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别西卜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第四百六十八章 恶魔军团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青铜航空母舰
站在一旁的尚可这时煞风景地咳嗽了一声：“虫子。”尚可提醒道。
高潜冷冷地盯了尚可一眼。尚可后脖颈冒冷气地闭嘴了。
高潜这才道：“关于除虫......”
“这个有些棘手，我看了尚可发来的数据，我们在册的同盟军只有两千多人，其中还有些有防卫任务，不能调用。就算此刻同盟军全部出动，短期内，也无法将这些虫子全抓出来。”电话那端的夏洛克的声音有些忧虑。
高潜拧眉想了想：“那么有没有可能请政府出面......”
“如果走那个层面，就需要实物证据。而现有的法律，恶意传播负能量：小到煽动激化两性矛盾，故意丑化婆媳关系，蓄意破坏家庭和谐等，大到颠倒是非黑白，贬内赞敌，宣扬内部民族对立等行为并不犯法。更何况，高潜，我国编制内警力不过两百余万，就算让他们帮忙，根本是杯水车薪。而动用军队，又恐怕会引起恐慌。”
竟然只有两百万？十几亿的人口，几百万的警察，就算将城管，协警，正规保安，所有能加上的都加上，也不过千万。而我国重案率在世界上竟然排名倒数，就算是民怨极重的贪腐率在国际上175个统计国家里，也是排在第100左右......
高潜心里一阵感叹，国人真是良民啊。要是所有的人都能做正确的事，少点无用的负能量生产，何愁此国不雄霸天下。
“这事，我来想办法。”高潜说完就挂了电话。在尚可惊奇的注视下，他又摸出了那个星星状的玉佩，按动了玉佩上的金色按钮。
那个听不出年纪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呵呵，高司令，这一次，又有何贵干啊？上次派出的神荼郁垒和灶神，高司令可还满意？”
尚可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错，不过只是两个门神一个灶神，昆仑也未免太抠门了些。”高潜给了尚可一个“冷静点”的眼神。接着道：“昆仑既然想要信仰，总要做些实事，拿出些真正的本事来。”
“呵呵，好说好说，高司令请讲。”
“我在人间发现了一些臭虫，但是却腾不出人手来，不知昆仑能不能......”
“呵呵，高司令说的可是虫神的臭虫？”
“不错，不过不止如此。我说的还有那些受了蛊惑的，非蠢即坏的国人。这样一来，这个人数，就不是小数目了。而这些受到蛊惑的国人，自然也不能当作虫子除掉。”
玉佩另一端的声音沉吟了一会，高潜估计长庚又去请示上级了。
他也不着急，便就这么等着。
尚可眼巴巴地瞅着高潜，一副非常想开口询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长庚的声音重新出现：“高司令，虫子自然应该除恶务尽，但是对于那些受了蛊惑的民众，却不可如此粗暴。”
高潜微微点头：“这我知道，一个是敌我矛盾，一个是人民内部矛盾，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而对于受了蛊惑的民众，当以教化训诫为主......”
可是我们没那么些时间和人力。一股焦燥涌上了高潜的心头，不由冷笑：“这就是昆仑的主意？”
“高司令莫急。”长庚连忙道，“教化之功，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我昆仑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的意思是，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后，高司令还是要考虑一下长久之计。”
“这个自然，先说眼前吧，昆仑到底能出多少人？”
“呵呵，十万天兵天将，外加二十八宿及五行星君。天兵天将可以协助高司令缉拿虫神的余孽，不让一个虫子漏网。而诸位星君则可以广施神力，净化那些受了蛊惑的民众。如此安排，高司令可还满意否？”
听上去不错。
高潜淡淡点头：“还行。”
“不过，高司令，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有的话也要说在前面。这十万天兵天将出征，所耗费的能量可不是小数目。还有诸位星君，他们久在昆仑，多年不受人间香火，如此一番神力施为，可是大损修为，高司令可想好了如何补偿？”
高潜略一沉吟：“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时代变了，让昆仑重新广受香火，几不可能。不过我们的信仰收集系统的能量，可以进行统一调配。这样吧，你便给我拟个清单出来，这些天兵天将，星君护法们大施神力需要的能量列个数目出来。我派人同你进行能量交割。”
“甚好甚好，不过这个信仰换算成能量后，如何衡量，如何交割，如何计算，恐怕还要高司令同我们好好参详一番......”
“得了吧，我可没这个闲工夫。你们派个代表，我们也派个代表，大家一起开个会完事。总之公平交易，谁也不吃亏。”
玉佩的另一端，长庚尴尬地呵呵：“高司令真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
“什么时候派人？我等着用。”
长庚正色道：“即刻就点齐兵将，晌午三刻，便能发兵。”
“好，一言为定。”高潜挂了玉佩，看向嘴巴大张，表情呆滞的尚可，“你都听见了？”“十万天兵天将？二十八宿星君？”
“嗯，”高潜淡淡地道，“不过我估计需要交割的能量也不是个小数目，你对系统最熟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不是，高潜，你什么时候和上面接上头了？”尚可抓着高潜的胳膊，“还能调兵遣将？”
高潜笑了一下：“如今三界合一，神灵遍地走，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神州自己的神灵一直都在，只不过以前他们藏在昆仑，不参与世事罢了。”
“哦，如今他们怎么又参与了？以前，咱们国家受了那么多的灾难，他们怎么不出手相助？”
“以前三界分立，神界同人间界有壁垒相隔，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再加上那时三界存在一个不可违抗的规则，就是神魔不准伤害人类。因此，就算人间战火犹如地狱，神灵们也做不了什么。”
尚可微微点头：“这么说起来，这个大灾变倒是好事。三界合一，虽说让神魔遍出，有的地方失了秩序，但是也方便了我们不少事情。至少以前的世界，这信仰收集系统，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不是么？他那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他当初的设想，竟然成了现实。
安排好了虫神的事，高潜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象鼻神的安排。听尚可说，上面沟通得也很顺利，一切都可以按照计划进行。
