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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全文阅读

作者:凌琳零     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txt下载     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京城事之姜砚身世

    苏衣容心里砰砰跳,她想了一整晚,决定离开。

    她忽然缠着皇帝让他陪自己出宫,说来京城这么久,都没看过京城的风景。

    皇帝自然没时间陪她,便派了侍卫仆婢浩浩荡荡几十人跟着她出了宫。

    好不容易躲过这些眼睛,苏衣容和自己从前的贴身婢女素筠汇合,在素筠的帮助下上了货船。

    几经波折历时整整两个月,终于回到故乡。

    而回到平杭县不久,苏衣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是这段时间奔波劳累,癸水推迟她也没放在心上。

    苏衣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爹娘虽双双逝去,却给她留下了几间收益颇丰的铺子,完全够她几辈子吃穿不愁。

    而且如今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亲人了。

    但很快皇帝的人就搜查到平杭县,苏衣容不得不一路南下,皇帝的人也一路往南找下去。

    很多很多次,差那么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在最接近被发现的一次,苏衣容终于下定决心,让人扮作自己滇州去,一路特意留下细微的踪迹。

    自己秉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竟慢悠悠回到了京城。

    后来也算过了一段时间平安顺遂的日子,铺子的收益有人按时交到她手里,素筠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闹腾……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做小衣服小鞋子。

    苏衣容也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于是松花色的、青色的、黛色的衣服各做了一套,还绣了虎头鞋和虎头帽,准备好了平安锁,每日期盼着自己的小孩子出生。

    然后就是在院子晒晒太阳、料理料理花草,或出门散散步……

    但或许由于孕期过于颠簸,她还是提早发动了。

    苏衣容怕自己在京城的行踪暴露,所居处唯有她与素筠二人。

    而当时素筠出门买菜,便只剩她一个人。

    但万幸的是虽尚未足十月,却也有将近九个月,胎位又顺,她懵懂恐慌下,竟也平安生下了一个小男孩。

    还没来得及高兴,刚挣扎着剪下脐带,就因为力气虚脱晕了过去。

    醒来后见窗外似有星微火光,只是在白日里未看得太清。但火势大得很快,她反应过来时想逃出去,却因为四面环火,无路可走。

    苏衣容忽然想起院子里有一条河,是通向城外的。

    她把刚出生的小囝囝用棉被衣物细细包好,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赌意,抱着他到了院外河流旁,找到洗衣服的木桶内,连带自己所有的值钱物一并放进去。

    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她还在心存侥幸的等待奇迹出现。

    直到大火像被泼了油似的蔓延,眼见就要烧过来了,苏衣容才含泪将木桶放入河流之中。

    她亲了亲自己的孩子:“囝囝,娘会保佑你的。”

    然后看向河流流动的方向,把木桶放下去,又轻轻推了一番。

    自己在岸边看着木桶远去。

    最后火光吞噬了她的身影,临玉损前,她并没有感觉疼痛,只觉得身上发凉,似也到了河流之中。

    只记挂着自己满怀期待生下的小囝囝,可有平安到河流下游?

    是否有好心人能发现他,看在那些簪钗玉佩的份上,将他抚养成人……

    “后来我被姜夫人捡了回去,又被姜家老夫人一口一口米汤喂大。”

    “四岁时,姜阿婆去世,六岁我便到了侯府。”

    “随着年纪渐长懂了点事,渐渐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倒也不是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只是不希望来日某时会因这件事有什么意外。

    他不喜欢任何脱离会自己掌控的事情。

    “几经周转,终于在十六岁时,找到了那位名叫素筠的婢女。”

    姜砚双手交叠,手背托在下颌处,微微垂眼:“又是一番调查,这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姜笙沉思,叹道:“这倒也不能当做八卦来听。”

    这个对爱情怀着满腔热忱的姑娘,终究还是为自己的年少情思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唯留一丝血脉于人迢迢世间长成了大人。

    姜砚笑笑。

    后来他查到了起火是皇后所为,皇后知道了苏衣容怀孕之事,为的就是斩草除根。

    就连素筠都是皇后为了避免意外特意牵绊住她,欲逐一置二人于死地。

    死里逃生的素筠想回去找自家小姐,可那时别院的火已灭,徒留烧焦的断壁残垣。

    如今皇后已亡,也算报得生恩了。

番外门庭事之家有喜讯

    等姜笙已经恢复到能跑能跳,能一口气吃下整整两碗饭的时候,乔织的亲事便也被提上日程。

    其实在她醒来之前,未婚夫妇就已合过婚帖,嫁妆一应都准备齐全了。只是乔织希望自己成亲的时候姜笙能在,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姜笙也终于在小定前,见到了这位“准表姐夫”。

    不算熟人,但也不陌生。

    ——是临邑谢家第七子,谢望林。

    可如今临邑几大世家赀财皆入国库,凡有官身者被褫夺官职,所谓大家族已成虚空幻影,论家世上确实算不得匹配。

    谢望林戴罪立功,皇帝为显仁厚倒是给了个六品官职,但也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闲散官。

    不过按乔老太太的意思,这个哥儿行止合宜,彬彬识礼,虽则家世不显,但他们家又不靠儿女姻亲锦上添花。

    如此上无婆母给乔织立规矩,身旁也没有难处理的妯娌关系,倒是更自在些。

    现在唯一要解决的矛盾,只有一样——

    陈氏仍旧反对:“好好的男儿哪有入赘的?”

    这话陈氏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乔老太太懒怠理会,只叫丫头把五足花卉纹香炉里的香换了,闻得闷人。

    陈氏还待说:“更何况小织有兄长,亦有幼弟,为什么要她一个姑娘家招婿?”

    乔老太太真的不高兴了:“什么叫招婿,我要她招婿了吗?”

    “不过是自家姑娘住在自己家中,这么大的地方还怕缺住处?人小林也都没说什么。”

    陈氏便改口道:“小两口在家中长住也不自在。”

    乔老太太睨她:“我孙女待在自己跟前才能放心。”

    眼下之意,你难道忘记乔抒的事情了?

    “如今我虽年纪大了,却还觉得自己身子骨不错呢,至少还能再护她个二十年。”

    陈氏还在劝:“儿媳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说出去不好听。”

    眼瞧着乔老太太面色更黑,她忙加了句:“不如给小织的嫁妆里添一所宅子,也不要大,一二进的、够小两口自己住就好。”

    “就置办在我们家旁边,这样既近,方便小织常回来,他们自己也自在。”

    这提议倒是算可行,乔老太太思忖一番:“你是看到有合适的?”

    这么一说,她倒也想到一处地方。

    前段时间住隔壁的华老爷致仕,带着一家上下返回甘州老家,宅子便空了出来。

    是所二进地院子,倒是不大,但乔织与夫婿二人,加上若干仆媪,倒也够住。

    陈氏道:“就是隔壁华府,老先生离开前已经把宅子托给了牙子,您若同意,我即刻就去打听。”

    “这倒是也成……”乔老太太思量,“你先去问问小织。”

    而此时此刻,乔织正与姜笙一起,在自己的院子里闲话。

    穿过门口长竹编制的帘子和六扇画屏,还有蓝地蜂赶梅纹的二色软帘,进到里间,可以听到少女的低语。

    “……我不嫁人总是不好,去年我娘就一直念叨着我十八了,实际到了现在,我十八岁生日还没过呢。”

    “我娘急得总是在我耳旁劝,劝得我头疼,年底时候祖母就给我定下来了。”

    姜笙不解其意:“你不喜欢这桩婚事?”

    乔织缠着手指:“我既厌烦管家那些琐事,也耐不住做针指活计,闲来只喜欢写写话本,他说自己身边无长辈拘束,我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且后来祖母又与他商谈,待成了亲后,我还能住家里。”

    “那便挺好了,也免得我娘总念叨着。”

    话虽如此,乔织还是有些紧张。

    再有两天就是过小定的日子了,她好几晚都难以入眠。

    “没事,他长得不难看,你又不亏。”姜笙眨眨眼,“大不了就当包养个面首,腻了就和离?”

    “笙笙!”

    乔织羞恼:“人家跟你说真心话呢,你反而拿我取笑。”

    姜笙举双手投降:“我可没有啊,我是真心实意的安慰你呢。”

    “你看看,你有银子,嫁妆中保不齐还有一两个庄子——若外祖母或舅舅舅母没给你准备,我给你添一个就是了嘛。”

    这叫什么?

    有颜有钱有房子。

    “他如果不好你换下一个,诶或者你多养几个,又不是养不起。”

    乔织气红了脸:“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你怎么——人家都还没成亲呢!就撺掇着人家和离!”

    还撺掇人家包养面首!

    姜笙恍然:“我听你的语气,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不都是外祖母,非要给你定下这桩亲事,你这才‘勉为其难’吗?”

    乔织面色更红,作势就要打她。

    姜笙抓握住她的手,嘻笑道:“别别别,表姐我错了。”

    乔织仍不饶她。

    打闹间,忽听外头的莲铃说了句:“夫人来了。”

    然后是齐声的:“请夫人安。”

    乔织和姜笙对视一眼。

    只听陈氏问:“你们姑娘在里间吗?”

    “在,正和笙姑娘说话呢。”

    陈氏便进来了里间,乔织与姜笙正襟危坐。

    姜笙规规矩矩笑盈盈问候了声:“舅母。”

    打过招呼后,姜笙还悄悄对乔织挤眉弄眼,然后“咳”了下:“舅母,我娘还是在和外祖母讲话吗?”

