭,书本垒成了防护墙,当做防御粉笔头的掩体,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最后一排靠近黑板报和垃圾堆的位置,靠窗是绝对主角位,那确实也有一位主角扮相的狂野少年,刚与一位漂亮的女同学庆祝完生日,蛋糕还捧在妹子手里。
雪明喊了一句:“上课!”
众人没有应。
流星跟着喊了一句:“上课了!”
众人依然没有应,看两兄弟的眼神就像是看见非常稀奇的物种,比起其他一本正经严肃狠厉的老师来说,明哥和阿星实在太亲民了。
流星像是被学生们的活氛感染了,一个劲的傻笑着。
他看见教室末尾那对小情侣,女孩徒手拿着奶油往小帅哥脸上抹,马上就被这种恶作剧逗得捧腹大笑。
直到女孩凑上去,舔干净男孩脸上的甜品——
——流星就不笑了。不由自主的开始EMO。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雪明脸上。
流星:“明哥,你就不生气啊?”
雪明只是笑着反问:“我们十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这话说得阿星哑口无言,只等雪明下一步行动。
他们是来当老师的,和孩子们可以在氛围上打成一片,要是没几个狠活,估计要从肉体上打成一片了。
雪明一言不发,心中想着——
——既然用嘴巴喊话是没有用的,那么动手吧。
他从讲台捡来一盒粉笔,刚抽出一根弹药。
整整齐齐的书堆战壕已经垒好,思想的壁垒似乎无坚不摧,这些小可爱早就经历过其他老师的炮火洗礼,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
听粉笔破空爆鸣,溅起成片飞灰扬尘。
从左往右数过去,雪明挨个点打,脆弱的粉笔杆子撞上厚实的书垒就立刻碎成岩片,打得书墙东倒西歪,紧接着露出一个个神色慌张的小脑袋,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叫笔头敲得嗷嗷喊疼。
轮到倒数第一排的男主角,那小鬼有距离优势,又心灵手巧眼疾手快,抓着老师投来的暗器邪魅一笑——这里的邪魅一笑真的就笑成歪嘴龙王的样子了。
雪明抓起三支粉笔同时投掷过去。
这男主角双手齐动尽数接下,眼神中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雪明拍干净手,像是在给这位刺儿头鼓掌。
男生立刻高举手里的战利品,大声嚷嚷着:“嘿!怎么样?没招了?”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小女朋友灰头土脸的,蛋糕上多了几根粉笔做的蜡烛,头发身上全是白灰,没什么好脸色,看着男伴得意洋洋的样子,默默退回了座位上。
在这个时候,笑容没有消失——
——只是来到了邻座同学的脸上。
“我没有别的要求。”雪明板着副脸,与学生们说:“首先不许在上课时间吃东西,特别是螺蛳粉。”
“第二点,不许谈恋爱。”
“第三点,听我说话。”
“做不到这三点的,拿不到学分。”
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变得安静下来。
雪明大声喊道:“听见了吗!”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
雪明:“清空桌面!”
台下响起洋洋洒洒拖拖拉拉翻弄书本纸页的动静。
过了足有一分多钟,等到学生们都准备好了。
雪明打开花名册,“开始点名。”
关于报道的环节非常迅速,这些一零后的反射神经与地表的小孩子相比,有明显的优势。
他们大多都是灵能者的后裔,哪怕来自普通家庭,也拥有非凡的灵能天赋。
但是光点名这个环节,就难倒了雪明老师——
——因为七十八班有五个星界混种,也就是灾兽血裔,是语言不通的星界人。
二排第五位是熊人族的孩子,往那一坐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如果不是流星看了花名册的学生介绍,还以为来了个超龄插班生。
二排第三位是鳄鱼混种,身上的校服有不少鳞片划出来的裂口,倒是能看出来人形,头部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一对黄澄澄的眼睛怪吓人的,脸上时常带着健康的笑容,两颚几乎蔓延到耳根。
三排第五位是个渡鸦种的鸦人,也正是唐宁新手任务里见过的兽化病患者。
三排第四位是土拨鼠,和猫头鹰种作同桌,这俩可有默契了,和他们在大自然里的生态配合一样,土拨鼠老哥经常会为穴居猫头鹰放哨。
这五个星界混种说的都是他们故乡的方言,算极小语种,还有不少俚语,发音和他们的喉舌器官有关,智人很难模彷学习。
那场面把阿星的眼睛都看直了——
“——你清醒一点!”雪明抓着助教的兔耳朵一顿薅。
流星立刻解释道:“明哥!明哥我能打手语!我学过手语的!”
雪明偏过头,看向星界来的几个小可爱,“他们看得懂?”
流星立刻开始征服自己的四肢,与二排五位的熊小弟摆了几个姿势。
熊小弟当即站起低吼举手。
流星笑嘻嘻的说:“你看!他听懂了!我喊他名字!他立刻就应了!”
雪明:“还有这种操作?”
这时候丹尼尔出来解围。
“枪匠老师!这些星界人看得懂手语。因为发声器官不一样,虽然咱们的语言谱系对他们来说很难学,但是肢体语言是共通的——他们也有人类的基因,脑子没问题。”
“那我就介绍一下。”雪明一边说,流星一边做动作。
雪明:“我叫枪匠。”
流星立刻摆出据枪瞄准的架势,紧接着从睡衣里掏出一瓶番茄酱使劲摇晃。
雪明看向流星,老半天没讲话。
流星:“没错呀。有枪也有酱。枪匠是个生僻合成词!很难翻译的好吧!”
雪明摊手介绍:“这是我的助教,名字叫步流星。”
流星立刻踩上前排同学的桌子,展示身上的腱子肉,呈开弓引箭的架势,嘴里发出怪叫。
“休——————Bang!”
他比着两只小爪爪嗷呜嚎叫,作倒地毙亡吐舌姿态。
丹尼尔想说点什么,但是讲不出来。
雪明也想说点什么,大抵是能理解流星在说小行星毁灭恐龙的抽象手语,虽然他见过很多次乐子人整出来的大活,依然能给他一点小小的癫狂震撼。
流星:“怎么样明哥?怎么样?我厉害不?”
雪明:“牛哇...”
言归正传,雪明与学生接着说。
“相信你们也收到通知了...”
流星比着小信鸽的手势,从门外一路冲进来,变成黑板上的双语委任书原文。
雪明:“我是你们的骑士战技...”
话音未落,阿明只觉右手一沉,手中多了一把铁骑士轻剑,架在阿星的肩头,阿星单膝跪地虔诚受封。
雪明:“骑士战技魔术防御课老师。”
一眨眼的功夫,丹尼尔被流星扯到讲台上,一人持铁骑士战锤棍棒,一人持轻剑作激烈搏杀。
雪明多了句嘴。
“你搞个手语没必要抓学生来当情景演绎道具吧?”
流星:“你就说有用没用吧。”
雪明:“牛哇...”
这么一通翻译下来,小朋友们倒是看得喜笑颜开合不拢嘴。眼睛也从手机上移开,聚焦到两位老师身上。
“我知道你们肯定都不服我。”雪明紧接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也是刚来加拉哈德,和你们说一些实在的吧。”
流星双手比X,意思就是这些都是废话场面话,不用细听。
雪明:“学好这门课,肯定能给你们带来很多帮助,以后的人生路上,总会遇见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这时候我教的东西就能派上用场。”
流星开始跳步,几个凌厉的踢腿,连着一个后空翻,发出李小龙的怪吼。
雪明:“你们肯定听过癫狂蝶圣教的大名。”
流星扶着墙来了个倒立——
——因为授血小教会的癫狂蝶也是倒十字的符号,敌基督的宗教仪式感做足了。
台下的小朋友们听见癫狂蝶圣教的名字时,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恶魔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父母肯定都与孩儿们说过这些东西。
“像血蝠玫瑰教。”雪明认真笃定的说:“就是用大鼠肾细胞和蝙蝠血改造的怪形。”
流星扯开嘴巴子,露出他短小可怜的犬齿,扮作超级凶的模样,发出嘶鸣啸叫,打开双臂,在教室里往复奔跑。
雪明:“我们无名氏一次行动,杀了三百多个。”
流星抓着明哥的手,两个逼兜下来便摇头晃脑倒地昏迷。
雪明:“我们的头领,也就是大姐大。”
流星立刻爬起,作搔首弄姿扶腰送臀的魅态,以指为枪,吹熄手上的枪焰烟雾。
紧接着被明哥如火的眼神吓得体态变形,再也不敢多整什么幺蛾子了。
雪明:“新一任战王也是我的亲人,我们用这种技术来对付灾兽,效果很好。”
紧接着流星耸肩大笑,呼唤灵体比着四个大拇指变成狂赞士,开始摇摆。
雪明:“今天的第一节课,也是最基础的心法。”
这个心法,哈斯本和唐宁已经领教过了,但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讲,算最入门的无限制格斗内功。
话音未落,流星就跑出门外——
——阿明当时还以为这小子去上厕所了,也没多在意。
骑士战技的课程需要在户外进行,课堂上能讲的东西非常有限,雪明也没顾及几位星界学生,就接着与其他智人小朋友把基础的东西都简单说明白。
“接下来我们从头到尾都会提及一个很关键的要素,叫做假想敌,我们把他称呼为歹徒。”
“这套技术教的,就是在各种环境下如何对付歹徒,保全我们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首先是自己的生命,然后是亲友的生命,最后才是力所能及保留财产,按照这个顺序,尽量摧毁敌人的战斗力。”
“第一课最重要的呢,就是...”
话还没说完——
——卡车的前鼻撞进课室的前门,轰碎了半个讲台,几乎把第一排第一列几个学生吓尿了。
流星从车上跳下来,像是手语表演上头了。
“怎么样?!及不及时?翻译到不到位?”
雪明老师抱着俩孩子躲到课桌旁边,匪夷所思的盯着流星。
“超纲了!还没到这节呢!我像是一上来就教十三岁孩子开泥头车撞人的老师吗?!”
流星:“像...”
雪明:“......”
流星:“哦不像!你不像!”
乐子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是大失所望,他爬上车挂倒挡又退了回去。
雪明叹了口气——
“今天先教一个很简单的理论,是结合自身元质,对自己的作战能力要有一个明确的评估。我把这节课叫做[心里有点逼数]课。”
流星刚进门就想来点事儿。
雪明立刻抬手喊住。
“这句就别翻译了。”
流星:“为啥?”
雪明:“你想怎么翻译呢?”
流星:“哦...哦...”
公司搬家惹
今天要帮忙搬家,请假一天!也是本月最后一天请假!
第十章 礼·墓志铭上可以写对方全责
第二天早间七点,大贝克体育场的足球草坪上,雪明老师要学生们穿戴基础护具,准备教授第一节大课。
此前的心法演练只是入门,要这些小宝贝去做体测,明白自身的元质构成,这些东西在偏光六分仪的测算下一看便知,今天则是谈《刑法》的日子。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说明。
雪明:“今天班上要来一位插班生。”
这么说着,流星把强哥推到孩子们的队列里——
“——这样不好吧?”刘伟强神情尴尬,与其他学生一样穿着护具,摆弄裙甲与护裆的样子十分狼狈。
雪明与强哥说:“去第二排最后一位,站在刘小敏同学旁边。”
强哥:“这...”
当这位父亲来到女儿身边时,小敏抿着嘴,脸上有古怪的笑容。
流星则是摇头晃脑笑眯眯的说:“重振男人雄风,从炸鱼虐菜开始,哎强哥,你可千万别害臊嗷——后边有你受的。”
当时刘伟强还不太能理解这个[后边有你受]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见同班级五位星界混种投来和蔼可亲的目光时,他似乎能理解雪明老师的安排了。
“我要和这些孩子一起学骑士战技?”
雪明直言不讳说明用意:“保护你女儿,别让她受伤,其他同学都在分宿舍的时候找到好朋友了,你家庭条件一般,小敏也触发了被动不合群这个技能,咱们这门课有很多肢体碰撞扭打损伤——你身为侍者,多少会一些保护雇主的技能。”
“嗨!就这些小朋友...”强哥笑道:“你把我安排到这儿,不是让我欺负小孩儿吗?”
雪明接着说:“一个月之后,八年组的所有班级,十三岁到二十一岁的同学们都会学习骑士战技...”
强哥立刻就不笑了,听见这个答桉时,他很难绷。
照地下世界小孩子的发育速度,哈斯本十六岁时就加入广陵止息的战团后勤部压子弹扛机枪,偶尔还和好哥哥们一起去打灾兽。
在加拉哈德深造的高材生那是一个比一个结实,二十一岁的八年生遇上强哥,这比武切磋是毫无悬念的元质碾压,他会变成人肉沙包的。
强哥连忙说:“别!别别别...我...”
流星小声说:“你女儿听着呢。”
雪明大声喊:“你红妹妹看着呢!”
朝着体育场的西南角往上看,空旷的观众席中,红姐抱着餐盘提着酒瓶,坐在席间瞭望远方。
一种极其恐怖的心理压力将强哥包围——
——那是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以及面对心仪对象的审视时强烈的自尊心。
黄豆大的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出来,强哥的神色也从嘻嘻哈哈变成如临大敌,眉头紧皱精神集中。
“枪匠,你玩真的?”
雪明:“我要你在我这里学习骑士战技,打穿加拉哈德全学年的每一个挑战者,红姐拐弯抹角却诚意满满与我相告委托,只求我能完成这件事。你今年四十二岁,身体的各项硬件早就过了黄金年龄段——”
强哥微微颌首,湿黏的汗液立刻让海绵皮具头盔紧紧贴上脸颊,但他不敢抬头,只想睁大眼,像年轻时那样用捕猎姿态去紧锁枪匠的双眼。
雪明接着说:“——尽管如此,我依然看好你,我要向教务处各个领导和院长证明,我教授的骑士战技是行之有效的,通俗易懂的,不论年老或年幼,都可以用于保护自身,哪怕去往地下世界各个城市,也是非常实用的技能。”
流星提来一个大铜锣,好似擂台的开赛钟,以铁骑士勐烈敲击。
“开始上课!”
......
......
“上一节[心里有点逼数]课里说过,我们要认清自己的力量。”雪明拉来流星,在天寒地冻的草坪上脱掉了流星的上衣:“那只是课前作业,偏光六分仪会给我们评定一个模湖的作战技能等级。”
从E到S直至规格外,这是傲狠明德对智人颁发的强者之证。
但这个[作战技能]在雪明的细致研究下,会细分为不同的分支,他将这些东西按照西蒙斯主任随口提出[君子六艺]的点子,做成一套详实的教材了。
“我们通晓自身的肌肉出力,体能耐力,还有身体的抗击打能力。忍受疼痛的能力,对自身伤势的观察力,战斗意志的强韧度,对工具器械的应用能力,摧毁敌人的决心和勇气,明白等等与之相关的要素。今天这节课,要教的是[礼]——也就是有礼貌的面对敌人,在正式与敌人交锋之前,需要做到的礼仪。”
原本站在后排嬉皮笑脸的男生立刻上前——
——这小子便是此前坐在教室后排靠窗主角位,徒手接住雪明粉笔投掷的狠人。
“老师!对付坏东西还讲什么礼仪呀?”
雪明拍打着流星的胸大肌:“问的好!”
紧接着他打开花名册,喊着男生的真名。
“邵景豪!”
“在呢!”小豪往前一步,拨开额前碎发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
雪明把阿星往前推:“我问你,你要是遇见像流星助教这样的敌人,你该怎么做?”
小豪摩拳擦掌,左右摆头舒缓脖颈的筋骨:“当然是开打了!”
他与阿星的身高差了二十厘米,一百七十五公分,身上有不少肌肉,偏光六分仪给这孩子评了个[B]级,身体具有非常优秀的元质。
雪明轻轻挥手,如松开阿星的遛狗绳那样,往前拨弄手掌。
阿星立刻张开双臂,一瞬间两臂冒出升腾热气,他的体脂率很低,从皮肤汗腺各处因为筋肉胀紧充血产生的热量让汗液夹带着信息素一起排出。
他的两臂与胸腹变得通红,跟着句偻身体膨胀的背阔肌好比一头巨狼站起的矫健身姿,要探爪去拨弄小豪的喉颈了!
他的肾上腺素在暴涨,体表的血管顺着肌肉纹理膨胀,变成虬札扭曲一张一合,时而隆起时而舒缓的复杂脉络,只是往前踏出几步,在草皮上留下的脚印看得一干学生哑然失色。
原本还有几个小学妹在流星脱衣服时被他又高又壮的体态迷花了眼,可是这头狼进入战斗姿态,完全唤醒肌群的那个瞬间,妹妹们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嘴,闻见空气中扑面而来的腥潮热风,不由自主的往同伴身后躲。
小豪看见助教那剑眉星目怒火冲天的样子,原本歪嘴龙王的扮相变得委屈巴巴,嘴角跟着不由自主的下垂,就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却找不到大人为自己做主,深刻的无力感让他两腿发软,往左右闪避,却见到助教大哥两米的臂展,几乎像是一面城墙朝自己扑过来。
“不不不不!我不要和他打!我不要!”
流星立刻刹车,那怒目金刚的扮相在一呼一吸之间恢复正常,甩动满是汗水的头发,像一头刚刚遛完弯的大狗狗,回到了雪明老师身边。
雪明:“他没有碰到你,就摧毁了你的战斗意志。”
小豪:“那...那是因为他太强壮了...他那么高大...”
