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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锦衣txt下载     锦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八章:新鲜血液

    张静一想了想又道:“在臣看来,黄公之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在臣看来,士绅也有好坏良莠之分,纵有许多劣绅去与李自成勾结,可我大明未必没有心怀天下的士子和读书人,现在有人大造舆论,说什么因为新政而逼迫士子与读书人宁愿支持李自成,臣却对此,不以为然。”

    天启皇帝听罢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张静一随即又道:“眼下的乱象,恰恰是因为新政不够彻底而导致的。因此,当务之急是继续推行新政,除此之外,铁路的建造,也要加速,所以臣以为,如今最需要的是加快融资,将所有的建造,统统铺开。”

    天启皇帝听罢,凝视着张静一道:“张卿莫非又有了办法?”

    张静一心里想,之所以要推出股票,本质就是单靠一人之力,或者一人两人的资金,没办法快速的折腾出一条规模宏大的产业链出来。

    而融资或者说金融的本质,就是快速地推进这个进程。

    张静一道:“臣听说,现在许多人交割股票,都十分不方便,许多人为了买卖,还需四处打听是否有买主和卖主,即便是交易,如此巨额的资金,双方也难有保障。”

    “所以臣以为……臣的辽东矿业,反正也准备挂牌发售新股,除此之外,铁路公司需再兴建各处的支线,也需再继续融资,不妨陛下于钟鼓楼处,开一个交易股票的地方,如此一来,大家要交易,就都有了一个去处。”

    天启皇帝惊讶地道:“交易股票的地方?”

    天启皇帝认真地想了想,随即猛地眼前一亮,禁不住道:“这个主意好,这就好像……东市和西市一样,只是买卖的不是货物,而是股票?”

    “正是。”张静一忍不住在心里给天启皇帝点个赞,聪明人就是一点就通呀!

    于是他接着道:“将来无论是卖主还是买主,至少不必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而且价格,也会比之此前更透明一些!除此之外,大量的交易在一个地方完成,这些交易的数据,也可造册,将来也可备询,免得这京城像没头苍蝇似的。”

    天启皇帝道:“这个事,就由张卿来办,得立下一个章程,将规矩立起来之后,这买卖更便利,反而更有利于流通了。”

    股票为何有价值。

    除了盈利分红之外,其实它还有一个属性,那就是一旦自己急用钱的时候,可以立即脱手兑现。

    可是在这个时代,想要兑现要走的程序很多,你得找到买主,找到买主之后,你还得跟他谈价钱,谈完了价钱,你却还需跟人交易!

    这其中有数不清的麻烦,涉及到大量的时间,还有请保人的花费。

    这也是为何寻常百姓很难交易小额股票的原因。

    可若是建立起了一个随时兑现的保障机制,那么这未来的股票市场,可就不好说了。

    张静一道:“臣的想法已经有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陛下拭目以待便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黄立极却没走,他支着耳朵,一声不吭地认真听着,尤其是当听到张静一的辽东矿业即将要发行的时候,心里不禁一动。

    这时,天启皇帝才留意到了黄立极还在,便道:“黄卿家,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是。”黄立极只好告退而出。

    现在的股票市场,确实已到了高位,铁路公司每股已到了二十七两纹银。

    这个价格,已经慢慢稳定了,从前的热潮已经渐渐的散去,毕竟傻子都知道,这样的高位,虽未必会跌,但是还想暴涨,却没有这么容易。

    倒是在此时,手里有银子的,已经感觉到矿产和钢铁以及纺织还有伐木等行业有利可图,因而此时疯狂的寻找机会。

    尤其是矿产,是最不容易的,因为盐铁专政,地方上的耕地开始划分,而山林等其他土地,则已落到了朝廷手中,这个时候……就算想要投资挖掘,此时也没有这么容易。

    因而大家干的事,只能是囤积废铁和矿石。

    只是……这种效率实在过慢。

    倒是不少纺织作坊却是遍地开花。

    只是张家已取得了纺织的先发优势,其他人跟风,也不过是喝一口汤罢了。

    倒是这些日子,大明报之中一直推波助澜,说是铁料紧缺,煤炭也紧缺。

    甚至煞有介事的说,将来这铁只怕价格要堪比黄金。

    至于煤炭,报纸已称其为‘黑金’了。

    如今这大明报,几乎是士绅和商贾,还有许多颇有产业的人必读之物。

    这等连日来的狂轰滥炸,倒是让人形成了某种根植在内心深处的印象。

    于此同时,又有重磅消息传出。

    铁路公司将发行新股,为未来的十条支线铁路进行融资,消息一出,不少人持币观望。

    当然,在市井之中,更多人流传的却是,这新股买了肯定不亏,不过更多人却不禁生出一个念头。

    如今要造这么多的铁路,而且在将来,照着这个趋势,我万里江山,更不知需要多少铁路运营,那么它所耗费的钢材和煤炭会有多少?

    现在听闻,这铁矿和煤炭,只可用十五年,天下的煤炭和钢材便要掘尽,这可是有根据的,有人算过现在的产量,还有现有的一些矿产,十五年已是保守估计了。

    这钢铁和煤炭,岂不当真要翻天?

    也就在此时,辽东矿业的消息开始悄然的传播。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想不关注都不成啊。

    在大家的印象之中,关内的煤炭可能有不少,可是铁矿……说实话,从秦汉开始,各地都在发掘铁矿,绝大多数容易开采的矿石,早就开采的差不多了,至于那些没有发现的,就算发现出来,只怕也属于那种开采成本比较高的那种。

    可是辽东不一样,辽东地广人稀,许多容易开采的矿产,却因为人口稀少,再加上常年征战,根本没有发掘。

    很明显……这里是未来提供煤铁的主要来源。

    不只如此,若是将来铁路一通,未来的前途可期。

    一时之间,万众期盼。

    却在此时,股票交易所,终于成立了。

    各处都放了公告,数不清的人奔走相告,再加上报纸的推波助澜,就在这一日,这靠着钟鼓楼的股票交易所,锣鼓喧天。

    许多人早早就在此等了。

    比如刘文昌,刘文昌这些日子一直在新县呆着,可谓是大开眼界。

    那里的商业的发展已经十分成熟,有了许多的新兴行业,例如成衣之类,都是从那里率先开始发展,而且商贾聚集,刘文昌每日都穿梭在大街小巷,时间久了,便也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当然,他还是怕丢人,生怕有人知道自己是内阁大学生刘鸿训的儿子,毕竟……在寻常人看来,像刘家这样的人去经商,毕竟是可耻的事。

    因而他极少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别人。

    在新县,与他交往最多的人,叫一个叫李沁的商贾。

    李沁是关中人,其实当初也是小士绅,因而读过不少的书。

    关中大旱之后,除了大士绅之外,像他这样家里有几百亩地的,其实也迅速的败落,以至于凄惨到和流民一起来了京城。

    不过他能写会算,很快就在京城立足下来,先是给人做账房,慢慢攒了一笔银子,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成衣行业势必火热。

    毕竟原来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男耕女织,就算是要做衣衫,也是购置了布匹自己回家找婆娘裁剪,制成新衣。

    可京城这边,到处都在雇工,甚至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女工之后,这家里裁剪衣衫的妇人,便越发的少了,因而人们开始倾向于购置成衣。

    他先是开了一家成衣铺子,很快便做的风生水起,随即自己又开了一个作坊,作坊用于生产和制造,铺子则用来销售,生意极为红火。

    现如今,这李沁已成了京城里有数的几个成衣行业里的大商贾之一,身价比起真正的巨贾其实也不算多,却也有纹银十万之巨。

    他另一个爱好,便是股票,这玩意太刺激,其实自从铁路公司发行股票之后,像李沁这样的商贾,并不局限于买卖股票,他们最大的梦想,便是将自己的买卖也打包变成股票,兜售出去。

    今儿一大清早,李沁与刘文昌二人就在此等着了。

    二人翘首以盼,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修葺一新的巨大建筑,听着一旁的人议论纷纷,李沁忍不住对身边的刘文昌道:“刘贤弟,你说……好端端的,为何要折腾一个交易所?”

    刘文昌便道:“想来是为了交易方便吧。”

    “交易方便又有什么用?就算没有,大家不也一样交易吗?”

    刘文昌毕竟是读过书的,而且偶尔也会听父亲说一些治理国家的事,他笑了笑道:“交易便利了,这买股票的人就越多了,买的人越多,资金量就越大,资金越大,这股票不就越值钱吗?”

第六百五十九章:孤注一掷

    刘文昌见李沁还是有些不理解。

    随即道:“这就如当初修铁路一样,你的成衣买卖,从前只仅限于京城一地,可是为何,现在你的成衣作坊要扩张,这是因为你看到了商机,看到有了铁路,你的成衣可以经过铁路的运输,送到天津卫,送到北通州,甚至将来送去山东,送去辽东去。所以你察觉到未来买成衣的人越来越多,购买成衣的区域越来越广泛,所以你才想办法,筹集大量的金银,招募更多的匠人,购买更多的布料,还想给自己建一个染布的作坊,将你的买卖扩大。毕竟,虽然火车的运输价格昂贵,可你的成衣毕竟轻薄,这一箱箱的成衣,就算是一车厢的货,虽然要花费不少银两,可一车厢,你却可以塞进成千上万件成衣去。铁路带给了你的便利,而你因为便利,所以扩大了生产。”

    “而这交易所也是一样啊,从前购买股票,就很不方便,而如今,人家要做的,就是提供这个方便,让原本嫌麻烦的人,也能轻易买到股票。让那些害怕股票在手上,不能随时取兑的人,可以轻易的变现,大家一看如此便利,这买的人是不是更多了,投入进股票的金银是不是也更多了?所以这交易所,其实就是铁路,张静一将股票交易的铁路搭设好了,那么自然有无数的资金,涌进去。李兄,你来说说看,接下来会如何?”

    李沁想了想:“这样说来,股票还会涨?铁路公司的股票……”

    刘文昌微笑的看着李沁:“做大事的人,不能只看一隅,而应谋全局,铁路公司的股票,当然有利可图,可所图的毕竟有限,现在铁路公司的市值,已经透支了未来十年的利润,就算将来,各地的铁路都修建了起来,它的营收和利润,还有每年的分红,终究还是有限的。”

    李沁此时肃然:“那么刘贤弟……”

    “辽东矿业!”刘文昌道:“辽东矿业……未来可期,其一这是新股,一旦发行,价格就算偏高,可毕竟矿业还未开始盈利,所以……再高也高的有限。除此之外,水满则溢,现在的铁路公司就好似那个满了水的铁桶,这溢出来的水总要有一个去处,现今天下,除了铁路便是这辽东矿业了,因而……不出意外,未来一定会有一段时间,随着辽东矿业的利好消息传出,这股价会有一段时间的暴涨。如此之外,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现如今……什么不需要矿?小到寻常百姓的锅碗瓢盆,往大里说制造武器还有铁路,再有每年在路上跑的蒸汽机车,还有你那作坊,你那作坊,所购置的纺织机器,难道不需矿吗?以我之见,辽东千年来,都未曾大肆开发,许多的矿产,裸露于野外,无人问津。将来铁路再通过去,那么一车车的矿,将源源不断的入关,不只如此,这辽东一直都是张家在经营。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辽东郡王张静一,是个能干成事的人,你看他办军校,看他建的纺织作坊,看他推行的新政,再到铁路公司,哪一件事没有成?这天底下,倘若当真要说一个人有经营之才,那么我看这朝中诸公,坐而论道可能比辽东郡王强,论起能言善辩亦或者是诗词歌赋,这辽东郡王与他们也是相去甚远,可是要说……经营……天下有谁可与之比肩。”

    刘文昌顿了顿:“投银子去做买卖,说到底,其他的研判都是虚的,因为任何买卖都有利可图,真要去一个个议论,世上哪一行哪一个门道,会没有利润呢?可是……为何成事的人永远都是凤毛麟角,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去了何处?可见,投银子,投的就是人,人选对了,那么便不会有错。这矿业乃是张家私产,辽东郡王如今既肯上市发售新股,这其实颇有立木为信的意思。”

    刘文昌继而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若是猜测不错,这矿业关系到的,其实不只是金银的问题,张家还缺银子吗?对于辽东郡王而言,经营辽东,才是他这个镇守辽东的郡王之本业。也是他们张家未来的立身之本。所以我所预料的是,张家其实是先以这矿业入局,而后借此盘活整个辽东,所以………这矿业,只能成功,决不允许失败,这辽东矿业,将来势必前途无限,今日若是不买,那么此后十年,只怕都找不到这样的好生意了。”

    李沁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家伙的话,还真是一套又一套。

    不过细细思来,倒是很有道理。

    李沁忍不住一脸钦佩的看着刘文昌,忍不住道:“刘贤弟这番话,令人醐醍灌顶,我远不如你。”

    刘文昌笑了笑,道:“哪里的话,其实这些日子,与李兄结交,才让学生大开眼界。”

    这也是实话,刘文昌确实底子很厚。

    这不是因为刘家当真是诗书传家,诗书里的那些东西,算个屁。

    根本原因在于,刘文昌出自官宦家庭,他的曾祖父曾任布政使,祖父做过侍郎,父亲就更厉害,直接做过内阁大学士,出自这样的家庭,让他看待问题,往往能跳脱出眼前的局限,反而会用更宏大的眼光去看待许多问题,这父祖们就算闲聊的时候,他随意听一些,也足以让他大受裨益,当然,单单有这个没有用。

    而刘文昌获益最大的,恰恰是去了新县,这种出自高门的思维方式,一下子又进入商业领域,看着这商业之中如何运转,商贾们如何图利,又与许多商人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将自己的家庭和新县的见闻结合起来,使他彻底的跳脱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这么说来,买矿业就对了?”