高潜欣慰地点头。
如此一来，神卫军对虫神和象鼻神两方同时下手，两个邪神之间的联盟自然瓦解。一旦联盟瓦解，必然人心涣散。而这人心一散，想要重新凝聚信仰，就难了。这两个邪神百年之内，再不足为虑已。
不过，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除了祸患。
解决了南境和内部的隐患。高潜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对付北境的天使军团了。
送走了尚可，高潜正想着去看看工程部看看。之前听季麟说，工程部很是做出了一些好东西。高潜便好奇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北境战斗能不能用上。
然而就在这时，墙上的讯通器响了。一个杂志大小的屏幕镶嵌在墙上，正在一闪一闪地发出仿古的电话铃声。屏幕的侧面有些按钮，秉承着清道夫一贯的风格，按钮上没有文字，只有图画，一样地抽象，一样地深奥难懂。
高潜凑近看了看，犹豫地在一棵大树和一潭水波之间，选了那个水波纹路的。屏幕亮了起来，一个年轻女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高潜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选对了。
“高司令。”年轻女孩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高潜，“高司令，我是吴丽。”
吴丽？好像有点印象，季麟的新人？
高潜对着屏幕上微笑点了点头：“你好，吴丽。”
“您好您好。”女孩连声道，肩膀微动，对高潜微微低头。高潜估计她在行军礼，高潜连忙也抬手，该死，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你找我有事？”
“啊，没事没事。”
嗯？
“啊不，有事。”女孩像是脑子打结似地乱了几秒，然后镇定了一下自己，正色道：“高司令，有人提出入境申请。”
“入境？入什么境？”
“入神卫军的防御边境，就是生命之树的保护罩。”吴丽提醒道。
“哦，这种事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以前？以前我们接到入境申请，会核实申请人的身份，如果是在受欢迎的名单上，就打上追踪标记，直接放行。如果不在受欢迎的名单上，通常会拒绝申请人入境。可是这一次这个申请人有些特殊。”
“怎么特殊？”
“他是一个恶魔。”
“恶魔？恶魔申请入境？”什么时候恶魔们都这么守规矩了？
“他是伪装了的，很高级的伪装，通过保护罩的时候生命之树都没有阻拦他，但是在过安检的时候，被防御法阵发现了。”
“我们的人可有损失？”高潜连忙问道。一个可以进行高级伪装的恶魔，连生命之树的保护罩都可以骗过，若是想要强行闯关，边防的工作人员恐怕还难阻挡得住，难免受伤。
“没有。”吴丽露出困惑的神情，“那个恶魔很配合，被我们用法阵禁锢起来后，也没有反抗，只是反复说，他要见您。我听一个师兄说，这个恶魔很强大，如果他想硬闯，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住他。”
“见我？”高潜觉得他大概知道那个恶魔是谁了。
他微微转动了下戒指，在脑子里联系别西卜：“你在哪？”
“亲爱的大人，我在您的地盘上呢。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我出来。”别西卜语气轻松地道。
“你到东大陆来做什么？”
“找您哪，我的大人，自从您进了生命之树的保护罩，我都联系不上您了。”
原来生命之树的保护罩，还有这个功能。
“找我做什么？”高潜觉得有些头疼。自己现在是神卫军的司令，而别西卜是恶魔的魔王。如果自己和恶魔是主仆关系这种事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动摇军心？
“大人，这么久没见了，您就不想念我吗？”
“别废话了，到底什么事，非要你闯进东大陆找我？”
“自然是重要的事，我的大人。”
通讯器另一端的吴丽，见高潜只望着某一处墙璧发呆，也不说话，不禁担心起来。
“高司令？有什么不对吗？要不，我这就叫后备部队......”
“等一下，”高潜像是回了神，“不用专门叫人。你随便找个人带他过来就好。对，就到总部这里来。为防万一，你们可以给他多套几层困魔法阵，就算是手脚都绑起来也没问题。他不会反抗的。”
吴丽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在大灾变之前，清道夫们多采用藏在无间界里的魔法传送点进行交通往来。那种看上去像是铁皮电梯，由矮人操纵的传送工具虽然简陋，但是迅捷方便。
然而大灾变之后，这些原本藏在无间界里的东西就藏不住了。为避免麻烦，也为了避免打扰普通人的生活，那些传送点，就被弃之不用了。
好在因为林茜的关系，黄金翼龙一族允许神卫军使用飞龙。飞龙虽然不够快，但好在直线飞行，和飞机也差不太多，因此飞龙也就成了神卫军们的主要交通工具。
别西卜被送过来时，乘的就是一头绿龙，只不过别西卜不是坐在龙背上，而是被吊在龙腹下的笼子里。
当高潜在起降坪见到别西卜时，别西卜的红眼几乎都藏不住了，不停地闪着嗜血的红光。高潜知道高傲的魔王已经气得要忍不住了，连忙道：“冷静一点。反正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你就是别西卜。”
别西卜咬着牙：“总有一天，这些该死的凡人......”
“这些该死的凡人是我的人。”高潜冷冷地提醒。
别西卜喘着粗气，瞪着高潜。
“冷静，”高潜示意别西卜去看四周镶嵌着巨大菱形水晶的高塔，“你现在可是在神卫军总部。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太多魔气，让那些防御武器以为有敌来袭。相信我，十个魔王也能给轰成渣渣。所以我劝你，最好连个喷嚏都不要打。”
别西卜打量着四周，脸色渐渐苍白，他抬起手捂住了嘴巴：“至于么？搞这么多大功率水晶，有钱没处花吗？”
第四百七十章 寂静之声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天使要塞
要放出十万魔兵可不是小事情。
参谋处的元老们自然要好好商量一番，高潜没什么耐性去参与细节的制定。他将别西卜丢给了那些元老参谋们，自己则找去工程部，打算看看季麟所说的那些神秘的战争机器。
神卫军的工程部，是一个很大的部门。这个很大，并不是说这个部门的人数很多。实际上除了几个匠神血脉，以及传承了义均，少皞等匠神始祖血脉的神血之子隶属于工程部外，剩下的人都是临时帮忙的。
之所以说工程部很大，是说它铺的摊子很大。此刻，高潜站在一个立在十字路口的部门分布图牌子前，盯着那一个个色块看了老半天，发现工程部的工坊竟然遍布营地的各个角落。东边是太阳能魔法反应炉，南边是超高温神铁熔炉，西边有冷却淬炼车间，锻造厂，北边是附魔工坊，质量检验处......
