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大发雷霆
隔天,大货车侧翻事故持续发酵,先是工程甲方宽查市公路局责令项目停工,后国家公路局又派出专家组到工地彻查事故原因。就连王向春,也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过问此事。
项目部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被搁置的工地、频繁的调查询问、受伤司机家属无理取闹,百般刁难,整个项目部人心涣散,士气大挫。
每个关心AS63工程的人都在揪心,在疑虑,越来越严峻的形势,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难道就这样认输?
难道三年来的拼搏与汗水就要化为乌有?
营地会议室气氛凝重,专家组成员都坐在座位上,但却默契的保持沉默。
组长布瓦力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后,盯着对面空出的座位问:“安经理还没来吗?”
“她肯定是心虚了,不敢来。”进来接受询问的乔恩斯得意洋洋地拉开椅子,坐下。
布瓦力蹙眉说:“如果查出来有问题,你恐怕也逃不开干系吧。”
监理方负责工程质量验收,乔恩斯似乎忘了这一点。
“不,这事与我无关,当时负责验收K20路段的工程师是索布里先生。”乔恩斯耸耸肩,摊手说:“我是后来的。”
布瓦力点头,“哦,那照你这样说,你能对你验收路段的施工质量负责了?对吗?”
乔恩斯愣了愣,犹豫着回答:“当然,我当然能负责。”
布瓦力低头看着手里的调查资料,说:“调查内容显示,你是从两月前担任项目监理代表,这期间的施工路段都是由你负责验收并在验收表上签名,你一直反复强调,质疑安经理他们在破碎料上搞鬼,可你当时验收的时候,有查出什么问题吗?”
乔恩斯抖了抖嘴唇,低声嘟哝说:“他们诡计多端……”
“乔恩斯先生,请你注意措辞和态度。”布瓦力生气地挑起眉毛。
“好的,我注意。可是您要尊重事实啊,检验报告可不是我私人写的,上面有权威机构的公章,您不能忽视这一点。”乔恩斯辩解说。
“那也仅仅只能证明这一路段的级配不合标准,而不是全线不达标。”布瓦力说。
“这可说不准,毕竟您也不了解他们。”乔恩斯意有所指。
布瓦力抱着手臂靠向椅背,他看着面目阴沉的乔恩斯,顿了顿说:“等其他路段的质检结果出来后再说吧。”
取样检测需要时间,但最晚明天就可以拿到检验报告。
乔恩斯没有异议,问他可不可以离开。
布瓦力点点头,乔恩斯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布瓦力叫道。
乔恩斯回头看着布瓦力,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困惑。
布瓦力看着他,语气低沉却又严肃地说:“在事实结果出来之前,我不希望听到任何诋毁乙方施工人员的声音,你也不例外,乔恩斯先生。”
乔恩斯眼尾的肌肉很明显地抽搐了几下,他攥紧拳头,声音冰冷地回答;“好的。”
长安此刻正在用力拍打着雷河南宿舍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
“雷河南,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长安瞪着布满红丝的眼睛,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向紧闭的房门。
“你不开是吧!行,那我找人砸开!”长安转身就走,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声。
她唰一下转身,几个大步走到门口,抡起拳头就照着门里那个黑乎乎的影子砸了过去。
“你可真出息!遇到点破事就准备逃跑,你还算个男人吗?”长安厉声呵斥被她的拳头砸得踉踉跄跄后退的雷河南。
雷河南低着头,转身,径直朝屋里走。
长安追上去,拉着雷河南把他朝椅子上一推,然后拿出兜里雷河南写的辞职信还有布瓦力先生交给她的所谓的‘认罪书’,嚓嚓几下撕掉,用力扔向雷河南,“你以为写这几张破纸,你就高尚了,你就良心可安了!我告诉你,没那回事!雷河南,且不论这事谁对谁错还没定论,就算是最后捅破天,你也给我好好呆着,处分谁,谁来担责这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还活的好好的呢,你甭想自以为是,越过我干些不可救药的蠢事!”
雷河南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他盯着地上、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纸屑,闭了闭眼睛,忽然抬头吼道:“我见不得你给我擦屁股行不行!我见不得乔恩斯那混蛋趾高气扬的狂吠咬人,行不行!我,我辞职,我承担一切责任,要我赔偿还是坐牢,都来找我雷河南,别他妈的找你的事!”
“你承担个屁!你能承担什么?我把你带来的,也要毫发无损的把你带回去,不仅仅是你,这里每一个龙建员工,我都要把你们安全的、有尊严的带回去,尊严你懂吗?你以为辞职认输就是保护我们,捍卫我们的尊严吗?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我们从来都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把自己择出去!出了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还没把我们怎么样呢,咱们自己却怂了。雷河南,你真的认为你是错的?你对自己就那么没自信?”
“我有!我有自信!可我不想让你为难,你懂吗?小何说你几天几夜没睡,工友付出的劳动和汗水被人质疑,我忍不了,我……”雷河南神情痛苦地抱住头,用力揉搓起来。
“忍不了也得忍!”长安上前抓着雷河南的手,强迫他看着她。
“你别瞪我,你就算吃了我,我还是得让你清醒过来!你说你有自信,好,那你就用你一百二十分的自信去证明你自己,你不是懦夫,你是来自中国的优秀土建工程师,你要用事实,用无法辩驳的事实去证明自己,你听清楚了没有!”
雷河南神色复杂地看着长安,半晌,点点头,“我该怎么做。”
长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恼火,她瞪着雷河南,大声说:“听好了,你现在就去找小何他们,争取在明早之前把我要的资料数据找齐了给我,这就是你目前该干的正事!”
说完,她丢开雷河南,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
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管好你自己。”
第三百零四章 来晚了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不觉得凉爽,反而觉得燥热窒闷,长安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干脆拉开门出去了。
会议室那边还亮着灯,走近了,还能听到雷河南扯着大嗓门,正在训斥小何。
她知道雷河南心里憋着气,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工作以来,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
这种挫败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甚至觉得窝囊。这些年,她靠优异的工程质量稳扎稳打地走到今天,没想到代表国家、代表企业走出国门,却偏偏在她引以为傲的工程质量上栽了个大跟头。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千头万绪的,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探寻原由。
她让雷河南搜集整理此类施工先例的资料,是想用事实搏出一线生机,可国内行得通的办法到了这里,却未必能够被布瓦力等专家的认可。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她步履沉重地走到车前,打算去出事的地方再看一看。
“叮!”打开车子中控锁,刚拉开车门,就听到有人喊她。
“经理,你要出去吗?”车尾部立起一个人影,定晴一看,竟是她的司机拉卡。
虽然是晚上,可拉卡仍旧穿着蓝色的工装,他的肤色融入夜色,眼睛却亮闪闪地看着长安。
“拉卡,你怎么在这儿?”长安惊讶地问。
“我想,你可能会用车。”拉卡指指车子,又指指长安,“你看起来很累,我想帮你。”
长安怔住了,看着朴实的拉卡,鼻子忽然酸得厉害。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她说。
拉卡却摇摇头,绕过车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经理,请上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去上车,然后问拉卡,“要车钥匙吗?”
拉卡边走便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有钥匙。”
汽车在黑暗的公路上行驶,车灯在远方投下一束狭长的光柱,远处的坎贝山像一头巨兽蛰伏在路的尽头。
长安降下车窗,晚风夹杂着乡野的气息拂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指撑着额头,注视着公路旁一闪而逝的路桩。
拉卡担忧地看看她,用不大流利的中文说:“经理,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车到,到山前有,有……”
“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桥头自然直。”长安接过话,笑了笑,问拉卡,“谁告诉你的?”
拉卡弹了弹方向盘,“对对,就是这句话,赵师傅说的。刚才在餐厅吃饭,有人说丧气话,赵师傅就用这句话教育他们。”
赵铁头。
长安笑了笑,拍拍拉卡的肩膊,看着前方的公路,问说:“拉卡,工程结束了,你打算做什么?”
拉卡是家中的主要劳力,他一个人赚钱养活家中十几个人。
拉卡凝思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不想放弃开车,可能还会去找一份类似的工作吧。”
长安点头,“明年中国的水电企业要来索洛托修水电站,如果你愿意去那里工作,我会为你写推荐信。”
拉卡愣了愣,随即激动地欢呼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去,我去!”
“经理,我非常感激你。噢,我太高兴了,村子里的人知道我交了好运,肯定要嫉妒我!”拉卡兴奋地说。
长安微笑,“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哦,对了,你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打算的吗?”
项目即将竣工,技能学校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非洲劳务,那些没有证书的劳务人员,他们今后的就业是个大问题。
“可能会去附近的矿山找活儿干吧,听说有人到镇子上招人。”拉卡说。
“矿山?”
拉卡点头,解释说:“我们这里有煤矿,因为打仗停了很多年,最近又开始挖了。”
煤矿?
长安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一堆堆黑色的煤渣,侧翻的大货车。
“煤矿的车辆都会走我们的公路吗?”长安直起腰问。
“以前走的是专用通道,离这里不远,但我听村里的人说,那条路被洪水冲毁了。他们没路走,肯定要走我们这边。”拉卡说。
刚刚过去的雨季由于雨量过大引发两次山洪,项目部和维和步兵营曾联手救助被淹村庄的灾民。
“呜呜呜……”
忽然,前方禁行路段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拉卡放慢车速,盯着对面行驶过来的一排大货车,惊讶地叫道:“经理,你看!”