    陈氏说:“你娘在小纾那呢,你要不要过去一起说说话?”

    姜笙便站起来:“那我先过去了。”

    人家母女一瞧就是有心里话要说,她就不在这打扰了。

    临放下帷帘前,还带着打趣的笑意对乔织微皱了下鼻,无声道:“两天后见。”

    乔织又气又笑。

    不过这一闹腾,她确实不紧张了。

    对啊,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呢?

    慈爱的长辈兄姊,还有丰厚的奁产,都是她的底气和退路。

    如笙笙所说,大不了和离呗——

    那就能名正言顺住在家中了,这两年可没人敢说姐姐一句闲话!

番外门庭事之迎亲吉日

    “周公起始有拦门,一拦贵子二拦孙,三拦新人和嫁妆,四拦夫妻寿命长。”

    五月初七,宜嫁娶。

    过了小定后半月,是阴阳生算的初七吉日,也便是盛服迎亲之日。

    新郎官一身大红锦袍,衬得本就俊逸的面庞多了几分明烈。

    面对拦在二门前的若干人等,他笑着微倾身抱拳:“已作了催妆诗,胜了对弈,求娶新娘,还请几位姐姐妹妹让我们进去。”

    为首的高挑婢子高声道:“要娶我们二姑娘,可没那么容易。”

    “愿闻指教。”

    婢子拿着箭袋,指着右边一整排的细长竹筒:“此有箭矢,二两银子一支,共十支,待每筒中皆有箭矢一支,我便放你们进去。”

    随谢望林一同来接亲者中有人递去两个大红封,接下箭袋。

    一数那竹筒,共有九个,也就是只能虚一发。

    婢女并不以为难,笑道:“这是取长长久久之意,若九筒皆中箭矢,那姑爷同我们姑娘必然永结同心万年长——以此线为界,那便开始吧。”

    谢望林掂量着晃了晃箭袋,便转身给身后之人:“劳江兄一助。”

    方才输了对弈,以至于没拦住第一道门的乔绛本就已闷闷不乐,见此连问:“江许正你到底是谁的人?!”

    江云升挑眉得意道:“这还用说,我自然是新郎官这边的。”

    乔绛咬牙切齿:“你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谢望林在京无故交,随之来迎亲的,本倒有几个女方家请来凑数的熟人。

    江云升就是乔绛拜托过去的,指望他能在迎亲时给谢望林使一使绊子。

    奈何为了顺利把新娘子娶进门,谢望林用了一把精巧的匕首相利,以至江云升出尔反尔成了“叛徒”。

    说话间,江云升已投中了三个竹筒。

    乔绛恨得牙痒痒。

    眼见他手一握一抬,箭矢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线,又精准的落入竹筒中。

    剩下几箭,竟无一虚发。

    出题的婢子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第九箭也顺利入筒,袋中还剩二矢,她才堪想起来:“我没有说能请人代劳……”

    江云升回头一笑,挑眉对她抛了个媚眼:“这位姐姐,你也没说不能呀?”

    余光看到乔绛,正见他对自己恶狠狠呲着大白牙。

    江云升哈哈大笑,最后一筒也已然有了支箭矢,他把箭袋归还。

    婢子服输,让至一边。

    后面的姜笙悄悄和乔纾说了几句话,乔纾轻点头,然后走出来:“这也不忙,我这有鲁班锁六把,一人一把,人皆有份。”

    随之来迎亲的人皆是有些学识的,互帮互助下,很顺利就解开了全部的锁。

    谢望林把鲁班锁归还,就见去而复返的姜笙手中端着纸笔,笑盈盈道:“既然你们已经投中了九壶,解开了六把鲁班锁,只要最后过了我这关……”

    她开着玩笑:“我们就‘勉为其难’让你们进门接新娘子吧。”

    江云嬉皮笑脸:“姜妹妹,你算是醒了,到底不枉我好不容易才费心得来、唯一的一盆井籽兰。”

    井籽兰别称返魂草,就是姜笙昏睡时喝的草药之一。

    这味药最是难找,姜砚偶然间得知江云升曾在黑市里买过一盆,便向江云升要来,请人处理制成干草药。

    姜笙扬着唇角,眉毛半挑:“正经有话直说。”

    “好妹妹。”他便笑着央道,“你瞧我好歹算你半个救命恩人,我兄弟娶亲,放个水让我们进去呗。”

    “表姐别理他!”乔绛脸黑得不能再黑,“他这个叛徒,给了把匕首就是兄弟,给你把箭是不是要认他做爹了?!”

    江云升“诶”一声,还很认真的回道:“那不行,那我不成你侄儿了?”

    姜笙耸耸肩,“听说为了这盆草,他付了千两的白银?”

    她笑意晏晏:“要不你把他找来,那承着这半个‘救命之恩’,我也得让开门。”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别说姜砚如今姓萧,单说谢望林是临邑谢家的子孙,当初令临邑世家倒牌的证据可是姜砚一手递交上去的——怎么瞧都不合适。

    若真来了这里,帮的也不会是新郎官一方。

    江云升佯装瘪嘴:“好罢。”

    又拍拍谢望林的肩膀:“谢兄,我尽力了。”

    然后撸起袖子:“来,怎么个玩法?”

    “这个游戏名字叫‘甲画乙猜’。”姜笙详解,“我会把词写给‘甲’方,‘甲’方得到词语后可以给‘乙’方提示,画在纸上或选择比划,但是不能出声。”

    “只要‘乙’方累计猜对了三个词,便算通关!”

    江云升摸着下巴:“有点意思,那我来画?”

    他转头示意谢望林。

番外门庭事之珠联璧合

    两人相对而站,中间隔着约六七尺的距离。

    有婢女拿着姜笙写好的字,站到谢望林身后高举起来。

    江云升眯眼仔细看了看。

    第一个词是【举案齐眉】

    江云升想了想,拿起旁边的纸笔又放下,紧接着指了指自己的眉毛。

    谢望林迟疑:“……眉?”

    “眉飞色舞?”

    “是是是,也不是——”

    姜笙“咳”了声:“警告一次,不许出声。”

    江云升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双手放平,掌心向上放到眉毛边,小幅度上下憨厚的托举,然后妄图用眼神与谢望林交流,活像只傻而不自知的猴儿。

    乔绛脸放着也不是,笑也不是,憋得好辛苦。

    谢望林和他并无心有灵犀的默契,犹疑着照猜:“贼眉……鼠眼?”

    乔绛再也忍不住了,拍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这个好,这个太符合了,太像了。”

    江云升无奈,也笑了。

    谢望林扬唇道:“对不住,江兄。”

    “小事小事。”

    谢望林便接着猜:“难道是举案齐眉?”

    顿时四处一阵欢呼:“对喽。”

    婢女写着“举案齐眉”的纸拿掉,江云升又仔细看了看。

    第二张是【鸾凤和鸣】

    这次江云升真的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最后展出一大一小两团……墨迹

    看他画得乱糟糟,乔绛得意洋洋:“当初我表姐办画铺的时候你不好好学,‘技到用处’方知自己不行了吧?”

    江云升白眼:“是啊,你厉害,你来。”

    “我来就——”

    乔绛一顿,想到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要不,我把那削铁如泥的雕花匕首让给你?”

    “谁稀罕一个匕首!”

    旁边有人评判:“一个鸟头一个鸟身,这画得也太不像了。”

    乔绛赶紧阻拦他:“不许提示!”

    江云升又画了一只同样的鸟。

    谢望林照蒙:“比翼双飞?”

    江云升摇头。

    “鸳鸯戏水?”

    还是摇头。

    谢望林便问:“是凤凰吗?”

    江云升想说话,又忙住嘴,点头再摇头。

    谢望林觉得自己坐在一辆不断转圈的马车上

    ——快晕了。

    他猜:“凤凰于飞?凤冠霞帔?有凤来仪?”

    江云升看看答案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画,想做出一个鸣叫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做。

    干脆撂开手:“这什么呀,这怎么画?”

    “算了算了,谢兄我们换一换。”

    “哎不行。”举字的婢女阻止,“您都知道答案了。”

    江云升摆手:“换一张就好了嘛。”

    谢望林也终于一转头,看到答案忍俊不禁。

    “江兄。”

    他指着江云升手里画着四团墨的纸:“你那画的是凤凰和鸾鸟?”

    江云升并不以为耻:“我于丹青一道,确实不算擅长啦。”

    两相换位,站定。

    第三张是【鸳鸯戏水】

    谢望林沉思一秒,提笔落笔,不过半刻钟一副简略的鸳鸯戏水图就韵味初显了。

    江云升得意:“简单啊,鸳鸯戏水!”

    又似是不服道:“这要我画,我也能画。”

    乔绛“嘁”他:“马后炮。”

    江云升对他呲牙:“那也是我猜得快。”

    第四张是【珠联璧合】

    谢望林画了一串珍珠还点上白点,又画了一块玉佩,皆有形态。

    江云升却懵了:“珍珠玉佩?”

    在场众人:“……”

    “你听听这是词语吗?”

    他不服气,笑着摊手:“怎么不是?”

    然后略微往后倒,深色的瞳仁一转。

    “诶诶诶——”乔绛瞪大眼,“不许偷看!”

    江云升无辜:“我哪有。”

    “四公子不能针对人啊,我也需要点时间思考好吧?”