古精灵悄悄地从高潜的衣领里钻了出来，揪了揪高潜的耳朵。
高潜皱眉：“干什么？”
如今的古精灵和高潜的相处模式有些古怪。虽然高潜一直喊打喊杀地威胁要捏死它，然而他却允许古精灵将他的衣领当做了窝。而古精灵的行为也不像是宠物，反而总是若有若无地捉弄高潜，但又不会真的惹怒他。例如刚才揪高潜的耳朵，力度就把握得刚刚好，既不会让高潜觉得疼，又不会让高潜觉得是在挠痒痒，恰恰就在让高潜发火，和无视它之间，真真是让高潜捏死它也不是，无视它也不是。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高潜皱眉道。
古精灵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在巨大的图示板上晃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某一点上。高潜看了一眼，发现那里是附魔工坊。高潜瞥了一眼那团白光，微微冷笑：“怎么？想见识一下神卫军的附魔水平？”
古精灵的小脸上也露出了冷笑，透过那层白光，高婷看到那张小脸古怪地皱在了一起，并且对着他吐出了黑红色的小舌头。高潜知道古精灵是上古精灵，在玩魔法这一项上，大概算是祖宗级的。只不过受限于它们自身所能储存的能量，玩不出大型魔法罢了。其实要是以古精灵和人类魔法师的体积同比换算的话，古精灵的魔法能力，能甩人类魔法师几个量级去。
高潜于是冷哼了一声：“也好，你们上古的精灵一向心高气傲，看不起人类，这一次就让你让你长长见识吧。”古精灵飞回到高潜的肩头。
高潜将那示意牌上的地图，记在了脑中，然后便向附魔工坊走去。
附魔工坊，在整个神卫营的西北角，从地图上看确实挺偏僻的。工坊的四周围绕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以及绿地，后方还有天然的丘陵小山，将之住宅区分割开来。高潜估计这附魔工坊大概经常会出现一些类似于爆炸的危险情形，所以才将附魔工坊藏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还未靠近那附魔工坊，高潜就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听上去像是电闪雷鸣。不过此刻天空上却是万里无云，显然那电闪雷鸣只发生在附魔工坊的区域。
高潜在树林外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树林显然是人工魔法补种的，一棵棵看上去都至少几十年的树龄，树干枝叶高大浓密。而树林旁还有大片的绿色的田地，原来之前在示意牌上看到的大片的绿地，其实是农作物的田野。
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那些田野被划分成一块块方格。因着种植的植物种类不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除了黄色的田地，高潜觉得那应该是麦田外，其他的高潜也分辨不出。
古精灵倒是对那些农田好奇起来，一团白光倏地就飞了过去。高潜微微皱眉，正想着要不要不管这小东西，自己去办正事。却看到随着古精灵在农田上飞过，一层淡淡的绿色光雾，在农作物上显现了出来。
古精灵飞了回来，小手扶着高潜的脸颊，点了点头。
“守护之光？魔法法阵？”高潜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古精灵的意思，“你说很聪明？呵呵，那是自然。”
其实这种东西，高潜在埃及阿努比斯的死灵乐园里也见过。当时，他记得阿努比斯说那是丰饶女神在用她的魔力催生作物。
如今看来，神卫军中大概也有农神后稷的血脉之子。这大片的作物长势喜人，估计除了养活整个总部和军属外，还能向外贩卖交易。
这时一个人影从绿色的草物中直了身来，看到高潜微微一愣，便分开绿浪走了过来。高潜到了一个戴着遮阳草帽的女孩子，个子不高，脸圆圆的，看上去像一个成人版的福娃。虽然这女孩显得有些敦实，但是却眼角眉梢透着福气和可爱。
“你是谁？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女孩还没走进高潜就发声询问。
高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胡乱地答道：“嗯，我是法阵部的新人。”
曾经是。七年前，他刚加入神卫军时，确实是季麟招募他的。
“法阵部？你怎么到这来了？是迷路了吗？”女孩用圆圆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高潜，“法阵部今年的新人真多。你知道吴丽吗？我和吴丽是好朋友，我怎么没听她说法阵部新来了这么一个帅哥？”
高潜略显尴尬地微微笑了笑：“嗯，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大的一片田地都是你一个人在耕种吗？”
女孩笑了：“哪里需要耕种？从翻土，播种，施肥，浇水。都有工程部的机械帮忙。那些机械靠魔法驱动，定时自动，根本不需要我费什么事。我只是来检查一下，法阵的工作是否正常，检查一下作物有没有疾病，或者有什么虫。如果长得太快，就需要调整一下魔法的用量。如果作物已经成熟，就招呼矮人来采摘。”
哦，原来那些矮人不开电梯后改行务农了。
“为什么用矮人？不用机械呢？”
“大型机械的收割，是破坏性的。我们的作物可不像人类的那些普通作物，一年只有两季。我们的作物是一月一季，如果用机械收割，一不小心就会伤了植物，影响下一季收成。”
听到这里，高潜不禁有些好奇。
“一月一季？这么多作物，那得多少产量，我们自己吃不完吧？”
女孩笑了：“当然吃不完，这些作物的产量可是普通作物的一百倍，生长期短，产量又高，除了我们自己吃用的，剩下的都是要卖出去的，在外面市场公开交易。”
高潜不禁有些疑虑：“这样用魔法催生的植物，不会对人体有什么损害吧？”
女孩微微耸了耸肩：“能有什么损害？不过是能量的运用罢了。这些作物要生长得快，就必须短期内吸收高于普通作物百倍的营养原料。这里的土壤所含的氮磷钾是普通土的百倍，供水也是百倍，而光照因为魔法的作用，光合作用也是昼夜不间断地进行的。退一万步来讲，这些作物至少比人类搞出来的那些转基因食品安全。我们只是小范围地加速了植物的生长，而人类在强行改变自然。生物链上的一个小环节的改变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人类大概要几十年后才能后知后觉。”
女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她摘下草帽，扇了扇风：“可惜人类总觉得能掌控自然。”
高潜若有所思地道：“你觉得我们应该顺应自然。”
“难道不是吗？”女孩打量着高潜道，“难道你不认为世界万物都应该在规则下运转，打破规则必然会受到惩罚。”
“害怕惩罚就不去打破规则吗？如果打破规则能让更多的生灵受益呢？”
“你说什么？”女孩没听清高潜的低语，瞪大了眼睛问道。
“没什么。”高潜淡笑了一下，他看了眼旺盛的作物们，“做的不错。”说完高潜就要转身离开。
却听那女孩大叫了一声：“等一下！”
高潜差异地转身，发现女孩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腰间，那里通常是挂着破魔刀的地方，不过女孩那里现在挂着一把镰刀。
“你真的是法阵部的吗？”女孩似乎突然警觉起来。
高潜连忙后退了一步：“我真的是法阵部的，我有识别符文呢。”高潜指了指自己的右臂，不过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要显示识别符文，需要一个手印，但是高潜没留意过，不知道那手印怎么打。
不过那女孩却是知道的，高潜看着她的手指结出了一个，奇怪的圆圈，像是两个OK摆在了一起。高潜觉得右臂微微一热，一个图形就显现了出来。
自从季麟给高潜画上识别符文后，高潜还没见过自己的识别符文是什么样子，此刻他才看到，那符文和季麟的一样，是一个那图形是一个龙翼金盾。不过他的金盾之上还有两把相交的利剑。
“司，司，司令，”女孩吃惊地结巴起来。
高潜挑了挑眉，原来这识别符文竟然能看出自己在神卫军中的身份的。
高潜还是不太习惯，被别人用一种仰望的眼神盯着看。
“你，你就是那个高司令，那个救世主，那个屠神的亚拉......”女孩激动地冒出以一连串的头衔，才想起要应该向高潜行礼，她的手激动地放在左边的心脏上，向他立正，然后微微低头。
高潜连忙微笑抬起了手打算回礼。该死，他又忘记了，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
急匆匆地告别了那个后勤部的王小花，高潜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两头狮鹫正在树下互相梳理着羽毛，看到高潜，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高潜看了半晌，又自顾自地梳理起羽毛来。
也许这是神卫军豢养的魔兽。高潜想。
这时，附魔工坊那边又是一阵巨响，接着火光冲天。
高清怀疑这是出了事故，连忙疾步向那里跑去。
还没靠近，他就听到了两个大喊大叫的声音：
“再加大能量！”
“再加大能量，很可能会超出极限的！”
“怕什么，反正你刀枪不入。”
“老子刀枪不入，又不代表不会疼！而且你这个爆炸的当量和核弹都差不多了，我这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我都怀疑！”
“别废话了，再加大能量，能不能成功在此一举！”
高潜钻出了树林，一眼便看到一座灰白色的石头砌成的石头作坊，而作坊前的空地上居然停着一艘大船。这船整体呈现着一种古朴的青铜色，看上去像是用博物馆的青铜鼎融化了铸成的。
此刻，那大船船体两侧的炮口旁，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摆弄着火炮上的一个转盘。
而另一个人则站在作坊边的一个石台旁。石台上古怪地架着一大堆闪烁着各种颜色光的仪表盘。那仪表盘上还有还多弯弯曲曲的粗大电缆和青铜船相连。
高潜盯着那一大团闪得人眼花的各色光芒，觉着那仪表盘大概快爆炸了。正想出声提醒，却发现站在仪表盘后的那个清瘦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眼熟，
高潜瞅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蒋升吗？当初蒋升在无间界里显示的是匠神赫菲斯托斯的样子，跛脚，眼睛也一大一小，外形怪异无比。而他在人间界里的形象则是一个清秀的少年。三界合一后，无间界消失，蒋升便也恢复了人间界时的正常样子。这倒叫高潜一时没有认出来。
此刻蒋升并没有发现高潜，而是全神贯注地拨动着仪表盘上的指针，一边对船上正在操纵火炮的赞比大声嚷嚷：“别废话，开启最大当量!”