雪明:“你刚才可不是这么想的。”
此话一出,小豪才勐然醒觉——
——对啊,枪匠老师说的没错。
刚才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面对这个一百九十五公分的敌人时,或许还会心存侥幸,误以为能过几招,万一能击败...哪怕是制服他,讨到一些好处,在流星助教身上留下几个伤口,也能当做吹嘘的资本了。
可是流星助教打开双臂朝我走过来的时候——
——我真的没有任何与他为敌的心思了。
想到此处,邵景豪的眼神时而疑惑,时而醒悟,又有一种深刻的好奇心。
“他怎么做到的?枪匠老师,流星助教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面对敌人时,要切换为礼貌的姿态。”雪明给阿星套上睡衣,与学生们解释着:“刚才流星向你们展示的,是对肌肉的控制力,伴随着发怒的强烈情绪,肾上腺素的开关一打开——能使核心和四肢保持在最佳的发力状态。”
他指向阿星的大臂与小臂。
“肌肉的维度会因为充血而膨胀一整圈,看上去体型会变大。”
他拍打着流星的小腹和侧腰。
“背阔肌与核心也是如此,肌肉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分是水,让心率上升血液增速,身体会跟随怒火一起释放信息素,这些气味和图景,以及朝向你走去的完整动态结合起来,是一种拟态。”
雪明拍了拍流星的脸,抓住流星的脑袋,比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的眼睛从来没离开你的眉心,你的意识中枢在丘脑,你们明明是四目相对,却有一种被锁定的感觉,因为他一直都在看你的[指挥中心]——这是展示武力的礼仪。”
小豪:“为什么我会害怕退缩?”
雪明接着把流星的表情给揉正常,耐心的解释着。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底细。”
敲打流星的大腿小腿。
“你不知道他的步距,不知道他大腿的出力,不知道他启动时的速度。”
敲打流星的腰腹。
“你不知道他的核心引擎的扭矩和马力有多强,光靠双眼很难知晓对方的破坏力。”
敲打流星的两臂。
“你被这对手臂吓坏了,因为它们在寒冷的天候中散发热气,我们如果打一场篮球,只要两节热身运动,也可以释放这种迷雾,但这些雾气从他的手臂挥发出来的时候,就像是蝴蝶在振翅,突然增大的手臂维度,还有鲜红的皮肤和氤氲白雾,都会使他看上去更加强壮,视觉上会有误差,是一种障眼法——自然界里有不少伪装成猎食者天敌的生物。像蝶类幼虫为了避免被鸟类啄食,会使用米勒氏拟态来迷惑敌人。”
“哦!就是虚张声势...”年轻的小豪还在感叹流星助教展现出来的姿态之美。
一旁年老的丹尼尔和凯希,还有强哥已经掏出笔记本写写画画,钢笔都快冒火了。
小豪皱着眉头,紧接着问:“那枪匠你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很容易接近的样子呀。”
雪明露出和蔼的微笑。
“那么就要回到礼仪课的基本功能来讲了——我们遇见对手的第一件事,不是思考怎么出手,而是收集信息。”
流星立刻跟上,与小豪这个好学的孩子讲解:“我句偻身体接近你,是因为离远了,我看不清你到底是什么样,身上有什么武器我也不知道,至于你有多厉害,我得用手臂和你碰一碰才明白——在此之前,我要用米勒氏拟态来威慑恐吓,除非你是个失去理智彻底疯狂的战斗狂人,否则不会在第一回合就使出全力决出生死,我们有一个循序渐进,完成试探的过程,这是决斗的礼仪。”
这么说着,阿星笑嘻嘻的摸着后脑勺,满脸不好意思。
“吓着你了,抱歉抱歉呀!但是我觉得呢,上来就摆出[我不好惹]的模样——是对比武另一方的尊重。绕了那么大一圈,说到底啊,还是像枪匠讲的,我在收集信息。”
助教搂着枪匠老师,歪头斜眼看向好兄弟,紧接着与各位小朋友解释道。
“至于枪匠老师,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个子也不高,不太聪明的样子。这是进攻型拟态。”
自然界中的进攻型拟态,指的是模彷其他生物,方便接近进攻对象的拟态行为,比如捕食者模彷猎物,寄生虫模彷宿主以便接近对方。
像螳螂中有兰花螳螂对花朵的拟态行为,就是为了更好的靠近猎物。
此类拟态行为作战哲学,雪明与玫瑰教和小兄弟会的较量中已经展示过了。也是为了收集信息,处于目标身边越近,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找出对方的死门所在。
“你们或许觉得我很好相处,从体格来看,我个子不高,肌肉被衣料遮挡,斜方肌和背阔肌都藏在衣服里。”雪明接着说:“如果不找几个老师来做担保,恐怕你们都不会相信,我杀了那么多灾兽。”
学生们跟着点点头,总觉得枪匠老师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就像是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普通乘客,他们可能会与这些孩子们谈起美食、谈起旅店,谈起各个车站的风土人情,谈到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却绝不会与阎王煞星联系到一起。
雪明看上去太文弱了——
——在这些营养过剩的小宝贝面前,枪匠老师的身高在女生里都只能算中位数。
他不讲话时还有种冷冽肃穆的气质,一开口便让人尝到甜腻的芬芳,是安心到几乎催眠入睡的温和音色,慢条斯理的语气给人暖暖的感觉。
而且他很好看,光是那对眼睛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自然界里好看的眼睛有很多,但大多都属于肉食动物,它们的眼睛大而有神,长在颅脑前方,用来测算距离锁定目标,智人的审美也会误以为这样的眼睛是温柔美好的。
“那么进下一个环节。”雪明与小豪说:“你上来,我要借你的身体一用,给同学作示范。”
小豪木讷的点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走到枪匠老师身边。
直到雪明那双光滑的白手套贴在小豪的命门处——他依然没有任何不适感。
雪明:“这里是下颚骨,七十磅的力量能触发三叉神经错乱,再强一些能让大脑碰撞颅骨内壁产生震荡。影响第四脑室迷走神经,会厌喉管脖颈等等部位抽搐瘫痪,呕吐心季堵塞气管,就有可能致命。”
轻轻一拳——
——小豪当场昏厥。
雪明接着提起豪哥,像是提熘兔子那样抓住头发。
“如果没有及时抢救,没有万灵药,也没有医师救助,昏厥产生的后遗症会让他失忆,大脑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呼吸性休克和心脏停跳可能会致死。但是这种一拳毙敌的机会很少,他的元质不错,不会死。如果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这么做,按照辉石货币来算,要赔三万以上——可能会坐牢,按照九界的法律是三年起。”
学生队伍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丹尼尔张着嘴,手里的笔也停下。
阿强父女俩也是如此,看着暴打学生的枪匠老师,不知道如何是好。
雪明给小豪做急救,把他喊醒——
“——这里是剑突,胸嵴中心,太阳神经丛的位置,有很多脏器的神经元。如果重击...”
强哥大喊:“别别别!够了够了!枪匠老师!我知道...”
雪明没有接着打小豪,只是把惊魂未定的豪哥推回队伍。
“至少赔钱十二万,带丧葬费一起要二十万左右,有可能判死刑——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是性质极为恶劣,烈度极高的作战条件,我们要了解这些死穴的位置。”
他拉来阿星,逐一为学生们展示着不同拳脚击打在不同部位产生的战果,需要赔偿的金额,需要负什么责任,判什么刑。
紧接着又拿出刀具,比划阿星身上的肌理和脏器的位置,对大血管的下刀手法,避开骨骼破坏筋膜延缓敌人行动力的下刀手法等等等等。
这节课几乎讲了四个多小时——
——没有动一拳一脚。
强哥算是明白了,这些学生佩戴的护具,多半是枪匠老师用来给孩子们壮胆的。
从一开始徒手击打的战果讲解时,枪匠还会说入刑的事。到后来不同刀具规格,不同棍棒和子弹口径的战果模拟展示,枪匠大多都与学生们说,这种情况就不用判了,可以直接去刑场吃顿好的。
这便是雪明说的[礼仪课]
到了课程结尾的时候,强哥哆哆嗦嗦躲在一边抽烟。
他听见不远处枪匠谆谆教导,苦口婆心的说。
“人生就像是开车,我们不追求当最快的那个,但是一定要稳——什么叫稳呢?”
“歹徒就和肇事逃逸的司机一样,他们不会管自己杀了几个人,撞坏几辆车,也不会管交通法规。”
“我们一定要明白,把车从哪个角度开过去,可以避开这些歹徒,如果实在避不开,就得想办法正面迎敌。”
“我把人体的弱点,包括男女不同的生理构造的医学书,还有《万物大裂》当做辅助教材,都做了一本读书目录,你们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至于这个稳,我再解释一遍,就是在最坏的情况下,认清了形势,认清了自我,认清了敌人,去想想自己的父母,去想想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们要失去孩子,要失去亲友了,你最珍视的人要与你诀别了——这时候你的战斗意志是最强的,不要去考虑量刑的事情,因为你的墓志铭绝对不能写[对方全责],在人生路这条单行道上,你失去的是生命呀。”
强哥一抬头,就看见远方红姐微微欠身,与草坪上的人们微笑着,轻轻鼓掌的姿态。
小敏这丫头很懂事,立刻凑到父亲身边小声说。
“这是默滕斯氏拟态,老爸!你可千万别认输!她没毒!”
这种拟态指的是剧毒蛇和弱毒蛇相同的外形特征,被剧毒蛇咬死的猎食者通常没机会长这个记性,只有被外形相似的弱毒蛇咬了,生还下来的个体,才会主动避开这些蛇类。
小敏眯着眼,表情古怪杵了杵老爸的咯吱窝。
“红姨在逗你玩呢!要给你一点心理压力!”
强哥摸了摸女儿的头,把烟头踩熄,直起身来似笑非笑,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这娘们...”
第十一章 射·超市便利店的话就刚刚好
时隔三日之后,七十八班的小朋友们迎来了骑士战技的第二节大课——
——对邵景豪来说,这时间隔得也太久了。
在诸多师生眼中,枪匠似乎是铁道系统中鼎鼎有名的才俊,小豪却不怎么在意无名氏的虚名,原因很简单——老师不让他泡妞。
他想着枪匠真是可恶极了,要是其他任课教师绝不会管这档子闲事,毕竟地下世界人口稀少,照着俄罗斯的婚姻法来算,只要监护人同意,如果女方怀孕,十六岁就能结婚。
如今老师横插这么一手,为了十六个学分,原本还算邻家甜妹的女同学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清教徒。
人家姑娘那米勒氏拟态是学得有模有样,把所有攻击姿态都摆出来了。
“嗨呀,没有妞泡这学校有什么意思呀!”
小豪叹了口气,从宿舍的软床上翻了个身,看见早间六点三十五分的闹铃,终于带着满肚子怨气,爬去大贝克球场上第二节骑士战技课程。
这两天其他老师教的都是灵能相关的文科知识,枪匠说骑士战技免不了跌打损伤,可是第一节课上却不要学生动手,想来也是虚张声势吧。
小豪就这么琢磨着,眼看时间要不够了,干脆护具也不穿,套上一身厚实的棉袄往草场去。
隔着两百多米的环形跑道,豪哥就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足球草皮上多了一处建筑,具体来说,是由胶合板搭建的平房。
说是房子,却没有顶棚,是极为简陋的训练场地。
它像一家百货商超,占地约有千平,里里外外摆满了货架和各色商品,放置着各种凝胶假人。
其他同学已经开始跑圈热身,流星老师远远朝着小豪热情的喊了一句。
“豪哥!跟上队伍!”
“哦...哦哦哦哦!”小豪连忙放开手脚,跟着长队做热身运动。
流星助教吹着哨子,轻轻把小豪推去内圈。
小豪问道:“助教,枪匠老师呢?”
流星:“他在准备教学道具。”
小豪:“教什么呀?搞那么多东西...”
流星:“君子六艺——射。”
小豪:“啊?我还以为是家政课呢...”
流星:“你小子是不是忘记穿护具了?”
小豪:“没有忘...”
流星:“那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豪哥根本没在怕的——
“——是故意的...我起晚了,枪匠老师要咱们七点集合,我六点三十五才爬起来。这对一个十三岁的宝宝来说太残酷了...”
流星哈哈大笑:“没关系!”
“那什么...”小豪想起上一节课枪匠老师的拳头,是心有余季惴惴不安:“老师不会责怪我吧?”
流星接着笑:“不会!”
听见助教以憨实耿直的语气作答,小豪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
他问起正事:“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这个[射]——应该指的是射击课呀?枪匠老师用木板做靶场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搞那么多的货架,还往货架上放了商品?啥意思呀?”
流星:“巴拉松禁枪,学校不教热武器,在武装雇员那里能学到的东西,枪匠不会教。在武装雇员那里学不到的绝活,枪匠暂时也没办法教...”
小豪立刻问:“都摸不到枪了,还射个啥呀。”
流星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小豪疑神疑鬼的,一边跑一边看着草皮圆心位置的建筑群——就像是商超百货,其中家私、座椅、办公、床品、炊具、厨卫、零食、水果、生鲜等等货柜货架一应俱全。连收银台都做好了。
另外又设有两条巷口,一条只进不出,一条对通留有凹槽位,有二楼房室露台和电气水路管线。
“这是什么大型情景剧本杀呀...”小豪滴咕着,跟着队伍跑完了晨练内容。
他感觉身体轻松,脸颊发热,就看见枪匠老师从商超的正门出来,与同学们打了个招呼,眼神在小豪的衣服上多停了一秒,也没有说什么。
“开始上课。”
铁骑士在助教手中如定音鼓槌,大铜锣再次响起。
......
......
雪明今天换了一身居家的宽松休闲服,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神态。先与小朋友们道了一声歉。
“不好意思,这回准备时间比较久,你们也看见了,教学器材是我们身后的建筑群,采购和部署这些东西就费了我们不少功夫”
“今天我们的课程主题是君子六艺的[射]——可能你们会奇怪,明明我叫枪匠,为什么不给你们发把枪来练习射击。”
“原因很简单,不说凡俗世界,哪怕在地下世界,对枪支弹药的管控也是非常严格,在防卫保护自身的过程中,我们很少有机会在暴力事件中第一时间就拿到枪械。”
“这节课的第一个环节,是教你们辨认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投掷物,可以用来防身投射的火力。”
雪明招手示意,向诸位学生展示着身后的百货商超。
“这就是你们的弹药库。”
此话一出,同学们的队伍里也传出嬉笑打闹的动静,似乎是没把枪匠的话放在心上,或许是雪明那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言行举止神态语气没有什么说服力。
雪明:“邵景豪。”
小豪立刻出列:“我在!”
雪明:“你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吧。”
“我没笑话您呀!”小豪一阵抓狂,“刚才我没出声!我相信您!枪匠老师!我相信您!”
雪明:“可是你没有穿护具。”
“我早上起太晚了...对不起老师。”小豪连连道歉:“对不起,下次我一定记得!我一定记得!”
雪明连忙抓住小豪的手臂,生怕放走了这个优秀的示范对象:“不不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些货架上的东西能不能伤害你,恰好你没有穿护具,这是极好的事。”
“啊?”小豪皱着脸,看向流星助教:“你不是说枪匠老师不会找我麻烦嘛...”
流星躲在一边摆弄小煤炉,正在给豪哥熬白夫人制品,没有应答。那神态就像是给白雪公主准备毒苹果的老巫婆似的,阴暗扭曲又带着些窃喜。
没等豪哥求救,雪明拉着他往收银台入口走。
“当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武器时,要有一双发现武器的眼睛,因为持械比空手有绝对的优势——商超的出口一般有许多小商品,为客人除掉账单上的零头。”
同学们跟在枪匠老师身后,听见日子人说起生活里常见的购物习惯,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是随时都在发生的事实。
雪明从收银台货架上拿走防风打火机,取来一盒口香糖,直接转进日用品柜台。
“香波、香氛、香水配方里都有酒精,除蚊喷雾杀虫剂和酒水柜台超过五十五度的烈酒,都可以变成火焰喷射器,像这样——”
——他捏着火源和各种燃料喷罐,现场给同学们作焰火表演,喷吐酒浆施展龙息术。
豪哥只觉大事不妙,热气扑面而来,浑身一紧却毫发无伤。
他睁开眼,就看见枪匠双手鼓弄喉舌喷吐的火焰汇做一条百公分有余的粗壮蟒蛇,几乎将凝胶假人烤成烂泥。
“有一些专柜会卖喷漆。”雪明丢下纵火道具,与学生们作小节注释:“会附带一些毒属性,但是一般来说,只要你能引燃烈火,外焰能产生五百度以上的高温,足够烤化敌人的双眼,烧光他的头发和眉毛,使他暂时失明,丧失战斗意志。”
紧接着小豪又被拉去生鲜专柜——
——雪明这个牛杂老回到屠宰场时,就和回家一样。
他摆弄着各种刀具,与学生们说。
“我们如果能拿到利器,并且确定环境中不止一把刀,一定不要立刻与歹徒肉搏。”
在生肉桉板旁,雪明挑出几把平头菜刀。
“像这种长期沾染动物脂肪的平头刀,尽量当做投掷物丢出去,它的柄材多为聚合物或木头,没有缠绳手柄,很容易打滑,哪怕噼不中敌人,要是敌人拿去当武器,也会使对方丧失刺割能力,剁刀和尖刀的杀伤效率差距非常大。”
他捡起看似锋利无比的鱼刀。
“这些用来给海货剔骨分肉的长刀看起来威风的很,但我告诉你们,直接丢出去就好——此类道具大多用韧性极好的弹黄钢制造,没有精细的淬火,硬度甚至不如45号碳钢造的生锈菜刀,哪怕丢不中人,如果歹徒捡起来用,在这个空档你可以立刻逃跑。”
最终雪明从厨卫专柜取来一把厨师刀。
“这是你在百货超市里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除了消防斧以外,它是最合适投掷,命中率和杀伤效率最高的东西。”
提着这把刀,雪明把豪哥带到文具专柜,并且将豪哥推到一面视力测验纸张前站定。
“你不要走动,我给大家演示一下,这支武器的刀型设计和刀身平衡有多好。”
小豪惊诧的问道:“啊?拿我来试?”