    “对,而且要快,一旦慢了,等到大家察觉,就迟了,好在现在大家还根深蒂固的认为,铁路依旧有利可图,趁此机会,火速收购新股,未来就可期了。我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早将手中的铁路统统售卖掉了,铁路未来可能还能挣一些银子,可已到了极限,实在没有追高的必要,如今筹措了纹银无数,就是打算入股矿业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李沁摇了摇头:“你若早说,我也预备一些金银。”

    刘文昌摇摇头:“你不成,你毕竟做的是成衣买卖,这些日子又大肆扩张,这等事,你还是不要掺和,需要入股肯定有大起大落,若是如此,你还怎么安分经营呢?其实成衣未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你做的比别人早,经验比别人丰富,调集所有的金银,趁着这市场即将开拓,狠狠的扩大你的买卖,将来必能一跃而起,所谋之利,也绝不在这矿业的利润之下。否则,你一面经营着成衣的作坊,一面又随时受股票的涨跌起伏影响,一份金银,却想两用,一个心思,却得两头猜,最终的结果,反而是两头不落好。”

    李沁听罢,也不无感慨:“那我买几百两银子,跟着乐呵乐呵。”

    刘文昌微笑:“对,乐呵乐呵挺好。”

    李沁笑了笑:“刘贤弟这一次预备了多少金银?”

    刘文昌道:“你我朋友,我也不瞒你,其实也不多,只是小试身手,不过区区百七十万两。”

    百七十万两……

    李沁:“……”

    他和刘文昌结识,只知道刘文昌曾是读书人,也做一些买卖,因此大抵测算他的身价,该是十万上下。

    可哪里知道……人家买个股票,转手就是一百七十万两……

    这绝对是天文数字了。

    当初刘家掏出了老本,几乎将数十万两银子全部砸去买了铁路,成本价大致在六七两,如今,这铁路公司的股票,已是二十多两,可谓是一夜暴富。

    这刘文昌倒是够狠,转手将铁路公司的股票,在这十几日时间里,统统卖了,这一次预备了大量的资金,似乎盯住了辽东矿业。

    要嘛上吊,要嘛直接富甲一方!

    刘文昌却是轻描淡写,其实这个时候,他内心深处比李沁要紧张。

    不紧张才见鬼了。

    这事他爹还不知道,若是知道,肯定活埋了自己。

    好在刘鸿训是内阁大学士,忙的脚不沾地,这事儿……他顾不上。

    “走吧,李兄,我们进去瞧瞧,且看看这交易所,到底有什么名堂,也见识见识那辽东郡王的手段!”

    刘文昌微笑。

    李沁却越发觉得这刘文昌,可能不像表面这样简单了。

    这样的谈吐,这样的眼光,还有这样的身家,这京城之中……拥有任何一样的人,可能有不少。

    可若是三者却都拥有的人……只怕屈指可数。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百多万两银子,居然也不避讳,这对寻常的商贾而言,却是很避讳的,在这个时代,商贾毕竟处于弱势,因而,大家都不敢过于露富,就是害怕遭来横祸。

    岂不闻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吗?

第六百六十章:新世界的大门

    李沁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即便在新县风气好,可绝大多数的商贾,还是表现的谨慎。

    毕竟不谨慎的人,可能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

    何况京中的环境龙蛇复杂,到处都是官,也到处都是官宦子弟,但凡有人对你起了歹心,哪怕只是被惦记上,这也绝对够恐怖的。

    可好像……这个刘文昌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却见他兴致高昂,信步随着人流进入了这交易所里。

    李沁快步跟上去,压低声音道:“刘贤弟,我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你说吧。”刘文昌又道:“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可以说。”

    “你平日里,需谨慎一些,我见你是极聪明之人,可是却需知祸从口出,病从口入。今日你我说的一番话,我只当没有听见,只是……这些话再不可传入起他人的耳里了。”

    刘文昌诧异的看着李沁:“李兄说的是……”

    “财不可外露。”

    刘文昌恍然大悟,他陡然想到,商贾们的小心性子了。

    他起初还觉得这些人很可笑,可现在李沁一脸惧怕的样子,刘文昌却似乎慢慢理解了什么,其实李沁此时的表情,和这番话,却不啻是在刘文昌的内心深处,犹如一潭死水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引起了涟漪,不过他没有做声,只是微微一笑,道:“学生记住了,有劳李兄提醒。”

    二人进去,交易所占地很大。

    而在这里,最率先看到的一个建筑,却是钱钞厅。

    在这里,似乎还挂了牌子,解释这钱钞厅的作用。

    说穿了,就是你拿真金白银进来,兑换成一张张类似于银票一样的东西。

    这个时代,大明宝钞几乎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

    在东方,使用纸钞的历史很长,从宋朝开始就出现了交子,以至这纸钞一直延续至今。

    只是……每到国家暗弱,或是朝廷在透支之后,纸钞又慢慢开始退出了历史舞台,被人所摒弃。

    所以此时,有人张挂纸钞兑换的牌子,其实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李沁这样的人,心里便能了解,这种纸钞的模式,他们再懂不过了,从交子到宝钞,这玩意已出现过数十种变种,可最后的结果却都一样。

    人们对于纸钞,已经开始有了一种本能不信任。

    “兑换纸钞,亏他们想的出,真金白银进去,换来一张张纸,等隔三差五,这纸便越来越不值钱,世上哪有这么好挣的银子。”

    刘文昌笑了笑:“可是李兄,虽说是如此,可是这东西,一旦有了,就离不来了。”

    李沁一听,竟是一愣。

    因为这话……也不无道理。

    尤其是现在……随着货物流通以及商业流通的加快,越来越大宗的货物交易已经越来越多了,就说这股票吧,股票这玩意……一次交易就是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几万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这可是一百斤。

    你挑着担子,跑来这里兑换股票吗?

    更别说,有一些大商家,交易的数额有多少了。

    而真金白银,确实有太多不确定性,一方面是确实极不方便,另一方面,金银的成色不同,这也给交易带来了许多的麻烦。

    刘文昌叹了口气,道:“这一手,真是厉害,股票一出,再推行纸钞,这是逼得人,非要换钞不可了。”

    李沁道:“是吗?这又是什么缘故?”

    刘文昌道:“因为股票的买卖,和从前的买卖是不一样的,从前的买卖,尚可以大家好好坐下来,喝喝茶,而后签字画押,此后等着各自的管家,约定一个日子,大家彼此带着各自的货物和金银,然后各自上秤交割,纵然耽误个几日,哪怕是十天半个月,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这种交易虽然有许多的不便利,可至少,大家心安。”

    刘文昌随即道:“可是现如今不一样了,你要知道,现在大家交易的乃是股票,股票是什么?股票的涨跌,不说十天半个月,也不说一天两天,便是一个时辰和两个时辰,这其中的涨跌都极惊人。这些,想来你是知道的吧,昨日上午的时候,铁路公司的卖价一度达到了二十八两,可到了正午,却突然下跌至二十七两,到了傍晚时,价格却又突回涨,甚至听闻有人二十九两卖了出去。你来说说看,这在从前,大家可以慢慢的交易,可这股票,如何确保交易成功?你迟一些,可能还没有数完银子,这价格却突然涨了,那么卖家还会卖吗?若是价格跌了,买家还会买吗?厘清了这个道理,你便会知道,股票交易,非纸钞不可,你不兑也不成,除非……你当真不打算买卖股票,就算你现在不肯,迟早你还是会被拉下去。”

    “这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过程,你看在这里,人家只挂出一个牌子,兑换纸钞,却没有任何人来主动邀你去兑换,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到了将来,迟早会有人忍不住,再后来,就算你还不肯用纸钞,可你要买股票的时候,人家说了,新股非要用纸钞不可,那么你要不要兑换?或者有一日,你要卖股票的时候,这买家却说,我这里只有纸钞,你愿意不愿意卖他?我们若是再细想,等越来越多人开始手持这纸钞,你出了这股票交易所,你去丝绸铺子购物,你询问店家,我这里是纸钞,可以不可以买?那店家若是坚持不收,那么你自然会进第二家丝绸铺子,人家肯收,那么,愿意收纸钞的就成了一笔买卖,水滴石穿,长久下去,那不收的铺子必然维持不下去,而收了的,定会生意兴隆。”

    李沁一想,脸色一变:“所以人家根本不担心我们兑不兑,反正迟早都要兑的?”

    “自然。”刘文昌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现在只能指望,这交易所……还有这辽东郡王,是真心实意的想做万年的生意,而不只贪眼前之利,只要他还顾忌着长远的利益,维持纸钞的信用,可以让人随时从这里用纸钞取出真金白银,他这买卖,就十拿九稳了。”

    李沁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一直钦佩辽东郡王,只是没想到,你却更钦佩他。”

    “这是当然,他如我再生父母一般。”

    “啊……”李沁惊讶的看着刘文昌:“你还认得郡王殿下。”

    “虽不认得,不过却是闻名已久,心向往之,若非是他,我还是一个糊涂迂腐的可怜虫罢了,所以说他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便是这个缘故,他教我寻到了一条出路。”

    李沁低头,若有所思,他禁不住在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若不是新县,自己只怕饿死在关中了。

    在新县里头,许多的关中人都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是这关中人在京城,无论发生如何大的争吵,彼此之间再怎样争斗的面红耳赤,甚至可能激化到拳脚相加去了,可只要彼此谈起辽东郡王,便立即就有了共同话题,很快就可以勾肩搭背,烧黄纸做兄弟了。

    刘文昌这个时候道:“不妙。”

    “什么。”

    “我方才说到了新股。”

    “什么意思。”

    刘文昌这时候紧张起来:“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新股可能需要纸钞才可购置吗?”

    “这……好像说过。”

    刘文昌心急火燎道:“十之八九,有这种可能,我需得立即出去一趟,让管事的,带着我那几车银子,赶紧去兑纸钞,如若不然……等放了新股,要交易也来不及了。”

    李沁安慰他:“或许……还是真金白银交易呢。”

    刘文昌摇头:“不不不,这辽东郡王,绝不会无端做某件事,他既决心要做,那么一定要做好,李兄,你且稍待,我得去知会一声,兑银子要紧。”

    刘文昌说罢,一溜烟的出去。

    而这里,却已是熙熙攘攘。

    这股票的交易所里,极为宽敞,足可容下数千人。

    当然……是竖着的。

    而在大堂,则挂着一盏盏的红灯笼。

    整整一面墙壁,悬挂着从清早到现在,每一个时段的股价。

    而股价根本大家在此交易的记录,随时刷新。

    所有要买卖的人,都可以进行记录,有人想要花什么价钱买股,只需记录之后,一旦价位到达,交易所的伙计,便会自动生成交易,而买主要做的,就是拿着保票去领取自己买来的股票,卖家则直接去领取银子即可。

    一时之间,这交易所里乱哄哄的。

    人们这才发现,在这里,价格的刷新速度,远超了平日里的想象。

    可能一炷香时间,价格已经刷新了三次,墙壁上的价位,不断的变化,都会有人负责不断摘下原有的价位牌子,换上最新的价位。

    这种交易方式,真真让人大开眼界,原来大家以为,股票几日的涨跌,可能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可现在……大家才发现,可能小半个时辰的波动,就足以决定一个人的未来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个个都是人才

    李沁这时才陡然想到了刘文昌打话。

    没有错,股市瞬息万变,在交易所之外,价格的涨跌是滞后的,因为人对信息的接受能力,本就具有滞后性。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里,他看到了铁路公司的价格,在疯狂的变动。

    稍稍迟一些,价格就可能刷新。

    那么如何快速的进行交易,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而唯一解决的办法……似乎也只剩下了纸钞了。

    除非……你压根不打算买爱股票。

    可是……李沁左右张望着来此的人,这些人一个个如痴如醉的看着那巨大的面板上,不断刷新的挂牌价格,价格的每一次涨跌,都在牵动人心。

    你若是让这些人,以后不再买卖股票,不再去关心价格的涨跌,这……无异是痴人说梦。

    可即便如此,虽然想明白了这个关节,李沁也知道,一个新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从前声名狼藉,现在让大家拿着真金白银,去兑换成一张张的纸票,这换做是谁,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不久……

    辽东矿业的牌子,终于开始挂了起来。

    当然,现在只是暂时交易的状况。

    因为辽东矿业还未正式开始发售。

    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招股了。

    这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预售的市值,居然三亿两纹银。

    许多人吸了口气,议论纷纷。

    “怎么这么高,这价格……比当初铁路还高,可这铁路,毕竟利润极高,那辽东的矿……现在铁路还未修好,储量……也还没有眉目,只说在几个卫,发现了大量的露天煤矿和铁矿……就这……便想估这么高的银子?”

    许多人摇头:“不值,不值,得买铁路,铁路……好。辽东郡王这一次,是想钱想疯了。”

    大家纷纷点头,觉得确实高了。

    此前有人预估是三千万两,五千万两,比较大胆的,则估价是一亿两。

    可是三亿……简直就是开玩笑。

    “总值三亿,说是要放售出一亿股,这便是融资一个亿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买它?”

    “哎……就算折半,我也觉得风险太大,你看,铁路那边,又涨了。”

    这矿业一放出来,立即遭到了许多人的白眼。

    人都是有路径依赖的,铁路股已经创造了神话,人们更愿意相信,铁路还能继续一飞冲天。

    至于这矿石……终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估值这样高,何况这天底下,也不只是辽东有矿。

    人们七嘴八舌,很快将目光挪开。

    不过显然……辽东矿业并不急,它标明了发售的时间,就在正午。

    现在时间还早。

    倒是这个时候,有人惊呼道:“快去,快去看,有人拿着银子去换纸钞了。”

    消息一出,立即有无数人跟着去看热闹。

    原来是有人将金银一车车的拉到了那兑换纸钞的地方。

    那地方……其实就是个钱庄。

    车子一拉到,立即开始有许多的账房先生忙碌,这些人都是专业的,这一车车的金银入库之后,随即便开始观察成色,同时火速进行清点。

    方才虽也有零零散散的人,兑了一些钱钞,可毕竟都是小打小闹。

    大家都不傻,这事儿风险太大,再如何说破天,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很快,便见一个儒生模样的人,背着手,被钱庄的人请进去。

    这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李沁立即认识到,方才进去钱庄的人,正是刘文昌。

    耳畔,人们议论纷纷:“那人是谁,居然这么多车的金银,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这样的人……居然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跑去兑换纸钞。”

    “不会是……新县他们自己的人吧……故意如此……莫非是想……”

    “嘘……俺得说一句公道话,虽说这纸钞让人有所疑虑,可辽东郡王断然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以为郡王殿下和你一般,干这下三滥的勾当?”