长安已经看见了。
她让拉卡把车靠在路边,然后打开手机,录下了这一段货车车队疾驰而过的画面。
等车子走了,她走到公路中央,蹲下,用手指捻起地上掉落的黑色煤渣,眉头紧紧蹙起。
“经理,这儿危险,还是回车上吧。”刚才那些违章大货车行驶的阵势太大,车速又太快,拉卡担心她这样站在路中央,会出危险。
长安起身,跟着拉卡回到车上,她打开手机,回放刚才录制的视频。
反复看了几遍,她忽然指着屏幕,问拉卡:“你看出有什么异样吗?”
拉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经理,倒回来一点。”
长安把进度条朝后拉了点。
“这些车有问题!经理,它们不仅违章上路,还超载!”拉卡大声说道。
对,就是超载。
长安的眼睛忽然燃起光亮,她赞许地看了看拉卡,指着前方说:“走,去你说的矿山。”
“好。”拉卡用力踩下油门,银色的越野车像箭一样划破漆黑的夜色疾驰而去……
深夜,一辆外出执行任务的巡逻车缓缓驶入蒙特里基地。
车子在营区内停下,严臻回头看了看面露倦色的战士们,说了句就地解散,开门下车。
石虎慢吞吞地下来,接着是廖婉枫。
石虎不知犯了什么邪,下车后竟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廖婉枫紧随其后,一不留神就撞上了。
“喂!你怎么不走啊!”廖婉枫捂着又酸又痛的鼻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石虎。
石虎回过神,赶紧作揖道歉,“女神,我错了,你打我一下吧,掐我也行,让你解气。”
第三百零五章 夜访
石虎伸出胳膊表示诚意,却被廖婉枫嫌弃地避开,“你烦不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谈恋爱了,是吧!”
石虎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老大难嘛,好不容易有姑娘肯正眼儿瞧我,我不得好好珍惜啊。”
廖婉枫揉揉鼻子,撩起眼皮斜了石虎一眼,说:“修路的那位?”
“啥修路的那位,人家是未来的技术工程师,你也太不尊重人了!”石虎皱眉辩解说。
“啧啧,看来是真爱啊。”廖婉枫咂咂嘴说:“可人家热恋不都是蜜里调油,脸上自带傻笑的那种,到你这儿怎么魂不守舍的,我观察你一天了,别说傻笑了,你笑都没笑好吧!”
看石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廖婉枫凑过去问:“怎么,吵架了?”
“我倒是想吵啊,可她电话关机三天了,我想吵也找不到人。她以前再忙也会开机,现在联系不上一定是出啥事了。可她事先也该跟我打声招呼啊,我又不是外人。”提起这桩让他耿耿于怀的心事,石虎就压不住憋了几天的怨气。
廖婉枫扑哧笑了。
她指着石虎,指尖点了点,嘲讽说:“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得的是相思病啊。”
“你才得病了呢。”石虎反唇相讥。
“嗤!懒得搭理你!”廖婉枫摆摆手,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石虎说:“你傻啊,赶紧去巴结你们连长啊,你小女友电话打不通,她顶头上司的电话总打得通吧!”
石虎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跃起,右手用力朝空中一挥,“谢谢女神提醒!”
廖婉枫笑了笑,朝一旁挪了两步,给龙卷风一般从她身边掠过去的石虎让开通道。
没过一会儿,前方就传来忽高忽低的交谈声和笑声。
石虎可能如愿以偿了吧,居然不顾形象地欢呼起来。
廖婉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转个方向,朝一旁的操场走了过去。
她想散散步再回去休息。
这几个月来,她主动争取工作机会,加大工作频率,就是不想落于人后,被人时刻照顾,当特殊人物对待。
她是女的没错,但首先她是个军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和坚持,她发现不仅仅是严臻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还有步兵营的战友们,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以前大家对她是敬而远之,畏而远之,连开玩笑都避着她,可现在不会了,无论是在营区,还是巡逻路上,都会有人主动跟她聊天。
像刚才和石虎开玩笑,放在以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现在却可以了,而且她觉得也没什么不自在,不自然的。
和严臻相处的也很融洽,自从他们把话说开,把关系捋直了之后,那些假想的什么尴尬、什么冷战的情况统统没有发生,一切都好好的在轨道上行驶,人生的列车也没有翻覆毁灭。
当然,失落的情绪偶尔还是会跑出来闹腾一下。
但杀伤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廖婉枫苦笑着张开手臂,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口夜晚清新的空气。
“廖翻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叫声。
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噎得她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怎么……是你们……”她看着路灯下面站着的几个人影,惊讶地说。
刚才出声叫她的是曾与她在联欢会上合作表演乐器的雷河南,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两个女人。
一个熟,一个一般熟。
一般熟这位,有个人肯定特想见。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来了?
“我找严臻有急事,他们一定要跟着,就一起来了。”长安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人。
廖婉枫抬起手,打声招呼,然后面带微笑的对长安身边的小姑娘说:“你是石虎的女朋友吧?”
孔芳菲点点头,“昂。”
“你赶紧过去找他吧,在那边,正害相思病呢。”廖婉枫朝右手边指了指。
说完,她又看着长安,“你要找的人也在那边。”
孔芳菲一听石虎就在附近,激动地说了声我去了,转眼就跑没影了,长安对廖婉枫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雷河南说:“我们过去吧。”
雷河南却摇摇头,“你去吧,好不容易见一面,我就不过去讨人嫌了。”
长安瞪着他,“那你跟我来!”
雷河南摸摸后脑勺,指着操场,“我就在这儿转转,等着你们。慢慢来,不用着急。”
长安嘴里嘟哝了句什么,声音太低,谁也没听清。
她说了声我走了,就朝小孔离开的方向走去。
可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廖婉枫的叫声,“长安,你等等。”
她停下,转身,看着大步朝她走过来的廖婉枫。
“有事吗?”
廖婉枫点点头,“有点小事想麻烦你。”
“你说。”
廖婉枫犹豫片刻,看着长安说:“你能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劝劝他,让他跟我嫂子复婚。”
廖荇翊、马晶?
让她打电话。
长安沉默,没有立刻回答廖婉枫。
廖婉枫以为她不愿意,就扬起声调,不满地说:“你不要以为他们离婚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自从我嫂子替你做了人流手术以后,我哥就跟她别扭上了,后来他们虽然结婚生子,可你的事就像块瘤子长在他们的婚姻里,直到有一天,这瘤子耐不住压力破了,他们就……离了。我嫂子其实很爱我哥,她前几天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还在哭着说茜茜可怜,对不起孩子,我哥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又重情义,当年的事是他心里的一针刺,是他始终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所以任凭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吐口,我知道,他对我嫂子也没忘情,不然的话,也不会半夜三更借着看孩子的由头去我嫂子家。”
廖婉枫喘了口气,恳求长安:“你现在和严臻和好了,是不是也该帮帮他们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的话,我哥他愿意听呢?”
长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廖婉枫,说:“那我抽空和他联系一下,他电话号码没变吧。”
第三百零六章 雷河南,你是不是傻
“没有,还是那个号,不过得多打几次,他现在是急诊中心主任,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廖婉枫说。
长安点头,“我知道,他以前也是这样。”
廖婉枫笑了笑,说你去吧,长安就摆摆手,转身走了。
廖婉枫目送她离开,才叹了口气,准备回宿舍。
谁知一转身,却看到雷河南双手插兜站在她的身后,目光玩味地看着她。
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手腕,质问雷河南:“你偷听?”
“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路过而已。”雷河南说。
她瞪了他一眼,“恰巧?真的?”
“真的。”雷河南目光坦荡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冲冲地说:“你对她还没死心?”
雷河南轻蹙眉头,沉默地看着她。
她低声冷笑,“她有什么好的?惹得你们一个两个都对她念念不忘。”
严臻也就算了,这个五大三粗的工程师居然也这么执着。上次演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她当时挺同情雷河南的,觉得他们同病相怜,像一对儿难兄难弟在崎岖的情路上吃尽苦头。所幸的是她痛定思痛后大彻大悟,主动选择放弃不属于她的感情,成功跨过人生这道难关,现在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不爽。
她竖起脚尖在地上猛踢了几下,直到把地面砸出一个坑,她才悻悻地抬起头,质问雷河南:“怎么,戳到你痛处了?话也不敢说了。”
雷河南看着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哼了哼,显然是不信。
雷河南笑了笑,觉得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他说了声随便你,便沿着操场跑道,慢悠悠地走了。
“雷河南!”没想到她会追上来。
他瞥了她一眼,“你不回去睡觉?”
她摇摇头,“睡不着。”
两人互相望了望,默默朝前走去……
长安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方出现一抹高大挺拔的人影儿。
“严臻?”她试探地叫了声。
对方扬起手臂,朝她挥了挥。
皎洁的月光下,穿着迷彩绿作战服的维和军人正迈着坚定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
看着越来越明晰的脸庞,她的心禁不住开始荡漾,脚也不听使唤了,自动加速朝他跑了过去。
严臻笑巍巍地张开双臂,站在原地等着她。
她在他眼前定住,气喘吁吁地看看周围,才上前抱抱他。
他浓眉一挑,拉着她的胳膊,不满地说:“不够。”
“喂,你……”她笑着朝一边躲,严臻却还是把她拽到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严臻,我找你有正事。”她敛了敛笑容,正色说道。
他点点头,“知道,要不你也不会这么晚来找我。可你手机怎么回事?”