    然后抬脚往谢望林那边走去:“我不看,我离后面那四个字远些。”

    “我看看谢兄画的这个,是什么……嘶,有些看不清。”

    乔绛狐疑。

    只见江云升走到离谢望林一步之遥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推他一把。

    低声喊到:“谢兄快跑——”

    谢望林唇角带笑,逆着人群向里奔跑。

    身后一众来接亲的人也有样学样,轻轻推搡着人群跑进去。

    旁边人惊呼:“诶——”

    “快!二哥,小绛,快拦着他们!”

    “站住站住——”

    江云升笑着拦在后面:“好哥哥好姐姐们,莫误了好时辰啊!”

    红封一路塞来,一两、二两,甚至十两的,有轻有重,塞不及的就跟不要钱似的洒在空中,满天飞红,喜气洋洋。

    有人笑着作势还要去拦,有人把半空和地面的红封捡到怀里,也跟着满足的笑了。

    “发红包发红包,发红包啦。”

    “来接新娘子咯。”

    “新娘子出门上花轿咯。”

    “……”

番外门庭事之礼成嘉姻

    闺房内。

    莲铃偷着笑,低声道:“姑爷已过了二道门,这会儿正给老爷夫人敬茶呢。”

    乔织心里砰砰跳,低头似是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

    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乔练走了进来。

    乔织转头:“二哥。”

    她已然是梳妆停当的打扮,一身大红蹙金绣祥云与鸳鸯的通袖袍衬得她灵动的面容多了几分娇妍,脸颊间也施了薄薄的红粉,两靥生嫣,唇绛脂匀。

    乔练笑着说:“真漂亮,我们家最小的妹妹也到出嫁的年纪了。”

    “来吧,二哥背你出门。”

    莲铃拿来绣着仙鹤的盖头,遮住了乔织头上细金丝编成的髻及上面插戴着的一整副华贵簪钗。

    当金镶珠宝折枝牡丹纹围髻上的挂珠被微微打乱时,乔织的视线倏然只剩下一片红。

    缀在盖头边角的几粒玛瑙珠摇晃间,隐约可见地面在移动。

    靠在自家二哥的肩上,只听哥哥说:“小织,你记住,你只是成亲,并不是离家。”

    “祖母与娘新给你新置办的宅子,那自然是你的小家,地契及仆缊小厮的卖身契都在你的嫁妆单子中,谁欺负你,你就把他赶出去!”

    “但这里更是你永远的家,若有人给你委屈受,只管回来找二哥,二哥绝不轻饶过他。”

    乔织闷应了一声。

    一路被背至中堂,拜别长辈,又被背到家门口。

    最后坐到花轿上时,她腰间碧玉窄带边系着的七事上金镶紫瑛童子攀莲饰件因换了个位置而微微晃荡。

    有丫头跟在身后洒谷豆,吹鼓手们一阵欢呼。

    花轿起程。

    乔府门口一众人目送。

    眼瞧着乔绛眼眶通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江云升惊奇:“你不是要哭了吧?”

    乔绛手背抹一把眼睛:“没有!”

    江云升无语:“你姐的宅子不就在旁边吗?”

    “就那——”他指了个方向,“走路都能到。”

    乔绛红着眼睛:“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不懂,要不我们先过去等他们?”

    因为两个地方实在太近了,乔家人和谢望林商量在京城绕半圈正好回来,规划好路线,不用走回头路。

    “过什么去,有什么好等的……又见不到我姐。”

    乔绛整理好情绪,瞥他:“你在这做什么,你不是迎亲的?”

    “我只负责拦门这一项。”江云升摊手,“其它是另外的价钱。”

    “真……叛徒,吝啬鬼。”

    “过奖过奖。”

    ……

    到新宅子拜过堂后,仍旧盖着盖头的乔织被系着大红花的大红绸缎牵往新房。

    谢望林悄声问她:“你饿了吗,我听说新娘子成亲这天不能怎么吃东西。”

    乔织有些不好意思:“我悄悄让莲铃给我‘偷’了个软饼吃了。”

    谢望林笑了:“那我先出去宴客,尽早回来。”

    “好。”

    但是不一会儿,莲铃还是端了个食盘进来,笑着说:“一些小点心,是姑爷刚给我的,说您等得无聊可以吃点。”

    “姑爷还说若困了不用等他,先睡就行。”

    乔织:……

    哪有新婚之夜叫新娘子先睡的?!

    “我不吃!”

    但等待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她还是忍不住自己悄悄掀了盖头的一角,打量起屋内。

    府宅是乔老太太和陈氏物色的,里头家具、帷帘、床幔、包括花瓶摆件,则一应都是谢望林置办的,她还是第一次来。

    当初买下这个宅子,乔家自然要与姑爷商量。

    谢望林便说自己来买。

    且不说他没有长辈帮扶,能不能拿出这一笔不算小的数目——就说乔家本就是想姑娘住在自己的地盘,舒心自在些,便不太赞同。

    母亲陈氏倒还好,主要是乔老太太坚决持反对意见。

    谢望林道:“我想把这所宅子的地契添在聘礼中,还是归小织所有。”

    这话一出,乔老太太都愣了。

    后来陈氏向女儿说起这件事时,言辞间具是满意。

    乔织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干脆把整个盖头都掀了。

    然后扶着极重的冠饰,招呼莲铃:“拿过来拿过来,我还是吃点吧。”

    饿死了。

    刚吃了没两口,听到门边传来脚步声,她匆匆了口茶水就赶紧将喜帕盖上,正襟危坐。

    门被打开,有人唤道:“娘子?”

    乔织有些紧张,应一声:“嗯?”

    从眼底缝隙间隐约可见有一双皂靴向她走来,紧接着玉如意挑起喜帕,视线重新恢复至清晰。

    穿着大红锦袍的新郎官微含笑意,俊逸的面庞被大红火烛衬得更是有几分暖意。

    乔织抬头看向他。

    只见谢望林退后半步,笑着朝她弯腰拱手,语调温柔:“赤绳系定,愿白头永偕,画眉同挽双环结,赌书消得泼茶香。”

    “往后的漫漫岁月,就劳娘子多多指教了。”

    乔织有意放松下心情,也扬起唇角。

    “也请你多多指教。”

    “……”

    共饮合卺酒,烛光微微摇晃时,谁也没想到今夜京城的某个角落里,还会有人在失落。

    连那一角都月光似乎也染上了怅然。

    他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姑娘,于是只能一辈子抱憾。

番外自身事之未了因缘

    六月廿一。

    姜岩归家,和姜笙一起跟着侯夫人包饺子。

    “这,对这里,擀薄一点。”

    “要擀快点啊,不然到明日都包不完。”

    面对自家亲娘的催促,姜岩很是无奈:“娘,你让厨房的妈妈弄就不好了……”

    他哪里会擀什么饺子皮啊。

    前几天侯夫人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非要包饺子,还是从和面开始,面皮也要自己擀……

    尝试多次好不容易和成了还算像样的面团,擀皮这一步又是大难关。

    “你知道什么?”侯夫人哼道,“自己花心思做的才有意义。”

    姜岩:……他不觉得有什么意义,他只怕包好也入不了口。

    侯夫人正要催促自家儿子动作快些的时候,忽听门房着人传话,说有人找。

    来报的老妇道:“说是找笙姑娘的。”

    姜笙偏头:“找我?”

    侯夫人问:“什么人,长什么样的?”

    “是个老人,还挺高,穿得奇奇怪怪,有些像道袍,灰色、立领,但更窄瘦些。”

    姜笙心跳忽然有些快,放下手中的饺子皮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娘,我去瞧瞧。”

    “哎。”

    侯夫人忙半盏:“你跟着姑娘去。”

    半盏忙应:“是。”

    老妇也感觉追了出去:“姑娘——”

    “那人是谁啊?在西南门,您走错啦——”

    闻言姜笙又退了回来,向西南门去。

    到了门口,和门房打过招呼,便见到了想见的人。

    老人走进来,面带笑意,语调一如既往的慈蔼:“小笙呀。”

    “又有几个月不见了吧。”

    高瘦身材、平眉、长须,带着轻微皱纹的面孔

    ——分明是爷爷。

    见姜笙还愣在哪里,爷爷问:“你手上白白的是什么东西?”

    姜笙这才回神:“是面粉。”

    出来得急切,还没来得及洗手。

    她弯了弯唇:“我就知道是您。”

    “嗯我们小笙最聪明啦。”

    爷爷笑着,又问:“你姐姐呢?”

    姜笙应:“姐姐出门了,大概……要天黑以后才会到家。”

    爷爷便拍拍她的肩:“好,走,带我去看看你娘。”

    厨房外支着一张桌子,姜岩还在那边努力擀饺子皮。

    侯夫人正往门口望,想着姜笙怎么还没回来。

    就见两道身影由远及近,后边跟着半盏。

    待更近了些,看着旁边的陌生面孔,侯夫人迟疑问:“笙笙,这是?”

    姜笙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该怎么介绍。

    爷爷先笑着说:“夫人好,老衲乃沐杉寺前任主持,法号净空。”

    姜笙猛然转头。

    净空?

    只见爷爷掌心相合微微倾身:“远行归来,今日贸然上门拜访,多有打扰。”

    侯夫人更茫然了:“大师来找小女,可有何事?”

    “确有件事情。”爷爷点头,“令爱有一桩因缘未了,还望夫人容我带她往江洲城一去。”

    侯夫人皱着眉:“什么因缘?”

    爷爷抿直唇,高深道:“有恩必要报,有缘必要了,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他言辞古怪,又故作遮掩不肯直说,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凝结。

    旁边的姜岩也悄悄放下擀面杖竖起耳朵。

    “想必大师是算错了。”侯夫人面色渐冷,“我这女儿从小没离过我身,如何会有什么‘因缘’远在江洲?”