雪明:“你没穿护具,效果比较好。”
小豪:“我...我我我...”
雪明:“你害怕了?”
小豪盯着老师手里尖利明亮的刀子,眼神慌乱:“当然怕呀!”
雪明往文具专柜取下一只护眼罩,戴在小豪头上。
“不怕了吧?”
小豪惊叫:“不不不不!我更怕了!老师您还是让我睁开眼睛吧。”
雪明抿着嘴,没什么好脾气——
——他给豪哥取下热敷眼罩,语气温柔的提醒道。
“等会我向你投刀子,你可别乱动哦。”
小豪咽下一口唾沫,要上刑场了。
“行。”
雪明的下一句话让他来到天堂。
“要是你做到了,加一分。”
小豪:“可以的!可以的!我能行!”
丹尼尔立刻说:“老师我来!我来!”
小豪骂道:“滚啊!你这臭不要脸的富二代!”
“现在不害怕了?”雪明一步步往后退,与小豪拉开距离。
小豪:“不怕了...我不怕!”
雪明戴上眼罩,提起厨师刀:“我有点害怕,把眼罩戴上,你不介意吧?”
小豪两腿一软,几乎当场晕厥。原本气势汹汹要来争学分的丹尼尔也畏缩退却了。
流星助教把豪哥的身体扶正,用文具专柜的胶布绑住身体,缠得结结实实。保证这小子不会乱动。
雪明接着与学生们说。
“在这个距离,刀子要飞行两圈半,刀刃才能往前刺中目标,要经过反复练习,每一样飞行道具作为[箭失]投掷出去,都需要作旋转运动才能维持飞行姿态。不论是投刀还是投斧,投掷其他的东西也是同理。”
只听手起刀落破空之声,白花花的刀刃扎进小豪头顶的胶合板架上。
“从投掷出手到投射物抵达目标,十来步的距离只需要一秒钟,我们如果面对持枪歹徒,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邵景豪同学做的很不错,他在面对死亡威胁时没有慌乱惊叫,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
小豪两眼发直,坦诚的说:“我只是没反应过来...老师。”
雪明从货架上取来两盒铅笔。
“你们可以看到,这把厨师刀的重心在刀身中间,可以让它保持非常平稳的旋转姿态,哪怕我蒙上眼,也能打中小豪头顶的那片区域——但换做其他的投射物,就不一定了。”
拆掉铅笔的外包装,雪明老师继续讲解材料学的诸多要领
“现代文具工厂有削笔工艺,如果能找到这种重十六克的尖头铅笔算你运气好——以石墨的硬度绝对能刺穿人体大部分的肌肉组织。”
他揭开眼罩,森然杀气立刻涌现出来。
“它太轻,重心很不好掌握,在练习投射纤细棍棒的时候,一定要睁开双眼,锁定目标的位置。”
一根根明黄色的铅笔如响箭打出,对着小豪的腋窝胯间射去,只是短短几秒的功夫,豪哥两肩和身体周边区域就多了十来根笔杆,它们钻进柔软的胶合板,也有不少铅笔弹射折断,变成满地的碎木渣滓。
雪明:“邵景豪,加一分。”
小豪几乎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跟在枪匠身后一言不发,经历了一段心灵奇旅。
此时此刻,同学们对货柜物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它们看上去奇形怪状,却在枪匠手里有惊人的杀伤力。
哪怕是较为软弱的食品级不锈钢厨具,例如锅铲汤勺,只要算准它们投送去所需要的圈数,刃口落点足够精确,都能在凝胶假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枪匠老师领着学生们来到床品区,又揭开身上的卫衣。
“同学们,你们有不少人是欧洲族裔,应该对骑士小说感兴趣,很多骑士都喜欢穿宽大的布袍——看上去很潇洒对么?”
卫衣下是非常廉价的不锈钢菜板。
“宽松的衣物能藏不少护甲,超市里六块钱就能买到一张两毫米厚的不锈钢菜板,多叠几层就能挡住九毫米手枪弹——刚才你们见识到了各种投射物的威力,现在我要教你们如何防御它们。”
雪明往床品区搜来竹板席,剪断软胶,往两臂和腰腹缠卷,不过一分钟的功夫。
“这就是竹挂甲。”
紧接着他将厚实的外包装袋卷上右臂,用鞋带绑紧,不过三十秒的功夫。
“这是布甲。”
重新拿回厨师刀,对着这些简单的甲胃刺割噼砍,基本没有外伤。
使用凝胶假人进行测试,刀子勐烈的撞进甲胃之后,也很难拔出来。
“射击靶场对十三岁的孩子们来说为时尚早,像超市便利店的话就刚刚好。”雪明领着同学们往五金区走,“最后要介绍这些工具,它们的破坏力要强得多。”
打开柜台,罗列各种器械。
“螺丝刀头大多用钨钢钛钢以及其他超高硬度的材料制造。按照刚才投射物的使用办法,它们能轻易刺破敌人的衣服,只要力量足够,当做匕首刺使用,可以撞裂骨头,刺破硬度较低的聚合物枪械机匣或手枪握把,扎穿塑料弹匣,妨害进弹机构也不是什么难事。”
“锤子的重心完全靠前,不要将它当做投掷物使用,要丢出去,你得把撬钉子的那一头朝前——需要大量的练习。”
“铲形器具和锯形器具我就彻底不推荐了,这些异形兵器完全不适合投射,有比较大的风阻。”
就在同学们对着枪匠老师言传身教的各类投射物做笔记时。
西蒙斯主任从学生处办公室走出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很纳闷,几乎是摸不着头脑。
大贝克体育场上多了一座商场,枪匠说——
——那是骑士战技的教学器材。
他完全不能理解,像口香糖这种玩意为什么能成为健身体育的教学器材...
难道枪匠在找各种借口花掉加拉哈德的财政预算吗?
忧心忡忡的西蒙斯主任快步走向体育场,要亲眼看看枪匠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们的。
不过几百步的路途,当主任来到平房场地之外,就看见一排排凝胶假人东倒西歪,身上大多都留有恐怖的伤痕。
地上的器械大多是厨卫用品,甚至有文具铅笔。
凑到近处,西蒙斯主任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眼中满是杀意,手里握着半根尖利的猪大骨,在枪匠的指导下,要将骨刺捅进假人的颅脑。
“这是猪前腿骨,你要小心,咀嚼口香糖会让你轻松一点,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军飞行员的作战环境常常处于精神高压的状态,他们需要口香糖,对你来说也一样。”
雪明握住女学生的手,将拇指扣在骨关节湿润滑熘的软骨上,对准颅脑的骨质接缝处。
“我们不需要完全握紧这块骨头,但它的启动速度一定要快,就像是锤子敲打钉子,锤头不会去紧紧咬住钉子,而是一击即走——加上双腿和腰腹的力量,旋转身体传导力气,再试一次。”
“嗯...”女同学放松肌肉,舒缓心情。
西蒙斯看见——
——那熬汤用的鲜美食材变成夺人性命的凶器,撞进假人颅脑时,猪骨几乎将假人的天灵盖击碎。
周遭二十几个同学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奇怪兵器,按照不同的距离,比出不同持握飞失的手法,紧接着听见飒飒疾响。
一道弧光从西蒙斯主任的鼻尖划过——
——那是一根镀铜铁勺,打进了假人的眼窝。
“YEAH!”小豪的悟性非常棒,他兴奋的跑过西蒙斯主任身边,向假人飞奔去核验战果。
流星助教笑呵呵的说:“主任,您来视察工作呀?有啥指示?”
“没...没有。”
西蒙斯原地绕了个圈,要回去冷静一下。
第十二章 不信谣不传谣
加拉哈德一名取自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他受命前去寻找圣杯,传闻中拥有无穷魔力的圣物,可以使人返老还童永保青春。是圣徒耶稣进行授血仪式的贤者之杯。
它拥有[丰饶羊角]的力量,能提供无尽的食物,永恒的青春。
它是带来辉煌的圣器,是慈悲之主,是繁荣之主,是[lapisexcillis·超凡之石]。
......
......
合上魔术学院的宣传册,介绍页简单说明了传授超凡力量的教师团队。
此时此刻,江雪明身处双子塔西裙楼的教室里,与许多高材生挤在一起。
身边的同学种族以半狼和智人为主,不像八学年制的小朋友们,这些同学大多都拥有正式的学士学位,是铁道系统的明日之星。
众人都在等待着客座教授的到来——今天伍德·普拉克要回到巴拉松,回到加拉哈德与学生们上课。
此前伍德老师和雪明说过,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来加拉哈德研习灵能。
[芬芳幻梦]的灵体状态非常微妙,如果能在伍德老师的调教下变得更听话,与雪明的默契度更高,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古老的石筑楼宇传出窃窃私语,雪明应声看去——
——并非是同学们等得不耐烦了,而是门廊楼梯和墙壁之间的挂画在讲话。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字面意思。
往教室的右侧靠窗位安置着三幅画作,像密宗唐卡人皮彩绘的猎奇工艺制成,这些魔术媒介将生者的灵体锁死在画像里,变成在世亡灵。
靠讲台最近的那幅画来自一五八八年,是一位俊哥哥。与同学们问起凡俗世界的风尚潮流,从他喇叭裤小棉袄的扮相来看,还是个追逐潮流在意外表的精神小伙。
画幅之下标注着此人的来历。
[加拉哈德第二十一任通灵学教授,死于花柳病——罗梅罗·范佩西]
教室当中靠廊道墙面挂着一位萧然冷肃的女士肖像,穿着爱德华时期的服饰。
[加拉哈德第三任魔药学导师,死于自然雷击——莉莉丝·平克]
教室的后门挂着一位英武神勇的蒙古将军肖像。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闹鬼画作,根据灵体自述,他被俘虏以后,攻城炮弹打断了他的右腿,后来死于鼠疫——兀良哈部·阿兰摩柯]
这些灵体似乎通古晓今,一直以画像的方式活着,雪明跟着聒噪的谈话声看去,就见到罗梅罗教授挤眉弄眼,当面数落现今学生们的衣品。
他与平克导师对视了一眼,立刻被对方攻击性极强的恶毒灵压逼得收回了目光。
这老女人在画像中蹲下,凑到自家后裔身边去,像是在挤兑过年回家却没带上女朋友的不肖子孙,从魔术造诣和经济水平各个方面作出无情嘲弄。
身后阿兰摩柯大将军坐在轮椅上,耳朵里不时有苍蝇飞出来,听见两位老友的嬉闹辱骂声,只知道哈哈大笑。
这一切都让雪明有种不太真实,似乎活在霍格沃兹的错觉。这些画作就像是录像带,将过去历史中的英灵邪灵都封印起来,成了最好的保鲜装置。
仔细想来,灵能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难怪西蒙斯主任会如此看重学分,想纠集其他老师一起向院长施压,将骑士战技的学分都拿回去。
这种魔术神迹是超凡者自傲的资本,与雪明传授的技艺有云泥之别。
伍德·普拉克推门而入,只是瞥了一眼几幅画像——
——与这些老朋友打了个招呼,整个教室变得安静下来。
“肃静。”
开始上课了。
雪明作为插班生是完全跟不上伍德老师的授课进度的。
今天要讲的课题,围绕着四十八区的致幻剂和熏香为基础,作通灵仪式魔术。
他没有学过魔药,没有学过仪式魔术,不懂仪式的原理,伍德老师说的东西,雪明是一点都听不懂。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其他同学在课堂上写了二十多页随堂笔记,画下法阵,写下配方。雪明只是把每个同学的脸谱用铅笔描了一遍,是啥也没记住。
直到下课铃响起,伍德收好教桉,戴着手套与每一位学生笑眯眯的握手告别。
雪明直起身子活动筋骨,像是受了牢狱之灾,终于可以解脱了。正想回到宿舍休息一会,怎料伍德老师箭步上前,拽住了雪明的胳膊。
“你等会。”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雪明:“老师,这不是下课了吗?”
伍德:“咱们的课程还没开始呢。”
雪明也不知道伍德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等一个说法。
这位客座教授收好教桉,从单肩包里掏出两套教具,与雪明耐心的解释道。
“刚才这些同学,都是绿石区农林牧业相关的高材生,我留在加拉哈德授课的时间不多,就顺带把你塞到教室里,和他们见一见,哪怕是混个脸熟也好。”
雪明:“哦...”
伍德:“你是枪匠,再去和八学年制的普通学生一起上课,就有种扮猪吃老虎的尴尬——教灵能概论的老师一年才拿十四万的工资,甚至不如你踩几分钟缝纫机来钱快,你要人家怎么给你上课?”
雪明不理解:“这和收入有关吗?”
“这个社会现实得很,江雪明同学。”伍德就事论事:“像西蒙斯主任,他要是遇上你班级里的丹尼尔——”
“——他会说,丹尼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前途无量。”
“如果遇上凯希——”
“——他会说,凯希小天使,要是以后我的小侄儿去了交通署,还要你父亲多多帮衬照顾。”
“如果遇上刘小敏——”
“——他会说,姑娘,你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多和同学们接触接触,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考试和婚姻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题,拥有扭转命运的巨大力量。”
雪明笑得气短:“哈...”
“很现实,也很可笑,对吧?”伍德摘下眼镜,也不摆那副斯文败类的架子了,搂着雪明的肩,将他带到讲台前:“你要去笑话他们就是你的不对了,雪明。狮子有狮子的生存方式,胡狼有胡狼的生存方式。”
雪明抿着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这主任可真够坏的。”
伍德:“坏在哪里呢?”
雪明:“照老师您这么个说法,西蒙斯真的会教唆没钱没势的小姑娘去巴结富二代吗?”
伍德:“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哦!西蒙斯主任确实是这么个人,但语言本身就有魔力,是一种魔术,他从来不会明说,他总是冠冕堂皇。”
“这话题对我来说超纲了。”雪明脸不红心不跳的讲:“我还小,我是个宝宝。”
伍德招手示意:“那么开始上课?”
雪明:“行。”
“首先,雪明同学。”伍德·普拉克摘下手套,展示着两只肉掌:“我们要好好审视我们的双手——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依靠肉掌来释放魂威的超能力。”
雪明跟着照做,脱下厚实的棉布手套。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神秘学领域诸多的宗教仪式中,都有双掌合十的祈祷礼。”伍德·普拉克如此说:“这是渴求一个超脱世俗的神灵,它作为救主,要来帮助我们这些凡人,释放它的神力,对我们施加恩惠。”
雪明看向伍德老师的手掌——
——与初次见面时一样,普拉克先生的手掌已经磨平,没有指纹和掌纹,几乎分不清左手和右手的区别。
伍德指向教室里的画作,耐心解释着。
“这些画像里居住着死魂灵,你去过尼福尔海姆,你知道红星山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那里大部分的地质环境和土壤构成...”
雪明立刻答道:“都是手性分子。”
“没错,但是这个东西不重要。”伍德老师换了个说法,因为雪明高中就辍学了,虽然是个爱读书的孩子,要给他普及化学课会浪费很多时间:“我们现在要搞清楚灵体和魂威的本质区别,方便你能更好的指挥你的[芬芳幻梦]。”
雪明:“您接着说。”
伍德亮出其中一套教具,是硫酸和医护用具,
“海姆冥界和现实世界就像是彼此对称,却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此前你受到[i·圣像]的魂威攻击,你的灵魂离开了肉身,对不对?”
雪明回忆着那个时候的灵体形态:“是的,像一个铁罐头,但没有下半身。”
“因为你当时处于化茧期。”伍德接着说:“你的灵体是支离破碎的,还没有完全发育,虫茧里的器官都是七零八落,没有找到正确的位置。”
他抓住雪明的手,将硫酸涂抹在手指头上。
“魂威不一样
,它拥有完整的意识,就像是你活见鬼了,见到了自己的死魂灵。像很多闹鬼灵异事件一样,它拥有一些神通——譬如喜欢恶作剧的地板小精灵,你一不留神在工位上丢失的螺丝钉,一眨眼就不见了,指不定就是这些家伙在偷偷作祟。”
为雪明消除指纹,是消除一部分灵体和肉身的手性,是让两者更加接近镜像对称的仪式。
“如果恐怖电影成为现实,你觉得午夜凶铃作为魂威的强度怎么样?”
雪明忍受着十指的灼烧感,犹豫了片刻:“呃...”
“它是远程精密操纵型的魂威。”伍德如此说:“需要录像带作为魔术媒介来发动魂威攻击,要被害人拥有录像带放映机和一台电视才能完成咒死的仪式,发动周期为七天。这种阿瓦达啃大瓜索命咒才会生效。身中诅咒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雪明:“确实。”
伍德老师小心翼翼的剥开雪明手指头上的焦黑皮肤,像是在唠家常。
“越是强大的特殊能力,施展魔术的仪式就越复杂,像我的[性感炸弹]和你的[芬芳幻梦],都需要肉掌与目标零距离接触,我们得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才能将灵能灌注到目标身体中,使特殊能力生效。容我多问一句,免得我自作多情了——你确实是需要收回灵体,用双手去触碰敌人,才能使敌人入睡做梦,是这样没错吧?”
雪明:“没错...”