“我要被你害死了.”
高潜看着赞比嘟嘟囔囔地拨动着火炮上的转盘，火炮的炮口开始凝聚起耀眼的白光。
高潜觉着那上面的能量似乎有些不大对头，然而高潜的念头还未落，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赞比像一颗炮弹从船上飞了起来，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了树林中，而而那青铜船上的大炮也炸膛了。
蒋升咒骂了一声：“我早说过，这熔炉的火候还是要祝融的小德亲自看着才行。”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光与暗的战斗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 罗马式攻城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世界线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天降魔女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第四百七十七章 陷阱林茜
高潜在夜市上转了一圈，看到那些熟悉的火锅店，让他回味无穷的烤肉、麻辣烫，还有各种各样的川菜小吃，鸡血鸭血汤......
曾经一到夜市，他就心情愉悦，什么烦心的事都可以忘记。如今夜市还是那么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味道依旧充斥其中，闻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回味无穷。但是他却不能再享用了。他甚至刻意地屏住呼吸，因为如今的他闻到的不止是这美食的气味，还有了饭店后厨的泔水，人群之中的汗臭，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劣魔的臭味。
这和李叔特意准备五香牛肉给他的供养可不一样，在这里闻这些气味是一种折磨。
高潜停住脚步。在夜市上闲逛并没有让他的脑子更清醒，反而让他更加迷惑了。他站在原地，任人流在他的周围穿梭，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是几乎没有人停下来驻足看上他一眼。所有的人都在关心着自己的事，从来如此，将来也会如此，因为这就是人性。
单身的寻寻觅觅的年轻男女，幸福的三口之家，老来为伴的老翁老妇，他们的身上有的闪着明亮的光斑，有的却劣魔缠身，情绪恶劣。
要是以前高潜大概会拔出暮光之刃，将这些劣魔全都除去了。可是如今，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因为他知道他今天杀了一个劣魔，明天这些肮脏的东西还会在另一处滋生出来。只要有人类这个物种存在，神魔永远不会消失。不管他多么希望从此世间只有美好和幸福存在，不管他多么努力地想要除去这些恶魔，正如别西卜所说，只要人类一日未绝，他们也就绝不了。
高潜最后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长夜漫漫，高潜不需要睡眠，而隔壁的女孩仍然传来着轻微的动静。
柳叶，柳叶，我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高潜曲着手指敲着自己的脑门，古精灵从他的衣领里爬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着他。高潜斜了它一眼：“你不认识，这还是在八年前，那时说不定你还没出生呢。”
古精灵朝高潜吐了吐黑红色的舌头，像是在嘲笑他的话。
好吧，也许这只古精灵已经是上千年的老妖精了。谁知道呢，上古的种族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
“别打岔，让我好好想想。柳叶......”突然高潜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古精灵被高潜突然的动作吓得飞了起来，悬停在高潜的面前警惕地盯着他。
高潜终于想起了他在哪听过柳叶这个名字。那时他和夏洛克才刚认识不久，有一次夏洛克和他分享调查报告时，曾提过柳叶这个名字。那时的柳叶也是一个网络主播，但是她的人气似乎不如桂小倩。柳叶曾经和桂小倩做了一段时间的室友。高潜那时在桂小倩家过夜时。所住的那间房间曾经就是柳叶的直播间。就是在那一晚高潜发现了桂小倩的冰箱里有一只被切掉了脚的死兔子，也是在那一晚高潜知道了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高潜还记得夏洛克的调查结果，在那份调查报告中桂小倩的黑光诅咒，就是在柳叶的帮助下才被制造出来的。当时柳叶的银行帐户中发现了很多不明款项，合计金额巨大，夏洛克推测桂小倩受到诅咒，其施法需要的毛发指甲等就是柳叶偷偷提供的。
那么此刻柳叶搬到他隔壁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天使安排柳叶出现在他的隔壁是想做什么？
现在是当初地铁事故后的第三天，按照原来世界的世界线，他是在地铁事故的第二天认识了桂小倩，后来是李思。
现在桂小倩说不认识他，而本该住着李思的地方，现在却住着柳叶。世界线到底是在哪里哪里不同的？高潜想起他的房间里根本没有暮光之刃。
难道？在这个世界线中，并没有地铁事故？因为没有地铁事故，所以他第二天就不会迟到，不会迟到也就不会遇到桂小倩，也就更没有了之后的李思，黑光诅咒，夏洛克等一系列的事。
高潜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后怕，他怕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一个也要碌碌无为的高潜。一个平淡无奇的，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白天在公司被贪婪的老板压榨，回家后也要没日没夜地操心着工作。他会天天为技术瓶颈而烦心，为小组成员这样那样的矛盾和不合作而头疼不已。也许没过几年他就会意志消沉，再也保持不住当初的冲劲，他会将他心心念念的项目丢到记忆的最深处，甚至连再回想起的勇气都没有。
他也许还是会和林茜结婚，又或许他不敢违抗林茜的父亲，仍然和林茜保持着这种不明不白的情侣关系。
这样的生活如今想起来是那么可怕，然而当初如果没有地铁事故，他很可能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活下去。屠神亚拉？拯救三界的救世主？东大陆神卫军的司令？变成一个双目无神的程序员？
高潜捏着拳头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这条世界线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走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
也许这就是天使圣城想让他看到的？一个没有救世主的世界？
高潜看向隔壁薄薄的壁板，那里还有细微的声音，柳叶并没有睡觉。那么她在做什么？在这个世界线中她还会陷害桂小倩吗？
不用睡觉的高潜决定再次探望一下自己的邻居。
他来到了柳叶的房门前，本来想抬手敲门，然而手抬起来他又改了主意。反正他估计柳叶是不会来开门的。所以高潜索性直接用思感打开了房门，径自走了进去。
客厅没有开灯，还是乱糟糟的，和高潜之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一个个鞋盒摞在墙边，几乎堆满了半面墙，高潜瞧着那些有些诧异，他似乎以前没听桂小倩说过，柳叶还有收集鞋子的爱好？这么多双鞋都快几百双了，穿得过来么？怪不得桂小倩说柳叶需要钱，如果这么败家的话，那真是很需要钱的。
空气里的味道还是那么古怪。柳叶的卧室关着房门，有光从门下透出。细微的动静，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高潜现在分辨出那是敲击键盘的声音，难道柳叶是在半夜上网？
其实说起来这也蛮正常的，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半夜不睡觉，在网上消磨时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空气中的气味还是让高潜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气味不是很常见，有点像走进了中药铺子，但是又没有中药铺子里悦人的药香味。
高潜四下看了看，最后走向那堆鞋盒，他打开了其中的一只，里面却是装的是鞋子。高潜微微皱皱眉，这一次他从中间抽出了一个鞋盒。再打开一看，那里面装的并不是鞋子，而是一种黑色的枯草。
高潜对草药学并不熟悉，女巫们侍弄的魔法材料，他更是不懂。偶尔他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草药。他又挑拣着打开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些鞋盒，果不其然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不常见的草药。
高潜恍然，怪不得他总觉得气味古怪，原来是这些不各种各样的草药发出的。
高潜从手上的鞋盒中，拈起一根看上去血样鲜红的枯枝，仔细打量。这枯枝上有一些微弱的能量，偏向暗系，不过这能量虽然对人体有害，但是因为其上的能量太过细微，要想用这个害人，怕是至少需要一吨那么多才足够。
不过如果这些细微的能量接触多了，还是会产生一些负面情绪的影响的。对于女巫来说，这倒是做诅咒术的好材料。
高潜皱了皱眉，看来柳叶还是没有忘记她的爱好啊，她还在进行着那些诅咒魔法。不对，现在的时间是地铁事件后的第三天，那么就意味着柳叶刚从桂小倩家里搬走不久，那么此刻桂小黑光诅咒事件还没有发生，难道柳叶的这些原料就是为了给桂小倩的黑光诅咒做准备？
高潜放下了手中的鞋盒果断地推开了柳叶的房门，柳叶吃了一惊，她的脸在电脑屏幕的映照下，苍白得发青。经过最初的呆傻之后，柳叶开始尖声质问。
高潜当前没有理会柳叶的问题，他快步走到了柳叶的电脑前，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屏幕。果然不出所料，屏幕上显示的网站，正是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高潜冷笑了一下，然后他不顾柳叶的阻拦，拿起鼠标，点开了她的订单记录。
柳叶回过神来，低声尖叫：“你疯了吗？你半夜闯进我的房间，你真的不怕我报警吗？”