    “那人……我竟有些认识……”

    “哪个?”

    “方才进去的那个……”

    “是谁。”

    “我不好说,应该是看错了,不,是肯定看错了。”

    “到底是谁,你为何支支吾吾……”

    众人都朝着一人看去。

    而那人,则露出扑簌不定的样子。

    这一下子,大家反而急了:“你倒是说呀,到底是谁。”

    连李沁也来了兴趣,这不就是刘文昌吗,怎么……

    于是这人在众人的逼迫之下,才期期艾艾的道:“应该不是他,此人……像是刘家公子,不过刘家公子,怎么会抛头露面,干这勾当呢?”

    刘家公子……

    这一下子,许多人更加狐疑了:“哪一个刘家。”

    这人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只是这压低的声音,却恰好有人能听见:“还能有哪一个刘家,当朝内阁大学士,刘鸿训!”

    此言一出……

    到处都是吸凉气的声音。

    刘公……

    在朝中,刘鸿训这内阁大学士,就已经很吓人了,这百官不知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而在这交易所里,那刘公,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那真是天上的月亮一般,闻名已久,可说难听一点,结交?那是想都不用想,就算人家门前的一个门房,看着大门的,那看大门的门房会正眼瞧你一眼吗?

    这身份地位的差别,真是天差地别,已经到了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地步。

    “是他?怎么可能……”

    “看着像。”

    “刘公的公子做买卖?还如此大张旗鼓,哈哈……真是开玩笑。”

    众人议论纷纷。

    而李沁的脸色已是变了。

    他原本猜测,这刘文昌或许是某个颇有地位的人。

    可现在……他根本无法想象,内阁大学士的公子……

    自己和他……竟是朋友。

    难怪他一丁点也不谨慎。

    什么破家县令、灭门知府,这两个听起来让人闻之色变的人物,到了人家的爹面前,配给人家爹擦鞋吗?

    李沁一时之间,竟是张大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耳畔,还有人议论,到底是不是刘鸿训府邸上的,可李沁此时却已可以确定了,这身家,这气度,这恢弘的口吻,十之八九,可能真的是……

    那刘文昌却已经没有什么避讳了。

    跟随他一起进钱庄的管事忍不住擦着额上的汗,不禁道:“公子,这事让学生来处置就好,公子还是少抛头露面,传出去不好听。”

    “没什么不好听,这是我爹准了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害怕别人看了笑话,可我既然打算从商,迟早还会有人知道,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这样的话……至少……也可堂堂正正,将来刘家发了家,大家也是亲眼看到我在做买卖,至少不敢说我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管事的只好点头,随即道:“咱们真换了纸钞?”

    “换,一个子也不留。”

    “可没几个人换的。”

    “那是别人。”刘文昌道:“你啊,不要总操心了,你放心,我并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跟人豪赌,我是看准了的,我看准的这事,不会有错,我不但要换纸钞,还要第一时间,狂购新股。”

    “这……”这管事的一时无语,说实话,他或多或少,也在关注着这里的行情。

    当初卖掉铁路公司的时候,他就有点不乐意,因为……大家都看好铁路公司。

    至于新股,那远在辽东的地方,毕竟还是不靠谱,而且新股的估值,确实划不来。

    “可我见这里的人,十之八九,还在谈论铁路……”

    “张叔。”刘文昌语重心长的看着这个自小看自己长大的管事,道:“做买卖,这买卖无论是什么,有一样东西,却是至关重要的,那便是切切不可人云亦云,一定要有自己的思考,需有先见之明。当所有人都在议论铁路公司的时候,我不敢说……这铁路公司有什么风险,却也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肯买铁路公司的人,大抵都已经买了,一个人人都持有的股,吸纳了多少的资金,这天下的金银,是有数的,不是凭空变出来的,现在这样的市值,已经远超它的实际价格了,虽然我也相信,以后它还可再涨一涨,可我拿这么高的成本,去赌它再涨一些,又有何用?”

    “可是矿业不同……”

    这张管事却还是哀叹连连,但是他知道,这少爷执拗,自己说不动。

    两个时辰之后,这钱庄的人居然很快就将账目给算了出来。

    有掌柜亲自出来,拿着足足一个大皮包的纸钞,笑呵呵的道:“总计一百五十九万七千两……”

    “这样快?”刘文昌一脸诧异:“一百多万两真金白银呢,还以为没有十几个时辰也点不完。”

    这掌柜的面带笑容,自豪的道:“咱们这张记钱庄,可是专业清点的,讲究的就是效率,上上下下所有人,那当初,可都是跟着邓指挥使同知抄过家的,一个个都是此中的好手,什么金银,到了手上……无论是成色还是大致的份量,还有这算术,个个都是天下最顶尖的,你在外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第六百六十二章:新的气象

    刘文昌一听这掌柜的解释,顿时肃然起敬起来。

    听闻锦衣卫里,已经出现了一批带着金手指的人。

    但凡是金银在他们的手上,他们点验的速度,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没想到,今日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刘文昌便对张管事道:“这钱庄里有如此多的人才,何愁大事不成?”

    这是漂亮话,可这其实也是实话。

    要知道,金银这玩意……虽然是贵金属,可是计算其价值,在这个时代也是很麻烦的事。

    因为不同的金银,成色不同,而且上秤的重量,可能也有细微的差别。

    毕竟这时代不存在精确的电子秤,因而对于人的能力要求很高。

    不少的人交易时,容易产生纠纷,也是这个因素。

    你掏出银子来,人家觉得你的银子杂质多,可杂质多少,大家说不清,而这又毕竟涉及到了利益,于是少不得会有口角。

    得了钱钞,刘文昌便甚有兴致地抽出了一张来。

    只见这印刷的纸张,颇为精美,至于油墨,却似乎有些特殊,当然,想要在油墨上印刷特别复杂的玩意,是不可能的,因而,用的却是钱钞的数目来替代,一行写着纹银一百两的字样,下头又有钱庄标记,除此之外,还有钞票的号码,上头还有印章,是银庄的方形章印。

    这小小的钱钞里,有许多的细节,刘文昌只觉得印刷得极为精致,至少在时下,单单这油墨和纸张,却都是极少见的。

    看过后,他于是将钱钞收了,随即利落地道:“走。”

    接着,身后一个个刘家的人,便提着一包包的钱钞跟着他,徐步出了钱庄。

    他一出来,立即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终于还是有人认出了他,这人兴冲冲地上前,朝刘文昌先行了个礼,接着便道:“见过刘公子。”

    刘文昌疑惑道:“你是……”

    这人连忙谦恭地道:“学生张胜,刘公子贵人多忘事,当初……学生在国子监里做监生的时候,刘公子的父亲抱病,却亲来探望诸监生,那时是刘公子搀扶着刘公去的,当时学生得见刘公风采,真是激动得难以抑制,至今难忘,至于刘公子的孝顺,学生……”

    刘文昌听到这里,便不禁失笑,原来他真不认得此人啊,这人大抵只是远远地看过他。

    虽然在庙堂上的层面,许多人都是和刘鸿训打过照面的,而到了尚书和侍郎这个级别,不少人可能还和刘鸿训是朋友,似张静一那种,已经可以随便闲聊扯淡了。

    可对于这里的人而言,那真是远远能看一眼,哪怕真是说上一句话,也够自己吹嘘半辈子的。

    因而这个叫张胜的人,此时红光满面,过来低三下四地问好,也依旧风采照人,便可从中窥见一二。

    刘文昌则是含蓄地朝他点点头。

    而围观的人们则是议论开了。

    当真是刘家的公子啊,真是没想到……刘公的儿子……也来干这个……难道不怕影响自己的家声吗?

    不过,也有人显得神采飞扬,连刘家的公子都来此,这不正证明了……这股市……未来更有前途吗?

    只是……大家虽是脸上写满了各种的表情。

    可绝大多数人,却不敢随便发声,至多只是窃窃私语而已。

    刘文昌却也不避讳,一脸坦然地径直带着人,直接到了前头的柜台,接着便道:“这新股开市了吗?”

    “正午开售。”

    “是辽东矿业?”

    “正是!”

    问明了新股的价位,刘文昌却是轻皱眉头,久久沉吟不语。

    他显然也在心里嘀咕和计算。

    良久之后,他居然抬头,颔首道:“正午发售之后,所有的新股,我这儿的钱…能买多少是多少……钱钞都在此了,你们就照着这个数给我兑换新股!”

    说着,便命跟在身后的人,将一包包的钱钞直接搁在了柜台上。

    这一下子,许多人却是沸腾起来了。

    这得是多少银子呀?

    有人低声道:“听闻这钱钞有百两的,兑换了这么多的钱钞,这几包怕真是百两的大钞,这样说来的话,那么……可能……这只怕不下百万两了。”

    “怎么买的是矿业,为何不买铁路公司?”

    “会不会有什么利好的消息?”

    “我看是糊涂了,根据我的计算……”

    一时之间,人们众说纷纭。

    只是大家再看这位刘家公子,却更多的是带着调侃的意味了。

    因为……这怎么看着像个败家子?

    哪有这样瞎买的?

    傻子都知道,真正热门的乃是铁路公司。

    矿业虽然有诸多所谓的‘利好’,可实际上,许多的‘利好’都是空中楼阁。

    比如能探出多少矿来?

    这些矿怎么采掘?

    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能招募多少人工?

    招募了人工……又怎么将矿运出来?

    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变数了。

    可刘文昌对此,却是充耳不闻,于是这边已经开始有人清点起来了。

    此后……算明了银子的数目。

    一到了正午,正式开市。

    一张张的股票则又是一大包的送到了刘文昌的面前。

    刘文昌没有疑虑,很是大气地直接让人提了包,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扬长而去。

    此地不宜久留啊。

    可是……留给许多人的,却是无数的怀疑。

    “果然不愧是大学士的公子啊,真够任性的。”

    “他不懂股票,也没算过分红……”

    “老夫浸淫股市一百二十三日,这铁路公司股票一开售,便一直对其有所研究,不敢说有什么所得,却也有几分经验,今日刘公子……哎……”

    在这里,可有不少‘老股民’。

    这些人在尝过甜头之后,每日就是搜肠刮肚的研究股市。

    什么分红计算法,这是经营研究学派的,专门研究铁路公司的营业额以及纯利还有成本,再根据这些,计算股票的涨跌。

    还有利好派,这是感性派的,下暴雨了,好,利好铁路,暴雨之后,道路难行,蒸汽机车在铁轨上行驶,无视暴雨,未来的铁路生意一定蒸蒸日上。

    不下暴雨了,天气万里无云,好,日头这么好,消费一定会大大的增加,许多商贾需要运送货物。

    铁轨出了一些问题,蒸汽机车延误了四个多时辰。好,蒸汽机车延误,势必大量的货物阻塞,那么后头还想要贩运的货物一定会堆积如山,这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一定要租用铁路公司的货栈,这可不又是天大的利好吗?得涨,一定能涨。

    说实话,眼下无论哪一个研究的学派,现如今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买铁路,稳赚的。

    而且迄今为止,他们都没有被打脸,这更让各个学派的人腰杆子挺着很直。

    当日……铁路股果然暴涨。

    这一次利好,却是来自于交易所成立所带动的。

    交易所让交易变得便捷无比,确实让许多原本观望的人,也咬牙进入了股市。

    而当下的股票只有两支,一个是铁路,一个则是矿业,那么买什么,大家想来也都清楚了。

    因此,一日之间,铁路涨了接近一成,虽然已经不复当年一日涨四倍的风光,却也足够令无数人眉开眼笑了。

    至于那位刘公子,再看那矿业的新股,似乎现在还在招股阶段,让人认购,鬼知道这么多的新股,是否售得出去。

    于是……大家不免调侃一番。

    堂堂内阁大学士的儿子,见识竟不如我,这对于许多人而言,是一桩很痛快的事。

    …………

    身在宫中的天启皇帝,对于交易所当然极为关注。

    他一日之间,已让人偷偷去过问过许多次交易所的情况了。

    听说一切稳定,而且今日的交易额极高,股价也大涨,因而天启皇帝也安心了不少。

    到了正午时分,他召了众人来商议新政的贸易事宜,即裁撤各处关卡。

    裁撤关卡,是黄立极提出来的。

    以往的时候,朝廷在各处设关卡,所有的百姓流动,都需有路引,方才可以放行,而商贾带货,往往采用十抽一的办法,也就是直接抽货物来当做税赋。

    当然,这带来了许多的问题,一方面是流民越来越多,冲击了关卡,以至朝廷的关卡已经形同虚设。

    可形同虚设也就罢了,账面上,朝廷可还养着这十数万各路关卡的官兵呢,这些钱粮……花了出去,等于是打了水漂。

    若是裁撤,则可减少一些开支。

    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商税,其实已经不合理了,因为一般的商贾,关卡上的官兵们往往会敲诈勒索,何止是十抽一,只恨不得你将全部的货物都收走,若是没有贿赂,根本过不了关。