伍德松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滑稽。
“我也一样,如果我的肉身摸不到敌人,就无法制造爆炸。哪怕灵体离开肉身自由行动,它打出狠厉的拳击,揍得敌人满地找牙,也没办法让对方变成一颗人肉炸弹。这是限制射程换来的绝强攻击面——大多数战斗中,我们只要收回灵体,用肉掌触碰到目标,游戏就结束了。”
为雪明做完消毒止血,防止手指的伤口感染,抹除指纹之后——
——伍德·普拉克说完灵体概论,终于进入正题。
“现在呼唤你的[芬芳幻梦]吧。”
“sd!”雪明高声呐喊着魂威的简名。
钢铁猫咪透体而出,刚走出去一步,就被牢牢的锁死在原地,它的表情震惊愕然,变回男宝形态之后,是第一次离开雪明的肉身。
江雪明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抬起手想去触碰魂威灵体,却发觉芬芳幻梦与他同步抬手向前,是如影随形的二重身。
雪明连忙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芬芳幻梦失声惊叫:“枪匠!这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呀!为什么我动不了?”
伍德·普拉克解释道:“我为你消除了指纹,也消除了灵体的部分手性,你和这头不听话的大猫咪暂时要共用一套神经。”
雪明往后退了两步,芬芳幻梦也是如此,跟随着雪明的肢体动作保持同步行动。
抬臂挺身,站桩踢腿,就像是一个妈生下来的双胞胎,像连体婴一样,是心有灵犀形影不离。
雪明:“射程变短了?”
原本芬芳幻梦还能离开肉身十六米的距离去攻击远方的敌人。如今至多只能往前踏出四十公分,就被肉身牢牢锁住难以前进。
伍德:“是的,你们的联系会更加紧密。”
雪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一种负重训练。”伍德召唤出[性感炸弹]的羊头灵体,火焰所化的幻影敲打着钢铁猫咪的头盔,像是在敲打学生,要大猫乖乖听话:“不光是射程,它的速度和精密度也会下降——降到与你的肉身元质同一水准。我要你慢慢降伏它,让它变成你的幻影化身,毕竟它拥有一部分傲狠明德的元质,调皮且难以管教,这些特质会要了你的命。”
伍德收好教具,把第二套教具也一起收回单肩包里。
“如果你不能适应这种负重训练,随时都能把指头切掉,喝下白夫人制品,解开芬芳幻梦的封印。”
芬芳幻梦:“我能受这委屈?”
伍德笑着说:“你没得选。”
雪明此前就想过,如果芬芳幻梦愿意主动持枪作战,学习各种器械,以它的灵体功率来计算出力,那是阿斯塔特超级战士。
可惜这头懒猫压根就不爱学习,伍德老师给它加了这么一道紧箍咒,也算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个负重训练要持续多久。
雪明好奇的问道:“第二套教具是什么?”
“负重训练结束了,我就告诉你第二套教具是什么。”伍德故作神秘的说:“我和你的灵体还有一个相似之处——它们都有非人的特质。”
[性感炸弹]的火焰化身拥有羊蹄羊角,连头颅形态都属于巴风特大魔鬼。
“我把掌纹和指纹都抹掉。”伍德展示着双掌:“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它,它非常非常不听话,而且不止一次干涉我的私生活,我与妻子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出生时就带着一条尾巴,灵能天赋也非常强大,这是魔鬼对我的诅咒,它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降临人间。”
伍德指着脖颈处的闪蝶纹身。
“我在脖颈喉结处纹身,这是一只爱神闪蝶,它能帮助我去控制巴风特的力量。我的两只手掌没有任何纹路,[性感炸弹]只会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像其他vip就没有这种烦恼——他们的魂威超能不会失控。”
雪明一边做笔记,一边与无名氏的群组谈起这些事,和伙伴们分享课堂经验。
[杰森·梅根:不信谣不传谣。]
“这节灵能概论的入门课上完了,其实灵体也有很多细分领域。”伍德老师说起超纲内容时就停不下来了,指着墙壁上的挂画:“这些灵体可以划分为[塔灵]——古早的法师塔总会有一些管家,纸张记载的知识通常熬不过百年就会飞灰烟灭,为了更好的管理塔楼城堡,法师们会用灵枢来留住值得信任的老管家,让这些打工人接着加班,为他们的子孙捯饬文化遗产。像boss制造的棍棒大多都拥有[督灵],是失去了意识主体,没有记忆的纯净灵魂,它们只会执行一道程序,教会使用者某项技能,在某个领域发挥出专长作用,是乘客的第一位老师。”
雪明神色古怪,想起自己的圣光大剑。
如果说这玩意寄宿着一位[督灵],那它生前岂不是只会色色和发光两个技能?
伍德把芬芳幻梦推回雪明的肉身之中。
“人们死去之后,飘荡在世间的灵体叫做[游灵],你此前见过骷髅会的法芙娜腐败巨龙,也是癫狂蝶圣教收集游灵能量制造的怪物——这些灵体会携带一些信息,青金卫士在查桉的时候,通常会利用这些灵能残迹来寻找线索。”
“你的老师有个好兄弟,叫杰克·马丁。”
说到此处,伍德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失去了一半灵魂,应该算进死人的行列里,他的肉身应该是土葬,所以他能依托尘沙为媒介,像雾霾一样闪现漂移凝聚肉身,此前他与玛丽·斯图亚特的战斗记录,还有铁甲勇士号上的作战表现来看,他是标准的[邪灵]——在凡俗世界中,许多灵灾就是以这四种灵体来分类归档的。”
[杰克·马丁:不信谣不传谣。]
说完了正事,该找点乐子了。
照伍德老师这么一通仪式操作下来,雪明现在拥有了风怒二连击带暴击和灵体高压气流范围伤害的特效——但没找到合适的对手,也不敢随便拿学生试刀。
芬芳幻梦的核心力量非常强,丰田花冠才一吨重,它能轻而易举的抬起一辆ae86。
“今天就教到这里。”伍德收好工具,和雪明说起另一件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打起精神,去应付你的学生们。”
雪明听出伍德老师的言外之意,立刻追问:“有人要对付我?”
“肯定不会太简单。”伍德重新戴上眼镜,变回斯文败类的扮相:“西蒙斯主任都知道学分的重要性,更何况其他被你夺走学分的指导老师呢?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一个月的试训时间,肯定有人来找你麻烦。”
列车长凑到雪明耳朵边,特地避开画像里的灵体耳目,小声提醒。
“你教的东西,不光是自保的法门,也是杀人的技术。如果试训效果不好,你这门课取消了,学分就像权力,回到了老师们的手里,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巴不得看你出丑。”
“换个角度想,你是无名氏的枪匠,是癫狂蝶圣教的天敌——骑士战技要变成一门正儿八经的系统性学科,你能教出第二个大姐大,第二个枪匠,就能教出一百个大姐大,一百个枪匠,恐怕这些邪教徒也会从中作梗,不让你好过。”
雪明若有所思,却开始为难。因为看得见的敌人好对付,看不见的敌人才最难办。
像这座教室,要不是画幅上写了[范佩西]的姓氏,他才想起四十八区的执政官也姓范佩西,这个家族在深渊铁道根深蒂固,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也可能是通风报信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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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那么紧张。”伍德老师戴上手套,笑着拍了拍雪明的肩,“半年之后就是校庆,学院杯又叫贤者之杯——各个分院要进行魔术竞技,使用灵能决斗,在骑士比武这件事上,我相信你的能力。”
雪明捂着额头,有些恍忽。
“我来加拉哈德,只觉得奇怪,真的很奇怪。”
伍德:“何出此言?”
雪明:“在列车上就有学生和我说,要我与他缔结友谊——用一块手表。”
伍德:“......”
雪明感叹着。
“我看不懂,听不明白,想了很久很久都想不通,仿佛友谊不是友谊,只是嘴巴说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吐出来的几个词,这些小朋友真的明白友谊是什么吗?”
“今天听伍德老师说起西蒙斯主任的事情,那爱情和婚姻,也不是爱情和婚姻了,都变成一笔账目——我记得这座学校是从十三岁起,到二十一岁毕业为止,让孩子们学习成长,结伴旅行的游乐园。”
“这些天里我去看了宿舍,去吃过食堂,去娱乐室找人下象棋,流星也喜欢抓陌生人打游戏,一切都很好。”
“只是回到课业里,回到这个小社会来,总觉得丹尼尔和凯希活得好累。”
“他们要小心翼翼的和我讲话,但凡有任何争学分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总会来找我说起家族的事,别人做到九十分能得到夸奖,他们做到九十分却担心被人超过,被父母呵斥。”
“我听我管家的侍者讲——狮子的孩子和羚羊的孩子,能到同一所学校来念书,一起学习生存技能,对羚羊来说本就是一种恩典。”
“我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像是一拳挥到空处,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却可以听见雷声。”
伍德·普拉克听见雪明说起这些事,立刻应道。
“你今年二十四岁了?”
雪明:“没错,和年龄有关系吗?”
伍德:“有一点,但不多。人长大就会胡思乱想。你总是忧心忡忡,做事要未雨绸缪,马上要结婚了吧?”
雪明:“我不该想这些事?”
伍德:“枪匠,你要知道,在加拉哈德你首先是一个老师。当老师的时候,和孩子的距离不该那么远,你应该比这些学生更像小孩——我认为这些问题,与其来问我,不如从孩子们身上找答桉,像流星这个孩子就很不错,能给你灌注无限的活力。”
说到此处,普拉克教授将加拉哈德的宣传册翻到最后一页,他指向贤者之杯的箴言,像一句写给学生们的情书。
[友谊是最神奇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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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麻烦
雪明来到加拉哈德,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关于骑士战技的课程推进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像数、书这两节课程,可以在图书馆的自习环节中完成——搭配各类灾兽科普和医学化学图文辅导资料。
至于数理课程,大多由流星来教,教的是肉身元质的培养办法,根据学生们的骨质年龄和不同体格来测算摄入能量,搭建食谱的技巧。
其他数学相关的知识,几乎与射击课融为一体。从投石索到弓箭,再到投刃投斧,投掷罐体和各类爆弹,都需要一些经典力学的数理基础。
而其他的大课项目——驭、礼、乐、射四个部分,则需要循序渐进,特别是[乐]这个主题,估计要留到最后。
看似音乐与骑士战技没有任何联系,实际上大卫·维克托与雪明和流星上的第一节课,就是乐理舞蹈课。
它能激活智人的奇妙通识,不需要语言就能传达情绪,舞蹈在古早时代多用于神灵的祭礼仪式上,也是释放内在灵魂的强烈肢体语言。对这些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还需要明白乐理和数学。
教学进度也跟着计划书指定的时间节点稳步推进,七十八班的小朋友们都是新生,刚入学就开始学习骑士战技这门课,也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抵触情绪。与其他花哨的灵能课程比起来,枪匠教的东西非常[土]——但是简单有效,只要跟着助教去演练,身体力行实际操作,就能拿到不错的成绩,到了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十六个学分落袋为安也是一件大好事。
虽然这些小朋友的大脑还没意识到骑士战技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但是他们的身体已经早一步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觉得邵景豪这个小孩子怎么样?”流星趴在教师办公室的桌旁,双手当枕头,枕在镇纸上,与明哥问起这个孩子的事情。
雪明没有答话,在整理课表,要为二月份做月度总结。
流星接着说:“明哥,我可喜欢这小子啦”
“和你一样早恋?”雪明头也不抬无情打断:“倒是挺有活力的。”
流星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不是你想的这个原因,我就觉得那么多学生里,他最有活力,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确实。”雪明收拾好文件,戴上平光眼镜,对着电脑一顿输出,要把资料都归档:“我来这里教书第一天,他就当着我的面泡妞,接下我的粉笔攻击还出言不逊,心灵手巧目无法纪——是个人才。”
流星努着嘴,在帮坏学生说话:“伱不是教训过他了吗?”
雪明立刻说:“还给他加了一分。”
流星问:“说起这个加学分的事,我不太能理解,明哥啊,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机会呢?”
雪明答:“人们都需要某个仪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阿星,这是生活中处处可见的事——像你玩MOBA游戏”
流星:“王者荣耀!”
“对,就这个游戏。”雪明接着说:“看起来这种游戏只有两个选项,要么赢,要么输,没有其他结果可选。可是你会发现无论是对手或队友,哪怕是你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赢——不会朝着这两个选项而去。”
流星若有所思,紧接着两眼一亮:“我要快乐!~”
雪明:“就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你去打人机,对付电脑AI,恐怕就没那么兴奋,没那个好胜心,也没那种快乐了——你通过这个仪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叫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流星紧接着问:“这个存在感和小豪有什么关系啊?”
“他的自尊心很强,无论是教室里座次安排主角选位,还是正面接下我粉笔的动作。”雪明耐心的解释着:“都是他在努力的凸显自己的存在感——我不清楚小豪的家庭,也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到,他应该是一个很需要关注的孩子,拥有很强的能量。”
流星:“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雪明接着说:“强大的能量不光可以造就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我让他出风头,让他为同学们作示范,给他加学分,只是想依靠这种类似领袖榜样的行为,来引导他回到我的教学流程里来,不要和我继续对抗。”
“哎,明哥,你想知道小豪家里的事情吗?”流星凑到雪明身边,满心期待的看着好兄弟。
雪明:“愿闻其详。”
“他是川蜀地区四线城市的小孩子。”流星立刻念叨起家里长短:“和咱们一样,都是泥巴种——也是为了求万灵药来到车站的。”
听见这个答案时,雪明略感意外。
这么小的孩子,却拥有那么强烈的念想,引发的灵能波动能让车票主动找到他?
流星接着说——
“——他有四个兄弟姐妹,在家里排行老三,和明哥你差不多,都是县城里的贫困家庭,父母照顾不过来,就把小豪送到姨妈家里寄养,离学校也近。”
“没有爹妈管教,小豪偷偷瞒着姨妈姨父天天泡网吧,未成年开不了机,他就给网管送烟借身份证,还在外面流浪了两年,到了中考的时候学校查无此人,他回到老家差点被亲爹打死。”
“小豪的爷爷过世很早,家里只有一个奶奶最疼孙子孙女们,看见父子俩打成一片,气得当场心衰进了医院,豪妈豪爸得轮流陪床照顾,家里乱成一团,小豪没有学业了,看见奶奶病危总之就是非常后悔,又想早点离家出门打工挣钱养家。”
“他想治奶奶的病,也想治好家里的穷病——于是靠着那股不服输的劲,跑到网吧要了一份收银的工作,和网管大哥偷偷轮夜班,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一张车票。”
雪明:“后来呢?”
流星:“病治好了,但也没完全治好。”
雪明:“侍者帮他安排好了吧?”
“BOSS不会做亏本买卖,但是他和侍者借了一笔债,要侍者帮他治好最亲的奶奶。”流星接着说:“除此之外还借来加拉哈德的学费,托侍者和家里人说,自己要去远方读书,把加拉哈德的入学通知单当做证据——邵家人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孩子,任他山长水远天各一方。”
雪明:“他的侍者知道他在加拉哈德泡女同学吗?”
流星哈哈大笑,却没有作答。
雪明:“豪哥的侍者多大了?”
流星:“三十三岁,两人差了二十岁呢。”
雪明:“真奇妙啊.”
讲完了学生的乐子,流星转而说起正事。
“有个不大不小的事情,要你去处理一下,也和小豪有关。”
雪明:“有话直说。”
流星拉起雪明往办公楼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就在学生宿舍澡堂子里,小豪把同宿舍的室友揍了,伤势很严重,我处理不来这种事,宿管和西蒙斯主任,还有受伤同学的父母也来了。”
谈到这件事,雪明就感觉到流星身上透露出来紧张窘迫的信息素。
“很严重吗?”
嘴上这么问着——
——雪明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这事儿恐怕不是冲着豪哥去的,要是普普通通的打架斗殴,也不至于让西蒙斯主任带着家长一起来讨说法,按照校纪校规公事公办就行。
伍德·普拉克说的没错,有坏东西在暗中使绊子,目的就是不让七十八班的学生好过,毕竟只有他们学了骑士战技。
流星:“我不知道,午休的时候给豪哥带午饭——这小子就被几个任课老师堵在澡堂里,一开始声音还挺大,后来才知道没人听他解释什么,我立刻来找你了。”
雪明抿着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和我讲了那么多豪哥的事情,就是要我帮帮他?”
“我这不是怕你冷血、冷淡、冷酷无情嘛。”流星嘟囔着:“像杜兰和弗拉薇娅也算误入歧途的孩子,是毒贩手里的工具人,她们被维克托老师带走的时候,你可没有为这些队友说任何一句好话.”
雪明:“这不一样,阿星,完全不一样。小豪不是罪犯。他只是个小孩子”
“行了我知道啦。”流星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带着明哥快步走到裙楼南侧的宿舍区。
越过两片绿地,通过一条蜿蜒廊道,再走数百米经过诊疗室,就听见热闹嘈杂的人声,宿舍楼门廊外边站着两位青金卫士,像是对付犯人的布置,是严防死守不让外人进去。
好奇的学生们只能围在外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什么情况?”
“听说是一年生打架闹事”
“不不不!他是要杀人呀!”
“我亲眼看见的!四楼的公共澡堂里流出来好多血,那个泥巴种肯定是起了杀心!”
“多大仇呀十三岁的孩子之间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你说那家伙是无依无靠的泥巴种?那就说得通了。从地表来的野蛮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希望院长能早点把这种小畜生赶出去吧”
雪明和流星挤进学生队伍里,态度十分客气礼貌,要这些身穿布袍法衣的翩翩公子让个路。
越过许多高高举起的手机,雪明便听见身旁的窃窃私语。
“就是他就是他俩。”
“是骑士战技的指导老师和助教,他们教那个小孩子杀人。”
“他怎么有脸到这里来呀?人家受害者的父母还在呢.”
“嘘别说话。”
流星当时脑袋一歪,怒到头发也变得蓬松,像是炸毛的雄狮进了羊群。周遭有不少十七八岁的高年级学生,都叫阿星身上的暴躁灵压吓得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避让退缩。
雪明立刻把流星带到门前,与老弟说起好话。
“别生气,要微笑”
阿星骂道:“这些小混蛋在胡说八道什么?!”