手机?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屏幕却毫无反应。
“应该是没电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拉着严臻的胳膊,“你说你认识地方警察局的人,能不能帮我个忙。”
严臻点头。
“我还没说啥事呢,你就点头。”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严臻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头发,“老婆大人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完不成也得想方设法完成。”
她满意地微笑,“这还差不多。”
“说吧,什么事?”严臻牵起她的手,朝路灯下走去……
第二天下午。
营地会议室,专家组召集工程甲、乙、监理三方负责人召开最后一次碰头会,之后就会正式公布调查结果。
会议时间已经到了,可摆有乙方代表铭牌的位置依旧空着。
“布瓦力先生,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因为心虚,所以今天也不敢露面。”乔恩斯抬起下巴,态度傲慢地说。
索布里看了看乔恩斯,低声警告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乔恩斯撇撇嘴,冷笑说:“我过分吗?索布里先生,你可不要冤枉我。”
索布里蹙起眉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个忘恩负义的乔恩斯,竟不顾他的提携之恩,向政府部门工程质量监督站告状,污蔑他伙同长安,在施工中以次充好引发重大事故。为了洗清冤屈,他无奈中断手里的工作,从几百公里外的施工现场赶回林贝参加会议。
索布里正要答话,却听到布瓦力开口说:“再等一分钟,如果安经理还不出现,那我们……就开始。”
乔恩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索布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布瓦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他低头看了看表针,忍不住蹙起眉头。
“嗒嗒……嗒嗒嗒……”外边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布瓦力眉头跳了跳,直起腰,索布里和乔恩斯转过头,盯着敞开的大门。
一抹修长窈窕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长安一边擦汗,一边向屋子里的人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布瓦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请坐。”
长安走到座位前,把手中的资料袋放在桌上,然后拉开椅子,稳稳坐下。
她身边坐着索布里,紧挨着索布里坐的是乔恩斯。
索布里看着她欲言又止,表情关切,她轻轻摇摇头,暗示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乔恩斯则维持着一贯阴鸷傲慢的做派,他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身子朝后倾斜,靠在椅背上。
布瓦力清清嗓子,开口说:“现在公布检验报告的结果。”
之前因为怀疑项目其他路段也存在破碎料材质不合格的情况,所以从不同路段各取了十份样品去权威机构检验。检验结果上午送达专家组,除了布瓦力等人,谁也没看过报告。
“十份样品全部合格达标,不存在K20+300路段base料不合格的问题。所以,之前怀疑工程全线存在质量问题的推断……”布瓦力顿住,扬起手里的检测报告,神情严肃地说:“不成立。”
“这不可能!一定是检错了!”乔恩斯猛地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大声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翻盘
布瓦力皱着眉头,瞪着胡搅蛮缠的乔恩斯,“这份报告和你提供的报告出自同一家检测机构,你否定它,是不是也在否定你提供报告的真实性!”
乔恩斯的脸涨得很红,鼻孔里喘着粗气,显然是不甘心。
可事实胜于雄辩,最终他选择妥协,沉着脸重重坐下。
长安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布瓦力先生,各位专家,关于K20+300处道路裂缝事故,我想为施工方澄清一些事实。”
澄清事实?
会议室短暂静默后,响起一阵议论声。
乔恩斯面色阴沉地瞪着长安,厉声叱问说:“你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面对乔恩斯的指责,长安的情绪依旧镇定从容,她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乔恩斯,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唯一能拿得出手,能说得出口的,就是做人行事光明磊落这一条。我不屑,也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专会在背地里使阴招。”
“你……”乔恩斯指着长安,气得双手打颤。
布瓦力双手下压,平息事态。
乔恩斯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布瓦力瞪了他一眼,用极为严厉的口吻训斥他,“乔恩斯,你要是再扰乱会场秩序,就请你出去!”
乔恩斯脸色变了变,悻悻然闭上嘴。
“安经理,请说吧。”布瓦力示意长安开始。
长安点点头,然后冲着门口叫了声小何,然后屋里的人就看到长安的助理何润喜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我需要用一下投影仪。”长安说。
得到允许后,小何把电脑连接投影仪,又放下幕布,然后关掉主要光源后退出会议室。
长安拿起翻页笔,按了一下,投影幕布上出现中英文对照的一行字。
AS63项目K20+300道路裂缝事故详解。
“大家看屏幕,这是事故现场的图片,这是出事的货车,以及从车斗内倾覆的煤渣。今早,这些煤渣由质监站人员称重,共计11吨。经过处理事故的警察确认,这辆货车的应荷载重量是4吨,可它的实际荷载量却达到12吨之多!大家看这张,这张图上的黄色牌子是AS63路段的限制超载车辆上路的禁行牌,但是据我所知,从雨季开始后,这个禁行牌便形同虚设。大家再看,这是我昨晚在已经封闭的AS63公路上拍摄到的视频画面。”
长安按下播放,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七八辆明显超载的货车从公路上疾驰而过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
“之前怎么没发现?”专家组成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长安按了下遥控器,“大家再看,这条狭窄不平的砂石路就是运煤便道,但是这条路却被这一季的雨水冲断了,这是现场图,虽然是夜里像素不够,可依旧能看到毁坏的路基和一个个坑洞,而且它距离K20只有不到一公里。大家继续看视频,这段视频是我和司机在林贝镇附近的煤矿拍摄到的画面,这些超限超载的货车为了躲避罚款,选择在深夜出发,他们沿着运煤专线行驶至K20附近拐道驶入设有禁行牌的公路,看,这就是它们上路的画面。我们一直跟踪他们,发现他们会在K21桩号附近下路,沿着之前的运煤便道继续行驶。短短的一公里,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既避开了交管部门,又避开了我们施工方,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种恶性循环的方式会严重破坏公路生态,最终让他们自食恶果。大家再看下一张图,这道裂缝,恰好位于超载车上路的起始端,沥青撕裂痕迹极重,很明显就是由于交通量剧增、大型运输车辆超载等原因造成路面过度疲劳,从而产生的疲劳裂缝。也就是说,K20事故是由于这些超载货车违章上路引起的,而并非之前怀疑的base料中破碎料材质不合格!”
“安经理,你在诱导事实!转移视线!”乔恩斯噌一下立起,指着幕布上的图片怒道:“你找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和图片,谁能证明是真的?”
“我!我能证明!”会议室的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说话的正是严臻,只见他目光凌厉地扫过乔恩斯,指着身边两名穿着警服的男人说:“这两位是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警官,刚才的图片就是他们提供给长经理的,还有视频也经过警方认定,并非长经理杜撰拼凑而成。这位是涉事司机所在煤矿的主管,他已经承认货车超载事实,并愿意承担一切后续责任。”
“我插一句,事故车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是货车超载三倍压断车轴导致车辆失控侧翻砸向路面,而非道路出现裂缝酿成车祸,之前那个说谎的当地人已经被我们带回去调查,刚刚传来消息,他已经向警察承认说谎的事。”警官说。
一时间,会议室里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事件竟会来了个大反转。
长安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严臻竟会像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一样出现在这里帮她。
不仅请来了处理事故的警官,还把那黑心矿主也带来了。
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做起来非常难,这十几个小时,他肯定一眼没眨,尽为她的事奔波了。
灯亮了。
看到严臻眼底的血丝和黑眼圈,她鼻尖泛酸,心情复杂地望着他。
他冲她眨眨眼,用眼神暗示她别大意,接下来,还有仗要打呢。
她轻轻颔首。
果然,在沉寂了一阵后,乔恩斯又开始对她发难,将矛头转移,指向之前那份检测报告,指责她以次充好,弄虚作假。
长安低下头,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袋子里打印好的资料,亲自发给布瓦力等人。
“我承认,K20base料中破碎料的材质的确不合格,但是这批石料却是我和桑切斯去首都磨了一个周,硬是从别的工地项目上抢来的石料。我不用多说,你们也清楚,料源紧张是一直困扰AS63项目的难题,布瓦力先生,这点您应该深有体会。”长安看着布瓦力。
布瓦力点点头,“抱歉,没能给你们提供合同中所列举的施工资源。”
索洛托实在是太穷了,资源也匮乏,当初征地保证石料供应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我们的工程师为了减少损失,采取中国的施工方法,也就是把破碎料与天然料混合的级配方式进行施工,这个优化方案经过反复论证,有很多成功先例,大家可以看看我发给你们的资料,这些优质工程,都曾用过这个优化方案,截至目前,这些公路没有一例因为破碎料材质不合格而出现质量事故。我说这些并不是为我们辩解,毕竟国内标准和非洲会有不同,而且不征求布瓦力先生、索布里先生同意就按照优化方案进行base施工,是我们的错,但我想恳请专家组能够尊重事实,尊重科学,最大程度地还原事实真相。”长安说完,轻轻呼出堵在胸口的浊气。
此刻,她头脑清醒,心情也变得极为平静。因为她已拼尽全力,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做到坦然接受,没有遗憾。
第三百零八章 对她好点
三天后,专家组在宽查市会议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调查结果。
“经查,AS63公路K20+300道路裂缝事故是由于超载超限货车压断车轴导致车祸并压毁路面所致,而非施工质量原因。AS63项目自开工以来,严把质量关,不断优化技术方案,提高设备利用率,合理配置资源……”
“现在我宣布,AS63项目恢复施工!”
“耶!我们赢了!”
“噢!!噢噢!!”