    爷爷看了眼姜笙:“她能醒来已是不易,若恩未报、缘未了,只怕不好。”

    侯夫人面色微恙。

    人人都不喜欢听不吉利的话,更何况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才醒来,刚恢复得能跑能跳……不对,这人是怎么自己笙笙曾昏睡许久的?!

    姜岩凑过来:“什么恩情,什么因缘?”

    “你要带我阿姊去哪里?”

    他不满撇撇嘴,声音渐小:“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是坑蒙拐骗之辈可怎么办……”

    爷爷并不生气,也没笑,神色平和。

    姜笙扯了扯爷爷的袖子,然后对侯夫人道:“娘,我自己跟爷……让我和静空大师说吧。”

    “您和小岩先忙活,大师远道而来,我请大师用顿饭。”

    然后半劝半不理会的忽视侯夫人的阻止,自顾自拉着爷爷离开,不由分说把爷爷带到了醉鲜楼。

    醉鲜楼内。

    姜羡正和罗览商讨新的方案。

    江南分店的掌柜递了信来,说起江南的口味与京城大不相同,前段时间还算吃个新奇,现在生意已然渐渐落了下去。

    姜羡把信中所说又看了一遍:“……柳家那边没说什么?”

    还没待罗览回答,就听有人传话:“东家,笙姑娘来了。”

    此话刚落,姜笙已到了面前。

    姜羡愣了愣。

    跟在自己妹妹身边的,还有个她很熟悉,却又许久许久没见的人。

    罗览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便低声问:“东家,要不要我晚点再来?”

    姜羡将信纸叠整收好:“你先去,写一封信写给柳家,问问他们。”

    “是。”

    罗览拉开门出去。

    四处便只剩下祖孙三人。

    爷爷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小筝啊。”

    姜羡顿了片刻。

    她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却只淡淡问:“有什么事?”

    爷爷不满:“阔别这么几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点儿小姑娘家的活泼劲也看不到。”

    姜羡“嗯”一声:“你总是有长进,可以把我送到陌生的地方六年不来看一眼。”

    从临州回来后,姜笙就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加上从前查到的消息,姜笙未知未说的其它事情,也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我怎么没来看过?”爷爷反驳,“我这不是见你在临邑混的风生水起,就放下心了嘛。”

    姜羡嗤一声:“那我现在也挺好,你过来做什么?”

    爷爷哼道:“还不是小笙非把我拉过来……”

    他刚回到萧朝,连自己师弟都没去看呢!

    姜羡冷笑:“她那么点力气拉的住你?”

    “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做什么?”

    “你厉害着,何必谦虚——说不定我今日还在这里,明天就不知道被送去哪里去了。”

    姜笙头疼。

    怎么一见面就吵架。

    只听爷爷接着嘟囔:“我好好的能送你去哪?”

    姜羡点头:“那你是想把她送去哪?”

    爷爷:……

    一阵心虚是肿么回事?

    姜羡本是随口讽刺,此刻见他似乎突然矮了一截,皱眉道:“你真要把她带去哪?”

    “等下等下等下。”姜笙忙走过去,“先别吵,姐姐——”

    “原来印空大师不是说,如果他师兄在就好了?”

    姜笙看了眼爷爷,耸耸肩,然后摊摊手,示意爷爷就是印空大师所谓“师兄”。

    不过这一解释,她却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姜羡只冷漠道:“猜到了。”

    姜笙张了张嘴:“哦……”

    好的,就她笨。

    姜羡冷眼看着爷爷:“所以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面对姜羡,爷爷不好如对待侯夫人那样故作高深,只好隐去不能说的部分,尽量详细说来。

    姜羡点头:“去了结因缘?”

    “成,只要她愿意去,那就去。”

    爷爷瞪着眼睛,似是不明白姜羡为什么这下不怼他了。

    姜羡没怼他,也不理他,只跟姜笙说:“但现在不行,再等一月左右。”

    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回来时,手上拿着个扁平的红木盒:“地契,二进的院子,离绛平侯府不远,自己去找,这段时间你就住那。”

    爷爷乐呵摸着髯须,接过,摆手:“哎呀我住寺里就好了,让印空那小子给我收拾一下。”

    忽见姜羡伸过来的手。

    他愣:“怎么?”

    “你不是不要?我托牙子卖了。”

    “你这人,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姜羡:……

    尔后微微勾起唇角。

    姜笙忍笑。

    爷爷也回来了,真好。

江南篇:芰荷丛一段秋光淡

    姜羡说要等一个月,是想把京城的事情交待清楚,然后和姜笙一起去。

    但琐事处理一下比预估中快,七月初八就已全部妥当了。

    说来也巧,江州城就是柳郎中的故乡。

    姜笙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柳清、钟仪和许如安南下,这段时间倒是收到了几封书信。

    第一封是钟仪写给姜砚的,说自己已与师父到了江洲城,问起姜笙姐姐可有醒来?

    第二封是柳郎中得知姜笙醒来后写给她的,问她恢复好了没有,让她若有时间可到江州来玩。

    说江州的风景较京城大为不同,尤其这段时间各色水果陆续成熟,可以吃个够。

    昨天又收到了第三封书信,是钟仪写给姜笙的,惊叹自己竟然吃到了新鲜的莲子,香气清甜十分可口,但许如安觉得寡淡苦涩一点也不好吃。

    钟仪还在信中写道:[如果姜笙姐姐能来江州,我带你坐船去,穿过大片荷叶去采摘莲蓬,真的很甜很好吃!不要听师弟的!]

    姜笙完全展开信纸,纸上还有荷叶的一角,远道而来竟未发黄,倒像刻意拓印在上面似的。

    走过来的姜羡瞥了一眼:“收拾一下,明天出发?”

    明天是初九。

    姜笙:“……要不我们再缓缓,等十七再走?”

    想了想又立即改口:“算了,明天就走吧。”

    早走早完事。

    说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吃的穿的路上或到了地方都买得到,带些随身的就行。

    听闻她又要出远门,山栀和山奈分别云烟阁和醉鲜楼赶了回来。

    “这次不管说什么,奴婢都得和您一起去。”山栀心有余悸,“上次您把我们丢在这里自己跑去了临邑,回来时那样子,快把我们吓坏了。”

    山奈用力点头,还小声吐槽:“夫人可真放心,还由得您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姜笙摊手:“那是意外。”

    山栀接过话头:“您要去哪我们劝不动,但能帮您阻挡意外去。”

    山奈继续狠狠点头。

    姜笙忍俊不禁,拍拍山奈,语重心长:“山栀也就罢了,你跟着掺和什么?”

    “把你带到那么远去,罗览不得怨‘死’我?”

    山奈脸倏地就红了:“姑娘您说什么?好好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好好好,长命百岁。”姜笙啧一声,打趣着,“你和罗览才刚成亲,蜜里调油的时候我把你带走,还怎么安心‘长命百岁’?”

    “还有山栀,周清枫为了教会你花了多少心思,现在你刚学成就一走了之,怎么对得起他?”

    “还是说你觉得云烟阁不好,想跳槽到江南去?”

    山奈:……

    山栀:……

    她不是!她没有!

    姜笙摆手:“行了,各回各家吧,我这么大人又不是不能自理,做什么都要你们陪着?”

    “可……”

    “可是什么?”

    姜笙又添了一句:“到了那边,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最后山栀和山奈还是依依不舍的走了。

    走前还道:“姑娘您一定记得给我们写信啊。”

    “好好好,放心吧。”

    初九一早,姜笙和姐姐还有爷爷就出发了。

    从京城到江州,走水路肯定比陆路快些。

    他们先乘马车到滨水县码头再转客舟,漂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七月的最后一天清晨抵达了江州城。

    刚刚升起的太阳照耀着江水,水面上弥起薄薄的烟雾。

    伴随着打鼓声,船家把带着倒钩的铁锚抛入河底,岸上有人接过抛来的缆绳拴在船柱上,船只逆着水慢慢向码头斜渡。

    待船平稳靠岸,人们也拥拥挤挤陆续走了下来。

    初秋的江洲城日光恬淡,离码头稍远的水面上聚着丛丛荷花,卷舒开合任天真,如画的景象似乎淡化了远道行人疲惫。

江南篇:柳家夫人江听琴

    下了船就见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

    一人头戴罗帽,身着灰色直缀,见到她们忙高抬起手,应当是醉鲜楼江洲分店的掌柜。旁边还站着抹石绿色身影。

    待走得更近些,姜笙才认出来那穿着石绿色长袍的人是谁。

    ——柳郎中的侄子,也是醉仙楼分店的另一位东家。

    柳予安对姜羡姜笙问候了一句,又向两人的爷爷点头示意。

    才道:“我雇了三辆马车在那边等着,是先到府上修整一番,还是即刻前往醉仙楼?”

    姜羡说:“先去醉仙楼看看。”

    柳予安点头:“姜二姑娘也去吗?”

    姜羡看了看自己妹妹。

    又听柳予安接着笑道:“若没什么事,便让车夫带姜二姑娘和这位老先生回去?府上好几人正盼着。”

    姜笙也看向自己姐姐:“那我先把行李带过去整理一下?”