    而另一方面,某些官商或者是大士绅家的货物,却可畅通无阻,没有人敢抽货物。

    如此一来,朝廷的所谓商税,几乎就等于是收了个寂寞,因为寻常的商户已经不见了,贩运货物,这岂不成了羊入虎口?傻瓜才走货呢。

    而对于一些人而言,他们的货物……谁也不敢抽税,拿着一张名帖,便如入无人之境。

第六百六十三章:刘卿好手段

    因而,裁撤关卡已成为了当务之急。

    其实裁撤关卡,也有打压地方士绅的意思在。

    某些士绅,在地方上的权势很大,靠着名帖,可以畅通无阻。

    可如今,大明内阁和六部已经转向,大家大抵已经统一了思想,既然决心新政,那么势必要将这些绊脚石,统统都踢开。

    黄立极上奏了一个裁撤关卡的章程。

    天启皇帝看过之后,还算满意,便笑着道:“黄卿思虑的周详,就照着这个办吧,要裁撤关卡之前,先要清点各路关卡的官兵,说实话……这里头有太多吃空饷的,还有不少,早就被流寇给杀散了,先清点,核查了人数,此后再将他们聚起来,分派其他的差事。只是分派什么差事好呢?张卿的意思是,干脆成立一个巡捕司,各地都要建,用于防火和捕盗的事宜,得给他们一个事做,总不能过河拆桥,直接遣散,若是如此,是要出乱子的。”

    “裁撤完这个之后,依着朕看,路引也就免了吧,反正这东西,已经形同虚设了,对于那些刁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些刁民,没有路引,照样纵横天下。反而是良民,出一趟远门,却是战战兢兢,得向官府索求路引,受那官吏们的压榨。”

    黄立极等人异口同声地道:“陛下圣明。”

    这一次,他们是真心实意的称颂了。

    没有一点虚假,完全是发自肺腑。

    若他们还是从前的士绅,确实认为裁撤关卡是乱政,可现在,不少人屁股后都暗暗坐到了另一边,这形态也就变了。

    裁撤关卡的本质是什么,是人员的流动啊。

    而人员若是不能流动,对他们而言,可是有害的。

    这京城的工价,已经高不可攀了。

    毕竟哪儿都需要人力。

    辽东那边在京城招募人手去挖矿,铁路公司招募人去修铁路,还有伐木的,还有许多的作坊,还有各家的商铺,到处都需要人。

    这么大的劳动力的缺口没有解决,为了抢人,就不得不不断地提高工价。

    内阁和六部,已经有不少人暗中投了铁路公司,也有一些人的亲戚,偷偷地开始做一些买卖了。

    他们最大的抱怨,就是人力不足,招募不到人手,人力成本高昂。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对于黄立极等人而言,办法自然很简单,那就是让人流动起来。

    京城的人力价格,已经高达四两银子上下,这是一般苦力的价钱,一年五十两银子。

    可是在乡下,不少的劳动力,一年到头,劳作一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一旦开了人口流动的口子,那么就不愁有大量的人力了。

    现在的内阁和六部,其实无形中,更像是这铁路公司的保姆一般,毕竟维护铁路公司的利益,就是维护自身的利益。

    这是一种无形的倾斜,慢慢的,站到了士绅的对立面。

    本质上,这一次黄立极提出来的裁撤关卡,废黜路引,就是和士绅们抢人。

    当然……在他们的思维里,已经没有士绅了,随着分田慢慢铺开,如今这士绅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死人。

    天启皇帝很高兴!

    能不高兴吗?

    从前自己干点什么,这些人总是说这个不成,说那个也不成,现如今,大家同气连枝,自己没想到的事,他们想到了,不但想到了,还给你连解决方案都一并递交了上来,递交上来之后,你只需点点头,他们就立即撸起袖子,跑去执行,还是不打折扣的那种。

    这才是皇帝的感觉啊。

    张静一也觉得舒心,因为行政这样的事,实在是牵涉到了方方面面,怎么执行,张静一已经习惯了锦衣卫式的暴力手段,但是现在内阁和六部配合,自己也可轻松不少了,直接可以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们一个个将新政的拦路石排开。

    正在这个时候,魏忠贤却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而后,拿了一张字条,悄悄地送到了天启皇帝的身边。

    天启皇帝一面听户部尚书李起元的奏报,一面眼帘垂下。

    打开字条,他先是扫了一眼,而后一愣,不由得打断了户部尚书的话,却是目光看向刘鸿训道:“刘卿家,你哪儿来的银子?”

    刘鸿训:“……”

    这话显得很突兀。

    只是……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骤冷。

    刘鸿训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他心里非常的知道,这陛下……最大的爱好却是……

    于是,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臣的家族,一直都是地方上的大户,如今……虽没有了多少田产,却也积蓄了不少的财富。”

    天启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积攒了一百多万两?”

    刘鸿训立即道:“陛下,臣……砸锅卖铁,也不过数十万两银子,大致,是在五十万上下……”

    “这也不少了。”天启皇帝道:“可是……朕听说,你家却有一百多万两。”

    “这……这是当初买了铁路公司。”刘鸿训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脸色惨然,唯恐被‘贼’惦记。

    天启皇帝呼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朕就说嘛,刘卿家……还是清廉的,你不必害怕,朕只是问问而已,其实……你的家底……朕早就摸过一次了,是不是,张卿家……”

    张静一:“……”

    刘鸿训则心里大抵RI了无数次狗,随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都已经摸过底了……

    其他人也是惴惴不安,刘鸿训家已摸过了,那我家呢?

    天启皇帝又道:“既是你们世代积攒,又是铁路股票所得,这就是你们刘家的,你放心……该你的便是你的,朕又不是强盗,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刘鸿训心里则默默地道,你是不是强盗,你自己心里没谱吗?

    当然,面上则是感激涕零的样子:“陛下宽仁,可追我朝孝宗先皇帝。”

    天启皇帝嘿嘿一笑:“不过你们刘家真的好手笔。”

    “什么?”刘鸿训不解地看着天启皇帝。

    天启皇帝却是道:“方才说到哪了?”

    这话说的云遮雾罩,刘鸿训总觉得话里有话,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转移话题了呢?

    刘鸿训忍得难受,便立即道:“陛下……方才这话,不知是什么意思,恳请陛下明示。臣……臣何时有什么手笔?”

    看着刘鸿训一脸迟疑和急迫的样子。

    天启皇帝也有兴趣起来,便道:“怎么,这不是刘卿所为?”

    这一下,刘鸿训更是头皮发麻了,此时心已经开始虚了,硬是继续追问道:“臣不知陛下何意,若是臣有不失当之处,恳请陛下指明。”

    天启皇帝道:“这就怪了,一百五六十万两银子,拿去买了矿业的新股,震动了整个京城,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呢,难道刘卿竟是不知?朕还以为你与张卿联手做局,请君入瓮,哄抬矿业的股价,到时再和张卿对半分账呢!”

    刘鸿训:“……”

    张静一这时道:“陛下,臣冤枉……臣安分守己,即便发行新股,也只是照着章程来,怎么会暗地里,搞这些勾当?臣和刘公是清白的。”

    刘鸿训:“……”

    天启皇帝道:“清白就好,规矩是我们立的,维护好规矩,对我等君臣而言,就是最大的利好。”

    刘鸿训:“……”

    天启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刘鸿训:“刘卿好魄力,这是孤注一掷啊。”

    刘鸿训只觉得心里一记闷捶,堵的难受。

    这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显然是自己的儿子干的。

    问题在于,自己虽让儿子去经商,但是没让他这么招摇啊。

    还有……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哪里来的?

    不会是卖了铁路吧?

    什么……铁路都卖?

    跑去买矿业……

    这一下子,他顿觉得身子骤然的有些冷。

    不是他看不上矿业。

    矿业未来或许能涨,但是现在谁不知道,最稳当的乃是铁路?将身家性命都丢到那矿业上,这不是疯了吗?

    难怪连陛下……还有……

    他眼角的余光扫视一眼四周。

    却见许多人用一种……极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下子,刘鸿训突然有一种,被人用眼神**的感觉。

    于是他下意识地低着头,默不作声。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天启皇帝让大家告退。

    他回到了内阁,黄立极立即凑了上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刘鸿训:“刘公啊,你买股票了?”

    刘鸿训心里正恼火着,此时禁不住道:“难道黄公没买吗?”

    “老夫行的正,坐得直,没有买!”黄立极凛然正气地道。

    刘鸿训:“……”

    黄立极接着道:“不过听闻,吾家内侄倒是买了一些……”

    刘鸿训冷笑:“你家内侄,不就是你买的吗?”

    “这不一样,老夫是老夫……他是他,可不能胡说,老夫和你是不同的。”

    刘鸿训板着脸。

    黄立极的表情越加认真,却又道:“再者说了,吾家内侄和你的儿子不一样,你们买的是矿业,吾家……不,吾家内侄,买的是铁路!”

第六百六十四章:谋事在人

    黄立极一脸调侃地看着刘鸿训。

    他比刘鸿训高明,买股票此等事,怎么还能大张旗鼓呢?你刘公好歹也是当朝大学士啊。

    像你儿子这般,闹出去像什么样子,人家要笑话的。

    而且,老夫当初是‘阉党’出身,尚且还要面子,你倒是好,你可是清流呢!

    清流的儿子居然跑去干这等下三滥的事?

    这让黄立极这个一直处于道德鄙视链底端的男人,此时突然占据住了道德制高点,一下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鸿训。

    刘鸿训此时也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黄立极道:“刘公,老夫说句实在话,令郎买股票,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掏出这样的身家去买那什么矿业,非是老夫对矿业有什么成见,只是股经,你最近看了没有?”

    股经这玩意,其实是大明报出现之后的一个变种,随着大明报的出现,一下子给人打开了新的大门,原来大家都可以以邸报的形式,印刷一些内容,居然还可以沿街贩卖。

    而且……这玩意居然还有利可图。

    于是京城之内,出现了各种名目的所谓的‘报纸’,其实这也是当初,张静一不敢办报的原因。

    报纸天然是和读书人捆绑的,那些清流和房、士绅本就掌握了舆论,若是再有这个大杀器,那还不将张静一杀个片甲不留?

    不过现在京城的风气渐好,至少这里的读书人,已经没有那般完全的排斥新政了。

    因而许多大明报的效仿者,也大多印刷着各种内容开始贩售。

    当然,绝大多数的报纸,很快就被淘汰掉。

    而有几份,却开始有了自己的市场。

    其中股经就是其中一位,据说这是一位大儒邀了一些号称是京城之中的儒商,专门写的一些心得体会。

    而最大的卖点,就是不断地分析股票。

    那位叫杨雄的大儒,水平很高,几乎预测了铁路公司股票几次的上涨,一下子便吸引了不少的读者。

    刘鸿训没想到,黄立极竟也看那玩意,于是道:“此人是叫杨雄吗?我听闻此人乃是南直隶的大儒,只是运气不好,一直没有通过会试,是以在京城里……教授人读书,其人的文章,老夫看过……”

    说到这里,刘鸿训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这人的文章,他的确是看过的,只是这人颇有怨愤之气,比如他依旧还对新政颇有微词,当然,他是南方士绅出身,不少亲戚都被抄家,这也可以理解。

    可此人又有几分心理扭曲,因为……显然他是靠股票吃饭的,每日都在研究这个,因而吸引了不少拥趸者,不只如此,他撰写的股票心得,很是高深,是用理学的思想,来阐述股票的涨跌。

    这种手法,令人耳目一新,顿时引发热潮。

    譬如他撰文说,股票其实就是耕地,君子持有股票,颇有君子远庖厨的意思。

    也就是说,持有耕地获利,就难免需要让小民为之耕种,而耕种就会有纠纷,遇到了纠纷在不得已之下就得有家法和族法,在为了维持礼教的情况之下,就不得不动手打人。

    可是君子是仁善的,怎么好做出这等粗野的事呢?因而……不如买股票,买股票也可获利,这铁路公司的股票,可以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子孙后代都可享受分红,如此一来,子孙们便不需为了耕地和收成,做一些违背自己仁心的事,又可借此‘耕读’传家。

    这些理论一出,竟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也让这杨雄一时之间,声名鹊起。

    一说到这个杨雄,刘鸿训难免内心复杂,因为他很清楚,杨雄只是这个时代无数士子的缩影。

    他们已经知道新政的大势不可阻挡,他们也持有了股票,获得了收益,在这等狂欢之下,新政对他们而言,并非只是有害,甚至还是有益的。

    于是,这一下子,他们内心对盈利的欲望,开始和他们平日所学的知识开始冲突起来,毕竟千年来的风气和习俗,不是这样能够轻易改变的。

    于是乎,有许许多多像杨雄这样的人,内心开始扭曲,为此他们开始阐述和解释这些现象,尝试着……用自己那一套观念,套在当今的问题上。

    当然,刘鸿训瞧不上这样的人,新政就新政,得益了就得益了,扭扭捏捏做什么呢?

    又要立牌坊,为何还要去做gji?

    黄立极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刘鸿训道:“刘公啊,你该多去看看这股经,这杨先生对辽东郡王的评价可能有失偏颇,但是对股票的理解,却是非同凡响的。”

    听着黄立极语重心长的话,刘鸿训大抵知道什么意思了,黄立极是借杨雄之口,告诉他,他的儿子买了矿业,只怕……要出事。

    他心里不禁烦躁不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自己的儿子行事确实过于鲁莽,那买矿业的钱,多半是卖光了铁路来的,这铁路多香啊!

    于是他接下来心不在焉的办公,一到了下值的时候,便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府里。

    刚刚走进主屋大厅,就见刘文昌正高高兴兴地在吃茶,一面吃茶,一面捧着大明报,聚精会神地看。

    刘鸿训拉长了脸,咳嗽一声。

    刘文昌便忙站起来:“爹。”

    “你……”刘鸿训本是带着急切赶回来的,原想骂一通,可话到嘴边,却是苦笑摇头。

    刘文昌是何等聪明的人,看父亲这脸色,其实就猜到了,便道:“父亲……是听到了什么了吗?”