营地内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不同肤色的员工紧紧拥抱在一起,长安又一次被激动雀跃的员工抛向空中。
看着脸被吓得灰白一个劲儿求饶的长安,雷河南不禁扑哧一笑,低头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肩膀一沉,他愕然转头,却看到神采奕奕的严臻正微笑望着他。
严臻拍拍雷河南的肩膊,走到他身边,站定,和雷河南一样,眉目舒展地望着那个狼狈又可爱的女人。
“对她好点。”雷河南忽然蹦了一句。
严臻瞥了他一眼,“不用你提醒。”
“我怕你忘了,你之前不就……”雷河南收口,胡乱摆摆手,说:“抱歉,我胡言乱语。但你记着千万别给我留机会,再有下次……”
“不会。”严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死心吧。”
雷河南愣了一阵儿,之后他摸着鼻子悻悻说:“最好这样,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严臻笑了笑。
“这次的事,谢谢你啊。”雷河南别别扭扭地撞了严臻一下。
“我帮我老婆,又没忙你,你别自作多情。”严臻斜了他一眼。
雷河南被呛得一阵脸红,可想了想,却扑哧笑了,他叹了口气说:“反正这次我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好让我赶紧还了债,能安心睡觉。”
严臻想了想,“还真有……”
雷河南呆了呆,真有!
这严排长还真不跟他客气。
“那你说呗。”
严臻挠挠鼻尖,朝周围看了看,指着一处僻静的地方,“去那边,去那边说。”
“搞啥啊,神神秘秘的,就在这儿说呗。哎,哎哎!你等等我!”看严臻已经抬脚走了,他赶紧跟了上去……
上海。
淅淅沥沥的冬雨下个不停,小天才幼儿园外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
放眼望去,各色雨伞下,大多是祖父母或是外祖父母辈的老年人。
廖荇翊开车在幼儿园附近兜了几个来回没能找到停车位。一看开园时间就要到了,他不禁急得砸了下方向盘。
“嘟嘟!”
车前方的一对儿老夫妻被刺耳的喇叭声吓了一跳,老人伸出食指指着车里的廖荇翊,神色不愉地说着什么。
他降下车窗,探头出去,态度恭谨地说了声对不起。
老夫妻虽然不高兴,可还是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们没事,然后手牵手走了。
雨下得挺大,这露头的功夫头脸就湿了,他赶紧缩回脖子,用手拨了拨头发上的雨水,郁闷地牢骚说:“早知道不开车了。”
今天是女儿茜茜四周岁生日,他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便装来幼儿园接女儿庆祝。往年女儿过生日,都是马晶的父母定好饭店,他去露露面就行了,可今年,他却想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亲自为女儿操持一场生日会。
饭店是一个月前定的儿童主题餐厅,为了能定到包间,他甚至拉下脸去找他的病号帮忙,餐厅地点他几天前用微信发给马晶了,他发消息说他会来接茜茜,然后带她去餐厅。
马晶过了一天才回复他,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其实没离婚前他们也不像别的夫妻那样整天黏在一起,两人虽说在同一间医院工作,可工作性质特殊,各自忙各自的,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离婚后就更不用说了,真想在医院躲什么人,一年都见不上一次。
但是不久前,他无意中听急诊中心的护士八卦说马晶医生有男朋友了。这个神秘男士虽然长得不如廖医生英俊,但也是风度翩翩,对马医生尤其体贴,值夜班送饭、下班充当车夫,随叫随到,看来是好事将近。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些八卦后他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干什么事都不顺,脾气也暴躁得要命。中心的护士见了他躲着走,直到有天,他在医院门口见到八卦中的两个人。
那也是个雨天,雾蒙蒙的大门外面,一个儒雅英俊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打着伞,面带微笑地走向路边的马晶。
他看到马晶也在笑,温婉愉悦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哪怕是新婚甜蜜的那段时期,他也从未在马晶的脸上看到过这样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一刻,他的心里涌上一阵复杂难言的滋味儿,嘴里发苦,连呼出的气儿都似乎夹杂着火星。
回到急诊中心也不消停。一对儿来看病的情侣吵架,闹得诊室乌烟瘴气。他被强迫着听了几句,原来是男方怀疑女方喜欢别人,当众斥责女友行为失检,女方呜呜咽咽地骂男方嫉妒、小心眼儿,根本没影儿的事就跟这儿闹,男方心软了,抱着女方哄劝,承认是他嫉妒心在作祟,可谁让他太爱她了,见到别人同她说话,他就受不了。
听着听着,廖荇翊坐不住了。冷汗蹭蹭朝外冒,不一会儿,整片脊背就湿了。
这小伙子说的不就是他嘛。
这些日子来他所表现出来的失常行为,也都在这对儿斗气的小情侣身上找到答案。
他哪里是疲累引起的情绪紊乱呢,这明摆着就是嫉妒嘛,他听说马晶有了男朋友嫉妒,亲眼见到了更嫉妒,而且还有个认知更令他感到心惊,那就是他还在爱着马晶,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是撒在心里的一蓬草籽,遇见合适的环境就疯狂生长起来。
“嘟嘟!”
车后传来几声刺耳的喇叭声。
廖荇翊回过神,朝后面望了望,车玻璃上挂满雨水,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影子。
他踩下油门,慢慢朝前开。
右前方有辆车驶离,他心中暗喜,正要把车子靠过去,谁知车后喇叭声狂响,而且越来越嚣张,他闭了闭眼睛,猛地踩下刹车,拉开车门,朝后面那辆黑色奥迪走了过去。
“咣咣咣!”他用力敲敲车门。
没过几秒,贴着黑色太阳膜的车玻璃降下去,“对不起啊,我们急着接孩子,这车位能不能让给我们。”
廖荇翊低头一看,不禁愣了愣。
驾驶位上这个梳着三七分头的中年男人,不正是马晶那个‘男朋友’吗,他朝后退了一步,微微弯腰,朝坐在副驾驶的女人看过去,然后嗤一声笑了。
他拨弄着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冷笑说:“不让!”
第三百零九章 小天才幼儿园
就在廖荇翊和马晶的男朋友为了停车位扯皮的时候,幼儿园里也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中三班在集合站队的时候,一个叫廖茜茜的女生被几个顽皮打闹的男生撞倒了,可能是谁不小心撞到她的鼻子,一时间血流不止,廖茜茜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啊——流血了!”
“陈子豪,赵家瑞,又是你们!说,今天闯几回祸了!你们给我过来!”年轻的女老师指着两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气得声调都变了。
“茜茜,乖,不哭啊,老师给你止血。”另一名女老师安慰受伤的廖茜茜。
狭窄的走廊乱做一团,尖叫声、哭声、训斥声此起彼伏,比节假日的农贸市场还要热闹。
“李老师,时间来不及了,你先带孩子们下去吧。”正在哄慰廖茜茜的女老师从走廊的窗口看了看幼儿团门外乌央乌央的家长大军,拉住一旁还在训斥闯祸男生的老师。
“可我应付不来啊。”李老师露出为难的神色。
小天才幼儿园是一家私立幼儿园,为了保证学生安全,幼儿园要求家长接学生的时候等在幼儿园门口,老师一个班一个班把孩子带出去,门口摆放一个接送表,家长签字后,才能将孩子接走。
中三班一共36名学生,她一个人要照看学生还要和家长对接,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那怎么办啊,去晚了园长又要批评了,可茜茜……”老师看着用棉花堵住鼻孔,兀自还在委屈抽泣的廖茜茜,她蹲下来,双手扶着女孩儿的手臂,柔声商量说:“茜茜,老师先把同学们送下去,你回教室,老师待会儿把你家长带班里好吗?”
“不要……呜呜……”廖茜茜紧紧抱着老师的脖子。
“丁老师,中二班老师叫了!”李老师焦急地催促道。
丁老师正在为难,这时身旁响起一道稚嫩却又悦耳的声音:“丁老师,我可以照顾她。”
丁老师愣住了,就连怀里的廖茜茜也止住哭声,转过头,看着说话的男生。
长凌。
中三班乃至全园的骄傲,此刻正一本正经地说,他来照顾廖茜茜。
“你……行吗?”丁老师犹豫。
长凌拍拍穿着蓝色校服的胸膛,“你放心吧,我在家的时候还照顾过我妈妈呢。”
丁老师赶紧看着廖茜茜问:“茜茜,让长凌照顾你好吗?老师一会儿就把你们的家长带过来。”
廖茜茜看看老师,又看看神气十足的长凌,她缓缓点头,“好……”
丁老师松了口气,她把廖茜茜的小手交给长凌,“长凌,茜茜就交给你了,你带她回教室看书吧。”
长凌点点头,拉着廖茜茜的手,朝教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响起长凌小大人似的声音,“哎呀,你别哭了,我严叔叔胳膊掉块肉都没哭,你们女生真是麻烦!”
廖茜茜抽抽噎噎地问:“谁是严……严叔叔……”
长凌挑挑眉,搬了个凳子坐下,又伸手一拽,把廖茜茜也拽的坐下来。
“严叔叔嘛,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的偶像,他可厉害了!我告诉你,我严叔叔是一名维和军人,维和军人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你肯定不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长凌小朋友摆摆手,摆出一副不愿意多讲的模样。
“我……我也有一个严……严叔叔……他也……也很厉害……他在非洲……我爸爸……爸爸说……他在保卫……保卫世界和平……”廖茜茜抽抽噎噎地说。
长凌愣了愣,瞪大眼睛问:“我的严叔叔也在非洲!”
廖茜茜眨眨漂亮的眼睛,“对哦,我的严叔叔也在。”
长凌警觉地看着她,“你的严叔叔肯定不是我的严叔叔。”说完,他小声嘟哝说:“我的严叔叔更厉害呢。”
廖茜茜听到了,扁扁嘴,又要哭了。
长凌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你别哭啊,廖茜茜!你怎么那么能哭啊!”