    初来大萧不久时她沉迷于改变剧情,机缘巧合下答应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下江南探望柳予安病弱的母亲。

    而如今她早就不依据那本小说来猜测后事,认回了姐姐,知道了自己来大萧的原因,也已算是“尘埃落定”。

    爷爷所说“了结因缘”太过虚无缥缈,这次会来,主要是记挂着履行先前的承诺。

    而且临近江州时他们通过书信,信上说了差不多这两天会到,钟仪几人大抵在等着。

    “我先去瞧瞧他们,没什么事情就过去找你。”

    姜羡:“不要四处乱走,过几天带你出去逛。”

    姜笙眨眨眼:“哦好。”

    于是她们在马车前分手,姜羡接过郑掌柜递来的关于醉仙楼的几册日常记录,低头上了马车。

    柳予安和郑掌柜上了另一辆车,一同前去醉仙楼。

    姜笙和爷爷带着少许行李去往柳府。

    柳府内。

    崔染宁正往上房的方向走,身旁跟着个端着小碗药膳的婢女。

    路过内园连接正房的抄手游廊时,见钟仪正捧着医书坐在假山旁边的石头上。

    听到脚步声钟仪抬头:“崔姐姐。”

    “呀,怎么在这里看书。”崔染宁示意婢女停下,笑吟吟走过去问,“今天没跟你师父去医馆?”

    钟仪揉揉眼睛:“师弟也没去呢,师父说姜笙姐姐这两天就会到了,让我们在府内等。”

    崔染宁往垂花门的方向看了眼:“你柳哥哥一早就去码头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接到人。”

    “行,那你看,一会儿太阳升高了就回屋子里去,不然伤眼。”

    钟仪应:“好。”

    崔染宁便带着药膳穿过游廊去上房了。

    上了青石台阶,有丫头打起竹帘栊,她微微低头走进。

    又揭开绣线软帘到了里间。

    里间有位松挽发髻的妇人坐在窗边,月棱眉,柳叶眼,并不年轻的脸庞未施粉黛,但仍旧漂亮,只是神色病恹。

    此刻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连眼角细纹都带着淡淡的愁意。

    手里的笔还未放下,桌前凌乱的铺满了纸,其中两张落在砚台内,被墨浸透,模糊了字迹。

    崔染宁示意婢女放下药膳:“先下去吧。”

    “是。”

    然后走过去,倾身佯装要去看:“让我瞧瞧,母亲今日又写了些什么好文章?”

    正在发呆的江听琴迟缓的转过头,微微露出一抹笑:“没有什么,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崔染宁故作姿态的“哼”一声:“我就知道我比不得父亲,这才几天啊,就嫌弃我了。”

    公公柳季然去浮庐县挖别家酒楼的墙角了,临行前尤其慎重拜托崔染宁照看婆母。

    所以最近的一日三餐,崔染宁都踩点到上房看着江听琴吃,不然江听琴可以整日不进滴水。

    “来,今天的早膳是枸杞叶粥,还有百合燕窝羹和放了蜂蜜的枣糕。”

    崔染宁把桌上的纸一张张叠好,整出一点空间,把膳食端到桌面放着。

    食物的香味钻入鼻尖,江听琴却一点也没有胃口。

    江听琴小声说:“府里上下这么多事,你不用日日看着我的。”

    “那可不行。”崔染宁看透了她的想法,“您不会又想趁我不在把吃的喂给三娘吧?”

    三娘是去年柳季然带回来的一只花色猧儿。

    “您一点也不听话,我得看着您才放心。”

    江听琴心虚,只能坐于桌前,端起粥慢慢的喝。

    崔染宁坐在另一边,手撑着脑袋:“您别总闷在屋子里,我前几天和您说的那两位姑娘就快到了,您得和我一起去接待她们……”

    “到时候让姜二姑娘看看您的病情。”

    江听琴反驳:“我没有生病,你们不要总惦记着这个忙活。”

    “好好好,您当然没有生病,只是整日没精神怎么行?”

    “上次姜姑娘说的山楂和炒麦仁泡水的方子就很好,那段时间您每餐都能多吃半碗饭呢,只是今年来又没胃口了。”

    崔染宁看着江听琴喝粥,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交替点着脸颊一侧,百无聊赖的碎碎念:“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父亲离家前说这次的事情办完了,就带您去滇州小住一段时间。”

    “听说那边四季都开满花,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还没念几句,就见江听琴放下喝了几口的粥:“我吃饱了。”

    崔染宁起身:“枣糕吃一块。”

    “不想吃,齁得慌。”

    崔染宁哄道:“不齁,只加了一点点蜂蜜。”

    江听琴还是摇头。

    看着只矮下去半截的粥面,崔染宁长叹一口气,不明白自家婆母为何会对美食毫无热情。

    她把燕窝羹强制性放在江听琴面前:“这个必须喝了。”

    见江听琴乖乖拿起勺子,她才端走喝了不到半碗的粥,顺便咬起一小块枣糕。

    嗯,真好吃。

    枣香浓郁,甜而不腻。

    “您坐好,我替您把发髻挽正来,指不定一会儿姜家两位姑娘就到了。”

    刚执起梳,就听人来报说有客来。

    传话的仆妇说:“是一位姑娘和一位老先生。”

    崔染宁忙道:“让人带他们到正堂,我们马上过去。”

    说完又立即改口:“不,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带他们到前几天收拾好的厢房里稍作休息吧。”

江南篇:替柳夫人摸一下脉

    姜笙到了柳府就被引至西边第三座院落,爷爷被安排至北边正房。

    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听到外头有人喊了句:“姜笙姐姐?”

    “姜笙姐姐?”

    声音由远及近。

    姜笙走出去一看,见钟仪小跑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见到她,钟仪一喜,跑得更快了,两步就到了厢房门口的石阶前:“姜笙姐姐!果然是你,你终于到啦!”

    落后的许如安也很快到了两人跟前,大口喘气:“钟……钟仪姐,你,跑,跑得太快了。”

    随后也挠头笑了,叫了句:“姜笙姐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呀。”姜笙看了看两人,弯起眉眼,“你们怎么突然窜这么高了。”

    然后感叹一句:“还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啊。”

    她离开时许如安看起来就像是故作稳重的小团子,身高不过到她腰侧,这样一比,都长到接近她胸口了。

    钟仪也是,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就是个小孩子。如今长高了几寸,脸庞也圆润了几分,眉眼愈发精致起来,一身银红色裙衫外披轻薄的蜜合色直领比甲,倒像个大姑娘了。

    也不过一年未见而已。

    对于自己好不容易猛窜的身高,许如安稍有得意。

    钟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崔姐姐特别会做好吃的,在这里我们一日吃四五顿,好像是有点吃多了,我长胖了好多。”

    “不多啊。”姜笙连摇头,“哪里胖?这正好,多漂亮,你们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

    钟仪更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对了,师父在医馆坐诊,说您如果到了,就让我们去告诉他。”

    姜笙“喔”一声,摆手:“没事别跑了,我一会儿也要出去一趟,顺便去找你们师父。”

    想了想,她又往里走去,拿了张大面值的银票放到荷包里,然后准备去拜访一下柳府的主人。

    走在路上时姜笙和钟仪、许如安轻声说着话,刚过了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远远的就看见八角亭边一位身穿丁香色绫绮衫裙的夫人领着两个婢媪往这个方向走来。

    崔染宁把婆母送至南房,正打算去见客,半路上就看见钟仪和许如安一左一右围着个姑娘。

    她疾步过去,试探着唤了句:“姜二姑娘?”

    姜笙笑着应了,寒暄问:“令堂现在身体怎么样?”

    崔染宁便知道自己没认错了:“和从前一样,就是懒怠吃东西也懒怠动……母亲正在南房等你们呢。”

    又问:“怎么不见你姐姐?”

    姜笙回:“姐姐去醉鲜楼了,晚些时候过来。”

    “那我们去南房坐坐?”

    “好。”

    柳家府邸是座三进院子,没有金碧辉煌的豪华,但面积倒还挺大。

    尤其是第二进院,东南方向筑有飞檐凉亭,往北过来是假山,四周引有活水。砌石围着一颗极高壮的桃树,周边散栽几颗小树和各色花草作点缀。

    从假山流水沿路穿过第一间厢房的耳房,院墙中部的影壁边雕着一颗迎客松,上头还题有诗句和年份。

    然后进月亮门,下了阶梯就是待客的南房了。

    南房的第二间,条桌边上坐着位抱着花色小狗的夫人,身形削瘦,即便用脂粉稍加修饰,也掩盖不了精神的病恹。

    姜笙估摸着这大抵是崔染宁的婆母。

    只是这位柳夫人从见到她开始,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姜笙略略纳罕。

    爷爷也坐在旁边,似乎来了有一会儿,正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剩下就是肃立的若干婢媪。

    姜笙暗自打量完,柳夫人仍旧在看她,还从椅子上起身走了过来。

    这一起身,怀抱着的小狗也一跳,跳至姜笙裙边,“汪”了声。

    崔染宁忙上前介绍:“母亲,这就是姜二姑娘。”

    江听琴鬼使神差稍稍抬手想去拉姜笙,又立马反应过来缩回去,最终只张了张唇:“……江家的姑娘?”

    “是哪个江家?”

    崔染宁这才想起自己夫家从前长居京城,或许还有几个故人:“是绛平侯府的姑娘。”

    绛平侯府……

    江听琴勉强记起来了。

    京城是有这么户勋贵,姜姓,她从前和绛平侯夫人还说过几句话。

    看着姜笙的眉眼神态,她放轻声音问:“你几岁了?”