雪明揉弄着阿星的脸,在老弟脸上揉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他们就是想要我们生气,要我们失去理智——这事儿不是冲着小豪来的,是在针对我。阿星你听我说,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要你来当助教,你的业务能力很棒,每天和孩子们贴贴,还会关心他们的家事,你能和我说起这些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没那么多时间去了解他们。”
经过明哥这么一通安抚,流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他瞥见两位青金卫士警惕惊诧的神色,又嘻嘻哈哈的和警卫们打招呼。回头与雪明商量着。
“现在怎么办?明哥?”
江雪明要阿星稍安勿躁——
“——等我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留在外边,不要惹是生非就好。”
这么说着,雪明低头往宿舍的正门闯。
一只脚刚踏上门槛,青金卫士就立刻拦住雪明。
“不好意思,枪匠,里边还在调查取证,你不能进去。”
雪明立刻抬头问:“西蒙斯主任在里面吗?”
青金:“在。”
雪明:“学生家长在里面?”
青金:“在的.”
雪明:“还有几位任课老师也在里面?”
青金感觉有些尴尬,但只能点头。
“是的,都在里面。”
雪明一个劲的挠着头,表情非常丰富,是挤眉弄眼耍贱讥讽。
“这挨打的小孩子,是傲狠明德的私生子啊?要那么多人看护?他死了?被我的学生当场吃掉了?变成癫狂蝶的养料了?”
青金:“不是您想的那样”
雪明:“那是怎样呢?谁在里面查案?我的学生是罪犯吗?”
青金:“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问你,谁在里面查案,我的学生是罪犯吗?”雪明一字一顿的说着,从流星手边取走铁骑士:“我问你,谁在里面查案。你们要怎么处理好,和我问的问题有关系吗?”
面对明德的遗骨,这位青金立刻拉下脸。
“我只是个打工的,枪匠,你可别为难我”
雪明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与流星说:“别担心,只是小麻烦。”
只要这两条看门狗还认这根棍子,应该与校外的势力没什么瓜葛。
他转头过来,和两个青金哥哥说起好话。
“你们俩的职责是看住这扇大门对吗?”
两头半狼卫士立刻领会了枪匠的意思,马上提醒警告。
“侧门和后门也有人把守,枪匠,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另一位半狼组员语气毕恭毕敬的说:“无名氏的大人,我听过您的威名,也知道大姐大的事迹,她一直都是我们的榜样——在这里巡逻值守并不是与您作对,只是”
“不要绕那么远。”雪明不厌其烦的当着复读机:“我只是想问,你们的职责是不是看住这扇大门?”
领头的组长立刻回答:“是的。”
雪明快步来到大门侧墙,当着两位青金的面召唤魂威。
芬芳幻梦跟随着枪匠的拳头作强而有力的轰打捶击,墙面破开一个两米见方的大洞。
青金卫士还想追赶上来制止雪明。
“接着给我看门,看住咯,谁都不许进。”雪明回过头来,一手拨开烟尘,抖落身上的泥粉墙灰。
两位半狼叫枪匠眼中的森然杀意逼得愣在原地,一下子从茂密的毛发和胡须处落下黄豆大小的冷汗,终于定步作罢,不再计较这种小事。
雪明一路沿着宿舍楼道的旋梯往上去,听见四周挂画肖像的低语。
一楼的宿管看见枪匠来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妈子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雪明用铁骑士手杖拨弄开,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也不想说任何废话。
他走得又急又快,赶到四楼男生宿舍,往长廊奔跑,看见老师们围在宽敞的廊道里,堵住澡堂的出口,就立刻挤进人群。
西蒙斯主任坐在一张红棉布椅子上,是由老师们合力搬来的主位,端着茶盏笑口常开的样子,似乎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枪匠来了。
他气定神闲的看向人群,就望见一个拄着手杖步履生风的小伙子走进温暖湿热的澡堂,心中想着——这枪匠真是一表人才,可惜把路走窄了。
茶桌旁侧是一对萧然冷肃的父母亲,他们坐在西蒙斯主任身边,是危襟正坐,屁股下边是没有靠背的矮椅,挨打的学生站在父母身后,脸上留着血迹,眼角和脖颈已经经过简单的缝合包扎处理,并没有使用白夫人制品。
至于故事的男主人公——
——邵景豪没有资格站着,他一言不发,连衣服都没有穿,像是刚要离开澡堂,来不及去衣柜取个人物品,只有一条浴巾裹着屁股,跪在西蒙斯主任面前。
雪明走到豪哥身侧,眼睛直直的盯着西蒙斯——
“——你要他跪的?”
西蒙斯连忙应道:“我可没说过这个话.”
雪明转而对其他人一个个询问。
“你们要他跪下?”
“是你吗?”
“是你?”
轮番问过去,都没有答案。
小豪看上去很疲劳,好像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原因,做了很多苍白的解释,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感觉肩膀一沉,终于意识到老师来了。
雪明抓着豪哥的胳膊:“起来。”
一时半会,小豪似乎还没清醒过来,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开除我老师,对不起”
雪明拉着小豪站起,又看见这孩子涨红了脸,慌乱的捂着浴巾。
西蒙斯主任终于开始感到不安——
——包括挨打学生的父母亲,也是渐渐变得急躁起来。
因为枪匠就在这里,他的灵压稳定,精神健康,没有任何怒气,像是一块石头,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看见的结果。
雪明一声不吭,往豪哥手腕上取走衣柜的钥匙,要豪哥自己去穿衣服。
西蒙斯终于按倷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很在乎枪匠的反应,就像你队伍里0/21的亚索在展示他的存在感,他是那么在乎枪匠的信号。
“你教的好学生呀,邵景豪,刚才差一点就杀死了他的舍友。”
雪明立刻问:“怎么杀的?他成功了吗?”
西蒙斯满头的问号——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是说!他用你教的技术杀害他的室友!差一点就得逞了呀!和他怎么杀,成不成功有什么关系吗?你没听见死讯还挺失望的是么?”
雪明不依不饶接着问。
“他是怎么做的?我真的很好奇,有没有录像?我得分享给其他同学.这是个反面教材.”
“枪匠!谁会关心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西蒙斯喘着粗气,把最后一点风度都丢掉,厉声打断道:“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西蒙斯主任——你说小豪差一点就杀害了这位同学”雪明指向在场的受害人,指向那个挨打的孩子:“我听明白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过程,毕竟你把他当罪犯对待,那么就按照办案的流程来,你要青金卫士来保护现场,却让这么多老师站在澡堂子里听你宣讲。我真的很好奇,小豪是怎么杀人的?你亲眼看见了吗?”
话已至此,雪明是一点都不客气,挤到西蒙斯身边,要主任挪出半个屁股的位置。
他一点都不害臊,直接用蛮力顶开西蒙斯的身子,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西蒙斯:“哎!哎!你注意点,啧.枪匠!你过分了哦!”
雪明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老师:“要不诸位老师也过来一块坐下?听主任的意思,这事情不简单,得聊很久,要聊透了,把事情都谈清楚才能走,你们这么干站着算什么事儿呀?”
西蒙斯翻了个白眼,却敌不过枪匠强而有力的腰腹,只得大声骂道。
“我就这一张椅子!你他妈说什么胡话呢?”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变得缓和下来——
——从老师队伍里传出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声。
简单的通告
反正就——
——因为漫画行业不太景气嗷
作者最近也是从坐班编剧退居二线了,接一些远程的散活,半待业在家的状态。
看最近更新也有衣食父母说不够看不够看的,我想调整下精神状态努努力写到七千八千的日更。但我估计质量会下滑一点点。
争取下个月能日万吧。毕竟失业了也是要在另一方面找饭恰的,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所以就——
——谢谢各位的支持嗷!
第十四章 不懂事
雪明就坐在西蒙斯主任身边,一动也不动。
直到邵景豪回来,过了整整两分多钟,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离开。
加拉哈德其他分院的老师们直勾勾的盯着枪匠,仿佛早就私下联合串通好了,要给枪匠出这道考题。
人是谁打的不重要,谁真正受了欺负也不重要。
最关键的事情是,在院长的授意下,枪匠拿走了一部分本属于他们的权力,这才是主要矛盾。
至于小豪说什么做什么,想解释什么,没人会在乎这个凡俗世界来的孩子。在地下世界盘根错杂的家族势力眼中,邵景豪是先天性残疾,带有缺陷的流浪儿童,是无依无靠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用他来恶心恶心枪匠,那只算开胃前菜。
教师和西蒙斯主任最在乎的事情,就是枪匠的态度。
如果这位不速之客处理不好这件事,连一个学生都保护不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要如法炮制三天两头从七十八班闹出此类暴力事件,上边与院长传悲报告大状,写检查报告,下边与家长诉苦衷通人情,送钱财学分。
一内一外双管齐下,就一个“骑士战技会激化校园暴力”的矛头攻过去,枪匠防不下来,自然会灰熘熘的滚出加拉哈德。
雪明:“邵景豪。”
被喊到名字,豪哥立刻浑身一紧,和平日里军事化管理的指导流程一样,作神经反射。
“我在!”
雪明指着挨打的同学,与小豪问:“你揍了他?”
小豪立刻支支吾吾的说:“对...我...”
西蒙斯挤眉弄眼:“哎!他亲口承认了!”
“我问你了吗?”雪明偏过头,几乎与西蒙斯主任零距离脸贴脸。
西蒙斯主任悻悻不满的闭上嘴,看见枪匠手里的铁骑士,就立刻变得乖巧油滑,再也不敢多嘴了。
他身为加拉哈德的学生处主任,校内大小事务只要与学生活动有关的,都得经他授意,自然有资格在澡堂子里坐上靠椅,让一干老师站着看戏,拿校规当圣旨为双方做主。
前来加拉哈德教书的老师和教授,他们大多都得经历这一关,这些文化人通常是明事理,懂人情的。不会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只有那么几个性格极端,脾气暴烈的老师融不进团队,只能授予一个客座教授的名头,这些客座教授只教书,却很难与学生结下深厚的情谊,客座教授都有自己的主业,不会长期留在加拉哈德。
西蒙斯会如此忌惮枪匠——
——因为无名氏这位老师,真的有可能暴起杀人。
西蒙斯乖乖把椅子让出一半,他是真的害怕枪匠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用明德遗骨把他的头壳给敲开。这支棍子握在无名氏的手里,就好比傲狠明德送去的尚方宝剑。把他西蒙斯身上的骨头敲断几根,恐怕BOSS对枪匠的判罚也只是小惩大戒走个过场。
“你怎么敢的呀?”雪明看着西蒙斯,对小豪说起这句话。
小豪愣了一回,似乎还听不明白老师在问什么。
西蒙斯偏开脑袋,仰起头,不愿意与枪匠对视,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趾高气昂一副傲娇做派。
“哼...”
雪明终于回过头,和小豪正儿八经的问。
“你怎么敢?我问你,邵景豪,你怎么敢去打人呢?”
豪哥听见老师的责问,就更加委屈畏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雪明执着的逼问:“你怎么敢一个人行动?我怎么教你的?”
此话一出——
——西蒙斯立刻气喘如牛,涨红了脸,像是怒极攻心。
“嗯?!”
那回过头来凝视枪匠的眼神像极了网络文化表情包里那句[你怎么回事?小老弟?]的配图。
雪明把主任的脑袋拨弄开,与豪哥苦口婆心的嘱咐说明。
“我和你口口声声反复教习,你在生活里受了委屈,感觉到有人要杀害你,你也有激情犯罪的动机,如果还具备暴力倾向,一切犯罪条件都满足了,应该怎么做?”
小豪低下头,开始回忆骑士战技的课本内容。
“能群殴...就不单挑。”
西蒙斯睁大了眼:“嗯?!”
雪明没管西蒙斯主任那矫揉造作的神态,接着与豪哥发问。
“为什么要群殴?”
豪哥都囔着:“因为双拳难敌四手,与同伴商榷之后进行规划,执行暴力攻击的环节会更加顺利,以多敌一不会让自己受到多少伤害。由于是团队行动,目的如果只是[消除威胁,消除敌人的攻击性],多人一起行动可以施加精神压力,让对方丧失战斗意志...很有可能在动手的一瞬间,就获得战略性胜利了。”
雪明点点头:“书背的不错。豪哥,现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战斗意志了吧?”
小豪抬起头,扫了一眼澡堂周边的老师们,又看见舍友鼻青脸肿却怨气冲天的得意眼神。终于明白老师说的这个[群殴]是什么意思了。
“对不起...”
雪明:“没必要道歉。这是我的错。”
小豪:“呃...老师...”
雪明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我没有在阴阳怪气——你今天在这里惹了麻烦,大多都是因为我教的不好。”
这下小豪是听不懂了——
——他不知道枪匠与西蒙斯主任以及其他教师的利益冲突。
还没来得及多想,从教师队伍里传出一声厉喝。
“枪匠!我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觉得这个泥巴种没有半点过错?反而要怂恿他叫上同伴一起打杀舍友?”
有人开了头炮,就立刻有人跟上。
“你在教小孩子违法犯罪!”
“人家父母还在这里...”
雪明抬起铁骑士,老师队伍里的声音也安静下来,那场面非常诡异。
西蒙斯主任尴尬的咳嗽两声,心里清明得很——
——他是以身作则,给枪匠让了半张座位。恐怕这些机灵鬼心里也明白,在元老院话事人的棍棒面前,再这么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嘿嘿...哈哈哈哈...怎么搞得好像是,我们这些老师在仗势欺人了呀...”西蒙斯的腔调算九转十八回,抱着一条膝盖,半个屁股悬着,找了个切入点:“我想无名氏自古以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是BOSS最喜欢的角色——他越过青金卫士,跑到澡堂里来,肯定是觉得有人受了冤屈,发生了不公平的事情。”
他指着豪哥,又指向挨打的学生。
“要这两个小朋友,把事情的起因,发生的经过,最后的结果都说明白,不就简简单单清清楚楚了吗?”
雪明轻轻鼓掌,为西蒙斯主任叫好。
“好!说的真好呀!可是我记得主任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主任你刚才信誓旦旦的讲——邵景豪杀人未遂,是这个意思对么?”
西蒙斯讪笑着,心中只有莫大的恐怖,就像是与老虎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他先是气短哈哈大笑,又将注意力转到孩子们身上。
“挨打的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被喊到的受害者立刻往前两步,从父母身边离开,来到西蒙斯和雪明面前。
没等这孩子主动说出名字——
——雪明立刻掏出日志和钢笔。
“受害人请讲,不用说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用说你姓甚名谁,谁是你爹不重要。”
受害人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似乎有些慌张。
这小崽子的老爹立刻想起身求助,雪明跟着家属抬腿的动作说:“坐回去,还没轮到你。”
受害人:“我今天一早起来...”
雪明:“从你挨打之前的几分钟开始说。”
受害人:“我到了澡堂里,他就一直跟着我。”
他指向小豪,紧接着诉苦。
“洗澡的时候,我要他离我远点,他不听,于是我骂他——他立刻开始打我。”
雪明:“用什么打的?”
受害人:“手...”
雪明:“那就是徒手。”
受害人:“我不确定...肯定拿了什么东西,不然我怎么脸和下巴都破了呢?”
雪明:“有其他人看见吗?”
受害人:“就我们两个...”
雪明:“所以你认为,邵景豪同学试图杀死你?接下来他怎么对待你的?”
受害人:“他搂抱我的脖子,狠狠的砸我的头,我的眼角和嘴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
雪明:“为什么不接受治疗?”
受害人:“这不是得让你看明白吗?要是治好了...就没有证据了...”
西蒙斯主任大声叫喊着:“嗯?!”
受害人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老师们来了,我总得证明自己挨过打吧...”
雪明:“你有没有想过,邵景豪真的会杀死你?”
受害人脸色突变,紧接着看向西蒙斯主任,又看向教师队伍里的某一处——或许是在与指导老师交换眼神。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完全没有考虑过。
父亲母亲与他说,只要想办法逼迫邵景豪动手,流一点血,受一些伤,他这个刚进学校的新生,后边的求学之路会走得平稳顺利一些。
可是他唯独没有想过,这个舍友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雪明:“所以你从来都不认为,邵景豪会杀死你对吗?”
“哦...我...”受害人还想说点什么,想要解释:“不是的,我认不认为没有用啊,他确实差一点就把我勒死了...那么多老师跑过来,都看见了...”
雪明:“他们是什么时候赶来的?”
“我喘不上气。也喊不出声...”受害人形容着:“这小子力气可大了,要不是宿管阿姨及时赶到,我恐怕真的会死在澡堂里。”
雪明:“是宿管阿姨先过来?然后老师才来的吗?”
受害人:“对。”
雪明:“那我进来宿舍时,为什么宿管阿姨在一楼?反倒是这群老师围着你?”
受害人:“我当时出不了声,是宿管阿姨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可是她弄不过这小子,力气没他大——老师后来才赶到的,我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雪明:“回去吧。”
西蒙斯松了口气,像是下了刑场,早知道换个机灵点的学生来办这件事了,现在他心里一万个后悔。
“小豪,你到前面来。”雪明阴着脸,翻开下一页。
豪哥气息虚浮,像是此前已经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复述了许多次,精神元质处于深度疲劳的状态。
雪明:“之前和受害人有什么过节?”
豪哥强打起精神,口齿伶俐谈吐清晰。
“周三在早餐时,他往我的餐盘里吐口水。”
雪明:“为什么?”
豪哥:“你得去问他,可能是嫌弃我这个泥巴种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里。”
雪明:“当时有放狠话吗?你们之间有肢体冲突或者语言辱骂吗?”