廖茜茜低头抹眼泪,却看到粉色纱裙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啊……呜呜……我的裙子……裙子……”
她委屈地指着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今天……今天生日……这是我妈妈送我……我的……”
长凌张大嘴,指着廖茜茜:“你过生日啊!”
“呜呜……”
看着可怜兮兮的廖茜茜,长凌觉得头很大,他很同情廖茜茜,因为生日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想把衣服弄干净?”长凌凑过去问。
廖茜茜点点头。
长凌托腮沉思片刻,眼睛赫然一亮,他拉起廖茜茜的手,“我知道怎么办了,廖茜茜,你跟我来。”
严臻叔叔教过他血渍要用冷水洗,因为他曾经很担心严叔叔沾了血的军装要丢掉还是继续穿的问题。
“老师,茜茜她只是鼻子出血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马晶边走边询问女儿的情况。
“没有,茜茜妈妈,我保证没有。”丁老师笑了笑,朝马晶身边的中年男士说:“很抱歉,这次的事是我们看管不周,还请你和茜茜爸爸多多原谅。”
“哦。”中年男士愣了愣,“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丁老师,你认错人了,我才是廖茜茜的爸爸。”廖荇翊从马晶和中年男人中间硬挤过去,自报家门说。
丁老师的脚步猛地打了个顿儿,她尴尬地看看周围神色各异的几个人,嗫嚅着说:“对不起啊,我没看清楚就……”
廖荇翊摆摆手,面沉如铁地说:“打我女儿的家长呢?是他吗?”
他朝走在最后的男人指了指。
那个男人恰好抬起头,也在看他。
廖荇翊怔住了。
这个人……
“啊,不是,他不是!他是咱们班长凌同学的家长。长凌同学留下来照顾茜茜,我才把长凌爸爸带过来接孩子。”丁老师赶紧解释。
长凌?
姓长?
不会这么巧吧。
廖荇翊猛地停下脚步,指着走在最后的男人,“你……”
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丁老师以为廖荇翊不相信她的话,焦急地说:“茜茜爸爸,闯祸孩子的家长我已经批评教育过了,这位真不是,他是……”
“长宁,长凌的爸爸。”斯文俊秀的男子主动伸出手,向廖荇翊介绍自己。
廖荇翊黑眸一亮,扯了下嘴角,“幸会。廖荇翊。”
两人握手。
“长安是你……”
“你认识长安……”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问道。
第三百一十章 新闻联播
廖茜茜的生日会,因为有了同班小朋友长凌和他父亲的加入,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你说你家这小子咋这么聪明呢,居然连冷水能洗掉血渍都知道!”廖荇翊一边同长宁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睃了睃对面的马晶。
马晶正把切好的蛋糕用一次性餐具盛了递给女儿和长凌。
她侧着身,面带微笑的同小朋友说话,许是低头的缘故,蓄起的长发从肩膀滑下来,垂在脸侧,乌黑的发梢随着说话的频率微微摆动,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一时间竟看得痴了,连长宁接下来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
长宁看着神色怔忡的廖荇翊,又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正在和小朋友说话的茜茜妈妈,然后神色了然地靠向椅背。
“谢谢阿姨。”长凌接过表层满是水果奶油的蛋糕,圆圆的大眼睛顿时眯成一道缝,他咽了一大口口水,接着把蛋糕递给廖茜茜,“廖茜茜,你先吃吧。”
“不用,长凌,这儿还有呢,你快吃吧,不用让茜茜。”马晶赶紧把另一份蛋糕递给女儿。
“谢谢阿姨。”长凌礼貌致谢,又对廖茜茜说了句祝你生日快乐,然后才低头吃蛋糕。
“不客气。”马晶摸摸长凌黑亮的寸头,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心想,真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而且说不上来,这个叫长凌的孩子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怪怪的,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才转开视线,朝对面的望了过去。
没想到廖荇翊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的心猛地颤了颤。
廖荇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藏着千言万语,眼底的光芒一闪一闪,像是正在同她说话。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
接着她就听到长凌爸爸在说:“不是我教的,是我姐夫……哦,是严臻教他的。”
听到严臻的名字,马晶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她盯着正在和女儿叽叽咕咕交流蛋糕味道的长凌,看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可似乎觉得脑子里的念头过于荒唐,她甩甩头,一笑而过。
怎么可能呢。
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不然怎么会冒出严臻才是长凌父亲的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人家的爸爸好端端的在对面坐着,怎么可能和严臻扯上关系。
就在马晶胡思乱想的时候,廖茜茜凑到长凌耳边,“我们去看动画片吧。”
长凌点头,“好吧。”
他们早就吃饱了,大人们在说话,他们守着饭桌好无聊的。
得到马晶同意后,两个小朋友手牵手走到餐厅内的多媒体区,服务员帮他们打开电视,然后把遥控器递给长凌,“小朋友,你自己选台吧。”
“谢谢姐姐。”长凌说。
女服务员乐得直笑,送给他们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
大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长宁拱拱手,笑道:“惭愧,惭愧啊。”
廖茜茜要看动画片,长凌给她找动画频道,可按了几下遥控器,电视画面里忽然蹦出来新闻联播的画面。
“11月17日,国家重点援非工程索洛托AS63公路项目63.8公里沥青路面提前全线贯通;12月16日,工程顺利竣工移交,提前三个月完成历史使命,并创下海外施工多项纪录。回首3年的建设历程,无论是经历战乱的挫折,还是后期的攻坚战,全体员工在异国他乡,克服了气候恶劣,资源匮乏及疾病威胁、安全问题等诸多困难,为索洛托共和国的公路建设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用实际行动书写了中国龙建人勇于拼搏的精神。在索洛托,记者采访了AS63项目负责人长安……”
“姑姑!姑姑!快看,这是我姑姑!”长凌兴奋地指着电视叫道。
原本正在聊天的大人们呼啦啦围了上来。
电视屏幕里的长安穿着蓝色工装戴着绛红色的安全帽,正对着镜头表情严肃地回答记者提问。
长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小脸泛起骄傲自豪的神色。
廖茜茜看着看着忽然扯扯爸爸的衣角,仰起头说:“爸爸,爸爸,她是上次跟你说话的阿姨。”
马晶和长宁同时看他,他摸摸鼻子,解释说:“上个月长安忽然加我微信,后来我们用视频聊天的时候,茜茜看到了……”
原来如此。
马晶抿了抿嘴唇,低声说了句我去卫生间,就转身走了出去。
廖荇翊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不防肩膀被人猛推一把,“还不快去!”
转头一看竟是面带笑意的长宁。
他愣了愣,点点头,“麻烦你照顾两个小的。”
长宁比了个OK的手势,廖荇翊笑了笑,大步走了。
马晶从卫生间出来,还在讲电话,“嗯,很快就结束了。不用,你不用过来,门口就有的士,很方便的。今天的事很抱歉,让你……”
手机忽然被人从身后抢了去,她骇然转头,却看到神色不愉的廖荇翊正拿着她的手机,语气冰冷地说:“我会送她回去,不用你操心。”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扔还给马晶。
差点没接住,马晶狼狈地跳了跳,站稳,而后狠狠瞪了廖荇翊一眼,绕过他就走。
没想到他竟箍住她的手腕,把她强带至二楼楼梯处的休息区,然后才松开她。
“我们谈谈。”他说。
马晶隐忍地吸了口气,点点头,“好,谈吧,你说,我听着。”她又低头看看表,“不过你快点,我九点还要回医院。”
“你能不能对我有点耐性,我到底是茜茜的爸爸……”廖荇翊还没说完就被马晶打断:“你还知道你是茜茜的爸爸!这么多年了,你有主动去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那他就能吗?那个油腻腻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居然还要他做茜茜的继父!我告诉你马晶,只要有我在,这事连门都没有!”廖荇翊怒道。
马晶气急冷笑,她摇摇头,大声斥道:“你……混蛋!”
她转身想走,却被廖荇翊从身后扑上来抱住了。
“我们复婚吧。”
她身子一僵,“你要是为了茜茜……”
“不!不只是为了茜茜,还为了我,我爱你,马晶。我一直都爱你……”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当年的事
饭店走廊上传来一声门响,之后是高高低低的说话声,有人从附近经过,声音顿时小了。
马晶面皮发烫地挣脱廖荇翊的怀抱,走到休息区,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廖荇翊跟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马晶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匀了口气,说:“离婚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你恨我,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可你今天却又说这些话,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当年给长安做手术那件事,就像横在她婚姻里的一道鸿沟,她在沟的一边,廖荇翊在另一边,她多少次试图跨过这道鸿沟主动去接近他,可每每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情的把她从沟边推下去。
终于有一天,她爬不动了,他也累了。于是在一次不知所谓的争吵过后,他一脸疲惫地说:“马晶,我们离婚吧。”
她当时愣了有几分钟,才浑身发颤地问:“还是因为手术那件事,对吗?为了给你的好兄弟一个交待,给你自己的良心一个交待,你选择放弃我,跟我这个坏女人划清界限,是吗?”