    这一下还真给姜笙问住了,下意识就要回答二十二岁。

    却突然想到,在大萧,她应当是十八岁。

    听到这个答案,江听琴怔愣,半晌才呐呐道:“若我的姑娘平安长大,应该……也如你一般大了。”

    崔染宁有些讪讪,心道婆母怎么又在客人面前说起这个。

    勉强笑两声后,她软声转移话题:“都坐呀,母亲您也坐回去。”

    “苓儿,快上茶。”

    姜笙观察着江听琴,见她面色滞郁,脂粉都掩盖不了其色苍白:“崔姑娘,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替柳夫人摸一下脉。”

    崔染宁忙说:“当然不,姜姑娘请。”

    “母亲您快坐回去啊。”她挽起江听琴到椅子前,不加太多力气的按下江听琴的双肩,“让姜姑娘给您看看。”

    待病者坐好,手搭在桌面上,露出纤瘦的手腕,姜笙将食、中、无名三指放上去。

    脉搏规律的跳动,腕间青色与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姜笙稍稍抬头,就见江听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又似乎在走神。

    人上了年纪,眼睛就会不可避免的变得浑浊,可江听琴没有,长睫下黑色的眸子像漂亮的宝石。

    姜笙忽然觉得这位柳夫人的相貌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闲聊般问:“夫人昨晚睡得好吗?”

    江听琴想了想:“我做了个梦,梦见三娘带回来一只雪白的猫……”

    姜笙半挑眉:“是美梦吗?”

    “我不知道。”江听琴摇头,“三娘说那是我家二娘,只是不能化作人形,成了猫在家门口徘徊,它就把二娘领了回来。”

    崔染宁扶额,对着那花色的小狗拍拍手:“三娘,过来。”

    “母亲说梦到你了呢。”

    三娘跳到崔染宁身上,舒服的依偎着,崔染宁却没看它,而是无奈的看着姜笙。

    很明显,她在告诉姜笙“三娘”是谁。

    姜笙也没探究“二娘”又是何人,据柳夫人见到她时说的“若我的姑娘平安长大”,她大概也能猜到。

    便只问:“夫人常做梦吗?”

    江听琴低下头,抱过三娘,摸了摸它的脑袋,轻轻“嗯”一声。

    “那么半睡半醒间,会做梦吗……或者说,闭上眼就会控制不住的看见些不切实际的画面,但又清楚那是幻想而非现实。”

    江听琴看她,还是“嗯”一声,但仔细一瞧,眼底竟泛有潮意。

    姜笙止住这个话题,换问:“夫人平常会头疼吗?”

    “有没有常吃的补药?”

    “方便的话,我可以再问问葵水方面的问题吗?”

    “……”

    崔染宁在旁帮着一一答了。

    姜笙微抿唇。

    情志不舒,心失所养,肝郁化火……

    心结不解,什么药都没有用。

    她最后却只笑眯眯说:“夫人身体康健,是能长命百岁的。”

    “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江南篇:这就是她心结所在

    马车很快到了柳府。

    而在此之前,姜笙买的那些东西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

    巧合的是,崔染宁和江听琴也才回来。

    几人差不多时间下了车,崔染宁在江听琴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声音很小,像哄孩子一般:“娘,您过去给姜姑娘啊……”

    江听琴紧攥着手:“我……”

    江听琴抿唇,脚像沾在地面上了一样。

    崔染宁无奈:“那我们先进去,先进去再说。”

    “……”

    *

    南房内。

    听管事的人说姜家姐妹买了一堆东西后,崔染宁略带责怪:“你们来就好啦,府里什么都不缺,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罢了罢了,客套话就不多说了。”

    崔染宁笑着拉过姜笙:“姜姑娘,母亲有东西想给你,她不好意思,你快跟我过来。”

    江听琴坐在三四步外,见她们走来立马僵直身子,“咻”得一下站起。

    崔染宁:……

    姜笙:……

    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大了,江听琴脸上泛起淡红色,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

    “姜……”她忽然住了嘴。

    片刻后才又小声道:“小姜姑娘,可以,问一下你家里人怎么叫你的吗?”

    “直接叫我小姜就好了。”

    以一种对待病人的和蔼,姜笙笑吟吟道。

    江听琴呐呐道:“哦……这,这是……”

    她拿出一个丝绸盒:“小姜……如果你愿意收下的话。”

    崔染宁先接过,直接打开递到姜笙面前,解释:“这是母亲自己做的,我们在外头逛了一圈也没选到特别合心意的东西,想了想,母亲还是想把这个给你。”

    她又在姜笙耳边低道了句:“具体有点隐情,稍后跟姜姑娘你说。”

    随后才退回来笑着看着姜笙。

    江听琴也期期盼盼的看着她。

    盒子里是一对精致小巧的双蝶钗,应当是丝绢材质,周边嵌了一圈比米粒还小的淡蓝色珠饰,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姜笙:“哇,夫人自己做的?好漂亮。”

    她鼓励道:“好厉害。”

    江听琴明显有些不适应这样直白的夸奖,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低下了头,唇边露出点克制不住的笑意。

    只喃喃道:“你喜欢就好。”

    “那我就收下啦,谢谢夫人。”

    江听琴“嗯”一声,带着点忸怩的浅笑着。

    在外面逛了许久,江听琴也有些疲乏,说了会儿话就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待江听琴走后,崔染宁敛笑正色道:“姜姑娘,我有话想和你说。”

    “请说。”

    崔染宁看了柳予安一眼。

    屏退旁人后才缓缓开口:“其实这支双蝶钗,是母亲做给妹妹的十八岁生辰礼物。”

    “但是妹妹她……出生时便夭折了。”

    嗯?

    姜笙一动不动的听着。

    崔染宁再道:“母亲每年都会给妹妹做一样生辰礼物,小时候是虎头帽虎头鞋,或是小衣裳,就收在她自己的屋子里。”

    “那时我还未嫁过来,但也见到过。”

    “这些年渐渐变成了各种首饰,或各式绢布香囊。”

    “这支双蝶钗是年初做的,我真的没有想到母亲会把它拿来送给你,或许世上真的有眼缘这种东西吧……”

    提起早夭的妹妹,柳予安也叹口气,补充了句:“也或许,姜姑娘,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们就觉得你与母亲长得很像。”

    如果当初没有那件事,幼妹长大,大约就是这样了。

    但是在全家人的期盼下出生的妹妹却再没有长大的机会。

    姜笙大概听明白了:“所以这就是柳夫人心结所在?”

    柳予安答:“算是吧。”

    “这也是我方才想说的事情。”

    姜笙犯了愁。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结要怎么解啊。

    她说:“我知道了。”

    想了片刻又道:“夫人的病……据五脏六腑理论,人体的五脏分别为心、肝、脾、肺、肾,彼此协调,柳夫人肝气郁结,所以易失眠并多梦。”

    “昼阳夜阴,人体阴阳之气也随昼夜而消长变化,于是就有了寤和寐的交替,若寤寐不顺,睡眠不佳,精神自然也不会好。”

    “这是夫人的病因。”

    “可归根结底,夫人因在十几年的心结。”

    “如果你们相信并配合我,我可以帮助夫人调理表面的病因,让她能好好睡觉,可心理的病我便束手无策了。”

    “而且柳夫人似乎很久没怎么与别人交往了吧……”

    都闷成社恐了。

    崔染宁愁:“是的,母亲不大乐意出门。”

    姜笙:“但多出去走走,可以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放空放空大脑,也不一定要与人交往,看看山川湖泊也是好的。”

    “好。”崔染宁蹙眉,“哎,平常我们叫不到她出去。”

    “不过父亲离家前说要带母亲去滇州小居一段时间。”

    柳予安补充了句:“父亲再过一旬时间就回来了。”

    “还有母亲的病情,姜姑娘你不用太焦急,即便是老样子我们也不会太失望的。”

    其实这么多年父亲请遍名医,母亲的病情仍旧没有起色,他们渐渐已经不太抱希望。

    不过是不想轻易放弃罢了。

    姜笙点头,最后递过去盒子:“这支钗子,我想还是还给柳夫人吧。”

    人家做给自己女儿的东西,她收着算怎么回事。

    崔清若忙摆手:“母亲把这个送给你,她一定是很开心的,我们只是想把情况告知,姜姑娘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但如果姜姑娘你忌讳这些,就一定请与我们说。

    啊,那倒是没什么好忌讳的。

    姜笙便没有再推辞了。

    在她离开前,崔染宁又给了她两包东西:“这包是姜姑娘你的,另一包给你姐姐,是方才上街买的些脂粉,还有几样首饰。”

江南篇:对病人一定要有耐心

    姜笙把两包东西带到了西院,姐姐暂居的院子。

    姜羡正在写着什么,桌前铺着几张纸,右上角是盛着墨的砚台,镶金字的墨锭靠在边上。

    她把东西放下扑到桌前:“姐姐姐姐姐姐——”

    “你看到柳夫人了吧?”

    “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像诶,刚刚他们也说我们长得像。”

    姜羡放下笔,把砚台移走:“看到了。”

    “还好。”

    姜笙眼珠子转了圈,继而笑嘻嘻说:“对对对,我和姐姐最像啦。”

    姜羡:……

    她瞥了姜笙一眼,尔后,唇角微勾了勾。

    嗯,是的。

    没错,是这样的。

    她递了张叠着的纸过去:“温惠给你的。”

    姜笙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随口问:“这是什么,信吗——”

    话还没说完,娟秀的墨色字迹已经映入眼帘。

    姜笙往下一扫。

    大致是说自己很快要带女儿去滇洲,想在去滇洲之前见她一面。

    但温惠不太方便去京城,更不方便出入绛平侯府,问姜笙要不要到安平(温惠现居地)来做客。

    “前段时间这封信寄到京城,罗览拿到后才重新寄到这边。”姜羡稍作解释,“她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京城。”

    “你想见她吗?”