高潜冷笑：“如果你敢报警你早就报了，恐怕你这房子里还藏了些其他东西吧，如果警察来了最先倒霉的很可能是你。”
柳叶呆了一呆，随即也冷笑：“你胡说什么？我这里能藏有什么东西？”
高潜扔下鼠标，站直了身体：“外面的鞋盒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我想除了一些魔法禁药外，可能还有一些官方禁止的草药吧，比如罂粟？以及其他的有致幻作用的药物？”
“你胡说八道。”柳叶有些慌张地向外看了一眼，“你怎么敢翻我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既然你想叫警察，那现在便叫吧，看看你能在牢里被关几年。”高潜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盯着柳叶。
柳叶的脸色由白转灰，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抓着睡袍的衣襟。片刻后她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谨慎，敬畏还有厌恶的眼神打量着高潜：“所以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知道魔法禁药，说明你也懂巫术。你是一个男巫？”
高潜嗤笑了一声：“我对巫术没兴趣。”
柳叶发出一声不信的冷哼，又道：“你说你认识桂小倩，但是桂小倩说她根本不认识你，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你也是桂小倩的一个狂热的粉刺？”
高潜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
柳叶觉得自己真相了：“如果你喜欢桂小倩，我可以帮你见到她。不管你是想要签名还是想合影，就算你想和她上床，我也可以帮你。条件就是你从此以后不能再来骚扰我。”
“我记得桂小倩说过你是她的朋友？”高潜冷笑，“说实话，你们对朋友这个词的定义，我还真是不太能理解。”
“朋友？”柳叶恶狠狠地笑了笑，“抢我的男友和粉丝的算什么朋友，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她做了初一就不准我做十五？”
柳叶误会高潜是桂小倩的一个狂热的粉丝，高潜暂时不想去纠正这个。
“我对桂小倩没兴趣，不过我对你正在做的事很有兴趣。”
柳叶挑眉冷哼，将电脑椅又往后挪了挪，好像高潜身上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柳叶的长相很一般，就是那种在大街上看了第一眼，就不会再看第二眼的女孩子。高潜曾经在夏洛克那里见到过柳叶当主播时的照片，和此刻她的真实容颜比起来，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天壤之别。
至于柳叶说桂小倩抢了她的男友，高潜还真的一点儿都不奇怪，桂小倩的素颜比起她化妆后还要更清新漂亮，只要男人不眼瞎，如果一定要在桂小倩和柳叶之间选一个的话，百分之两百的男人会选择桂小倩。
至于桂小倩是不是有意抢了柳叶的男朋友，高潜心里不禁冷笑，这一点怕是柳叶被抛弃后迁怒吧。据他对桂小倩的了解，桂小倩的眼界还是挺高的。别说他认识桂小倩时桂小倩是单身，就说桂小倩能看上仪表堂堂的自己，就代表她的眼光一定不低。
柳叶一边谨慎地打量着高潜，一边目光闪烁地想着主意：“好，我相信你，你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对对小倩那样浅薄的女子有兴趣了，那么你是对我有兴趣了？不管是哪方面的兴趣。”
柳叶说到这里，将一直包着头发的毛巾取了下来。
高潜吃了一惊：“你头发怎么了？”柳叶的头发，是海藻一般的泥绿色，又因为头发是湿的，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滑腻腻的一团，让人想起蟾蜍的脊背，以及滑腻的海蛇，说不出的恶心。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闻到的怪味的主要来源。高潜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你在染头发？”
“好看吗？”柳叶打了个喷嚏，看样子这气味让她也难受，她再次将头发包了起来，“要染出这种颜色可不容易，我得染连续三天呢。”
“这是什么流行趋势么？”
高潜觉得这条世界线的时尚观念和自己那个世界相差太大了。
柳叶嗤笑了一声：“别装了，这是女巫中的流行发色，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
“你确信你没有弄错什么？”高潜想起自己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巫，当初鬼屋水下的那个傀儡就不说了，一头漂亮的黑色大波浪头发，后来在黄金翼龙的自由市场里也见过一些女巫，其中大多数是美女居多，头发火红，灿金，宝石绿，海水蓝，应有尽有，但却不会让人看了觉得恶心。还有那个魔血之子李香兰，这是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而眼前柳叶的这个发色，让高潜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人坑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弱的得可怜的迷魂咒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线的女巫审美和高潜有什么关系，只要天使的审美没变就行了，因为高潜不希望再见到这个世界线的林茜时，看到是重金属风格的天使。
说起来高潜来找柳叶的重点是，确认柳叶是否还在进行着桂小倩的黑光诅咒。至于柳叶那可怕的头发他决定将之忽略了。
高潜又想起刚才检查的，柳叶在莉莉丝女巫俱乐部官网上的购买记录。除了一些初级女巫培训班的培训资料，就是一些初级的魔法原材料，不过是否有和黑光诅咒相关的东西，他还不太确定。
直接问柳叶，她怕是必不会老老实实回答的。
高潜又四下看了看，在卧室的墙角看到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那桌子看上去相当的古朴，像是从哪里那里跑来的鼓动着腿上的空淘来的古董，桌脚的黑漆都斑驳了，还有不知从哪里染上的红漆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古怪的东西。桌子上面仍然盖着黑布。
“那是什么？”高潜示意了一下那张桌子。
“何必明知故问呢？”柳叶拉了拉自己睡袍的衣襟，又整理了一下包着毛巾的乱糟糟的头发，冷笑道，“其实你就是那个所谓的裁决所的人吧？”
呵呵，有意思，居然还知道裁决所。
高潜双臂抱在胸前，露出一个淡笑：“你知道裁决所，那么你便是魔血之子喽？”然而柳叶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这一点高潜很清楚。
柳叶轻哼一声：“我当然是魔血之子，而且我是天降魔女，我告诉你，我现在要经受考验，等考验成功通过了，我就会成为地狱的魔君，到了那时，什么桂小倩，什么直播啊，谁稀罕，那时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柳叶的手在空中圈了一个半圆，仿佛他这个半圆中囊括了整个世界。
地狱的魔君？这怕是疯了吧。先不说她可不可能成为地狱的魔君，就说如果真让彼烈的真身出现在她的面前，高潜相信柳叶绝对是第一个吓昏过去的那一类。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想法？这个柳叶到底是从哪里灌了满脑子的疯子的念头？
“你小说看多了吧？”高潜轻嗤了一声，“真是病得不轻。你以为地狱的魔君说当就当的？你为当地狱的魔君就像选总统一样，贿赂一下选民，拉点选票就能当？”
柳叶撇着嘴，不去看高潜。
高潜打量着她：“你从哪知道裁决所的？”
“女巫俱乐部的培训班说的。”
高潜微微点头，又是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在他原本的世界中，莉莉丝女巫俱乐部一直隐藏在幕后。就算搞出了桂小倩的黑光诅咒这样的大事，也没有让夏洛克抓到她们的半分马脚。
夏洛克不是没有试图去寻找莉莉丝女巫俱乐部的底细，只是莉莉丝女巫俱乐部不是注册在国内的团体。而她们贩卖的魔药，也不是通过正常渠道来邮寄。所以很难追踪到她们。夏洛克有一次曾经开玩笑说到，她怀疑这些女巫邮寄魔药，不是通过乌鸦就是通过扫把。
想到这里，高潜不禁问道：“你那些魔法原料，是怎么收到的？恐怕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吧？”
柳叶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自然是通过俱乐部的专递，我告诉你，这个莉莉丝女巫俱乐部很厉害的，只要你花得起钱，她们什么都可以给你寄过来。我听有的会员说，她们还收到过龙心呢。”
真的吗？高潜表示怀疑。狩猎魔龙是违法的，是需要裁决所的许可证的。不过他想那个莉莉丝女巫俱乐部大概也不怎么在乎裁决所。
好吧，这个柳叶是不是要当病人无群，高潜也不怎么关心。高潜现在只想知道在这个世界线中是否会发生桂小倩的黑光诅咒事件。
高潜走到桌前掀开了黑布，果然在黑布的下面发现了女巫的一应用具。那些工具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奶锅大小的坩埚，骨刀，捣药的罐子和锤子，不知做什么用的铁制钩子，刻着五芒星的法碟，银质的法杯，里面还有干涸的黑灰色痕迹。还有一小碟各色的宝石，不过高潜一眼就看出那是人造宝石，因为上面的能量太微弱了。剩下的就是高中化学实验室里常见的器材：酒精灯，试管架，试剂瓶……
高潜拿起了一柄带着放血槽的冰锥一样的工具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柳叶皱着眉看了一眼：“取骨髓的。”
“什么东西的骨髓？”
“自然是魔兽的，独角兽的前腿，狮鹫的脑髓，不死鸟的胆汁，都可以用这个。”
呵呵。“这些东西你都见过么？”
柳叶不服气地冷哼：“现在没见过，将来肯定会见到的。”
高潜放下那柄显然还从未用过的骨髓刀，又看看那些试剂瓶，虽然这些试剂瓶已经洗干净了，但是里面还有些残存的能量，不过高潜觉得这些能量应该和诅咒没有多大关系，多半和柳叶头发上那些恶心的颜色有关。
所以这个柳叶买了这么多的魔法材料，最后搞出来的就是一个恶心的染发剂？高潜觉得自己的调查结果有点太令人沮丧了。
那么在这个世界线中，桂小倩的黑光事件到底会不会发生？
高潜站的桌子边沉思。柳叶咳嗽了两声，见高潜毫无反应，只得出声道：“我说，你是不是该走了？这都很晚了，孤男寡女的，让人看见多不好。”