    “哪里是听到了什么,是陛下亲口来询问,为父……哎……”

    刘文昌道:“没想到竟是上达天听了,哎,也是儿子鲁莽,不过……儿子在想,这未必是坏事。有时候,固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而君子应当藏拙。可有时候,风头太劲,便是想要藏也藏不住,那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也显得我们刘家人坦荡,挣的并非是不义之财,如若不然,闷着声,等到时候让人知道刘家挣了大钱,反而会被人议论。”

    “你那里挣了什么大银子,你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刘鸿训方才倒还没多大火气,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平日里管教无方导致,内心尚处在自责,谁料到儿子竟这般大言不惭。

    “你如此孤注一掷,去买什么矿业,老夫来问你,一旦暴跌,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损失?那杨雄,你听说过吗?这可是股海之中的大名人,他是怎么说的,他说的是,股票买的乃是人心,什么是人心,那就是人人都喜欢铁路,自然而然,铁路就可水涨船高,只要持有,便永远不会下跌,这铁路就如土地一般,你看这大明开国迄今两百五十年,在新政之前,地价可有跌过吗?这便是人心所向。”

    “今日之铁路,便是往日之耕地,拿在手上,可保万世平安,子孙受益无穷。你倒好,居然将铁路统统都卖了,那矿业于铁路而言,不过是皮毛而已,哪有你这般,舍本求末的?”

    刘文昌一时语塞,想了想,解释道:“股票不是土地,那杨雄胡说的。”

    刘鸿训便道:“他浸淫这么多日子,消息比你灵通,这天下的人,谁不称他一句先生?这样的人,你也瞧不起?君子要自省啊,而绝非是目中无人,哎……”

    刘文昌本还想解释什么。

    刘鸿训却摇摇头地接着道:“罢罢罢,只怪你娘平日过于宠溺你,令你行事总是难把握分寸,既已买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老夫也不是被同侪嘲笑几句,便拉不下脸面的人,只是可惜了这些银子……”

    刘文昌却道:“儿子一直认为,投股就是投人。”

    刘鸿训愕然道:“什么?”

    刘文昌于是道:“其实只要办事的人靠谱,利好就能兑现,兑现才可从中牟取暴利,方才父亲一番话,确实有道理,那个叫杨雄的,儿子也有耳闻,他的文章,儿子看过,不过儿子说实话……他的文章,将什么都大而化之的概括,却往往忽视了,谋事在天,成事在人的道理,因而……他的文章若是拿去给人看,看到的人往往都会击节叫好,可天下的事,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儿子只问父亲,嘉靖年间的时候,朝廷设立十数个备倭卫剿倭,都是剿灭倭寇,目的都是相同,可为何成就的就是一个戚继光,闻名天下的乃是戚家军?同样的道理,一样的练兵,为何成的乃是东林军校,而不是关宁军?天下的事,不能只看大势,也不能看什么利好,终究还是人,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似乎等着父亲消耗完他的话,刘文昌顿了顿,才又道:“儿子决定孤注一掷,是因为儿子认为矿业能否成,不在于市面上对矿石有多大需求,也不只在于矿石的采掘有什么难度,而在于,张家必定会倾尽全力做这件事,辽东郡王既打算孤注一掷,那么此事必成!”

第六百六十五章:皇天不负有心人

    看着儿子一脸极认真的样子,刘鸿训一肚子火气,终究还是散去了。

    他只是苦笑,无言以对。

    还能说啥呢?

    良久之后,他才道:“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

    刘文昌:“……”

    “你这执拗的性子,像极了老夫年轻的时候,至少可以证明,你是为父亲生的。”

    刘文昌:“……”

    当然,这是苦中作乐罢了。

    刘鸿训现在开始有点怀疑,自己让刘文昌去新县是否正确了。

    他像变了一个人。

    只是刘文昌这事在京城里,闹的动静可不小。

    毕竟股票、发行的新股、内阁大学士的公子,一百多万两纹银。

    这一个个天然就容易制造热点的词儿,统统凑在一起,以至于连大明报在次日都做了专门的报道。

    这大明报倒是澄清了几件事,一件是刘文昌的银子,是当初售空了铁路股票来的,而铁路股票,刘家挣了不少。

    至少这平息了刘家哪里来这多银子的流言蜚语。

    大明报的报道,还算是客观,毕竟作为张家的报纸,天生自带流量,而且往往能得到铁路公司以及矿业还有锦衣卫流出来的第一手消息,某种程度,它既是铁路公司,也是锦衣卫的传话筒,单凭这两个属性,就足以让它有着无数的拥趸者了。

    至少在京城之中,人们的认知里,这张家的大明报,是较为准确的,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关注当下的时政,都是每日必读之物。

    可是其他的小报就不同了。

    它们没有第一手消息的渠道。

    说难听一些,你去铁路公司或者是其他地方打探消息,谁会理你。

    因而,它们更喜欢做的,乃是’深入‘报道。

    无非是将大家都知道的消息,进行深加工,然后评议一件一件当下发生的事。

    又或者,制造一些耸人听闻的奇闻异事,什么为何半夜母猪惊叫,为何东城寺庙在夜间隐有女声传出之类。

    还有一种,就是大儒们纷纷兴办坐镇的报纸了,他们最擅长的,是做文章,是讲道理,或者是……研究理论。

    股经的情况,三者都有,在得知了刘文昌大肆购买矿业之后,那杨雄立即撰写了一篇文章,评议此事,他对此的态度,显得带有讽刺意味,全文下来,颇有几分刘鸿训的儿子给张家抬轿子的手笔。

    大抵是张家借着这刘家,吸引人认购新股。

    当然对此,他表现的义愤填膺,认为刘鸿训身为内阁大学士,纵容儿子如此,实在是大不应该。

    不只如此。

    而且有张刘二家,联手糊弄人购置新股牟利之嫌。

    在他看来,这新股的价格根本就不值眼下这个价,纯粹就是张家想要骗钱。

    而在他的心目之中,自然是铁路公司的股票,才有购买的价值。

    支持他论点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天下各处都有矿藏,辽东的那些煤铁,就算是发现了,也不稀奇。

    股经在连续发了几篇文章,对此大加挞伐之后,刘家倒是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那新股刚刚发行,随即竟开始大跌。

    原先的三两银子一股,转眼之间,竟是一下子跌了一成。

    一时之间,也跟着小打小闹,买了一些股的人,禁不住捶胸跌足。

    这倒是给了张家巨大的压力。

    还有许多新股都没有售出呢。

    张静一现在每日起来,都需先看看报纸。

    这股经偶尔也看的,虽也是研究股票,某种程度,也支持新政的,只是他们所理解的新政,却和张静一的新政有些不同。

    于是,少不得这些人阴阳怪气一些,张静一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对于新股的抨击,倒是让张静一心生厌恶。

    我在此卖股票,你在那里说这股没前途,断人财路啊这是。

    好在,售出的股票,好歹也筹集了千万两以上的资金。

    而张家自己也筹措了一笔银子,现在开发各处矿山的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

    张静一早已暗中派人,前去几处地方开始寻访,探勘的结果……虽然还未出来,不过张静一却有长足的信心。

    除此之外,就是改进采掘的技术了。

    挖矿可不是简单的事,需要有一整套的管理流程,还需要有一套工具。

    因此,人员的培训,也早已开始。

    万事俱备之后,张静一便指使人……开始推进各项的工作。

    其实历朝历代,哪怕是后世,有矿的都是大爷。

    毕竟……这玩意是天然的产出,卖了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辽东现在人口不多,只要矿业发展起来,至少未来一百年之内,都可借着这一股风潮,吸纳人口,并且让张家得以在辽东迅速站稳脚跟。

    当初的辽将们,靠的是控制为数不多的土地,进而收养一批家丁,再糊弄朝廷,发来辽饷,在辽东做了土皇帝。

    那张静一则打算靠着黑麦和矿脉,迅速建立一整套体系。

    于是,一封封的书信,往来于张家和辽东。

    甚至……为了督促辽东和京城的铁路,张静一不留余地的,让辽东那边,极力配合铁路的修建。

    乃至于铁路公司这边,刚刚开始铺路,张静一已经开始指使人在关外,沿着规划的铁路线,筑起路基了。

    这一些日子,他都很忙碌。

    却有一封书信,送至张家来。

    张静一难得回来,一看到书信,又忍不住苦笑。

    乐安公主倒是没有为此露出不悦:“看看吧,夫君公务繁忙,不要耽搁了正事。”

    张静一本是假意一副不想理会这些事务的样子,现在便勉为其难,拆开了书信。

    这书信却是皇太极送来的。

    一看到书信之后,张静一拍案而起,而后大喜道:“好,好的很,果然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铁矿。”

    “铁矿?”乐安公主蹙眉:“我虽知道现在缺铁,可是辽东毕竟……”

    “这不一样,铁矿和铁矿是不一样的。”张静一喜滋滋的道:“铁矿的品相各有不同,有的含铁量高,有的低,除此之外,有的铁矿藏在身上老林里,想要挖出来,有时你还得开山,可有的铁矿,就在露天,你随手捡起来,可能就是高品相的铁矿石。关内炼铁的历史,已经接近有两千年了。你可知道,咱们的老祖宗们为了炼了两千年的铁,咱们的锅碗瓢盆,还有咱们的刀枪剑戟,哪一个不是祖宗们从地下挖出来的。”

    张静一顿了顿,又道:“因而,最初的时候,他们是从最容易采掘的地方开始采掘,再到后来,轻易能挖到的矿,已经很难寻觅到了,于是,只好深挖,到了咱们大明的时候,还想找到容易开采的铁矿,其实已经越来越难。”

    张静一眉飞色舞的道:“当下的条件,要挖出关内的铁矿,所需的人力物力,还有成本其实都是惊人的,就算挖出来,品相也是极差,这采矿是有成本的,同样一百斤的矿石,能炼出来的铁也不同。而我们寻到的铁矿,相比于关内,绝对是至高的品相,不只如此,还是露天的巨大矿脉,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乐安公主对这些事不甚懂,她其实倒是尝试想要去了解,至少想知道自己的丈夫都在外头干什么。

    于是她也会尝试着去看报纸,只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有不少报纸,不是直接就是阴阳怪气的对张家带着责备的语气的。

    其实这也是和大明朝的风气有关系,读书人指天骂地……似乎已经成为了风骨和正直的象征。

    所以为了显示自己具有道德优越感,总要找个对象来阴阳怪气几句,才显得世人皆醉我独醒,亦或者是显得自己高明。

    “意味着什么?”

    张静一激动的道:“意味着……我们的成本,可以降到最低,采矿和采矿是不同的,不同的成本,还有采出来矿石的好坏,这都决定了矿山的价值。”

    说着,张静一兴奋的搓着手,而后道:“这一次,倒是辛苦了皇太极,为了寻找矿脉,许多寻矿的人,都是他让自己的族人一路护送。好的很,我现在就要回信一封,告诉皇太极,咱们要迅速开始动作,这矿山,要立即开始动起来。”

    乐安公主道:“这是大事,那我不打扰夫君。”

    张静一摇头摆手道:“我只回一封书信即可,除此之外,还有几处矿山,也要让他抓紧,安排的人,要立即开始建起工坊……对,为了节省运输,就在这矿山附近,选择一处地理条件的地方,建几个钢铁的作坊,除此之外,咱们还需修一条支线的铁路,联通未来的干线……好在这银子,已经筹措的差不多了,现在不差钱。”

    张静一眉飞色舞,其实一开始让人找自己记忆中的一些矿山的时候,张静一还是有些担心,怕自己的记忆有所偏差。

    好在,总算是皇天不负。

    他眯着眼,思考了片刻,而后迅速笔走龙蛇,修了一封书信,命人快马加急送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第六百六十六章:大涨

    辽东发现了巨矿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

    先是大明报报了出来。

    消息一出,自是引起了不少的瞩目,不少人倒是议论纷纷起来,都觉得这矿业可能要成了。

    只是,当次日清早,大家齐聚到了交易所,却愕然地发现,这矿业的股票,依旧纹丝不动,居然还有下跌。

    这一下子,不免令不少来瞧热闹的人疑惑了。

    于是乎,许多人纷纷询问。

    这才知道,原来那些手头有大资金的人,依旧还是纹丝不动,不只是在观望,而是压根仍不看好这辽东矿业。

    “股经今日又撰文,说是此等消息,根本不是所谓利好,发现了矿的地方,本就偏僻,就算能运输,这运输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何况……辽东那地方……”

    这些人议论起来,越来越小声。

    “而且听闻,现在北直隶,也有一些人……打算承包矿山,多半也要上市了。”

    “承包矿山?”

    “这个你不知道?新政的新律已经颁出来了,所有的山林,自然都归朝廷所有,可若是想挖掘,便需向朝廷承包。当然,并非是买卖,而是租赁的形式,譬如租赁三十年,每年缴纳一笔银子,只是这笔银子,却不是小数目。”

    “北直隶这儿,矿脉可是不少的,已经有许多人起心动念了。说实话……有了北直隶的矿,谁还要辽东的?”

    “这话倒是没有错的。”

    “就是不知那位刘家公子,现在怎么样了,若是将来这北直隶的矿山当真上市,只怕他真要亏惨了。”

    当然,刘文昌对这些消息,一丁点也不在乎。

    虽然手头上的股票,依然隐有下跌的趋势。

    不过他现在压根就不关心这个。

    在他看来,自己看好了就成,也不打算指望着几日时间就能有盈利。

    股票这玩意,尤其是他如此大笔的资金,做的本来就是长远的买卖,和某些每日去交易所里盯着那一时涨跌的人不同,在如今的他看来,没有丝毫的意思。

    他现在反而钻在新县里。

    新县里,最近兴办了一个工程大学堂,这大学堂,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兴建的,分许多科目,召天下读书人入学读书。

    而这大学堂的校长,依旧还是张静一。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杂学本来就是张静一带起来的风气,学堂想要办好,就得有威望且懂这一行的人来坐镇。

    因而张静一只得安心办学,将这工程大学堂分为十数科,有工程建筑,有地理,有冶炼化工,还有农林诸如此类。

    其实许多人,根本不想学什么杂学。

    毕竟但凡读过书的人,谁愿意学这等东西呢?