他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但过分挺直的脊背又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像以往一样,等着她歇斯底里一通大闹。
可她没有,她太累了。
或许以前吵架的时候她还会为自己争辩几句,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婉枫,但这次她连一个字都不想提,哪怕事实真相并非他认定的那样,她也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去挽留他了。
她被摔怕了,被他一次次从陡峭的沟边推下去,跌得粉身碎骨、无地自容的滋味儿,她真的尝够了。
就当是对她的惩罚吧,人做错事总要承担后果,谁也不能例外。
她面色惨白的向后退了几步,扯了扯嘴角对他说:“好,我同意离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茜茜归我抚养。”
她记得很清楚,当她提出要求之后,一直低头沉默的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她那眼神简直能把人杀死,但她死犟着不肯认输,直到他松口说好,她才回屋收拾行李。
他追进来,说他搬走,房子留给她和女儿,存款也留给她,他净身出户。
她当时在气头上,指着大门让他滚,他就真的走了,后来他们瞒着双方老人悄悄离了婚,直到女儿两岁时才各自通知父母,从此以后,廖荇翊彻彻底底地走出她的生活,与她相隔在世界的两端,再也没有交集。
反而和前小姑子廖婉枫走得近了,不知是不是同她哥哥一样心怀愧疚,她除了一直在廖荇翊面前为她这个前嫂嫂鸣不平,还隔三差五地跑来家里看茜茜,有时候玩的晚了,就跟她挤一床,非要留在家里睡。
她也由着她了。
就把婉枫当成她早夭的亲妹妹看待,因为从见到婉枫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回来了。所以这些年来,她为了婉枫,不知道做过多少让廖荇翊头疼的事儿。
婉枫记着她的好,就算是她和廖荇翊离婚了,可婉枫对她却比亲人还亲。
婉枫一直叫她嫂子,无论她说多少次,她都不肯改口。她固执地认定她和廖荇翊还能复合,她还会成为她的嫂子。
拗不过她,只好由她胡来,可这丫头却当起两边的使者,不时把对方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她和廖荇翊,所以,即使有意在医院范围内避开廖荇翊,可她仍旧知道他工作生活中的大事小情,就连哪个护士或者患者向他表示好感,她都会从婉枫的口中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她不知道廖荇翊是否和她一样,每每听到那些八卦之后就会心烦意乱的睡不着觉。有一次,她急诊手术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虽然累得连呼吸都觉得麻烦,可还是把自己灌醉了,给远在非洲的婉枫打电话倾诉她的忧愁和烦恼。
第二天清醒后,她看着三小时五十分的通话记录,不禁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一天除了和病号交流病情之外,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她吗?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但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昨晚和婉枫聊天的时候肯定有提到过廖荇翊,而且不止一次。
她咬着手指头给婉枫发了条微信,问她昨晚说了些什么。
婉枫很快回复:嫂子,你真的不用再强调了,我知道你很爱我哥,很爱,很爱他。
她的脸腾地红了,正要关掉手机,婉枫却发来一个灿烂的笑脸,并附上一句话:“加油,嫂子!把我哥追回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字迹,她不禁苦笑。
追回来?
谈何容易。
现在就算是他有这个心,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了。真挺傻的,像个青涩的小姑娘似的全心全意付出,恨不能把所有能给的不能给的都送给他,可到头来,他给予她的,却是当头一棒。
他当年主动提出离婚,吵吵着恨她,永远都不原谅她,现在怎么又变了,他说不是为了茜茜,说爱她,嗤!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他以为这还是以前呢,她还是那个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傻女人!
她想,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在交友方面,他素来小气没肚量,可能是徐思秦的出现让他觉得不舒服了,毕竟,这是她离婚后第一个正式交往的男友,他见到了肯定又犯毛病了。
只是他太过分了,竟然不尊重她的感受当众办她难堪,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见廖荇翊不说话,她忍不住扬起声调,叱问他:“你说话啊,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了,后悔你刚才说的……”
“没有后悔!我再说一万遍,也还是那句话,我爱你,晶晶,我一直都爱你。”廖荇翊目光坚定地看着马晶。
马晶的脸红彤彤的,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气的,她呼哧哧喘了几口粗气,瞪着廖荇翊,说:“抱歉,廖医生,我不爱你。”
“你说谎。”他看着她。
她愣了下,唰一下站起来,“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废话,我带茜茜回去了。”
“晶晶!”廖荇翊一把箍住马晶的手腕,腕子又细又凉,他抿了抿嘴唇,说:“长安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上相
又到了林贝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湛蓝无垠的天空连着远处碧绿平坦的草原,巍峨耸立的坎贝山下成群的斑马在追逐嬉闹,一阵微风拂来,空气里透出淡雅的花香,带着丝丝清甜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阳光温柔而又旖旎地照在公路旁刻有Njiayaamani(和平之路)的木牌上,木质原有的色彩被晕染成暖暖的橙色,它静静地伫立在路旁,像个尽职尽责的卫士一样守护着这条充满希望的公路。
长安拉着严臻走到牌子前面,指着上面的字迹念:“Njiayaamani,和平之路,我没念错吧?”
严臻微笑,“发音标准,译文也正确。”
她得意地扬扬眉。
严臻指了指长安,“除了嗓子哑,没毛病。”
长安按着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解释说:“我这还算好的,你是没见小孔他们,每次练完歌,嗓子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庆祝改革开放40年,央视预备推出大型MV《我和我的祖国》,中国龙建集团AS63公路项目有幸被节目组选中,要录制一段歌唱视频。接到拍摄任务后,项目部从上到下高度重视,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加班加点练习,就是为了能够展现出中国龙建集团良好的社会形象。
虽然大家不是专业歌手,而且身在万里之外的非洲施工现场,再加上排练时间紧,任务重,长安一度担心员工们会坚持不下来,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排练结果远超预期。
“那上午的录制还顺利吗?”严臻拍抚着她的脊背,关切地问。
“当然!一遍过,顺利着呢!导演夸我们比专业合唱团唱得还好。我也是第一次在大合唱的时候激动地流泪,很多人和我一样,唱着唱着就情不自禁的哭了。那一刻,泪水代表的不是难过,而是喜悦和骄傲,大家为自己是一名中国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长安动情地说道。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严臻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吟唱着这首经典悠扬大气的歌曲。
“你知道吗?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也经常会听,会唱这首歌,可是在国外,在我们辛勤工作的施工现场唱起这首歌的感觉,真的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好像有一股劲儿把我们连起来,大家的心贴得更紧、更近了。”长安说。
“这就是祖国的魅力!它就像是一个圆心,我们是外圆上的一个点,无论我们身在何方,每个人都怀揣着一颗不变的赤子之心,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祖国,期盼它和平昌盛。”严臻说。
长安的眼眶湿润了,她依偎着严臻,静静地望着远处巍峨起伏的坎贝山,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俊朗英武的严臻,说:“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说说看。”严臻看着她。
长安看着营地的方向说:“我想恳求王总,把营地改建成一所学校。孩子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而让孩子走出这个地方的途径,除了我们修的公路,还有一条路,就是教育之路。”
严臻定定地看着她几秒,而后,赞许地摸摸她的脑袋,“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教育需要投入,不是只给他们提供一个场所就可以了。”
长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你商量,我想把师父留给我的房子卖掉,以他老人家的名义设立一个教育基金,专门用来资助当地贫困儿童入学。”
严臻没说话,她以为他不赞同,就解释说:“师父选择长眠在坎贝山,除了陪伴他的爱人,他还想回报给予他帮助和友谊的当地居民。我看过他留下的日记,临终前,他曾有过捐建小学的想法。”
严臻轻轻哼了声,“你怕我不同意吗?”
长安看着他,“你同意吗?”
严臻伸手弹了她一个脑嘣,看她呲牙皱眉,他才爽朗地笑了,“我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再说了,房子属于你,你愿意怎么做都行,不用顾虑我。我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房子。”
长安笑着说:“我看你不说话,以为你不同意。毕竟师父的房子……也挺值钱的。”
“好哇,你就这么损我呢,是吧。”他捏着她的脸颊,拧了一把,“我刚才在想,我们要不要以豆豆的名义资助一个孩子。”
长安揉着脸,眼中却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啊,我同意!”
“那资助……”严臻眼神带笑地看她,她也回望着严臻。
片刻后,两人同时说。
“阿米!”
“阿米!”
“心有灵犀啊!”
“哈哈哈哈……”长安和严臻相视而笑。
严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长安说:“我给你拍张照,留个纪念。”
“不照了吧,我挺不上相的。”长安摆手想拒绝,却被严臻推到木牌旁边,“谁说你不上相!以后谁敢乱说话,你就用这张照片堵他嘴去!”
长安瞪了他一眼,朝下拽了拽衣服,又把碎头发别在耳后,她揉揉僵硬的面颊,抿抿嘴唇,“可以了吗?”
“离牌子近点。”严臻举起手朝一边摆了摆。
长安把手搭在牌子上,又觉得不妥,拿下来,又慢慢放上去,她抬起头,看向严臻。
严臻半弯着腰,端着手机,看着取景框的长安。
他侧过身,用拳头压着嘴唇,隐忍地笑了几声,然后说:“哎哎,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这是照相又不是上刑场,你怎么紧张成那样。”
“我不拍了。”长安脸一沉,抬脚就要走。
严臻赶紧拽住她,“生气了?别生气啊,我说着玩呢。”
长安挣了挣没挣脱,“那你刚才还笑。”
“我那是一时没忍住,我错了,长安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我错了。我要是再笑你,你就,就罚我三天见不到你!”严臻说。
长安偏头,看着严臻,“真的?”