高潜抬起眼，冲着柳叶微微一笑：“对了，你男朋友呢？”
“分手了！别跟我提那个渣男。”柳叶咬牙切齿地道。
emmmm
“桂小倩和你前男友你比较恨哪一个？”
“都恨。”
“如果你要选一个报复你会选谁？”
“一起报复不行么？”
咳咳，“不行，只能选一个。”
“我选渣男。”
嗯？难到世界线这里也要分叉吗？
如果柳叶要报复的是渣男男友的话，那么莉莉丝女巫俱乐部势必不会为了一个渣男而大费周章地搞出诅咒药水。这样推理下来，那个曾经威胁原来世界线的黑光诅咒事件，根本就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高潜还是再确认了一下：“你确定你只想报复你的渣男男友？一点也不想报复桂小倩？”
柳叶皱起眉头：“真是奇了怪了，你干吗这么关心桂小倩？不会真的被我猜着了吧，你是她的铁粉？没想到裁决所里也有桂小倩的铁粉，她的魅力就这么大？”
“我不是桂小倩的铁粉，我也不是……”高潜说到这里突然改了口，“听着，如果你买那些魔法材料只是染头发的话，这事我管不着。不过如果你要用那些魔法材料做坏事，例如诅咒或者害人，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既然知道裁决所就应该知道裁决所的人都是心狠手辣，毫不容情。如果你犯到我手上，我会怎么做，这一点不需要我再说得那么明白了吧？”
高潜的脸隐在灯光下的阴影里，配上他刻意压低的阴森音调，果然很有威慑力。高潜满意地看到柳叶的脸色已经白得发青了，他估计自己再多说几句，柳叶大概能昏过去。
高潜说完觉着自己在这里待得已经够久的了，便想转身离开，却听柳叶在身后道：“喂，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高潜想了想觉得说出自己的真名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之前在跟桂小倩的电话中他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于是高潜回答：“我叫高潜。”高潜回头微微一笑，“我就住在隔壁。”
柳叶的脸更白了。她一定没想到自己搬个家，竟然会搬到裁决所的屠夫旁边吧？
高潜有些同情地看着柳叶苍白的脸，从目前他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女孩子除了被前男友抛弃外，似乎也没有做什么让人难以容忍的事。当然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将自己死掉的兔子剁了脚，可以算一件？还有就是对流行的品位非常另类大概也能勉强算一件？
这时，高潜看到自己将柳叶吓得脸色发白，魂不守舍，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高潜还是补充道：“如果有人给你钱……”
柳叶瞪大着眼睛看着高潜。
“我是说如果。”
“给我钱很正常啊，你不知道我曾经是个网络主播吧？我虽然不是特别红，但是也是有粉丝的，也有豪友。”柳叶说到这里露出鄙夷的神色，“虽然在撒娇要打赏这方面我比桂小倩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我得到的那些打赏养活我自己足够了。”
高潜本已经打算离开了，这时不得不又转回身来：“所以最近经常有人给你的帐户打钱吗？”
“最近我已经不做直播了，收到的打赏就少了很多，不过陆陆续续还是有一些的，好在我还有些积蓄，还不至于饿肚子。”
“那么那些给你帐户打钱的人你都熟悉吗？”
柳叶想了想：“都熟悉吧，都是些以前直播间里的老面孔。”
高潜点了点头，叮嘱道：“如果有人再给你帐户里打钱，并且要求你做一些事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
柳叶怀疑地挑起眉毛：“怎么裁决所还管起别人的财务问题了？”
高潜既然已经假冒自己是裁决所的索性就假冒到底。以前他假冒自己是清道夫，现在假冒是裁决所，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反正假冒这种事，作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如今他也是轻车熟路了。
“只要是魔血之子的事，都归裁决所管。”高潜努力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更何况我说的不是普通的财务问题，我指的是有人付你钱，让你做一些特别的事。”
柳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吧，我不卖的。虽然我知道这种交易在网红中很常见，不过，不包括我。”柳叶说到这里上下打量着高潜，“你真的是裁决所的？你这人真奇怪，你这么关心我的生活，你该不会其实是暗恋我吧？”
高潜呛咳了一下，这误会简直太可怕了。
“怎么可能！”
柳叶不高兴地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凶什么？我很稀罕吗？”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速战速决。
“我说得特别的事是指，如果有人付你钱，让你搜集什么人的毛发或者属于人体的随便什么东西，这件事第一你要拒绝，第二你要立刻告诉我。”
“毛发？付钱？”柳叶惊讶地叫起来，“还有这么好的事么？”
高潜看着柳叶忽然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我是说，如果，当然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
“哦……”柳叶半信半疑地看着高潜，“那你需不需要什么人的头发？比如桂小倩的？如果你想要桂小倩的头发做纪念，我可以帮你的，价钱好商量。”
“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让那些头发进了垃圾桶就合适啦？我这叫废物利用。”柳叶不服气地道，“何况几根头发能卖多少钱啊。”
高潜板起脸：“总之你记住，如果有人找你做这种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哦……那我怎么告诉你？”
“你写个纸条，从隔壁的门缝塞进去就好了。”高潜想了想补充道，“还有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看着高潜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柳叶立刻跳了起来，她冲向客厅的大门检查了一下门锁，发现门锁都是好好地从内锁着的。
见鬼了。柳叶将那些门锁重新打开又再次一一锁上，权当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然后柳叶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坐在了电脑前。
电脑上的屏幕还停留在莉莉丝俱乐部的官方网页上，高潜之前在查看她的购买记录，当然那些记录上的东西都是普通的级别的。
“真是个怪人。”
柳叶隔着毛巾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关掉那些无用的网页，点开了点金术的页面。点金术的课程费用贵得吓人，居然要五位数，她又看了下需要的原材料，粗粗一算，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快等于她银行所有的存款数目了。
可是万一她要是学会了，她不就发了吗？
柳叶咬咬牙，点击了购买，这时，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柳叶以为是付款确认，看也没看就点了确认，然而等她点了才发现，那不是什么付款确认，而是通话确认，一个女人的视频图像出现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咦，这么好？立刻就可以开始上课？”柳叶有些兴奋地盯着那屏幕上的女人。
屏幕上的女人相当漂亮，一张脸几乎完美无缺，她有着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发，眼睛也是迷人的黑宝石色。她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黑色法袍，宽大而简单的袍子，却称得她身材窈窕。
“你好，亲爱的。”屏幕上的女人对柳叶微笑。
“你，你好。”柳叶连忙道。随即她想起她的电脑还没插摄像头，为何这女人的神态像是能看到她似的？
第四百七十九章 破除虚妄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第四百八十章 想必是真的
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强光和热浪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色的是迷魂弹，黑色的是声波震荡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王八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性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迷魂烟迷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爆炸，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坚硬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肉是引诱某种上古邪兽的最好的诱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邪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顶端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强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满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满，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色，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毛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安全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荡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迷魂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强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色的烟雾飞去。