    要知道,历朝历代,干这个的,本就是下三滥一般的角色。

    不过……有张静一的坐镇,居然引发了不小的热潮。

    毕竟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尤其是不少家境并不太好的读书人,还有一些军校之中有意深造之辈。

    当初的张静一在军校创造了一个神话,让无数人自入军校之后翻了身,其中军校之中,封侯的生员有四人,封伯爵者十九人,再有其他赐世袭指挥使、同知、千户、百户等,已是数都数不清楚了。

    当然,世袭指挥使、千户、百户,其实并不是当真你的儿孙们都能做指挥使,这是一种待遇,在天启皇帝和张静一商定之后,已将这种’殊荣‘,改为了世代的俸禄。

    而且不只如此,现在大家都看的出来,天下的兵马都要改制,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生员们已经开始流入亲军、各地的卫所,而这些人,许多人已经成为了武官,甚至是高级的武官了。

    已经开始隐隐有人认为,将来这大明的天下,可能会到达非军校生员不得成为军官的地步。

    如今,新学堂开设,人们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入学,这些所学的东西,到底是否有用。

    可不少人却认为,入学之后,学就是了,前途的事,有张静一去操心。

    诚如所有人所指望的那样,张静一这些日子,召集了所有涉及到各科的人才,开始编撰各科的教材,许多教材最终都需他来给意见,甚至是把关。

    一时之间,张静一也不禁为之头痛,却也只能埋头苦干。

    而这位内阁大学士家的公子刘文昌,竟也报了名入学。

    事实上,他年纪不小了,已年过三旬,居然也报入了商科学习。

    有一些人得知之后,却不免为之莞尔,甚至有人暗暗嘲笑。

    说实话,做生意还需去学堂里学,这显然……有些画蛇添足了吧!

    时间眨眼而过,又过了两个多月,这时,在新政的推进之下,这京城的气氛,已经大为不同了。

    整个京城,似乎焕发了勃然生机,尤其是蒸汽机车的出现,商贸也随之发展,京城之中的人,开始越来越发现,几乎每隔一些日子,都会出现一些新的事物。

    农业社会的人,本是保守的,可如今,在许多新鲜事物的带动之下,不少人也开始尝试新鲜的东西。

    却在此时,广平矿业终于开张了,一时之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这广平矿业,就位于广平府,此前就有大量的铁矿和煤矿,此番在新政的推行之下,当地的士绅,当即决定联合起来,将这一带的矿脉承包了下来,因为人力和采掘的作坊都是现成的,当即就可产生利润。

    现在铁价高不可攀,因此……几乎可以想象,这广平矿业未来的利润会有多丰厚。

    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京城很近,广平府隶属于北直隶,抵达京城,若是通过河运,不过两三四百里的距离而已。

    市面上似乎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传言,这一次承包矿山的人非同一般,他们是北直隶的士绅。

    要知道,这北直隶的士绅,可绝不只是单纯的士绅这样简单。

    实际上,这些年北直隶连年遭灾,许多士绅,早就不靠土地生存了。

    而且这些年来,北直隶士绅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这其中……也有着魏忠贤的因素。

    这位九千岁魏忠贤,本就是北直隶人,这魏忠贤虽是个太监,可乡土的情怀还是有的,因而大肆提拔了自己的老乡,甚至有不少’老乡‘,压根就不是阉党,这魏忠贤也去捧臭脚,觉得你虽然不理咱,可咱是乡亲啊。

    一时之间,朝中北直隶的高官数都数不过来。

    譬如内阁首辅大学士黄立极,还有当初的大学士李国,各部尚书,北直隶人也占了两个,侍郎有三个,九卿之中,就更多了。

    不要看北直隶是个很大的地方,可实际上,士绅的圈子是很小的,这些人世世代代居于此,几乎都是世交,正因为有大量的人成为高官,这北直隶的士绅,也水涨船高。

    此番他们敢为天下先,一鼓作气直接承包矿山,也是觉得朝中有人的意思,如若不然,还真不敢冒险。

    而且人家的心思显然不止于此。

    矿山的利润很大,可相比于矿山,上市融资,那才真是数不清的金银。

    而此次,就是奔着上市去的。

    京城之内,各种关于广平矿业的消息,已经传了个满天飞。

    又过了几日,又传出了消息,说是广平矿业,特邀股经的总编撰杨雄前往广平府。

    等这杨雄去过广平府之后,回到京城,很快就连书了几篇文章,对这广平矿业大加赞许。

    在铁价高不可攀的情况之下,广平矿业的铁矿,一直都有开采,每年的盈利,也是丰厚,一旦继续招募更多的人手进行采掘,便可满足京城钢铁所需,又说此地距离京城近在咫尺,将来的利润,自是必不可少。

    除了杨雄,其他造势者,更是如过江之鲫。

    直到一个月之后,这广平矿业终于开始募股,公开发行股票。

    据说数十个大士绅,一起进了京城,先去拜会在京城的同乡高官,而后再去拜会了一些大儒,如杨雄人等。

    此后,才进入了交易所,此番他们胃口不小,直接弄了一亿股,公开发行股票三千万,而价格……在杨雄等人的协助之下,最后定价为一两五钱银子。

    消息一出,不少人乐了。

    这不是摆明着,跟辽东矿业打擂台吗?

    那头辽东矿业现在还不见任何盈利呢,人家却已开始盈利了!而且距离京城也近,未来可期,甚至连未来扩大采矿规模的投入,也节省不少银子,这样算下来,这就是一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而且那杨先生的许多文章,大家都是拜读过的,确实很有道理。

    当日,居然引发了抢购的热潮。

    不出三日功夫,所有公开发行的股票便已售空了。

    杨雄等人,继续推波助澜,很快,这广平矿业,价格居然大涨,很快便达到了二两一钱银子的价位。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甚至已盖过了当初的铁路。

    甚至杨雄已经放出话来,这广平矿业今年之内若是涨不到五两银子,他便赤足裸奔于京城。

第六百六十七章:巨富

    这广平矿业的暴涨,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辽东矿业开始下跌。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市面上的资金是有限的,大量的资金涌入广平矿业,势必会抽调出大量的资金出来。

    一时之间,又免不得有人要笑一笑那刘文昌了。

    张静一倒还冷静,照旧管着自己手上一摊子事。

    除此之外,他现在在研究电流。

    电这玩意,其实结构很简单,当然……不能和后世的相比,这是最原始的电学研究。

    为了研究,一群军校的佼佼者以及一些匠人几乎每日都在照着张静一的方法,进行着各种实验。

    只是……眼下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各种实验的耗费却是惊人。

    这其实也是张静一的问题,张静一只知原理,却不知其他,因而,只能靠着原理,让大家跟着一起摸索。

    这一日天启皇帝召张静一觐见。

    张静一至勤政殿,此时天启皇帝正高高兴兴的与内阁诸公们说着闲话。

    他心情很好,主要是内阁现在事事都以他马首是瞻,颇有几分君臣同心的意思了。

    见了张静一来,天启皇帝道:“不必多礼啦,现在工程学堂如何?”

    “已经招生了,现在招生一千四百二十一人。”

    “这么少,是大家不肯就读吗?”

    张静一摇摇头:“第一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更多是实验的性质,先要培育出一批人才,而后再根据教学的好坏,进行一些改正,等到此后第二期、第三期,便可增加招生的力度了,眼下不能贪多。”

    天启皇帝乐了:“朕还以为张卿想给朕省银子呢,不必省,哈哈……朕现在有银子了,张卿,你可知道,现在朕这矿山承包,一年下来,竟也有两三百万两纹银,这才是开始呢,朕要将天下的矿山都承包出去,那岂不是比抄家还要强。”

    张静一脸抽了抽,表示自己有笑到。

    天启皇帝道:“近来这广平矿业,你有了解吗?”

    “略知一二。”

    “张卿以为如何,可以购入吗?”天启皇帝认真的看着张静一。

    其他几个阁臣,也都竖起耳朵。

    “可以。”张静一道:“不过,臣以为,它的增长有限,风险还是有一些的。”

    “风险?”天启皇帝看着张静一。

    张静一道:“它的财报倒是在股经这份报纸刊载了,臣大抵看过,现下这矿业每年大抵的纯利是在十七万两纹银,当然,里头说……未来随着铁价的上涨,还有就是他们将更大规模的采掘,能确保未来三年,采矿的规模增加十倍以上,而利润则可至三百万两以上,甚至还要多。不只如此,这还只是铁矿,除此之外,还有煤炭,木材等等,这样算下来,将来的盈利,就更加的惊人了。”

    “不过,臣细细一看,却发现……里头有一些名堂,从前的时候,那里就有矿山,可是盈利并不好,何以现在他们一承包,盈利就大增了。除此之外,就是他们自称未来还可加大规模,这个规模是多少……开采的成本,是否会增加,这些……却都没有明言。像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这让臣觉得,这些人……采矿是假,可上市卖股的心思更重一些。”

    天启皇帝点点头:“是这样吗?”

    张静一道:“上市的本质,是借助股市,从而获得资金,将事情做好。而不是为了借助上市,去兑现大量的金银。所以臣所担心的是,最终本末倒置。因而,臣以为,股市的许多章法,还需要慢慢的完善,如若不然,将来各色人只奔着上市售股去,反而忘了初心。”

    天启皇帝若有所思。

    这时,有人道:“陛下,臣以为不可,这广平矿业上市,和铁路还有辽东矿业一样,何以铁路和辽东矿业是踏实做事,这广平矿业反而成了上市搂银子呢。辽东郡王有此担心,也没什么不可,可这般怀疑人居心,便有些不妥了。现在新政开始推行,百废待举,京城内外,对于铁矿的需求极大,这个时候,不鼓励大家采矿,反而对其进行监视,只怕从此,再没有人肯开矿了。”

    有人急了。

    说话的乃是新任的吏部尚书张养浩,这张养浩是北直隶人,那些士绅们进京,除了拜会黄立极,其次就是拜会他了。

    老乡帮老乡嘛,为此,张养浩为了表示支持,自己还偷偷让自己的亲族购置了大量股票。

    这个时候你张静一要查一查广平矿业,这消息一传出来,那还了得,明日大家就以为锦衣卫要弄死人家,这股票只怕要直接跌到谷底。

    天启皇帝听罢,若有所思,随即看向了黄立极:“黄卿怎么看。”

    黄立极淡淡道:“陛下,臣所担心的是,若是查了广平矿业,一方面会造成极大的影响,现在京城内外,不少人都买了广平矿业,且有不少支持新政的大儒,为其张目,一旦彻查,难免舆论沸腾。这另一方面,若是承包了矿山便查,以后谁还敢包矿?”

    黄立极这样一说,天启皇帝顿时不吭声了。

    后头一句话很厉害,这可是和矿山承包挂钩的,天启皇帝指着在这上头发大财呢。

    天启皇帝便笑吟吟的道:“不过张卿的话,也有道理,依着朕看哪,不如这样,锦衣卫不要惊扰他们,若是当真有什么事,再行介入即可。”

    张静一其实也只是怀疑罢了,倒是没有什么证据,便点头:“臣遵旨。”

    天启皇帝随即乐呵呵的道:“朕行新政,是要开万世太平,如今众卿助朕,当同心协力才好。”

    从勤政殿出来,张养浩却显得有些不高兴,他快步追上前头的黄立极,忍不住道:“黄公,那张静一什么意思,他家的股票卖不出去,就想让我们北直隶的乡亲……”

    黄立极与张养浩也是同乡,此时见张养浩怒容满面,这张养浩仕途很顺利,自万历年间中了进士之后,就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又是吏部天官,前途不可限量,因而显得有些骄横。

    黄立极拉着脸道:“介之何出此言,殿下这也是出于好意,你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休要多言。”

    张养浩讨了个没趣,觉得有些失了面子,便悻悻然道:“我所虑者,是一旦真让锦衣卫坏了广平矿业的事,你我一个首辅,一个天官,将来有什么颜面,对得起众乡亲。”

    黄立极只冷着脸,快步走了。

    张养浩:“……”

    于是张养浩不得不出宫,心里不禁琢磨起来,这黄公实在是怕事,不是干大事的人。

    只是他想到陛下最后的话,却颇有几分忧虑,于是下值回府的时候,让主事召了一个人来。

    这人正是广平矿业的最大东家张严之,张严之的祖上都是高官,不敢说四世三公,不过却也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了。

    二人彼此见礼,张严之道:“贤兄召我来,所为何事?”

    张养浩苦笑道:“你那矿业,没有什么事吧?”

    “什么意思?”

    张养浩道:“就是各方面的运营……可有阻碍。”

    “贤兄何出此言,可是有小人在作祟吗?”

    张养浩看着张严之诚恳的样子,又想到这是广平张家的子弟,广平张家耕读传家十数代,乃是北直隶的积善之家,于是便立即道:“自是随口问问,以后再不问了。不过老夫得提醒你,你这股现在火热的很,只怕要引起小人猜忌。”

    张严之听罢,笑了:“有黄公和张贤兄在朝,谁敢如何?”

    张养浩道:“只是让你小心。”

    张严之听出话里有话,心里便记下了:“请贤兄放心,愚弟一定多加注意。”

    “如此甚好。”张养浩便高兴了起来。

    “对了,贤兄……”张严之笑了笑:“此番我正想登门,有一事想说呢。”

    张养浩端起了茶盏:“怎么?”

    “新股发行之后,我这儿,还有一笔股票,心里想着,如今股票卖得好,也是这些日子,贤兄一直都在为咱们矿业奔波,却也不能白忙活。”

    张养浩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意思,想送股给老夫?老夫可不是那种人,贤弟未免太看轻老夫了。”

    后半截有一句话张养浩没有说,现在陛下抄了多少人家了,你也不怕老夫也被抄了。

    张严之笑了笑道:“不不不,不是送股,而是……请贤兄买股。”

    “买股?”