“真的。”严臻像个孩子似的,举起右手放在脸侧。
长安静静地看着他黧黑俊朗的脸庞和光彩熠熠的眼睛,片刻后,她拉下他的手,语气怅然地说:“你会后悔的。”
严臻目光一闪,低下头,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第三百一十三章 授勋仪式
长安没说话,而是主动靠过去,搂住严臻的腰。
本以为要费点劲儿才能够到手指,却没想到双手轻易的在他腰后就打了个结。
他居然瘦成这样了。
一个月前后两次感染疟疾,中间没有间隔,就算是铁打的军人,也熬不过病痛的折磨啊。
可能是怕她发现,他今天过来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大号的军装。
她忍不住收紧胳膊,鼻尖酸酸的地吸了口气,愧疚地说:“严臻,对不起。”
“又说傻话。”他揉着她的脑袋。
“是我太不关心你了,你那么多天不来工地,我以为你真的去执行任务了,连电话都不打给你……你一定很难受,很失望,对不对,我除了工作,其余的事什么都做不好。连你病了都不知道……”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声音低哑地说。
“跟你没关系。是我不让石虎告诉你的,你后来知道了,不也第一时间来看我了。呵呵,你不会忘了吧,当时我们正在路上执勤,你开着车疯了似的冲过来,直接把巡逻车给逼停了!”严臻笑道。
长安扭了扭肩膀,“别说了。”
说起来还真难为情,当时情急所致,完全顾不得什么交规和纪律了。
一心只想看到他,看到活生生的他站在她面前,说长安,我没事了,她才有力气呼吸,才有力气活下去。
严臻笑了,他弯下腰,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把她按在胸口,喟叹说:“你个健忘的老太太,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对我,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严臻……”
“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病了还去工作,那我……我就不嫁给你!”长安语气哽咽地威胁说。
“我错了!以后听你的,都听你的啊!哎呦,让我看看,你这是哭鼻子了?”他勾着头要看,长安却缩在他的怀里,不肯露脸。
“好了,不哭了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他拍拍她的后脑勺,安抚着情绪激动的长安。
过了片刻,等长安平静下来,他才问:“那你现在能说了吧,什么叫我别后悔?”
她面色一变,抓着他的衣角说:“我,我们周一就要走了。”她说完就觉得箍着她脑袋的大手向下沉了沉。
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这么快?不是说下周末才回国吗?怎么提前了?”他讶然问道。
“集团安排专机来接我们,时间提前了。”她也是下午才接到通知。
他轻轻哦了声。
“后天举行授勋仪式。”长安看着他,“你能来观礼吗?”
索洛托国家公路局为了感谢中国龙建集团为国家所做出的突出贡献,将为AS63公路项目的50位中国员工颁发国家建设奖章。项目负责人长安将获得由国家公路局局长亲自颁发的国家金质奖章。
严臻得知这一消息,愣了几秒,忽然弯腰把她抱起来,飞快转圈。
“哎!放我下来!晕!严臻!!”长安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吓得花容失色。
严臻哈哈大笑,轻轻将她放下,“原来你还怕转圈啊。”
“你讨厌!”她真的头晕,扶着他,额头抵着他的胸口,骂了一句。
他那双黑亮的眼里溢满骄傲的神采,他用力揉着长安的脑袋,由衷地夸赞说。“厉害了,我的长安。”
“哎,我的头发!你别瞎揉,我待会儿还得排练呢。”长安护着脑袋,狼狈的朝一边躲。
严臻却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路牌旁边,“拍完照片就送你回去。”
“还照啊。”长安苦着脸说。
“当然要照。你就笑笑,笑一笑就行了。”严臻朝后退,举起手机,“对了,这张照片可是豆豆要的,拍完了我就给他发过去。”
长安愣了愣,随即嘴角上翘,露出一抹特别灿烂的笑容。
“咔嚓!”美好的瞬间在手机屏幕上定格。
严臻把长安送回营地,目送她离开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
“是我,严臻,你在营地吗?在技能培训学校,好,你等我一下,我过去找你。”严臻收起手机,大步朝学校走了过去……
很快,到了授勋仪式那天。
天空晴朗,艳阳高照,笔直而又平坦的‘和平之路’,成为仪式的主会场。
索洛托国家商贸部、公路局、中国驻索洛托大使,中国驻索洛托维和步兵营营长、AS63项目工程各方代表,暨华人华侨200余人出席授勋仪式。
仪式上,中国龙建集团50名员工和AS63项目经理长安分获‘国家建设奖章’、‘国家金质奖章’。
在潮水般的掌声里,长安带领团队向台下的嘉宾鞠躬致谢。
小何走到长安身后,低声提醒说:“经理,等下还有技能培训学校的毕业典礼,你要给合格学员颁发证书。”
长安朝台下已经站好队的黑人劳务望了望,点点头,“好。”
员工们还站在台子上兴奋地讨论着各自的勋章,赵铁头笑得只剩下一口大白牙,还拿着银质勋章放在嘴里像咬银元那么咬。小孔则像是得了金牌的运动员,把勋章举在脸侧,朝拍照的工友露出自豪的笑容。
三年了,大家在这条公路线上奋战了六个寒暑,终于换来现在的荣耀时刻。
那一张张熟悉得如同家人一样的笑脸,令她感觉无比的亲切和放松。
忽然,耳畔嗡嗡作响的声音消失了,所有的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嘴巴微张,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长安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台下一望,她也愣住了。
只见身着军装的严臻正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铁线莲,大步朝她走来。
她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手指蜷缩在手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军人。
严臻把花束递给她,“祝贺你。”
“谢谢。”长安接过花。
严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钻戒。
小小的戒面,璀璨如昔。
“长安,你愿意嫁给我吗?”严臻深情地望着她说。
长安盯着眼前的钻戒,嘴唇却不住地抖动,“这个是……是……”
“是。”严臻点头,确认她的猜测,“是之前的,我一直留着它。”
长安抿着嘴唇,眼睛一瞬间就红透了。
这时,站在严臻身后的工友们却齐声唱起歌来:
“终于等到你,
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
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
是否刻骨铭心并没那么重要,
只想在平淡中体会爱的味道,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幸福来得好不容易,
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嫁给他!嫁给他!”
“嫁给他!”
在现场一浪高过一浪的祝福声里,长安向严臻伸出手……
到底没能参加接下来的毕业典礼,她觉得这样双目红肿的去面对那些可爱的非洲员工,对他们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反正有雷河南就够了,他同严臻一起策划了这次别出心裁的求婚大戏,惹得她泪流不止,也该受点惩罚才是。
严臻把一方大手帕递给她,“擦擦吧。”
她接过去按在眼睛上,鼻音很重地说:“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样子让人,让人……”
“没办法拒绝,是吗?”严臻拉起她戴着戒指的手,低头亲了亲,“只有把它物归原主,我才能安心留在这里,你懂吗?”
长安吸了吸鼻子,把手帕丢给他,“这下你放心啦。”
严臻露出笑容,“放心,可放……”
“长安。”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一二三,咔!”
“再来一张,一二三,咔!”
技能培训学校的黑人学员们面带微笑举着毕业证书在台上拍照,这些曾经贫困潦倒的当地人通过学习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如今他们靠着一技之长轻轻松松就可以找到工作养家糊口,而一些女学员,更是摆脱了以前依附丈夫才能生存的状况。
这个积极而有意义的结果,却是长安他们在办学之初没有想到的。
仪式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开,台下的嘉宾席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把椅子横七竖八地杵在那里。
长安送走几位官员,又被桑切斯拉着依依不舍地话别,这个热心肠的非洲小伙子,按照当地人的风俗特色,围着她又唱又跳,最后紧紧拥抱她。
“哦,安,我可真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桑切斯。以后有假期就到中国来玩,我在上海等你。”长安拍拍桑切斯的脊背。
桑切斯直起腰,目光留恋地说:“那就说好了,我一定会去的。”
“就怕你不来。”长安笑了笑,指着远处一位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士说:“我那边来了个朋友,就不跟你多说了。”
桑切斯回头看了看立在嘉宾区的中国男人,朝长安眨眨眼,“那个帅哥是你的追求者吧?”
长安翻个白眼,“八卦!”
桑切斯居然听得懂八卦的含义,“我这顶多算是好奇,离八卦还远着呢。不过很可惜啊,帅哥来晚一步,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长安被桑切斯惋惜的语气逗笑了,“知道得还挺多。”
“那当然了,我这‘中国通’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桑切斯得意地掀起眉毛,凑到长安身边,提醒说:“小心严排长吃醋哦,我看到他离开的时候,脸黑得像包,包……”
“包你个头!快起开!”长安笑着推开桑切斯,朝远处等她的男人走了过去。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呀!你还送我花啊!”长安刚走过去,就看到对方把一束洁白雅致的满天星递了过来。
“你的大喜之日,不表示表示怎么能说得过去呢。”对方指着她手上的钻戒,冲她眨眨眼。
她接过花束,低头闻了闻,“谢谢你,子墨。”
温子墨。
是的,这人正是温子墨。
他到非洲出差,特意转机来看望她。
虽然刚才就品尝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惊喜大餐,可看着面前这位成熟斯文的英俊男士,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算起来,他们也有很久很久没见面了。
没想到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温煦、英俊、气质卓然。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里最养眼的一道风景。
“这可是我第三次给你送花了,你终于肯收了。”温子墨笑巍巍地看着她。
第三次?
她记忆里好像只有一次。
见她神色茫然,温子墨捂着胸口,假装委屈地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上次给你送花,也正赶上严臻向你求婚,我功败垂成,只好黯然退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非洲来追你,却又撞上相同的一幕……长安,你说,命运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的运气,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他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比了比。
“死开!”长安用花束轻轻打了温子墨一下,嗔怪说:“别以为我离得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你那个小未婚妻姓谁名谁,从实招来!”