迷魂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在进入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交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迷魂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浪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喘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色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迷魂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射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粗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肉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真实的，焦味也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洞穴？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胸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根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腰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粗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他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强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潮的，又湿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塞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了。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肉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肉。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肉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乱发，满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日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湿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熟。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胸被炸开一个大洞。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手机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大陆，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手机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肉和硫磺的臭味，各色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浪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痉挛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色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第四百八十一章 张小山
柳叶紧皱着眉头，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嘴里念念有词。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咒语？为何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柳叶不曾防备，立时一个趔趄重重地跌了进去。
“还没过年呢，行这么大的礼？”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柳叶捂着摔痛的后腰，愤怒地抬起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然而在看到高潜冰冷的神情后，柳叶接下来的抱怨的话就咽了回去。她讪笑着爬了起来，一边捶着后腰，一边试图解释：“我就是来找你借个......嗯，对，榔头，你看我刚搬家是不是？我就是想钉一副画。”
高潜的嘴角冰冷地挑起。这借口其实挺熟的，当初李思第一次找借口来敲他的房门时，不也是这个借口？果然都是套路啊。高潜没有耐心和柳叶在这里废话，林茜还在卧室的床上等着他呢。高潜冷笑着上下打量了柳叶几下，见她外面所穿的风衣下面居然还是睡衣的袍子，头发也没梳，脸上显然还有眼屎的痕迹。不由得心想，这女孩子也忒不讲究了，也难怪她的男友会和她分手选了桂小倩。这种人究竟是怎么当上网红的？这台前幕后的差别也太大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高潜问道，“这么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找我，难道有人联系你了？”
柳叶连忙道：“没有没有。哪能呢。什么提供毛发就有钱这样的好事哪那么容易碰到。”
高潜微微冷笑：“没有就好。”又见柳叶还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探头探脑地想往他身后看，便横跨一步彻底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既然没事还在这里做什么？等我请你喝茶？”
柳叶这么匆忙前来，本来就是因为听到了高潜的公寓里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如今她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
她努力踮起脚尖趁着和高潜说话的机会，朝高潜身后看了一眼，她没有看到那个尖叫的女人，也没有看到任何打斗的迹象。柳叶愈加地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尖叫声是做梦了。
按理来说，既然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该立刻离开。毕竟高潜在柳叶的心里，是个极度的变态。然而柳叶这个人天性有些急公好义，尤其见不得女孩子受欺负，所以她最后决定还是再确认一下。
“那个，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尖叫？你这里没出什么事吧？要不要我帮忙？或者我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要么叫警察？”
高潜看着柳叶那张带着害怕，警惕，还有点小聪明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个柳叶明明怕自己怕得要死，却还来试图窥探自己的秘密。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杀人狂的话，此刻岂不是要连着她一起拖进去，一块杀掉了。不知道这女孩儿应该说她是勇敢呢还是太蠢。
为了避免柳叶纠缠，高潜的神情愈加的阴沉：“什么声音？”高潜的气场本就强大，如今故意施压，柳叶一个普通女孩子，自然立刻被吓住，不敢再开口，陪笑撤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柳叶出门前草草塞进衣袋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异常的刺耳，柳叶手忙脚乱地在风衣口袋里头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粘着迷魂草叶片的手机。
她心虚地瞥了高潜一眼，慌忙将迷魂草的叶片从手机上摘了下来，塞回口袋。
高潜双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瞅着。
柳叶看了眼来电人，又看高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便解释道：“放心，只是我的前男友。不是什么要买桂小倩毛发的人。”
见高潜仍然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柳叶只好当着高潜的面接起了手机：“喂，是我。”话筒那边的声音十分急促，即便高潜离得远，也听到了。
“柳叶，桂小倩要杀我。”
柳叶吓了一跳：“张小山，你说什么？”
“桂小倩要杀我！”这句话是张小山喊出来的，那声音带着一种挣扎般的声嘶力竭，不像是开玩笑。
柳叶顿时慌了起来，脑子乱成一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由得求助般看向高潜。