    正好去滇洲的路要途径江州城,如果要见温惠可以写信告知她们在江州的事情。

    姜笙欣然:“可以啊。”

    *

    姜笙最近在研究穴位贴。

    她想试着靠这个改善柳夫人的睡眠。

    正琢磨着药材的搭配和熬煮浸取药液等各种方法,院外忽然传来动静:“小姜?”

    “我能进来吗?”

    是柳夫人。

    姜笙忙道:“当然可以。”

    来到江州城已经半个多月,除了刚见面时柳夫人有些内敛,现在一日来找她两次。

    她严重怀疑自己是来治疗柳夫人的社恐,而非郁情的。

    那真是成效显著。

    姜笙露出微笑:“夫人,怎么了?”

    柳夫人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低头看着姜笙面前的一堆杂七杂八的草药:“你前几天给我的那贴东西,我用完了,还要继续吗?”

    瞧瞧。

    多么配合的病人。

    希望另一个世界的老师与师兄姐们遇到的也永远是这么配合的病人。

    姜笙满意的弯唇:“要的要的,但需要换一个方子。”

    “这有张椅子,您先坐……对现在这个方子,夫人感觉怎么样,昨日睡得好吗?”

    柳夫人答:“很好的。”

    最近她想的少,睡得很好,吃得也多了。

    至于到底是药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姜笙又例行问了点其它问题,柳夫人都一一答了。

    姜笙转回去拿纸笔记下。

    然后问:“夫人还有其它问题吗?”

    “若没有可以回去等,我研究好下一贴会送过去给您。”

    柳夫人面色有些忸怩。

    姜笙:?

    秉持对病人,尤其是像柳夫人这样的病人,一定要有耐心的原则,姜笙并没有出声催促。

    她只是安静的等待柳夫人开口,手中动作也没停,在翻面前的甘草。

    好半晌柳夫人才低声问:“小姜。”

    姜笙和蔼的微笑:“嗯?”

    柳夫人诺诺道:“你可以不要叫我‘夫人’吗,这样,有一点,生疏。”

    姜笙凝噎。

    她还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情呢。

    小事小事。

    “当然可以。”

    柳夫人便高兴的笑了起来。

    正当姜笙想问自己该换成什么样的称呼时,崔清若的贴身丫头找了过来。

    “姜姑娘?”

    苓儿行礼。

    “夫人也在这呢。”

    对于柳夫人出现在姜笙暂居的院子里,苓儿见怪不怪,直说正事:“姜姑娘,门房来报有人找,是位夫人,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娃。”

    “少夫人想应该就是两位姑娘前段时间说的温夫人了,已经让人引至南房。”

    “此刻少夫人正陪着温夫人,让我带姜姑娘过去。”

江南篇:往后顺遂,万事亨通

    柳府南房。

    温惠右手托着已经入睡的女儿,左手放下瓷杯。

    她不能喝茶叶茶,崔清若让人给她的是白水。

    崔清若招呼着:“……还有这位老夫人和两位姑娘也请坐呀。”

    老夫人指的是陈嬷嬷,温惠的奶嬷嬷;

    两位姑娘指的是降铃和杏铃,也和温惠一起离开京城,一直都跟着她。

    即便如今温惠已经没了太子妃或是官家姑娘的身份,陈嬷嬷三人还是守着规矩,得了首肯后方在温惠旁落座。

    “采福,给三位看茶。”

    崔清若笑道:“我已经着人去请姜姑娘了,几位稍等一会儿。”

    温惠轻轻点了下头:“没关系,我们不急的。”

    可能是带女儿辛苦,她有些憔悴,但精神倒是很好。

    微微笑着,偶尔低头看向女儿的目光十分温柔。

    不过没坐一会儿,姜笙就到了。

    温惠从椅子上站起,待陈嬷嬷接过怀里的囡囡后,她才走过去:“姜姑娘。”

    姜笙笑吟吟说:“好久不见了。”

    温惠也柔和笑着,满是感慨:“是啊,这一年简直是翻天覆地。”

    仿佛她前面十九年的日子,都没有这一年来的长。

    她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大起大落与人情冷暖竟都尝过了。

    崔清若并不知晓温惠的真实身份,但多少能猜出一点显赫和波折出来。

    崔清若询问:“若温夫人与姜姑娘有话说,是否要回去说?”

    陈嬷嬷也说:“姑娘,你去吧,小小姐这有我们看着呢。”

    温惠目光移向姜笙,紧接着点了头。

    西院内。

    里间。

    姜笙给桌上的茶杯添水。

    温惠缓缓开口:“此行我是专门来道谢的。”

    “若不是有你们相助,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带女儿走出太子府。”

    毕竟她是上了玉碟、正儿八经的太子妃,本该和太子府荣辱与共才是。

    况且萧言毓就算是个姑娘,也是皇家血脉,皇帝轻易是不会让皇家血脉流落民间的。

    不过其中种种艰难与提心吊胆都已经过去,至少如今结果是好的。

    “还有我母亲、兄长如今平安,幼妹也觅得良婿,我如今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姜笙想了片刻,笑着回道:“是要感谢我姐姐吗,姐姐有事出去,应该傍晚就回来了。”

    温惠:“是的,但不止,还有你。”

    姜笙忽然想起在去年,温惠所说的那个梦境中,据说自己曾闯进太子府救下了难产的她。

    不过按时间线算……温惠生女时,她应当还在昏迷当中,怎么闯府救人?

    她想到这点时,温惠也说起:“这辈子与上辈子相差过大,我甚至开始怀疑,那真的是个梦……”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已不想考虑那么多,只是上辈子还未曾当面与你道句谢,今日一来,也算是弥补遗憾。”

    温惠正色:“虽然知道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若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能力范围之内,我定不会拒绝。”

    她已经与许多人道过谢,包括姜羡,只唯独缺了姜笙。

    她起身郑重行礼:“最后,还是希望姜姑娘日后没有任何要求他人之助的地方。”

    “望你与你姐姐往后顺遂,年年平安。”

    姜笙也赶紧站起来:“谢谢谢谢,也希望你走的路一帆风顺,万事亨通。”

    不要这样对她行礼啊,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什么都没做。

    她受之有愧。

    ……

江南篇:在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温惠真的只是来道谢的。

    她道完谢后就离开,婉拒了崔清若的留宿,和陈嬷嬷几人开始慢悠悠走上去往滇洲的路。

    那是个四季都花团锦簇的地方。

    而府中,爷爷打着蒲扇向亭内的姜笙走来。

    然后用蒲扇轻轻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姜笙。

    “爷爷?”

    “您不睡觉了……”

    自从来到这里,每次她去找爷爷,爷爷总推说自己要休息。

    对于她轻微的阴阳怪气,爷爷也不恼,乐呵呵的说:“休息了半个多月,够了够了。”

    姜笙换了个姿势,一手扶在栏边,另一只手的手背撑着脑袋,煞有介事应一句:“好的呢。”

    “那爷爷你说的了结因缘,是这个因缘吗?”

    这就算是因缘,也不是她的吧……

    应该是,温惠的?

    爷爷仍旧保持神秘:“当然不是,另有它事。”

    姜笙挑眉:“还是不能说?”

    “当然,要等你们自己发现,我过多干预就不好了。”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姜笙转过头。

    得。

    不说就不说。

    “诶,可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爷爷问:“什么?”

    姜笙低声道:“世上之人真能‘重生’吗?”

    看小说归看小说……

    她现在还是秉持着,初听温惠所说此事时,怀疑的态度。

    人人都有重生的机会,那世界不久乱套了?

    爷爷一下一下扇着蒲扇,凉风微袭,语气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重生啊……”

    “如果人生真的能重来,会有多少人对此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呢?”

    他“啧”一声:“别想了,时间不可逆转,那个女娃娃大概就是能预感危险,所谓‘上辈子’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其实就如庄周梦蝶一般。

    温惠有了那种记忆,那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自然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风险,从而去规避。

    可姜笙说:“那如果不是推翻重新来过,只是平行世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这就不存在悖论了吧。

    爷爷犹疑了:“嗯……”

    这就不在他能掐算的范围之内了。

    世界之大,神秘的地方太多,他也不过只是窥探到漂浮在其中的几粒尘埃罢了。

    姜笙笑:“哎呀,动脑真是件令人发愁的事情。”

    “不想了不想了。”

    什么是虚幻,什么又是真实呢?

    她能肯定自己现在目之所及,身之所感,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可是她对现状很满足,她愿意去相信——

    相信爷爷就在自己身边,相信姐姐马上就回来,相信远在京城的人很快会再次见到。

    她所有的真实,都在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姜笙弯起唇角,忽然问:“爷爷,那本小说是你特地让我看到的吧。”

    说起最初的那本小说,还是一则点进却退不出去的广告,她随便浏览了一下,就被与自己同名的女配吸引住了。

    还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开始怀疑起爷爷。

    真是用心良苦。

    爷爷笑,没有否认:“不过是对未来的一种预测而已,加了一点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元素,要不然你怎么愿意看呢?”

    姜笙哼道:“现在‘天机’又可以泄露了?”