    “其实这些股票也不多,不过五十万股而已,贤兄若要,不妨一两银子一股,卖给贤兄如何。”

    张养浩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

    要知道,这矿业的股票,在市面上可已经二两五钱了,还有人说至少涨到五两去,以至于现在一级市场几乎已经买不到新股,而即便二级市场,其实也都在惜售,说难听一点,就算是二两五钱银子,也未必能大肆收购到了。

    这等于是一两银子买了股,转手就赚了一两五钱银子。

    张养浩拼命咳嗽:“这……不好吧,愚兄我……是很注重名节的!”

第六百六十八章:卧龙凤雏

    张严之听罢,却是拉起脸来:“贤兄……这买卖股票,有什么关系呢?贤兄出钱,愚弟出股,这是买卖。”

    顿了一顿,张严之又道:“贤兄,现在哪一个人不买股票?贤兄当然是两袖清风之人,可难道做了大臣,就不能买宅邸,买田地,买奴婢吗?这些都可以买,为何股票不可买?”

    看着张养浩动容,张严之又笑了笑道:“再者说了,那刘公的儿子,不也大张旗鼓的买股吗?大学士可以买,吏部尚书,为何不可买?”

    这一番话,其实忽略了一个事实,别人是在市场上买,张严之却是怂恿着张养浩低价购买。

    当然,这些也是可以忽略的。

    谁说这就一定是贪墨了?

    张养浩便面带微笑道:“此事……老夫只怕要和我家儿子商议一二。”

    商议?

    张严之顿时心领神会,哪里有做爹的跟自己儿子商量事情的?

    这其实就是说,张养浩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眼里见不得钱,所以这个事,别和他谈。

    这事让张养浩的儿子来拿主意,既然是他儿子拿主意,那么和张家的公子对接就可以了。

    张严之便笑道:“这成,明日,我便与世侄好好谈一谈,一两银子一股,这三十万股……可是要纹银三十万……就是不知……令府的银子够不够,若是不够……”

    张养浩微笑,这是捡的银子,三十万两银子买了股,转手就可以卖出七十五万两银子,这银子张家就算不够也得够。

    于是他笑了笑道:“此事……让吾儿去头痛吧,我们就别费这个心了。”

    张严之便也笑了:“贤兄是个雅人,不慕金银,让人钦佩。”

    “来,喝茶。”张养浩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端起了茶盏。

    此时,其实他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他心里想着,听闻这广平矿业,将来要涨到五两银子去,倘若真能涨这么多的话,岂不是三十万两银子,转手就挣了一百五十万两?

    张养浩道:“京里出了一个叫杨雄的先生,老夫倒是闻名已久,听闻他与你们也要私交?”

    张严之道:“杨先生乃是大才,在京中很有名望,愚弟早些年,就与他有一些交情。”

    “噢。”张养浩道:“他的文章倒是犀利。”

    说话,就没有继续深入说下去了。

    次日,张严之寻到了张养浩的儿子张菊,这张菊似早准备好了的,二人迅速的谈妥了交易的事项。

    这张菊自是热心无比,一面筹措银子,一面预备交易。

    吏部尚书家里肯买股,虽然这股说是半卖半送也不为过,张菊便松了口气。

    吏部天官可是天下最重要的职位,地位不在大学士之下,想当初,东林党就是把持了吏部,因而才掀起了党争,将当初的齐党、浙党、楚党打的头破血流。

    毕竟,谁掌握着官员的升迁,自然而然,便有无数人对其亦步亦趋了。

    最重要的是,北直隶士绅们,找到了一个极可靠的盟友。

    于是张严之放下了心,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在京城的府邸,而在这里,却早有几个股东在等候着了。

    除了股东,竟还有股经的总编撰杨雄。

    杨雄率先道:“如何了?”

    “妥了。”张严之叹了口气道:“哎,这一次……真是大出血了啊,可也没办法,那张公请我去,提醒我,那辽东郡王垂涎咱们矿业,我还能如何?”

    说着,又道:“所以老夫才不失时机的提出售股,这样做,也是花钱买了平安,是没有办法的事。”

    其他几个股东却都点头:“只要有张公在朝,现在大家休戚相关,也就可以安稳了。”

    杨雄也笑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如今有了张公这一层关系,矿业这边,不但可以高枕无忧,将来也有更大的作为。虽说贱价拿出了三十万股,可得到的,却绝不只是这点数。其实倒是可惜,黄公也是北直隶人,不过他向来胆小怕事,其实他若是肯效仿张公,莫说三十万股,便是百万股,也肯贱价卖他。”

    杨雄这一番话,倒是将张严之逗笑了,他笑吟吟地道:“杨先生,现如今,咱们得将这银子赶紧补偿回来,这两日,股票涨的太慢了。”

    “老夫也一直都在琢磨着此事。”杨雄道:“现在无论如何,风头最盛的,终究还是铁路。而矿石,本就依附于铁路之上,再加上还有辽东矿业,以及未来说不准也有人邯郸学步,会有许多矿业上市……所以,定会有人担心,将来许多矿业上市之后,分成咱们的利润。”

    张严之听罢,不自觉地皱眉起来。

    其实,他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可是人心就是如此,如今自己号称身价上千万两,可对他而言,还是不够。

    只见杨雄又道:“可是铁路能一直上涨,且吸引这么多的金银,是有道理的,因为铁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而矿石却是不同,辽东的矿可以上市,广平的矿也可上市,这天下有矿的地方,亦可如此,所以说到底……那些买股的人,或多或少还是有所疑虑,不敢放开来买。”

    张严之便皱眉道:“这可不成……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照这样的趋势,若是涨到五两银子,却不知得要何年何月呢!”

    杨雄则是露出微笑,一副智多星的样子,捋须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老夫研究股市多日,如今……却发现了有趣的事。”

    “你说说看。”

    “买涨不买跌……”

    “……”

    张严之脸色显然不好看了,这不是傻瓜都知道的道理吗?

    杨雄看着张严之的脸色,继续道:“这个道理,知道容易,可是凭着这个,如何运作,却是不容易。你看,近几日,增长放缓,是因为大家有疑虑。”

    说着,杨雄顿了顿,又道:“可如果,咱们制造一场大涨呢?”

    张严之和其他的股东,这下子便都来了兴趣了,张严之道:“如何制造?”

    “咱们自己拿钱,收购市面上出售的矿业股票。”

    张严之顿时睁大了眼睛,惊异地道:“自己收购自己的?”

    “对。”杨雄确定地道:“一旦开始回购,势必造成市面上广平矿业的股票紧张,如此一来,许多人想买都买不到,而这个时候,广平矿业一定要涨。”

    张严之顿时动容起来,忍不住眼睛都放光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杨雄。

    杨雄继续道:“一开启回购,股票大涨,这时候,势必许多人觉得有利可图,大家纷纷买进,如此一来……这价格,就势必要水涨船高了。”

    张严之打了个激灵,却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可是,回购的银子,从哪里来?”

    杨雄微笑道:“诸公莫不是忘了,上市的时候,矿业融资的金银,可是不少啊。”

    对啊,当初卖股融资,大家手里的股份都换成了银子,这个数目,确实不小。

    张严之却是皱眉起来:“这些银子,是用来扩大生产用的,你也知道,账面上的银子,需招募大量的劳力,还有开新的矿井,还需修建道路和码头……”

    杨雄微笑道:“这等事,何须急于一时呢?这是以后的事,迟个一年半年,也没有什么关系。”

    张严之一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了。

    这倒是实话,融资的银子,拿去继续开矿,指望它慢慢的盈利,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可若是真如杨雄的操作,一次回购,势必一次暴涨,而自己的身价,只怕又要连续翻上几番了。

    等涨到了顶点的时候,再想办法售出……如此一来,随便拿出一点银子去扩大生产就是了。

    可是杨雄只是股东而已,不过占了一成五的股票,于是此时他忍不住看向其他股东。

    而这些股东,却已个个摩拳擦掌,大家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诀窍,其中一人双眼发亮地看着杨雄道:“杨先生真是卧龙雏凤啊,这一席话,真教人茅塞顿开啊!”

    “以我之见,此事要立即着手为宜。”

    却也有人道:“只是若是靠回购暴涨,只怕会过于蹊跷,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作为股东,谁不希望暴涨呢?

    虽然有人提出了小小的疑虑,可许多人却已激动起来,一门心思只想着利益。

    “这个容易。”杨雄微笑着道:“这些日子,股经这头先吹吹风,多放出一些利好的消息,反正市面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张严之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心里也知道,就算自己不乐意,其他的股东,此时眼里都已开始放光了。

    张严之想了想,便道:“我们张家,历来诗书传家……如今新政开启,新政之道,在于长治久安而已,只是……现如今我等支持新政,可那辽东郡王,却对我等虎视眈眈,若是不能压过辽东矿业一头,这天下就真的任张家摆布了,我等顺天应命,如何甘心?今为苍生,也要奋力一搏,不妨就依杨先生所言。”

第六百六十九章:太岁头上动土

    实际上,很快张静一就领教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牛股。

    一连数日,广平矿业突然开始暴涨。

    这种涨幅,远超了张静一的意料。

    以至于张静一本是每日埋头干着自己的事,却还是禁不住吓坏了。

    一个个奏报送到了张静一的案头上。

    其中最上头的一份,乃是股经。

    股经中大肆吹嘘广平矿业的业绩。

    其中还提出未来的增长势必大增。

    这几日以来,广平矿业从二两五钱银子,居然直接拉升到了六两。

    如此一来……趋势便形成了。

    这种暴力拉升的结果,就导致大量的人开始对广平矿业进行大肆的吹捧。

    也让不少当初没有买广平矿业的人捶胸跌足。

    越是这种上涨,求购的人就越多,此时的京城百姓,显然是没有遭受过毒打的,此时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买股票就能挣钱,买到好股票就能挣大钱的梦境之中。

    因而,求购者越来越多,交易所里……几乎已形成了一面倒的求购潮。

    张静一看的目瞪口呆。

    眼看着今日五两,次日变成六两,再次日则成了七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操作。

    于是锦衣卫緹骑四处打探这疯狂上涨的成因。

    虽然股经和许多报纸,都已明言,这是因为未来广平矿业未来的前途大为看好,甚至定下了来年能增产数倍,盈利超过十倍的目标。

    可张静一依旧还是觉得不真实,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张静一在前世,有丰富的被庄家们毒打的经验。

    ……

    而在此时,这张严之却已成了京城里最热门的人物。

    股票暴涨,于是乎他开始四处活动,拜访许多的官吏,顺便也向不少官吏售出一些股票。

    当然,还是老办法,低价售出。

    他毕竟是士绅出身,最看重的就是人脉和关系,如今他的身价,半个月不到,就暴涨了四五倍,此时若是不拿出一点好处,给大家同享,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而,朝中百官,竟有不少人都受了张严之的恩惠,人们提及此人时,都是眉飞色舞。

    ……

    此时,又一份奏报送到了张静一的案头。

    亲自来送奏报的,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千户刘文秀。

    刘文秀此时黑着脸,笔直着站在一旁。

    等到张静一低头看完了奏报后,张静一道:“前些日子,有人出动了数百万两纹银,疯狂购买市面上的广平矿业,这才引发了抢购?”

    “是。”刘文秀道:“卑下人等,认真的寻访之后,发现当时的资金,几乎都在一个源头。”

    张静一皱眉道:“源头在何处?”

    刘文秀道:“在广平府。”

    “广平府?”张静一坐下,低头呷了口茶,此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慢慢升起。

    这些狗东西,不会才没几天,就开始将后世的手段,都学会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看着张静一纠结的样子,刘文秀道:“要不,卑下这就去拿几个广平矿业的人……”

    张静一打断他道:“先不必打草惊蛇,何况人家若是自己回购,你拿人家,用什么罪名呢?说到底,还是这交易所的规矩过于简陋了,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刘文秀便道:“那么……此事就算了了?”

    “算了?”张静一摇摇头,想了想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先继续查着吧,若还有什么消息,速来报我。”

    “是。”

    刘文秀抱拳:“遵旨。”

    张静一想了想还是决定入宫一趟。

    这件事……某种程度而言,其实不算是罪证,因为确实这天下没有自己不能回购自己的法规。

    就算放在后世,回购拉台股价,在许多人看来,也是负责任的表现。

    说穿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出台审计的法令,只有如此,才可确保到时不会出什么大事。

    其实张静一先弄出股市,可是法规滞后,他其实一开始并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这种新东西出来,不至于很快就有人抓摸到漏洞。

    可哪里想到,有一些家伙,别的本事可能没有,可论起怎么搞钱,思想意识却个个超前。

    张静一在宦官的领路下,至西苑。

    传报之后,便进了勤政殿。

    只是天启皇帝现在却不在勤政殿之中,好一会儿,天启皇帝才穿着一身短装,气喘吁吁地带着魏忠贤踱步进来。

    天启皇帝的精神很好,见着张静一,高兴地道:“张卿难得来看朕……怎么……有何事?”

    张静一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臣今日来见陛下,是希望议一议股市法令之事。”

    “法令?”天启皇帝不解地道:“怎么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张静一便道:“臣觉得那广平矿业,有些不正常。”

    天启皇帝下意识地眯着眼,随即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张静一:“不正常?”

    张静一道:“所以做出一些限制,臣以为是非常有必要的。”

    天启皇帝倒没有反对,而是道:“由着你吧,你上章程,朕到时准奏就是了,朕倒是听说,现在这广平矿业,上涨得很吓人。”

    张静一松了口气,道:“所以臣才觉得蹊跷。哦,对了,陛下浑身大汗淋漓的样子……”

    “哈。”天启皇帝兴致勃勃地道道:“朕去骑了一会儿马,这几日,这朝中百官都争相在办新政,倒是朕现在每日无所事事了。”

    张静一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现在新政的发展,确实是一日千里。

    甚至不需张静一的推动,许多新的法令,也都奏了上来,大家都争着抢着干。

    当然……也有一些不对味的地方。

    可至少比当初……的保守要好的多。

    张静一陪着天启皇帝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告辞出来。

    刚刚出来不久,后头有人道:“张老弟。”

    张静一驻足,却见魏忠贤追上来。

    魏忠贤确实年纪大了,当初的时候,张静一看他的时候,还显的有几分‘英雄气概’,如今腿脚却有些不便起来,两鬓生出些许的白霜。

    张静一驻足。

    魏忠贤左右看了一眼,而后道:“广平矿业,是威胁到了辽东矿业吗?”