高潜拧起眉，低声道：“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叶定了定神：“桂小倩为什么要杀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帮你搬家的。”张小山的声音喘息着有些断断续续，“我死定了，柳叶，你听到了吗？我死定了！”
柳叶有些慌神地对着话筒连声道：“你别瞎说，你不会死的！”
“桂小倩只是个女孩子，怎么杀得了他？”高潜在一旁道，“问清楚桂小倩到底打算怎么杀他？”
柳叶点了点头，经高潜这么一说，她也觉着张小山的话疑点重重：“张小山，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报警呢？还有，桂小倩到底是个女孩子，她怎么杀得了你？”
“桂小倩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孩子，”张小山的声音听上去愈加地虚弱了，“柳叶，我不行了。我还不想死。”张小山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喘息了几声后，他又强打起精神道，“柳叶，你听着，千万别再和桂小倩见面，能躲多远躲多远，不，你还是离开这个城市吧，能出国最好。逃到一个桂小倩永远找不到的地方。相信我，柳叶，就算是警察也对付不了桂小倩。”
“你到底在说什么？如果这是你的玩笑的话，这就太过分了。”柳叶紧紧地抓着手机，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张小山，我警告你，别再闹了。”
“柳叶，不管你对我和桂小倩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那都不是真的。柳叶，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我最后一个女朋友，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张小山的声音消失了。
柳叶对着手机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高潜一把将柳叶的手机抢了过来，放到耳旁，他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张小山的身旁，有不同寻常的动静，那是一片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虫子的小脚在无声地攀爬，高潜还听到了一声麦克风静电爆音的声音。
高潜果断地将手机塞回给了柳叶：“桂小倩的直播间应该还开着。登陆她的直播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叶已经彻底慌了神，高潜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抖着手划开手机屏幕上的一个app，进入了桂小倩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人气还是那么旺盛，屏幕上几乎被各色弹幕铺满。
全都是“精彩！”“我错过了什么？”“那人还活着吗？”“播主我爱你。”之类的无意义的弹幕。
柳叶颤抖地关掉了弹幕开关。直播间里的情形便清晰地显现出来，柳叶惊呼出声，高潜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第四百八十二章 陌生的桂小倩
这时等在卧室里的林茜，也走了出来，站在高潜身边，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直播间，也是吃了一惊。
“那是什么？”
“桂小倩觉醒了植物异能。”高潜沉声回答。
直播间的画面上，桂小倩的房间已经被绿色的植物藤蔓完全覆盖，几乎看不到一点原来的室内布置。这感觉就像是将摄像头塞进了一棵茂密的树冠之中，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绿色叶脉，连照明灯的灯光，几乎也挡住了。
柳叶发傻地看着林茜。
原来这个变态的房间里真的有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好有气质，好优雅......
“你，你没事吧？”柳叶想起之前听到的痛苦的尖叫声，忍不住问林茜。
林茜奇怪地看了眼柳叶：“我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柳叶憨笑了两声。既然很好，那之前的尖叫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在玩什么SM游戏？算了，关她什么事呢，现在最要紧的是张小山。柳叶收起好奇，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只是屏幕上一片绿色，张小山在哪？
林茜这时转向高潜：“谁是桂小倩？这名字有些耳熟。”
高潜看着那些充满了屏幕的绿色枝叶，锁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感到林茜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他安慰地反手拍了拍她。
“桂小倩......只是一个没什么相干的人。”只要没有诅咒黑光事件，他和桂小倩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从这个角度来说，桂小倩确实是个没什么相干的人。
林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直播间里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变化。那些植物藤蔓像是有生命一样，发出沙沙的声响，向四周退去。
桂小倩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她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紧身舞衣，还是那样清纯漂亮，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微有薄汗。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在镜头前，找一个最好的角度和距离站定，而是将脸凑到镜头前，近得她的脸铺满了整个屏幕，近得她的俏脸在屏幕上都有些扭曲变形。
桂小倩直直地盯着镜头道：“刚才的表演好看吗？”
屏幕的弹幕上，自然是刷起一片的“好看”，还有各种打赏。
高潜听到一旁的柳叶也喃喃地道：“好看.....”
高潜皱起眉头。
“你们都喜欢我吗？”桂小倩盯着镜头又问。
“喜欢......”柳叶再次轻声道。
高潜意识到，桂小倩不仅仅是觉醒了植物异能，而且她还同时觉醒了亲和异能。
他伸手将柳叶推离了手机屏幕。柳叶踉跄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刚才那是桂小倩？我，我刚才怎么了？突然好奇怪......”
“你受了桂小倩的亲和异能的影响。”高潜淡淡地说完，忽想起林茜，连忙扭头看向林茜。
林茜好奇地回视他：“什么是亲和力异能？”
看样子林茜并没有受到桂小倩的亲和力的影响，高潜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对林茜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种人见人爱的能力。”
林茜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世上还有这种能力？这个桂小倩的运气真好。”
高潜的眼前浮现起那棵诡异的生命之树。他不置可否地轻轻哼了一声。
柳叶在一旁皱眉冷哼：“哼，什么亲和力，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长得漂亮点而已。而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的说法太偏激了。”林茜温柔地朝柳叶微笑了一下，“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男人，只是你还没遇到罢了。”
柳叶看了看林茜，又瞥了一眼高潜，心里想说，你说的好男人，不会就是在说这个变态吧？不过碍于对高潜的畏惧，柳叶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桂小倩又开口道：“你们会一直喜欢我，爱我，永远不会背叛，对吗？”
由于柳叶远离了屏幕，所以现在没受影响。只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则赌咒发誓，一副恨不得将心肝也掏出来的样子。
“如果你们背叛我，就会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桂小倩微微后退了一些，她的脸在镜头前恢复了迷人温婉的微笑，“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高潜的心微微一沉。这个桂小倩......好陌生。
“我需要去见见这个桂小倩。”高潜退出了直播间，将手机还给了柳叶。
“那张小山呢？”柳叶连忙问。
“如果他的运气好，我到的时候，他还活着，我就将他带来见你。如果运气不好，你也做好心理准备。”
柳叶白了脸色：“你是说，他可能会死？可是，这怎么可能？桂小倩只不过是个脸蛋漂亮点的女孩子，就算，就算有点特异功能，她也不可能杀人......”
“我也希望张小山没事，不过桂小倩的异能初次爆发时，可能不受控制。”高潜想起以前桂小倩初次觉醒亲和力异能时，引发的骚乱，微微皱了皱眉，又道，“刚才在电话里，张小山的情况听上去有些不太好。”事实上，高潜敏锐的五感在电话中已经听到张小山的心跳最后已经停止，只不过他不想现在就说出来，让柳叶难过罢了。
林茜之前已经知道如今的高潜今非昔比，这时走到了柳叶身边，安慰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我陪你回去休息一下好吗？剩下的事交给高潜吧，如果张小山没事的话，他会将他带回来的。”
高潜同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林茜你就和柳叶在一起，在我回来之前，最好都不要离开。”
林茜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