    “一半一半,毕竟也不是什么如实记载的东西。”

    所以因果不会反噬到所参与其中之人的身上。

    或许温惠的梦境,也和这本小说一样。

    只是一种预测。

    罢了。

    ……

    相信即存在

江南篇:带回意料外的客人

    中秋过后是寒露。

    秋季时节正式开始,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天气真的开始明显转凉,崔清若受柳夫人的嘱托,要给姜笙和姜羡二人裁新衣。

    姜笙推拒:“不用了啊……”

    她和姜羡来江州城只带了两三套换洗的衣物,但到城内当天,就买了一套新的成衣。

    没过几天,柳家请人上家裁量,又给她们做了三套。

    再是中秋时京城寄来的节礼中的几匹布也用了大半。

    而在此之前,柳夫人说节日要穿新衣,给她、姜羡,还有崔清若包括柳予安都做了两套。

    每套都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齐齐全全,抹胸、汗衫、长裙、比甲、暑袜、膝裤等等,还有相得搭配的鞋和首饰。

    衣服多到姜笙快觉得这成自己家了。

    而且穿不完也挺浪费的。

    可崔清若说:“现在下去天气真的要转凉,原先做的那些,再过段时间就穿不住了。”

    “这边不比你们那,气温一降湿冷湿冷的,冷意直浸到骨子里,得赶紧做两套厚的预备着。”

    总之,姜笙的推拒无效,最后缝人还是依时上门裁量制衣。

    不过也不只姜笙姜羡,还有崔清若夫妇,爷爷和柳夫人,包括尚未回家的柳季良,和所有仆媪小厮全都领到预备深秋和入冬的衣裳。

    说来也巧,衣裳做好的那天,远行已有段时间的柳季良终于回府。

    崔清若开着玩笑:“父亲这是知道有新衣服,所以赶紧就回来瞧瞧了。”

    柳季良四十多岁,十八年前在京城任职,如今致仕多年,少了为官者的凛冽,多了分文人的儒雅。

    听到儿媳打趣他也笑着应:“是啊,在外这两件衣裳换着穿都腻了,知道做衣裳的时节到了,赶紧回来蹭一件。”

    然后拉过江听琴仔细的瞧:“多时不见,你们母亲倒是气色好了些,清若有功,该奖。”

    崔清若笑着说:“我是不敢居功,这都多亏了那位姜家来的妹妹,母亲这段时间心情不错,觉睡得安稳,连吃的也多了。”

    柳季良挑眉:“哦?”

    江听琴微微露笑,低“嗯”了声:“小姜是很好的。”

    柳季良高兴道:“那便好,晚些我亲自去感谢她,不过在此之前,你先与我去见个人。”

    “见到这个人,你一定开心。”

    江听琴一向不怎么见外人,凡有客来都是崔清若或柳予安接待。

    他们家也没什么亲戚,这次柳季良非要她去看看客人,江听琴有些茫然,不过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见到江文书时,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估摸着大概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她并不时常照镜子,当看到堂姐时,才发现岁月确实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了深重的痕迹。

    少女时期一起写字、作画,一起偷看闲书,一起被罚抄佛经的那些日子早已远去。

    她们如今年近半百,堂姐的鬓发间甚至已经有了少许的白色。

    站在对面的江文书乐呵呵的叫了一声:“琴丫头。”

    “怎么,我是老了许多,让你都不敢认了啦?”

    看似生气的口吻,仍旧带着几分江南口音。

    原来还一如从前。

    江听琴开口时发现自己的语调竟然有些哽咽:“堂,堂姐?”

    “是的啊。”

    自江听琴嫁到京中,江文书跟丈夫离开江州城,毕竟车马慢,她们联络开始减少。

    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连书信往来都没了。

    当年的江家在江州城也算是大族,只可惜受楚王的事情牵连,后来也散得差不多了,尚存的亲戚们都不大联系。

    也因为这件事情,间接导致了江听琴难产。

    厅内寂静,气息无波。

    柳季良过去拍拍她的肩:“我是在路上碰到文书堂姐和姐夫的,好不容易见面,别只顾着伤心,我想你们应当有许多话要说才是。”

    “姐夫这边我来招待,你们姐妹俩去说说话?”

    江听琴这才发现吴中仁也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堂姐过去挽起她的手,乐呵呵道:“你这些年如何,能跟我说说伐?”

    “听妹夫说你身体不大好哦。”

    “我瞧着面色倒还好看,还是和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

    “当初那么远嫁到京城,多少人舍不得……”

    “……”

    她们两个人相互挽着走远,柳季良看着江听琴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江文书和吴中仁与他们家很久就没有联系,就算不论路远,也很难找到人了。

    这回还是两人特意来江南寻的,又正巧遇到柳季良,才顺利见了面。

    然后转向吴中仁:“姐夫一路劳累,是坐会儿,还是让人收拾个院子出来休息休息?”

    吴中仁忙道:“我就这坐坐。”

    ……

    还记不记得临邑的江大娘呀~

    另:

    柳郎中(柳仲然)的幺弟名『柳季良』。

    前几章的『柳季然』是我一直念叨着“伯仲叔季”记错了。

江南篇:见到了和你很像的人

    那边暂且不提。

    屋内。

    供桌上的珐琅香炉内,包括苏合、排草、甘松、柏子仁、肉豆蔻在内的等等三十多种药物制成的香料被点燃。

    袅袅的白烟上扬,静心开郁的香味似有似无,飘散在四处。

    江文书拉着自己堂妹打量个没完,阵阵感慨:“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啦。”

    “这些年过得都还好?”

    江听琴浅浅笑着:“别的事情,都很好。”

    除了十八年前,没来得及长大的姑娘,都很好。

    这件事情江文书也知道,自然听懂了江听琴未说完的话。

    她在心里叹口气,也不想说那么多引得本就体弱的堂妹难过,便乐呵道:“是了,我看小柳待你似乎也和多年前一样的。”

    “小柳刚来我们家提亲那会儿,一听他是京城人,叔婶连连摇头呢。”

    “如今看来,他们反倒能放心了……”

    见江听琴微低下头,江文书才反应过来什么。

    暗恼自己提谁不好,偏偏要提已逝的四叔四婶。

    她正想着说点什么来弥补,就见江听琴已温声问:“堂姐呢?这些年住在哪里?事事可都顺遂?”

    “彦哥儿他们都该成亲了吧?”

    江文书忙回道:“我就在北边呢,这些年住临邑,开着食店,过得还行啦。”

    “好歹把两个孩子拉扯大,都成亲了,别说小彦,连小堇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啦。”

    “他们前段时间还叫我过去住,但我想着许久没见你了,来这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江文书边说,还一下一下拍着江听琴的手。

    很久没和旁人有过亲密的接触,即便是自小相识的堂姐,江听琴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不好意思的缩回手:“那便好,好不容易来一趟,堂姐就在这边多住一段时间吧。”

    “给彦哥儿和堇姐儿写封信吧,问问他们有没有空,也过来住一段时间……”

    上次她见到吴安彦和吴灵堇,一个是半大的孩子,另一个更是才学会走路。

    一晃,都已经成家了。

    江文书摆摆手:“嗨,甭跟他们讲了,他们是大忙人,他们哪里会过来。”

    “一天天的就知道叫我过去,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江听琴笑,轻声安慰:“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事情。”

    “罢罢,哼不提他们。”

    江文书兴致一起,压着声音:“哎你知道伐,我去年见到了一个小姑娘,和你长得像得嘞。”

    “像得我都差点以为又见到你了。”

    “不过啊,那小姑娘比你年轻时候还漂亮呢,笑起来眼睛弯弯,水灵水灵的。”

    江文书比较得毫不避讳,江听琴也毫无芥蒂,还应和:“说起这个,小姜也有些像我。”

    她声音渐渐小下来:“我总在想,如果二娘能好好长大,应该就是像她这样子的。”

    语气低落,唇角下垂。

    她的样子,江文书也不敢问“小姜”是谁,连忙再次转移起话题:“那真是很有缘分哈……”

    “对了,可惜我来得晚,不然我们还能再去采莲蓬呢……”

    “你今年有没有去啊……”

    “……”

    她们轻声细语说着很久没说的话,屋内只剩人声,窗外微风拂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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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886/ 第一时间欣赏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最新章节! 作者:凌琳零所写的《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为转载作品,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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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介绍:
【古言架空-非女配逆袭打脸女主类型,原女主不会崩人设】
简介一:无聊的京城里发生了一桩趣事儿,绛平侯府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姑娘,竟然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而真正的侯府千金已经被接回。
众人皆在津津有味地猜测在这场真假千金的战役中谁能获胜,事实却令他们大跌眼镜

简介二:姜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书了,还穿成真假千金里面的绿茶假千金女配!看到自己凄惨未来的姜笙瑟瑟发抖。
权衡利弊后的姜笙干脆利落地站队,兢兢业业扮好养女的角色,修补便宜爹娘和大佬姐姐的关系,顺带做好离开侯府的准备,给自己寻找以后的退路。
但是渐渐姜笙发现,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控制——
面对众人质疑,
姜侯夫妇毅然道:谁说我家笙笙是假千金?!侯府永远是她的后盾!
大佬姐姐的笑容漫不经心:欺负我妹妹?
单蠢弟弟同样愤然挡在她面前,就连冷淡的嗣兄姜砚也与传闻大相径庭
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原都暗道绛平侯府拎不清,宠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
但后来这个养女不仅凭着一手出神的新式画法,助得刑部数破悬案,还在瞿邑因瘟疫民不聊生时舍身前去。
众人:原来是他们瞎了眼!!

姜笙一直以为自己是穿书,没想到却是回归。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