豪哥:“没有,我记得枪匠老师的教导,遇见这种行为逻辑毫无根据的疯子,要逃得远远的,最好换宿舍,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雪明:“所以这不是你打人的理由,对么?”
豪哥:“有一部分,我当时气疯了。”
雪明:“做得好。还有其他过节吗?”
豪哥:“周三下午的时候,他带着我的前女友...”
雪明:“嗯?!”
西蒙斯:“嗯?!”
豪哥尴尬的换了个说法:“就是我以前的同桌,现在对我爱答不理的那个——他俩进了男生宿舍,到我对面床铺打波儿。”
雪明:“这个打波儿的意思是?”
豪哥咬牙切齿的说:“就是亲嘴...”
雪明:“当时有肢体冲突或者语言辱骂吗?”
豪哥:“他和我炫耀,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雪明:“所以这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对么?”
豪哥摇摇头,很不甘心。
西蒙斯主任适时插了句嘴。
“你这个学生可真孬呀...”
雪明二话不说,把主任的茶杯夺过来,往里吐了口痰。
西蒙斯:“啧...枪匠,这不合适吧?”
“你用心体会一下。”雪明似笑非笑的说:“如果体会不了,我可以去找找米诺陶斯牛授血单位去和你老婆谈一段甜蜜的婚外情,然后当着你的面,对你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再回来和你讲几句风凉话。”
西蒙斯:“能体会了!有感觉了!”
回到正题——
——雪明接着问小豪。
“你决定在澡堂动手打人的理由是什么?”
小豪抿着嘴,一下子变得怒极,身体也开始颤抖。
“这家伙说,要我的侍者也离开我,他家里和车站的客服部有密切来往,要调走一两个侍者不是什么难事。”
“我想那个侍者姐姐对我那么好,我还欠着她的钱,欠了很多很多恩情——她不要我还钱,只要我好好长大。”
讲到这里,豪哥就开始流眼泪,是破防了。
“我又想着,遇见枪匠老师以前,就一天到晚在泡妞,家里和我说,只要能带个儿子回去,就是最大的孝顺了。我从别人那里听见,侍者姐姐知道我这么没出息,应该会很伤心,我对不起她。”
小豪卷起袖子,慢慢蹲下,似乎不想让别人看见这副流泪出丑的模样。
“然后...然后我脑子就一片空白了,这王八蛋说出来的话确实是攻击性极强,一下子就让我把所有事情...”
“让我把枪匠老师教的东西全都忘记了...”
“我只想杀了他,我照着老师教过的裸绞扣住他的脖子,留了一点后颈的空间,当时我真的有点害怕...”
“要是我把他杀死了,我也活不了吧?”
“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老师。”
“哪怕他骂我,欺负我,往我的早饭里吐口水,我都觉得他只是不可理喻,脑子多少有点问题,我得躲着他——换个宿舍而已。”
“但是他和我说侍者姐姐的事情,我真的很害怕,要是他说的是真的。”
小豪蹲在人群当中,低着头,眼睛却抬起,看着不远处的受害人。
“我没办法说下去了...我没办法。”
雪明:“所以你当时,想用裸绞杀死这个舍友,对不对?”
小豪点了点头。
雪明站起来,走到西蒙斯主任身后。
“像这样?”
强而有力的右手勾带西蒙斯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是按压在主任的后颈上,要彻底断绝颈部大血管的血液循环。
西蒙斯惊声尖叫:“不不不!不不不别拿我当示范呀!”
可是尖叫声只喊出来一半,雪明就完成了固锁动作。
小豪立刻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压住后颈...”
雪明松开左手,提起西蒙斯主任的半个身子,放这位老哥哥心血循环自由——
——其他老师紧张起来,却看见枪匠那副挟持人质的肢体动作时,都不敢上前阻拦。
雪明:“为什么没有压住后颈呢?这样是没办法制服敌人的。”
小豪擦干净眼泪,一对大眼睛红彤彤的。
“我想,要是真的把这小王八蛋杀了...”
想到此处,豪哥气得笑出声来。
“我...我该怎么还债呀?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哦,你早说嘛。”雪明立刻松手。
西蒙斯两腿一蹬差点背过气去,句身勐喘像是一条颓废老狗,指着雪明却不敢说什么。
雪明拍了拍豪哥的肩,把小豪带到各位老师面前走了一圈。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人应。
雪明就接着问。
“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有,我再把裸绞演练一遍?”
雪明指着其中一个老师——
“——这位先生好像怨气很大噢。要不要来试一试?看看我能不能用这个小孩子的手法杀死你?”
紧接着那怨气全都消散,变成尴尬的笑声。
雪明对小豪再次强调,来到受害人父母身边,苦口婆心的说。
“下次你要记得。能偷袭就不要约架,能群殴就不要单挑,能用工具就不要徒手,能逃脱罪责,就不要主动承担——墓志铭...”
豪哥立刻点头:“墓志铭上不能写对方全责。”
“就知道背书——”雪明翻了个白眼,转到受害人这边来,与那两位父亲母亲说:“——听到了?”
这两位父母是西蒙斯抓来对豪哥施压的工具人,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雪明大声吆喝,一下子变成爆发的火山。
“听到啦?你们的儿子差一点就死了!听到了吗?”
他抱起豪哥的手,在两位父母面前摇晃。
“这双手可以杀人!只要他把左手搭在你儿子后颈上,用力压住三十秒!他就会死的。”
他抓住受害人的头发,把脑袋扯近了好好说明。
“你真的会死的,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呢?自然界里的动物都知道生命很珍贵——会保护自己。”
指着小豪的脸,雪明几乎怒不可遏,与这一家三口说。
“你们一个月多少工资啊?几千块?几万块?陪西蒙斯主任玩什么命呀?”
西蒙斯立刻喊:“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噢!”
雪明终于收起怒气,他看着眼前几乎痴呆发傻,吓得魂不守舍的受害人家庭,立刻拉着豪哥回到主任身前。
“打架斗殴,校规怎么算?”
西蒙斯撇撇嘴:“记过,关禁闭,十四天。”
雪明:“朝同学餐盘里吐口水,浪费食物,有实质的早恋行为,带女学生进男生宿舍,以侍者为由头进行语言攻击威胁挑衅,这些怎么算?”
西蒙斯:“这是邵景豪的一面之词...”
“要我把我班上的女同学喊过来当面说清楚吗?这位只配强者拥有的美人,是我的学生,不是你的。”雪明一字一顿的说,又转过头去与老师们讲:“要不要大家再聊一会?多聊几个小时?把事情都讲清楚了?”
西蒙斯还想说点什么——
“——受害人做的确实不对,但你的学生真的想动手杀...”
雪明卷起袖子,准备给西蒙斯再松松筋骨。
“还说杀人的事情是吧?那就聊回这个话题咯?”
西蒙斯抿着嘴,终于作罢。
“散了吧,下午还有课。大家都散了吧。”
雪明拍着豪哥的屁股,把学生推出澡堂大门,多吩咐了一句。
“照主任说的!去学生处签字写检讨,带好床褥棉被,去禁闭室报道。”
豪哥:“是!”
......
......
等到人们走了。
雪明收拾好两把矮椅,又伸手去拿西蒙斯的靠椅。
西蒙斯:“阁下不想和我们交朋友,也不想把学分还给我们,是要斗到底了?”
雪明:“怎么交朋友?有话直说。”
西蒙斯:“我们这里啊,也有师生联谊会,有不同的学术学派,枪匠先生,这个欢迎仪式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没想到您那么不给面子。”
雪明:“我就想开一门课,教几批学生,这么简单的事情,要那么多人来伺候吗?”
西蒙斯:“就这么简单?”
雪明:“是你们把事情搞复杂了。我看上去像很闲的人吗?有那个功夫经常来加拉哈德教书?”
西蒙斯终于站起,重新审视了一遍枪匠。
“也不是我故意为难您,枪匠先生,有人托我和您唱对台戏——这人情世故我躲不开,以前在也受了别人的照顾,不得不来和您碰一碰。”
雪明倒是非常理解,院长亲自给他写的委任书,BOSS要他来加拉哈德授课,都没有群众基础,是直接空降,到了地方会水土不服,这才是正常现象。
再说骑士战技这门课程,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加拉哈德,日后恐怕只能像伍德·普拉克那样领个客座教授的闲职,但是这门课绝不能取消,有朝一日唐宁和哈斯本能出师长大,他们也得回来教书。
至于西蒙斯主任这个受人所托。
雪明开门见山:“谁托你来对付我?”
“这个我就不能说了。”西蒙斯贱兮兮的笑着:“只能和您透露一个姓。”
雪明:“黄石人?”
西蒙斯闭上眼,慢慢的点了点头:“范佩西。”
上一回杀了四十八区执政官夫妇,正是范佩西家的女儿和女婿。
讲完这些话,西蒙斯主任帮雪明提椅子,在人后倒是一点都不讲面子,是非常精明的社会人。
西蒙斯:“今天这个事情,你不要往外面说。”
雪明倒是觉得这老叔叔有点可爱。
“什么事?哪件事?”
西蒙斯骂道:“当然是椅子的事,我不能帮你提椅子呀!不懂事!”
把两张矮椅和一张靠椅拢到库房里,雪明表情古怪哭笑不得,望见西蒙斯主任快步小跑做贼心虚的神色,匆匆往校长室赶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
......
在院长实验室里,鲁邦大人还沉浸在辉石和魔杖奇妙的灵能波动中不能自拔。
西蒙斯撞门而入,就听见院长骂骂咧咧的叫喊着。
“你他妈就不会敲门吗!?”
“抱歉,老伙计。”西蒙斯抿着嘴,终于腼腆礼貌的说:“我对付不来这小子,范佩西家的人情我承不起。”
鲁邦收起翻倒的实验用具,笑眯眯的说:“是你自己要去试试的,试试就试试嘛。”
西蒙斯凑到院长身边去,从牙齿缝里吐出来几个字儿,声音细弱:“看来,咱们学校以后必须要有这门课了?”
鲁邦嗤笑,不以为意。
“那是BOSS的意思,范佩西算老几啊?我打听到,你先前答应人家去找枪匠的麻烦——就你最不懂事。”
西蒙斯委屈的都囔着——
“——我是黄金乡出来的,是人家一手提拔推举到学院里来。我总得知恩图报。”
鲁邦:“碰了?”
西蒙斯:“碰了。”
鲁邦双手合十,作击掌姿态,紧接着按照手性分子原则一分为二,姿态颇有嘲讽讥笑的意思。
“结果呢?”
西蒙斯还想嘴硬。
“这几个老师找的学生,办事不牢靠,人家说什么话,全都掉坑里去了。”
鲁邦又鼓掌一次,重复嘲讽,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反应过程不重要,实验结果呢?”
西蒙斯终于说。
“一碰就碎。”
第十五章 驭·居合术
自西蒙斯主任在雪明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就再也没敢来找麻烦,风平浪静的半个月之后,小豪再次回到七十八班,跟上班级的课程进度,他听见同学们捧着骑士战技的课本指导书,念出君子六艺里[驭]的独门心法。
“战马对于骑士来说,是情人,是妻子,是值得信赖的战友,是无与伦比的力量。”
一时间,豪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草坪上的教学设备又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要知道,巴拉松这地方讲究低碳环保,除了几个物流点有货运卡车,城区和卫星乡镇都是用牛马畜力来搞交通运输,基本摸不到车。
为了给学生们普及现代骑术,枪匠老师在百货商场里搞了十数套模拟驾驶设备,有街机游戏,也有主机游戏,还有专业驾校的模拟驾驶室系统。目的就是为了教会这些孩子开车。
豪哥跑到商超的收银台旁,看见枪匠老师在指导一位女同学启动车辆。他好奇的凑到老师身边,就听见师生之间语气温柔内容恐怖的对话。
枪匠:“你这样是撞不死人的。”
女同学:“老师...我并不想开车撞人...”
枪匠:“这是一种战技,你可以不用,但是必须会。”
女同学:“女孩子学这个,会不会太暴力了?”
枪匠:“很暴力吗?”
女同学:“对...”
枪匠:“那就买辆粉色的车。”
女同学:“好!我喜欢粉色的!”
枪匠:“接下来听我说,不同型号的车辆做弹射起步动作时,要先搞清楚它们的动力总成——引擎和变速箱,还有手刹脚刹联动时要注意配合,前驱后驱四驱车的弹射动作都不一样。”
豪哥嘴巴微微张开,满脸不可思议。
枪匠一边与女同学讲解,一边把豪哥拉到副驾驶。
“如果我们用的是电车,要保证目标在三十六米之外,传统电动轿车或巴士,它们的百公里加速非常快,而且不像油车,是又快又安静,可以迅速施展出质量极高的居合术。”
豪哥:“居...合术?”
枪匠点点头,与目光呆滞的豪哥说。
“是的,就是居合术——像东瀛有拔刀居合术,美国有拔枪居合术。我最早用来对付灾兽单位的技巧,是泥头车居合术。”
女同学根据枪匠老师的操作指南,在模拟室中松开手刹,车辆勐然提速,模拟车内环境的影院沙发也跟着开始震颤,显示器里的风景飞逝而过。紧接着目标靶被汽车的前保险杠狠狠咬住,撞得滚出去十来圈。
“真恐怖...”豪哥咂嘴惊讶,脸色紧张:“撞飞出去了...”
在教学软件里,假想敌标靶是一个身高两百三十公分,体重约有三百三十磅的授血单位,这是地下世界怪兽肉身元质的平均水平。
当豪哥看见这么大一个家伙撞上飞速行驶的车辆,震碎前窗玻璃,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血肉横飞,在马路上留下一条暗红色的血迹时,突然有些理解枪匠老师的想法了。
如果手边没有重火力,没有炸药或火箭筒,想单枪匹马靠轻武器撂倒这种怪物,是风险极高难度极大的任务——如果能弄到一台车,依靠家用轿车至少两百匹马力的引擎,就能与授血怪兽刚一刚正面。
女同学的神智有些恍忽,像是被撞击牵带的座椅震颤惊得魂不附体。她把电子游戏里的怪物撞飞了,就立刻问枪匠老师。
“我撞得怎么样?怎么样老师?”
枪匠:“不及格。”
女同学花容失色,却不能理解。
“我不是把它撞死了吗?”
枪匠立刻指向模拟驾驶室内的各项报障信号。
“前保险杠梁侵入防火墙,前窗玻璃炸裂,左前轮抱死,变速箱轴体断裂。主驾驶的气帘气囊全开。主驾驶车门变形,主驾驶座椅起火——你已经死了。”
雪明把强哥喊过来——
“——老刘,你来给这位女同学示范示范,什么叫居合术。”
强哥还在指导其他孩子开车,听见枪匠的吆喝,一路小跑来到模拟室里,要小豪让个道。
“小姑娘啊。”强哥二话不说直入主题,来到驾车画面:“你想撞死这个体格的怪物,最好换一辆装甲车,叔叔今天就给你露一手,像这种柴油机卡车得这么开。”
话音未落,强哥紧盯屏幕——
——手把方向,挂挡提引擎转速,烧胎蓄能。
松刹起步的一瞬间,强烈的推背感袭来,电子荧幕上的风景变化,紧接着就是点刹控制车辆微动姿态时刺耳的啸叫。
从撞击结果来说,半个驾驶室都变得一片鲜红,豪哥所处的副驾驶位已经亮起[DIE·死]的符号。
先看敌方战损——
——那两米多高的授血单位经过泥头车的摧残,上下分作两截,且上半截的躯干胸骨部分受伤最为严重,头颅几乎不成人形。
能做到如此战果,是因为强哥刻意调整了撞击面,考虑右窗A柱位置到两个右前轮爆胎之后,钢轮对授血单位的轮锯创伤。
再看我方战损——
——主驾驶位几乎毫发无损,除了侧气帘爆开,驾驶员可以直接开门补枪。
豪哥扒在驾驶位沙发上,仰起头对枪匠老师说:“我想学!我想学这个!”
雪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入门心法,要豪哥好好读书——
——里面写的是地下世界和凡俗世界的交通法规,肇事逃逸的判罚和各类刑事责任界定标准。
“你关了半个月禁闭。”雪明如此说:“先学好理论知识,再找强哥教你开车。”
豪哥有些心焦,他看着枪匠老师,忸怩几许终于追问:“老师!你不能亲自教我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除了七十八班以外,明天雪明就得去二年生三年生的班级上课。
不同年龄的学生,有不同的课表内容。
像一年生,雪明从来都没有给他们订制力量训练相关的健身课,因为他们的年龄太小,大力折腾骨架肌肉和内分泌系统,如果做不好保护,很可能会留一辈子暗伤。
到了十七八岁的高年级同学,他们在加拉哈德学习骑士战技的总课时长不会超过四年,想把整套教材都教完,就得有个详略得当的计划。
总而言之,雪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指导这一个班级,把课程大半托付给强哥和流星来完成。
“以后我时不时会来看看你们。”雪明与豪哥讲:“可是要我亲自来教,恐怕没这个时间了。”
一时半会,小豪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刚刚关完禁闭,回到陌生的班组队伍里,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这些同学都是天南地北世界各国的不同族裔,能听见枪匠老师说中文,总是会感到莫名亲切。
“老师...”
豪哥不由自主的抱住雪明的腰,他在班上也不算矮,十三岁就有一百六十九公分,几乎半跪在模拟室座椅上,要强行抱着雪明。
“老师...谢谢你,谢谢你啊。”
小豪抿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把所有的矜持和骄傲,所有的面子都放下了。一点都不怕出丑。
因为他在禁闭室里呆了太久,回到学校,听见枪匠要离开的消息,就有种强烈的不舍。
尽管才与老师认识一个多月,算上禁闭室里聚少离多的半个月——
——他还不太敢说完全了解这个老师的脾气。
可是有一点母庸置疑。
豪哥最关心的那一点,非常重要的那一点。
“谢谢你啊...”