温子墨看装不下去了,就嗬嗬笑了起来,“好你个女魔头!本事还挺大,居然知道这么多。是宁宁告诉你的?”
长安摇摇头,俏皮地眨眨眼,“你猜?”
温子墨神情迷惑地想了想,说猜不着。
她就哧哧笑道:“是大江啊,你这个笨蛋!”
宋大江和梦璐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了,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去年夏天的时候,大江告诉她,温子墨被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儿缠上了,这次估计是跑不了了。没过多久,就听大江说他们订婚了。
“哦,是他啊。你们还一直联系着呢?”温子墨问。
“联系啊,我和璐璐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安说。
温子墨有片刻没有出声,他转开脸,望着前方平坦的公路,静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是我疏忽了。”
“你说什么?”长安没听清。
温子墨摇摇头,笑着把话题岔开,“我说,我真羡慕你们啊,你们的经历,都能拍部电视剧啦。”
就算是离婚也能重新走在一起,时间和空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人生的积累和历练,无论过程如何曲折跌宕,可happyending的结局是必然的。
因为他们之间从不缺少爱,而爱情,正是绑在他们身上的红线,即使他们迷失方向,走丢了,走远了,可终归有一天,他们还会被这根爱情的红线指引着,不期而遇……
他的运气真的不怎么好,但所幸,他也遇到了生命里重要的二分之一。可见,人生没有放下,就不会有美好的开始。缘分很奇妙,总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不期而至。
“这话你可别对严臻说,他会骄傲的。”长安笑着推推温子墨,“别说他了,你呢,你的未婚妻……”
温子墨拿出手机,递给长安,“打开。”
长安手指轻轻一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
她呀地叫了声,忍不住赞叹说:“真漂亮。”
温子墨微笑说:“她叫韩涵。你别瞪眼,不是那个韩寒,是涵养的涵。她是上漂,搞艺术的,你别看她长得乖巧漂亮,其实啊,其实啊……”
提起那个古灵精怪的未婚妻,温子墨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其实她啊,是个特别能折腾事的人,能折腾,你懂吗,就是搅得别人生活一团乱,她却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热闹……”
“这别人就是你吧。”长安笑道。
温子墨无奈地点头,“我是被她折磨惨喽……”
“说明人家重视你呀,要是不喜欢你,她才懒得理你呢。”长安摆摆手。
温子墨愣了愣,指着长安,“她也是这么说,原话!”
“哈哈哈……”
“哈哈……”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严臻拿着几瓶矿泉水走了过来。
长安把温子墨的手机打开,让严臻看上面的人,“说她呢,子墨的未婚妻,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严臻看看手机,又看看她,“的确,是比你漂亮。”
“喂!”长安打了严臻一下。
严臻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热烈地看着她说:“可你就算是个丑八怪,在我这儿,这里,也是唯一,知道不!”
严臻指着他的眼睛和胸口。
长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一旁的温子墨受不了开始起哄,“喂喂喂,你们再这样我就走了。”
严臻把水递给温子墨,顺势勾住他的肩膊,“别啊,你要这样走了,长安回头准得剥我的皮!”
“她还是那么,那么……”温子墨瞅了瞅横眉竖眼的长安,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可不是嘛!在她面前我哪儿有地位啊,被她虐得可惨呢。走,兄弟,咱们去那边,哥好好给你掰扯掰扯她的‘恶行’,balabalabala……”严臻搂着温子墨,边说便回头冲着长安挤了挤眼睛。
兄弟?哥?
这人的脸皮可真厚!
长安扶着额头,无奈地笑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盛世长安(大结局)
温子墨要赶飞机,所以只停留了几个小时便告辞离开,对此长安感到非常遗憾和抱歉,温子墨大老远过来,别说盛情款待了,就连口热茶也没让客人喝到。
温子墨倒是一点不介意,他说他是看人,又不是来吃饭的,再说了,回上海后他们见面就方便了,到时他再好好宰她一顿。
长安刚笑着说没问题,一旁的严臻却起哄,说他有问题。
“哦,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你们去吃独食儿,忍心吗?”
“忍心!”
“忍心!”温子墨和长安同时出声,两人愣了愣,随即相视大笑。
严臻摸着鼻子,斜着眼睛瞪着一对儿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人儿,气哼哼地说:“狠心的人啊!”
于是,那两人笑得更大声了。
送走温子墨,长安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她抻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眼神晶亮地看着严臻说:“好久没这么轻松了。”
严臻知她意有所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早就该这样了。有些事搁在心里,时间久了就变成石头了,你早该把它们扔掉。”
长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脚尖一伸,踢走路上的小石子,然后抬头看他,“这样吗?”
严臻微笑,“对,就是这样。”
她笑了,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指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坎贝山,“我们去和师父告别吧。”
严臻点头,牵起她的手,朝美丽静谧的蝴蝶谷走去。
没想到易键璋的墓地被人打扫清理过了,干干净净的墓碑下方,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谁来了?”严臻纳闷地问。
知道易老长眠于此的没几个人。
长安瞥了一眼花束,语气笃定地说:“雷公。”
严臻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但他没问长安是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他昨天问我镇子上有没有花店。”长安主动解释,“而且,上次他出事的时候,我跟他提起过师父的事。他很敬佩师父,觉得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援非建设英雄。”
雷河南说过他想来祭拜易老,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长安把采来的野花放在白菊旁边,拉着严臻在墓碑前站好,然后向墓碑的方向三鞠躬。
“师父,我明天就要走了,这次来除了向您辞行,还想告诉您一件事。您留给我的房产我让宁宁卖掉了,这笔款项将以您的名义申请成立键璋慈善基金,用来帮助当地失学儿童重返校园。另外,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咱们公司决定把营地改建成学校了,您留给我的日记里曾经写到,您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有两件,一是没能早点来看您的爱人,二是想改善当地人落后的交通和教育状况,第一个遗憾您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了,第二个遗憾,就交给我吧,由我来替您完成心愿……”长安神情庄重的保证说。
严臻望着墓碑上‘献身负责鞠躬尽瘁’的墓志铭,心中涌起阵阵复杂的感受。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期,他误会长安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热情,她的人生信仰,就像易老不平凡的一生一样,把有限的知识投入到无限的人类发展中去,点亮自己,燃烧自己,努力把这个世界变得和平而又美好。
这和他弃笔从戎的初衷何其相似呢。
而已经过世的易老也在冥冥中护佑着他和长安,让他们在与祖国相隔万里的异国他乡再续前缘。
严臻抬起右手,向墓碑庄严敬礼,“易老,您安息吧。”
三月七日。
在蒙特里营区,举行了隆重的中国赴索洛托维和部队授勋仪式,数百名维和官兵全部荣获联合国‘和平荣誉’勋章。
联合国驻索洛托维和部队司令迈克少将、中国驻索洛托大使秦鹤山接见了石光明营长和优秀军人代表严臻。
迈克少将充分肯定了中国维和部队为索洛托和平发展做出的突出贡献,他说:“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履行和平使命,对当地实施医疗援助和慈善救助,我们以中国维和人员为荣,中国也理应为他们感到骄傲。”
授勋仪式结束后,即将踏上归程的维和官兵聚在营区内拍照留念,虽然在这个基地生活和工作的时间不算长,只有九个月,可这270天,却成为他们人生中最难忘,最值得骄傲的经历。
“噢噢!”基地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严臻回头看了看熟悉的战友,从兜里掏出手机,对准自己,来了张自拍。
打开微信,把照片发给长安,顺便问了她一句我帅不帅。
手机半天没有回音。
他刚打算收起,手机却滴滴响了一声。
他连忙打开微信,看到熟悉的头像旁边亮起小红点,他不禁露出微笑。
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他点开一看。
“噗!”
他用拳头压着嘴唇,抑制快要爆发的笑声。
照片的人是长安和豆豆。
不过两人都躺在被窝里,一个拿着手机自拍,一个窝在她的臂弯呼呼大睡。
照片里的背景是他们的家,曾经清冷寂寥的空间如今却是大变样。
乱得可以,但也窝心得厉害。
“滴滴!”手机又响了。
紧接着从屏幕上跳出来两行字,“昨晚我跟豆豆坦白了,你猜他怎么说?”
严臻的心咚的一跳,手指按着字母键盘,却迟迟打不出一个字。
豆豆。
会接受吗?
“严臻?”
他回过神,打了个字,“在。”
等了片刻,屏幕上又跳出几行字,“豆豆说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这小子,你说他是不是学你啊,这么有心眼,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可他跟我说,他想留在宁宁和薇薇的身边长大,他说如果他离开家,宁宁他们肯定会很伤心。”
严臻默了默,打字:“什么叫学我,请长女士解释一下。”
长安发过来一个傻笑的图片,又发来:“我错了。但我想了一夜。我决定尊重豆豆的意愿。”
严臻过了很久才回复,“周末回家,没得商量。”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红红的嘴唇。
严臻不禁莞尔,他又敲出一行字,“我想你们娘俩了。”
“我也想你。后天去机场接你,豆豆也去!”长安回复。
“好。”
严臻收起手机,仰起脸,阖上眼睛,用心感受着非洲灿烂热情的阳光。
他未来的生活,也像这阳光一样,充满了乐趣和希望……
翌日清晨。
即将踏上归程的严臻将一束芬芳耀眼的铁线莲放在象征着希望与友谊的‘和平之路’上面。
严臻望着笔直平坦的公路与原始自然的景色和谐共生的美好画面,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感慨。
世人谓我恋长安,惟愿盛世长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