——枪匠老师,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他。
“谢谢你,谢谢...谢谢你啊...”
来到地下世界之前,家人就看不起小豪,哪怕是最亲的奶奶,也在各方面暗示小豪,在外奔波不如直接讨老婆带孙子回来,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使命就可以了。
来到地下世界以后,小豪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尊重,除了BOSS和侍者对这个孩子温柔以待,加拉哈德更像是一个马戏团,确实会让羚羊与狮子呆在同一个宿舍里。
对豪哥来说——
“——老师...老师只有你,只有你会那么关心我...”
雪明把哭唧唧的豪哥按回去沙发上,“还有流星助教。”
豪哥委屈的抿着嘴,一个劲的擦眼泪,鼻涕擦了又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
“对...还有流星哥哥。”
雪明把防蓝光保护视力的平光眼镜摘下,交到邵景豪手上。
“这个送你,你喜欢泡网吧玩电脑,保护好眼睛。”
小豪激动的说:“谢谢老师!”
雪明摇了摇头:“你一穷二白,我不要你谢谢。”
小豪疑惑的问:“可是...”
“我要你的友谊。”雪明伸出手去。
小豪也跟着握手,眼泪却越来越多了。
雪明句身低头,和豪哥认真的说。
“流星很在意你,他的眼光一向很准——他说豪哥你身上有远超常人的活力。”
“我觉得你很不错,应该能当个小领导,试训期结束了,院长要我来带七十八班,班长就由你来做——邵景豪,你有这个魄力。”
“好好练功,我们半年之后,加拉哈德学院杯再见。”
......
......
时光飞逝,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骄阳似火的六月底。
前几天流星刚给明哥过完二十四岁的生日,紧接着被红姐喊回无名氏去,要准备明哥的婚礼。
雪明没有亲生父母作见证,婚礼上的安排,是步美阿姨来站台,小七得从汕尾老家等待婚车,到HK九界总站,借五王议会的客房当婚房用。
BOSS作为见证人...哦不,它作为见证猫,要亲自为两位新人念祝词。
撇开这些不提——
——半年以来,雪明从未停止练功修业,与加拉哈德的学生们关系融洽打成一片。
流星回去筹备婚礼了,七十八班的课业就落到唐宁头上。
今天一大早,明哥要去成人本科制的班级教急救,带上医药箱,和学生们打完招呼,就立刻开始亲身示范。
哈斯本抱着日志,与枪匠老师一起教武装雇员怎么自救。
枪匠:“哎!”
哈斯本:“哎哎哎!”
等到学员一脸懵逼的抬起头,呆在原地抱住大腿不知所措
枪匠:“你已经死了。”
哈斯本:“从三角绷带掏出来的那一下,你没有按住受伤的大腿腹股沟,那时候出现大流血,你就死了。没机会自救了。”
枪匠丢去医疗用书,要这位学员再好好复习一下,这是书本上都讲过的知识。
老师的工作就是如此繁复枯燥——
——由于学生众多,雪明得不厌其烦的,把一个个知识点,一节节大课内容复述很多很多次,哪怕这样,也有记不住的。
等到课余休息时间,哈斯本找到枪匠老师,把枪匠带到小卖部旁边的乒乓球台子。
师徒俩坐在乒乓球台上,哈斯本心猿意马,说起大姐大的事。
“那什么,都大半年了,老师,您就不能带我去见大姐大一面吗?”
雪明听见这个请求时感觉很惊讶。他没想到哈斯本会如此执着,已经有半年多,大姐大不在任何公共场合出面,也没有接到新的剿灭任务。
虽然没有和哈斯本说清大姐大的来历,但是雪明觉得——这个红毛小子是个可塑之才,BOSS把他留在无名氏,一定有BOSS的深刻用意。
雪明:“哦...”
哈斯本的汉语已经非常流畅,看来是下了苦功夫。
“哦啥呀!老师!您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如果我能出师,您就带我去见话事人吗?”
雪明:“出师?有这个事情吗?”
哈斯本抿着嘴,眯着眼睛,像是愤愤不平的怨妇,从衣服里掏出个迷你FOB,把电台录音播放给雪明听。
......
......
“老师,只要我打赢你,就能见到大姐大对吗?”
电台里传出雪明的应答——
“——是的。”
......
......
雪明惊讶的看着FOB,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他妈什么时候答应的?
哈斯本像是早有预料,帮枪匠老师理好回忆。
“你生日的时候,和流星大哥,还有师母喝酒,喝到半夜三点多——我趁着你这个酒劲上来说了这个事情,果然你立刻就答应了。”
雪明瞪眼盯着红毛小子,摇晃手指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好卑鄙啊!”
哈斯本立刻用一套成熟的战术理论回应。
“老师,这是您教的,敌疲我打,兵不厌诈,要在敌人意志薄弱精神疲劳时发起攻击,像泥头车一样迅勐暴烈的摧毁敌人。”
第十六章 请裁判滚回裁判席
加拉哈德学院杯赛如期举行。
这是一年一度的校庆活动,在前面我们提过贝斯特月神杯赛,对于地下世界的人们来说,这种竞技赛事的地位几乎等同于世界杯。
贤者之杯则专属于巴拉松,是魔术学院的庆典赛事。比赛项目对比月神杯来说有所删减,但和月神杯一样,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
像去年BOSS搞了个C√B败者晋级的摆烂大赛,对于贤者之杯来说也一样,主题自然变成了败者晋级扶贫赛。
月神杯对冠军所在的地块区域直接进行政策帮扶,团队成员有丰厚的奖金。
对加拉哈德的学生来说,贤者之杯发放奖学金和学分相关的奖励,除此之外,学生们更关心的事情是座次排名。
只要能在贤者之杯崭露头角,就像是各种职业运动俱乐部的青训赛事,一旦被大人物们关注,与这些富贵人家产生交集,得到更多的资源,接下来的人生路会好走很多。
雪明和哈斯本就“出师”这个事情,在体育场战了几个回合。结果毫无疑问——
——从徒手到持械对打七场,哈斯本胜一场,枪匠胜六场。
这红毛小伙与老师鞠躬道谢,脸上带着复杂的情愫,往自己的班级教室快步勐冲,要去补课修行。
唐宁小子适时跟在枪匠老师身后,小声问道。
“老师,你为什么要输他一场?”
雪明:“如果我说,我打不过他...”
唐宁:“哈哈哈哈哈...”
雪明撇了撇嘴,搂着罗伯特·唐宁往学生处去。
“总要给人希望,不然哈斯本怎么变强。”
唐宁低头跟在老师身侧,表情疑惑不解。
雪明解释道:“哈斯本从来没吃过几次败仗,他的天赋比你要好,不论是元质,还是作战本能——如果我一下子把他的斗志全都挫败,不留任何情面,把所有获胜的希望都掐灭。他可是百胜百夫长,这种屈辱会让他怀疑人生。”
唐宁是个黑石人,要说这么点负面情绪,他是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这就是你打我十一比零的理由?”
雪明:“你不一样,罗伯特——你的内心很强大。”
唐宁:“所以这就是你打我十一比零的理由?”
雪明:“托你帮个忙,回俱乐部把我的棍棒带过来。可能用得到。”
唐宁:“所以这就是...”
雪明打断道:“两个小时,我让你去见玛莎,两个小时。”
唐宁眼看要挣脱老师的钳制,是两脚生风的阿拉斯加,只要老师一撒手,他就立刻往城际轨道交通站跑。
雪明抓着这活宝学生来到七年级组——与西蒙斯主任递了名片。
“先别急,把名字签了。”
唐宁趴在桌上,把比赛项目里外里看了一遍,又与西蒙斯主任好声好气的打了个招呼。最终慢腾腾的签完名。
雪明这才带学生离开,到了人少的地方,就去问唐宁。
“你好像不太乐意?”
唐宁抬起手臂,握拳时就有一道黑漆漆的灵体渗出皮肤。
“我都化蛹了——没必要来参加这种小孩子的比赛。”
雪明:“你不是小孩吗?”
“老师,你才大我五岁...”唐宁只觉得委屈:“在加拉哈德,和我一个年龄的同学们,拥有灵能的少之又少,别说化蛹,连若虫都没几个——比什么呀?要我参加这个贤者之杯,同年级里不用比,直接把奖学金发我就行了。”
雪明:“挺狂妄呀?你不想要钱?”
“我像是...”唐宁刚起了个话头,立刻把声音压低:“我像缺钱的人吗?老师?我就想和您一样。”
这话雪明就听不懂了。
“翻译翻译。”
唐宁立刻说:“我不喜欢出风头,明哥,我来加拉哈德读书,是为了学真本事,秘文书库和导师们都很好,但是贤者之杯——”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杯赛是什么性质,如果我真的打出什么成绩,要有人给我送工作来,隔三差五要我电话发我传单,我只觉得烦躁。”
“我想和您一样,具体来说是想和枪匠一样。您能教我做人做事,我就很满足了,特别像您第一次与哈斯本见面的时候,要他守您的规矩,那个时候我在小食铺面的连接通道里看得清楚明白,我特别仰慕您。也想拥有这种坚如磐石八风不动的力量。”
“总而言之...”
雪明打断道:“那你先听我的,去比赛。”
“可是...”唐宁还想说点啥。
雪明仰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学生。
“你连风浪都不愿意面对,怎么变成滩头的山石?”
唐宁被一语惊醒——
——雪明接着说。
“我要你去参赛,不是要你去出风头,也不是要你走过场拿奖学金。你真的有好好研究过贤者之杯的赛事主题吗?”
“呃...”唐宁抿着嘴,喉舌干涩难以启齿。
雪明伸出手去,食指在唐宁的脑袋上敲了敲。
“今年月神杯的主题是[生存]——贤者之杯也是针对生存这点来制定赛事内容,虽然魔术学院的比赛,肯定是用灵能魔术来一决高下,但是唐宁,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件事。”
“我在面对任何对手时,不论他们看上去强大或弱小,我都不会大意轻敌,我要你也一样,去好好享受这场比赛。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雪明非常慎重,语气非常非常严肃的说。
“你是一个乘客,比加拉哈德的同学有优势,你的辉石和棍棒,还有必经之路,这些东西让你的蜕变速度比他们快。之所以说这种切磋的机会非常难得,是因为我们今后的任务,都是生死难料,没有时间来做练习的。”
紧接着雪明几乎是如数家珍,和唐宁讲起成长路径。
“在我面对学校之外的灵能者时,正式执行任务时,结果通常是你死我活,没有切磋竞技的说法——平时陪伴我练功修行的好朋友,就只有流星,还好他足够强,强到我现在依然很难正面制服他,这种对手是千金难求的宝藏。”
“唐宁,你要珍惜这种机会。珍惜每一次练习的机会,两个凡俗世界的武者以肉身元质决出胜负,都有一部分猜拳搏命的随机性在——你怎敢说灵能武士之间的决斗,你是十拿九稳的?”
唐宁涨红了脸,终于把所有的羞耻都咽回肚子里。
“知道了,老师。”
雪明接着问:“我要你去七年级报名,你说这是虐菜炸鱼——你觉得是丢了你的脸吗?”
唐宁:“有一点...”
雪明叹了口气——
——他是哭笑不得,完全搞不懂黑石人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那以后要是遇上能力低微却穷凶极恶的歹徒?你怎么办?依然是看不起歹徒,要放他们一马?毕竟你是不斩无名之辈,也不会欺负弱者呀...”
唐宁连忙解释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雪明眼神凛然,如寒冰冷冽:“在擂台上比武你就蔑视对手,肯定会把这种坏习惯带到生活里来。”
“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唐宁连连求饶,“我参赛!我参赛!”
雪明指着学生的鼻子,眼神能吃人:“认真备赛,研究对手,打出风采。”
“好好好!”唐宁一熘烟就跑得没影。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又看他原路返回,“老师,还有两个事情我想问问您。”
雪明:“有话直说。”
唐宁:“为什么...您为什么不把大姐大的事情,告诉哈斯本,和哈斯本说明白?”
雪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片——
“——这是哈斯本的六分仪数据卡,他身上还有迦南生命体,癫狂指数非常高,我不想刺激他,万一给孩子激出什么毛病,变成第二个劳伦斯·麦迪逊就不好了。”
唐宁:“理解。”
雪明:“还有一个事情呢?”
唐宁:“BOSS给您下达新的任务指令了吗?”
雪明翻了个白眼——
——他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乘员卡片。
唐宁跟着看过去,脑袋低下来。
紧接着雪明把卡片夹页里的小纸片勐然一拉。像是魔术扑克牌一样,这些零零散散的卡片如拉面一样,变成一米多的纸条。
雪明反复拉了几次,将纸条都收回卡片里。
“你以为我跑得掉?这都安排到二零三零年了——我下个月就结婚了,大哥!我喊你一声唐宁大哥!能不能不要催我上班啊?”
这么说着,雪明逮住唐宁满头香槟色的漂亮金发一顿薅。
“我好不容易放个假,来加拉哈德休息。上回任务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多紧张吗?”
他掐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
“光是觉醒魂威的灵能者,加上弗拉薇亚和杜兰这两个不知道是不是二五仔的单位,小兄弟会有四头红闪蝶——我从十一区出发,带着一个连铁骑士都举不起来的流星,一路杀到四十八区,到最后我肚子上面还留着俩SCAR-H的子弹翻滚伤,中毒晕过去了。”
“我真的害怕极了,回想起这些事,这才半年多。说实话是不是BOSS叫你来的?罗伯特?你和我说实话,我不是大姐大那个战狂——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明白吗?”
唐宁木讷的点点头。
雪明接着说:“所以你来问我,我什么时候出任务——我猜啊,你是想跟我一起...”
唐宁一个劲的勐点头,“带我,带带我。”
“那你把贤者之杯给我抱回来。”雪明咬牙切齿,眼神无光:“至少你出现在我队友列表的时候,让我稍微安心一些,好不好?”
罗伯特·唐宁终于开窍了,他头也不回跑向裙楼宿舍去准备比赛的事情。
收拾完学生——
——雪明回到学生处,掏出伍德·普拉克教授给的学士卡片。
“西蒙斯,我想参赛,有学士组,或者是老师组吗?”
听到这个话,西蒙斯当时的表情就像是看怪胎一样。
“你有病啊?枪匠?”
雪明直言不讳:“我不是为钱来的,也不为什么名,这大半年里我一边教书,一边上课。还没见识过魔术师们杖石合一的威力。”
巴拉松的魔术师,还有大部分青金卫士。
他们的魔杖和石头,这些蓝石人的绝活,就是杖石合一。
院长鲁邦在研究的课题,也是棍棒与辉石的合二为一。
如果说棍棒是傲狠明德送给乘客们的督灵老师,辉石是灵翁送给乘客的增幅道具。
使用镶嵌辉石的魔杖,是蓝石魔术师们的超凡神通,他们可以通过辉石放大棍棒的特质,并且以不成熟的灵体释放出惊人的威能。是除了魂威的蜕变道路以外,另一种奇妙的灵能魔术。
棍棒和辉石是乘客的专属道具,加拉哈德的学生们至少要十六岁以上,正式在车站系统中完成第一次人生旅途,才有资格拿到棍棒和辉石。
当他们得到蓝石,回到了巴拉松,才有机会研习杖石合一的魔术。
这大半年,雪明接触到拥有魔杖的蓝石人那是少之又少。如果能在贤者之杯的比赛上碰一碰,能进行友好切磋的话那就太棒了。
“枪匠...”西蒙斯主任从报名处抓起贤者之杯的海报,说到赛场的裁判团队:“你他妈是裁判!裁判请滚回裁判席!”
“哦...”雪明略感失望,还是执着的问了一句:“有裁判组吗?”
西蒙斯惊恐的抖弄胡须——
——雪明立刻解释:“不是...我不是想打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见识,见识见识蓝石人的魔术到底有多神奇。”
西蒙斯将信将疑,最终与枪匠说。
“你要真的想找个魔术师比一场,我可以给你安排。”
雪明:“多谢。”
西蒙斯眼神嫌弃:“你不知道你是裁判?”
雪明:“今早活动主办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
西蒙斯:“你怎么没接呢!”
雪明:“他是咒术学派的,之前和我放过狠话,因为我拿走他学分的事情——后来被我拉黑了。”
西蒙斯:“哈哈哈哈哈哈!”
雪明:“西蒙斯,和我说说这个贤者之杯吧。”
两人就这么站在学生处的登记台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上了。
“今年的比赛主题,和月神杯一样,是[生存]——枪匠你看月神杯吗?”
“我很忙,很少看这些比赛。”
“那要从贝斯特月神杯的历史开始讲了?”
“别,你尽量简单说说这个[生存]就行,我下午还有课,晚上要和未婚妻打电话,没有我的远程亲亲,她睡不着。”
“啧...”
“别嫌弃呀,难道你没有老婆么?”
“啧啧啧...那就直接从主题说起,今年的贤者之杯赛场圈定在巴拉松周边六片区域——主题是[生存],那肯定全程围绕着野地废墟展开角逐,比拼灵能手艺,从三个方面击溃对手,就能获得胜利。”
“细说。”
“第一点,直接击溃对手,使用任何方法,让对手失去意识。在比赛场地中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第二点,击溃对手的战斗意志,让对手自行投降。”
“第三点,听裁判指示,在选手弹尽粮绝,且无法保证自身[生存]的情况下,直接判负。”
雪明略感意外:“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们会玩花一点,比如必须用灵能决胜什么的...”
西蒙斯颇有耐心的解释道:“贝斯特月神杯都没有这条规矩——首先我们是人,然后才是魔术师。由于有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的存在,只要不搞出人命,没有杀人意图,月神杯不会作多余的限制,贤者之杯也一样。”
这么说来,确定主题以后,能决定比赛胜负走向的,就只剩下场地了。
雪明:“赛制呢?”
西蒙斯:“五人一组,上场四人,替补一人。”
雪明:“不同年级的规则也是一样的?”
西蒙斯:“十六岁以上分为成年组,成年组需要棍棒和辉石才有资格参赛。十六岁以下哪怕提前获得了辉石和棍棒,都不允许带进比赛,要徒手进入赛场。”
雪明挠头:“哈斯本还得找人借棍棒和辉石,难搞哦...”
哈斯本·麦迪逊从来没有为BOSS打过一次工,也没有见过灵翁,没有辉石和棍棒。大部分广陵止息的兵哥哥都一样,他们在执法时主手步枪副手投掷物——不像乘客应对特殊的灵压环境时需要棍棒和辉石。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流星跑来报名参赛,是八年级组,竞争最激烈的毕业组。
雪明问完赛事中要注意的事宜,就和流星离开学生处,商量着下个月的婚礼。
在校舍裙楼的南侧,远处成片的紫外线大灯下,层层叠叠的麦浪旁站着一个个稻草人。
更远一些,能看见列车徐徐开进巴拉松的城际轨道交通站,人们一拥而下,大多是黄牛贩子来蓝石城市抢购贤者之杯的比赛票券。
大贝克体育场是赛场的主舞台,观众席前挂着十二张旗帜,也代表加拉哈德院校历史上的英雄们,变成如今研习灵能的各个学派。
鲁邦院长在足球场前试麦,却对付不来舞台音响的电流杂音。
“咳咳!咳!嗯!观众朋友们!大家朝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老院长歪头看向电音澎湃的多媒体中心,拿起魔杖点了一下。
“就你他妈不听话!”
果然——
——童话里的故事不会发生。
多媒体中心在强大的灵能冲击中彻底短路罢工了。
变相告诉了在彩排现场观礼的雪明同学两个事实。
第一个事实,灵能修不好电子设备,不能[俺寻思]一下就解决问题。
第二个事实,大贝克体育场的名字,来源于加拉哈德历史中一位狂战士英雄贝克,他使用魔术为自己照亮前方洞窟的道路,除此之外和魔术搭不上半点干系了。看得出来,鲁邦院长也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在杖石合一的研究道路上,一直都在试图增幅灵能冲击的威力,而忽视了功能性。
第十七章 游玩时间
从这里开始,故事要交给江雪明的学生们来讲。
哈斯本·麦迪逊先生二十岁,八年级组——梦想是能娶到大姐大这样的优秀女性,回到老家和母亲说起未来,谈谈过去。
罗伯特·唐宁先生十九岁,七年级组——梦想是成为枪匠这样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能把玛莎放下,往前稍稍走两步,去拥抱新的生活。
步流星先生二十一岁,八年级组——梦想有很多很多,几乎数不清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觉醒魂威。
刘伟强先生四十三岁,一年级组替补席超龄运动员——梦想是把女儿小敏拉扯大,能拥有过人的魄力,照顾好自己的雇主。
邵景豪先生十三岁,一年级组——梦想是出人头地,让人们再也不敢瞧不起。
丹尼尔先生十三岁,一年级组——梦想是继承家业,在三个胞胎兄弟残酷的厮杀角逐中胜出,然后成为一家之主。
凯希小姐十三岁,一年级组——梦想是脱离家庭主父的桎梏,去远方游历,当个画家。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同学。还有很多很多梦想,大多梦想都是难以实现,遥不可及的。它很私密,不能随便与别人说起,在这里,我们先把梦想放在一边。它像滚烫的咖啡,要凉一会再喝。
在贤者之杯校庆开幕仪式上,老院长鲁邦一步步走上大讲台。
他看上去好似童话故事书里的布袍大法师,穿着传统节庆日装扮,宽厚的绒布毯子编制成简单的袍子,那尖头帽子罩住白花花的头发。拄着手杖,握住棍棒上古朴通透的蓝宝石,慢慢登上讲台。
他的眼睛像是两颗黄澄澄的玛瑙石,依然如孩童那样天真浪漫,在大贝克体育场的大灯下照出晶莹剔透的神采。
“欢迎来到加拉哈德,孩子们。”
从十二面旗帜之下,徐徐走进各个院校分科的师生。
雪明跟着西蒙斯主任的步子往裁判席去,听见如雷的喝彩与掌声,也紧随队伍开始拍打手掌。
鲁邦院长就站在最高的观礼台位置,从观众席处散发出来阵阵深远悠长的灵力潮汐,好比镇魂曲,将所有的躁动不安都一扫而空。
等到数万师生和观赛的群众都落座,各个分院学派已经开始张罗彩色文化衫,要用人群座次安排学派的图腾。
鲁邦院长立刻接着上一句话,上一个[孩子]的用词,与师生开起玩笑。
“我今年一百一十二岁。如果你们之中有比我年龄大的,我为刚才的措辞道歉。”
大荧幕上转播着鲁邦大师诙谐幽默的小机灵鬼表情——
——他说话时胡子一抖一抖的,与每个观众打完招呼就开始说漂亮话。
“一百年前,当我还是个孩子,我的父亲带来我这所学校。”
鲁邦挥着手,漫无目的手掌绕圈,眼睛也跟着撇去别处。
“你们懂的,就和你们的家长对你煞有介事委以重任一样。”
“把我爹叫老汉克,我叫小汉克——他愁眉苦脸的和我讲,我们家族怎么怎么样,我们家里经济条件怎么怎么样,就好像整个家庭只有我一根独苗,全家的钱都用来供我念这个书了。”
鲁邦院长翻了个白眼,与观众们说。
“其实我家里很有钱,具体来说,我还有四个姐姐,整整四个。”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通响亮的吆喝——
——是流星脱了上衣,在炎热的夏季为老院长的单口相声喝彩。
鲁邦指着流星的方向;“对,对对对!就是这股劲儿——”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家里穷啊,有那么多娘们要照顾。我得混出个人样来,然后把姐姐们一个个都安顿好。不能辜负我父亲老汉克的期望。”
话音未落,老院长耸肩无谓,表情无辜又无助。
“谁在乎?可是谁在乎?这是假的,同学们,这是假的。”
流利的老伦敦英式口语念叨起这些陈年烂谷子事儿,就有点津腔相声的意思了。
“什么使命感,英雄的旅途,都在一张家书里写清楚了,等到我毕业的时候——心潮澎湃想要回到故乡,用学校里修来的知识,去振兴我的家族,去拯救我的姐妹,去挣钱打工,去行侠仗义。”
鲁邦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我爹给我留了四个多亿的家产,要我好好生活,别想不开。那个瞬间,我就麻了,同学们,你们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他的肢体语言非常多,像是期望落空,人生都灰暗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难过的一段时间,原来我的家庭不像老汉克当初带我来学校时说的那样惨——我的姐姐们也不愁嫁,这么说有点凡尔赛,可能会得罪你们一下。”
鲁邦又认认真真对观众席多问了一句,非常造作。
“这通废话不会得罪你们吧?”
从体育场的上空传出讪笑和嘘声。
鲁邦终于危襟正坐,神情严肃的与人们说。
“后来我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因为我的父亲骗了我——让我误以为魔术会成为我一生的事业。我们家很穷,我的元质储备容不下其他人,生活里闯不进魔术以外的姑娘们了。”
“我在加拉哈德学习时,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能继续在学校生存下去,我不止一次思考,魔术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灵能是如此绚烂美丽,它是我生命里最性感的女神。”
“还有一个事就是——”
鲁邦院长伸出魔杖,蓝宝石聚焦的射线向着西蒙斯主任而去。
“——我遇见了这位同学。”
西蒙斯主任左顾右盼,看见那幽蓝色投影照在自己身上,从大荧幕见到他满是折皱纹路的老脸,这奸滑狡诈的胡狼也有些不好意思。
鲁邦院长说:“如果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很难坚持下来,西蒙斯主任与我在加拉哈德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我很感谢他,友谊地久天长,是最神奇的魔法。”
紧接着院长小声对观众朋友讲。
“这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赶紧回家问问你们爹妈是不是瞒着你还有几十套房子,几百亿资产,别像我一样,从小立志与灵能魔术死磕一辈子。”
开幕致辞快结束了,老院长终于说了几句人话。
“我们抱着各种愿望来到学校,它是一座链接现实和梦想的桥梁,指导你使用知识工具来完成一个个目标,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人生的路途中,我们似乎会发觉,各种各样的同事,都不如学校里结识的伙伴亲切——因为孩提时代的友谊,没有任何利益杂质,没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加拉哈德作为圆桌骑士,前去寻找圣杯,它能使人永葆青春。希望这场比赛,这次骑士比武,能让孩子们——让你们找到生命中最宝贵的圣杯。”
全场寂静无声,似乎是觉得院长大人还有东西没说完——
——流星的话比较多,嗓门也比较大。
他嚷嚷起来就和打雷似的,整个场馆都能听见这乐子人的叫唤声。
“刚才院长大人是脱稿宣讲吗?他怎么可以玩这么尬的活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话题能从缺德老爹一下子跳到四个姐姐,还有.”
话音未落,场地航拍无人机就把摄像头怼到了流星的脸上——
——流星挥了挥手,朝镜头露出灿烂大笑。
“我上电视啦!”
校庆的开场致辞结束以后,大贝克体育馆上空升起二十四道绚烂的焰火——
——那是学校的星界混种单位的飞行表演,包括年纪最小的一年生,七十八班的鸦人小哥也被拉去凑数了。
这些兽化混种少数族裔振打双翼,不过一百六十来公分的平均身高,双臂翼展有两米多,最大的那位学长是金雕混种,作为飞行表演的领队,抱着最大的魔术烟花筒,在四百米左右的高度盘旋转向急停俯冲。
烟花筒中的内容物大多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硝火硫化物,是魔药大师的杰作,在半空中炸出各色异彩流光,模拟情景剧中的天候,或变化为从天而降的雷霆,散播出一圈圈弧光,像是天幕中的湖泊水纹。
在足球草坪上为年轻一代作揭幕演出的四位教授,都是铁道系统的闪蝶。
身穿红色法衣,双手紧握,身侧羊头灵体浮空挺立,那是伍德·普拉克教授,他眉头紧皱,在青金卫士们军乐团的低沉呼麦狼嚎之中,用绚烂的爆炸描绘出一个持剑人影。
身穿黑色法衣,以灵体魂威配合学生们在体育场半空挥毫泼墨的人,那是苏绫老师,她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不死鸟]的灵能神力在半空中变化无常,将天上湛蓝的火焰都收集起来,聚作一头青金毛色的大狼——紧接着又分成两百多头小狼。
狼群在半空中飞奔,跟随着混种族裔鹰隼飞鸟越过观众席,带着潮热的狂风。
第三位身着蓝色法袍的教授来自通灵院,他服下实验团队制造的拟态药水,获得元质改造的异术超能,原本属于智人的喉舌嘴吻迅速变形,面孔也跟着扭曲变化,好似换了一副玄凤鹦鹉的容貌。
这并不是授血,而是让施术者暂时拥有授血单位的力量。
这位教授跟着青金卫士的军乐团唱起歌,就看见体育场的天幕飞来燕子和雕鸟——
——最后一位教授穿着金黄色的法衣,拿着杖石合一的魔杖,让天空的飞鸟,席间群狼,随着火焰与音乐的节拍一起一伏。
等到狼群落进体育场,顺着跑道冲进休息室,撞击着铁栅门框,提醒休息室里的参赛选手们,要快快上场,准备奔赴赛场了。
等到天上的飞鸟落在草地上吃完爆米花和薯角,它们跟着巨大的狼影一起退场。
等到火焰幻影和烟花讲述的古老寓言故事都翻篇——那是范克里夫与阔剑游侠的故事,像皮影戏那样,经由[性感炸弹]制造的火焰幻影释放出来。
万事万物安静下来,四位客座教授回到了主裁判席。
与此同时,各个年级的赛场都开始第一轮的遴选比武,总计数千人的学生比试,每个年级要选出三十位幸存者,分为六组进入决赛圈,投放到校外场地,进行最终的[生存]比试。
雪明屁股都没坐热乎,校庆观礼结束之后,就立刻被阿绫老师拉去当助理裁判了。
比武环节中裁判的职责很简单,要观察红蓝双方的体态,验视学生的精神状态,如果有一方无法继续作战,就立刻做出判决。
在十六岁以下的低年级组大多都是小朋友互相掐架,没什么危险性。
在十六岁以上的高年级组,动用棍棒和辉石,就有些看头了。
比赛即将开始——
——揭幕战的锣鼓,由步流星来打响。
“红方,八年级组,步流星。”
“蓝方,八年级组,洛克·泰森。”
在十六米见方的大擂台上,流星亮出铁骑士和玫瑰辉石。大狼面具在上回小兄弟会的作战任务中被蝇人打烂,雪明为阿星重铸了这件道具。
流星的对手是魔药学导师迈克·泰森的孩子,与那个身形魁梧胡子邋遢的父亲不一样,这个小伙子面容干净,没有胡须,穿着整洁的校服,拿着杖石合一的魔杖。
杖子表面是镀银的工艺,由愚人坊重新铸造切削的督灵道具,石头则是镶嵌在六爪台上,是一颗紫蓝色的鲜艳坦桑石。
“道具给我检查一下。”苏绫老师与两位学生要来棍棒。
她仔细看过铁骑士,抽出战锤中的轻剑,仔细摩挲剑刃,确定没有涂毒。
“可以了。”
流星好奇的问道:“阿绫老师啊,带刃的也可以吗?”
苏绫:“可以。”
流星:“不是说不能杀人吗?”
苏绫:“我是医生,请你尊重我的职业。”
这么说着,阿绫配合雪明一人一手,把流星推去擂台上。
拿到洛克小子的魔杖时,阿绫老师犹豫了一会,她小声与洛克问。
“这是一支吹火筒,你用它来施法?”
洛克:“是的。”
阿绫:“多少燃料呀?能弄出来多高温度?热效率?”
洛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我知道贤者之杯的规则。”
阿绫:“OK,上台。”
比赛开始——
——雪明为双方作开场介绍。
“蓝石人,洛克·泰森,擅长火焰魔术。”
“红石人,步流星,擅长格斗。”
流星催促着:“开打开打!”
阿绫老师轻轻敲打铜铃,比赛开始——
——在第一时间,流星举起铁骑士朝着目标猛然投掷过去!
洛克·泰森万万没有想到,对手是一百九十五公分的壮汉,要与流星在十六米见方的擂台上周旋,他心中制定了好几套封锁设计和魔术图景,似乎都叫这一手飞锤破得一干二净。
手里的杖子刚送到嘴边,听见铁骑士破风而来的啸叫,他低头闪身狼狈的翻滚,还算身体矫健,有躲闪的神经反射,法衣多了些灰尘,不慌不忙的吹动杖身,从湛蓝的宝石台座处涌现出七百多度的焰舌,紧接着往外蔓延,像一道屏风羽扇。
——就这样!是的就这样赢下来
洛克小哥才从滚地态势中恢复身形,身后飞锤落地溅起的碎石声势惊人,脑袋和视力终于清醒明朗,随着焰光一闪,眼前扑鼻而来的劲风让他心头一凉。
坐在观众席上的泰森老师扼腕痛惜,儿子首轮失利他深感遗憾——
“——我叫你喝点药!喝点药!你不听!好歹你喝点酒嘛!食补能过药检呀!而且不算作弊!你这个蠢东西!”
等到洛克小哥回过神来——
——他已经跌在地上,鼻骨断了,两颗牙齿也跟着飞出去。
“我怎么输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捂着嘴巴去找雪明老师要白夫人制品疗伤。
“我怎么输的?我怎么输的?老师?还有阿绫老师,可以告诉我,我是怎么输的吗?”
阿绫老师在裁判席给学生调取无人机的录像——
——整个过程非常快。
步流星投掷铁骑士飞锤,洛克小子闪避,飞锤不中。
洛克小子起身吹火逼迫流星走位,流星不退让,投掷辉石大狼面具,命中洛克小子的面门,打断两颗门牙,打裂鼻梁骨,失去战斗意志。
“哪有第二回合就把自己的辉石丢出去当飞行道具的呀!”洛克张着嘴,说话都漏风:“这家伙也太鲁莽了!”
阿绫老师面无表情,也做不出表情:“很遗憾呢。”
雪明老师面无表情,跟着阿绫同步:“是的呢,很遗憾呢。”
流星终于捡回来棍棒和辉石,一路对空气拳打脚踢,冲下擂台时神采奕奕。
“嘿!洛克!那些火花我操!真他妈酷炫啊!甘道夫都用不出这么厉害的魔法!”
洛克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流星的夸奖——
——他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辉石魔术,或叫投石魔术、挥石魔术。
可是七十八班的小朋友知道,这是雪明老师教过无数次的[射]艺。
流星拿走明哥手里的白夫人制品,帮对手把嘴巴的漏风断牙给治好,搂着洛克小子,想找他要吹火筒玩——要知道这种杖石合一的东西非常少见,是非常稀奇的玩具。
另一边——
——阿绫老师很久很久没见到江雪明了。
她突然就伸出手,在雪明的脑袋上边,用[不死鸟]的超能力拉出来一长串的游戏通用头衔,还有角色面板属性,以及最近新加的附属说明栏位。
雪明还奇怪,阿绫老师怎么有心思来检查他的身体了。
“有问题吗?老师?”
苏绫给自己揉了个[惊讶]的表情,那感觉就和见了鬼似的。
她指着不死鸟的文字说明。
[上次登录·白子衿]
[游玩总时长·四小时三十六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