    张静一摇头道:“倒是没有威胁到。”

    魏忠贤便奇怪地看着张静一,随即道:“咱还以为是有私仇呢。”

    张静一不禁苦笑道:“魏哥这话……怎么说的,我提出这些,是希望引发注意,不要将来出事,一旦出事,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魏忠贤道:“那广平矿业的大东家,咱也知道,当初他还拜谒过咱,不过咱没理他,咱年纪大了,只想侍奉陛下。不过听说此人,最近可是春风得意,朝中的不少人……都与他利益攸关。”

    魏忠贤的话,意味深长。

    张静一骤然听出来了,于是道:“魏哥提醒的是,我明白了。”

    魏忠贤倒是好心地道:“现在陛下恩准你制定法规,只怕要得罪人,所以……要提前有所防范才好。”

    张静一道:“这是自然的。”

    张静一说罢,便和魏忠贤辞别。

    此时,没有年关将至,张静一让人拟定法令,只是这法令……却总是滞后的,而且这是新东西,许多人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张静一也不好过多干涉,担心的就是生搬硬套,反而和现在的实情不符。

    到了这个时候,刘文秀却又送来了一封奏报。

    这一次……看到了奏报之后,张静一已是大吃一惊,他脸色极为沉重,皱着眉头凝视着刘文秀道:“消息准确吗?”

    “十分准确。”刘文秀很是确定道:“学生不经甄别,怎么敢报来给恩师。”

    张静一又低头看了一眼这奏报,随即站了起来,背着手踱步。

    来回渡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快步回到原位,又拿起了那份奏报继续看一眼。

    接着他才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刘文秀在站的笔直,看着张静一,纹丝不动。

    张静一随即将这奏报拍在案牍上,冷笑道:“老虎不发威,这是当我张静一是病猫了。”

    “请恩师示下。”

    张静一眼睛变得冷厉,而后突然咬牙,杀气腾腾的脸上,蹦出了两个字:“拿人!”

    刘文秀身躯一震,朗声道:“是!”

    …………

    京城钟鼓楼不远,因为这里靠近交易所,而交易所附近聚集了大量的商贾。

    在这里,住宅的价格,也暴涨了数倍,一时之间,许多大商家云集于此,将住处安在这里。

    而在这里,一处宅邸处在幽静的街巷之中。

    平日里,这宅院似乎也没有什么来客。

    突然之间,马蹄传出。

    密集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犹如鼓点一般。

    随即,数十个锦衣卫飞身落马。

    急促的敲门声传出。

    那门环狠狠地敲打在青漆大门上,让人的心也不禁为之跳动起来。

    门……开了。

    门房刚要开口问话。

    随即便被三四人按倒在了地上。

    一人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口里大喝道:“一个都不要放过!”

    “喏!”

    人如潮水,涌入宅邸。

第六百七十章:重案

    须臾功夫,便有人被拖拽了出来。

    这人口里大呼:“冤枉,冤枉,我犯了什么事,尔等这般侵门踏户。”

    刘文秀拿起了一张驾贴,驾贴上写明了对方的生辰、外貌特征,对照之下,知道是拿住了正主了,于是大手一挥:“带走。”

    这人随即便被人直接丢进了囚车。

    而这人依旧还是喊冤不绝,以至于这街道上,引来了许多的百姓。

    刘文秀却理也不理,直接上马走人。

    其实能引来百姓围观驻足,已经算是社会的进步了。

    想当初张静一还未开始整肃锦衣卫的时候,这厂卫办事,沿街的百姓都是门窗紧闭,个个噤若寒蝉的。

    只是到了后来,大家才意识到,这些锦衣卫虽然个个凶神恶煞,且凶名在外,但是除了捉拿钦犯或者是侦缉不法之徒之外,一般不会侵害寻常的市井百姓,因而才有人开始渐渐大胆。

    那人在囚车之中,涕泪直流,口里还大呼着:“冤枉,冤枉啊,我犯了什么事……”

    哭嚎不绝于耳。

    只是……此人一被拿住,立即附近有人开始向各家去报讯。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却是震动了。

    因为被抓的这人,身份实在过于敏感。

    半个时辰之后,此人进入了大狱,口里还是喊冤不绝。

    只是没有人理他。

    仿佛此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张静一很快就抵达了新狱,不过却没有立即开始着手审讯,而是查看刘文秀从那府邸里查抄来的一些书信。

    一份份看过之后,张静一才将书信搁下,随即道:“只有这些吗?”

    刘文秀道:“是,只有这些。”

    张静一眯着眼,却默不作声,坐下沉思了良久之后才道:“若凭这个,可不成。”

    刘文秀便道:“要不,卑下再让人查抄一次?”

    张静一摇摇头:“不必啦,走,去瞧瞧此人。”

    说着,张静一便至审讯室。

    这人一见到张静一,反而安静了许多。

    张静一来回踱步,看了此人一眼。

    这人纶巾儒衫,当然,现在纶巾儒衫已经无法证明一个人的身份了。

    随着新政铺开,一些读书人和士人也开始经商。

    再加上风气渐开,某些商贾也喜附庸风雅,穿着纶巾儒衫招摇过市。

    不过眼前这个人,却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一个举人。

    张静一背着手,笑了笑道:“梁成进,三十九岁,世居广平府,你的祖父,还做过侍郎,是吗?”

    这叫梁成进的人道:“学生冤枉,为何无端来拿学生?学生是有功名之人………”

    张静一道:“我知道你是有功名的人,你的底细,我早就摸透了,今日既然拿你,当然不会拿错人,怎么,这么瞧不起锦衣卫吗?”

    梁成进不寒而栗,随即道:“我犯了什么罪?”

    张静一道:“这是我来问你的事,你自己犯了什么罪,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学生历来奉公守法……”

    张静一已坐下,随即笑了笑道:“奉公守法?好一个奉公守法,看来……你似乎对北镇抚司不太了解,对我张静一,也有一些不够了解。”

    梁成进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异常的冷静。

    抬头看了张静一一眼,却道:“你想栽赃学生什么?”

    张静一道:“半个月之前,有一大笔银子,在市面上回购股票,银子是从广平府抽调来的,而许多迹象表明,这些银子……都和你有关。”

    梁成进正色道:“不错,是与我有关,只是……我见广平矿业未来可期,收购股票,又犯了什么罪?”

    张静一摇摇手,道:“那么这么多的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梁成进镇定自若地道:“此乃我们这些人,筹措来的银子,难道这股市开了门,还不允许有人筹措银两吗?”

    梁成进随即慨然道:“张都督这些话,好没道理,股市是张都督开的先河,乃始作俑者。我回购股票,也是……照着市场的规矩来,怎么到了现在,张都督却是耍赖了?”

    “学生自然知道,广平矿业,与辽东矿业颇有冲突,乃一时瑜亮,但是总不能因为广平矿业势头好,张都督便拿人吧,这还有天理吗?试问,还有没有王法?”

    张静一却是不急不慢地道:“这些都不算罪。”

    梁成进便道:“那么张都督要诬我何罪?”

    张静一却是答非所问道:“你与孙之獬什么关系?”

    梁成进一听,却是脸色平常,道:“我并不认得他。”

    张静一的唇角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意,道:“不对吧。”

    梁成进便默不作声。

    张静一道:“万历年间的时候,他的父亲和你的父亲都曾在大理寺做官,算是世交了。根据我这里的讯息,早年的时候,山东那边,都会给你的府上送来大枣等特产,怎么现在,你却不认得了?”

    梁成进道:“就算认得又如何,学生郊游广阔,认识的人,如过江之鲫。”

    张静一笑道:“那你方才为何矢口否认。”

    “此人从贼,我自然羞于提及此人。”梁成进一脸认真,说的言之凿凿。

    张静一道:“这样说来,你还是大明的忠臣了?”

    梁成进绷着脸道:“请张都督尽管去查,若是查出我通贼,我愿万死。只是……张都督既要诬赖好人,呵……那我也无话可说!”

    张静一冷笑道:“来了这里,自然一切都会搞清楚的。”

    说着,张静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居然站起身来,而后吩咐身边的人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他与孙之獬的讯息,无论如何都要撬开他的嘴巴。”

    “喏!”

    随即,张静一背着手,直接走出了审讯室。

    而刘文秀就站在外头,他抬头看了张静一一眼,随即彼此之间,相视一笑。

    那梁成进也被押回了囚室,不过此时……他似乎已经没有来时那般的惊慌了。

    反而变得从容淡定了许多。

    …………

    可此时,京城已是混乱成了一团。

    至少北直隶的士绅们,许多人已经慌了手脚。

    那张严之已是派了许多人四处去打探消息。

    家里的主事也很是着急地道:“老爷,这个时候,是不是找其他几个股东,来商议一下应付之策?梁举人可是知道……”

    张严之摇头,冷笑道:“不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要四处活动,他们既已拿了他,那么一定会有人盯着我们了。”

    主事愁眉苦脸地道:“那这可怎么办?”

    张严之目光幽暗,随即道:“办法也不是没有,等天色暗淡之后,我便去拜访张公人等。”

    这主事不由吓了一跳,忙道:“不是说,有人已经盯梢了咱们吧?”

    张严之淡淡道:“这不一样,其他的股东,与我们休戚与共,若是他们有任何闪失,都会牵累到我们头上。可张公这些人不同,他们得了我们的好处,这个时候,我们出了事,他们岂可袖手旁观?我倒是巴不得让锦衣卫知道我与张公他们的关系。”

    说罢,焦灼地等待到了傍晚。

    这张严之,其实已经有些慌了。

    到现在,梁家那边还是封禁,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淡,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这个时候,大臣们应该也都下值了。

    于是张严之再不迟疑,立即让人备轿,火速赶往吏部尚书张养浩的府邸。

    张养浩也是刚刚下值,听闻张严之来了,似乎他是早有料到的,因而不露声色,徐步到了府中小厅。

    张严之一见到张养浩,便立即拜下,哭告道:“贤兄救我一救。”

    张养浩莫名的觉得烦躁,不过他显得很淡定,先是将他搀扶起来,好言劝慰:“事情,老夫已经清楚了,正午的时候,老夫在吏部,就已有人禀告。先坐下说话吧!”

    说着,又招呼人道:“上茶。”

    张养浩坐下,凝视着张严之。

    张严之的心里这时就有了底了,知道张养浩已经抽不开身了。

    于是他道:“上午的时候,锦衣卫就围了梁家,而后开始动手拿人,现在是一点消息也透不出来,我担心……”

    张养浩低头呷着茶,却突然打断他,抬头问道:“梁成进和孙之獬什么关系?”

    “孙之獬?”张严之听罢,不禁一愣:“是山东那个投了闯将的孙之獬?”

    “正是。”

    张严之道:“应该算是世交吧,当初他还对我们开过玩笑……这些事,我是略知一二的。怎么……张公听到了什么消息?”

    张养浩淡淡道:“这件事,老夫当然打听了,后来才从东厂那边,得知一些只言片语,东厂那边的人说,此次捉拿梁成进,是因为他暗通了孙之獬,而孙之獬,现如今在武昌,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吧。”

    张严之一时之间,瞠目结舌起来,缓了老一会,才忍不住道:“这……不会吧,梁成进此人……虽然有时会口不择言地骂几句昏……不,会发一些牢骚,可要说他通贼,这……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第六百七十一章:张卿自裁

    张养浩眯着眼,听了张严之的话,却有些拿捏不定一般。

    他很清楚,单凭张严之的一面之词,显然未必能信。

    鬼知道那个梁成进是个什么人呢?

    于是,他思量了片刻,而后道:“若是涉及到了通贼,可就不好说了,所以这件事……先不要忙。”

    “不能不忙啊。”张严之苦笑道:“此人也是大股东,一旦被拿了,又是生死未卜,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

    张养浩显得有几分烦躁,他瞥了一眼张严之,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

    于是道:“好的,老夫会想办法。”

    张严之这才松了口气:“那么就有劳了。”

    张养浩低头吃茶,似有心事。

    次日傍晚,天启皇帝便召张静一人等觐见。

    很明显,这事闹大了。

    从清早到正午,都有人来给那梁成进求情。

    天启皇帝倒是对此没什么兴趣。

    好不容易逮到抄家的机会,求情?求个什么情?

    张静一这些日子,都没有抓到过什么乱党,早让天启皇帝心里颇有几分怨念了。

    得抓啊。

    因而,天启皇帝最有兴致的是,这个乱党能否一下子牵连出一串人来。

    若是如此,那才是齐齐整整。

    张静一一到,见大臣都在此,先行了个礼。

    天启皇帝笑着道:“张卿抓着了乱党,为何不早说?”

    张静一道:“陛下,才刚刚开始讯问,事情还没有臣彻查清楚,臣不敢贸然奏报,怕闹出笑话。”

    “怎么,证据不全吗?”天启皇帝皱眉,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

    “此人所牵涉的,乃是闯贼一案,臣从武昌打探来的消息,那闯贼在武昌站稳脚跟,招揽了一些士绅,以孙之獬为首,四处游说大臣和士绅,希望借此机会,瓦解我大明君臣,现如今流寇四处攻伐,每到一地,便先让人策应,因而所向披靡,也是这个缘故。”

    天启皇帝颔首:“若是如此,那么此案,可就不小了。”

    “正是。”张静一道。

    天启皇帝道:“那就彻查到底吧。”

    “要彻查……”张静一顿了顿:“有一些麻烦。”

    “麻烦?”天启皇帝看着张静一,心里想,你张静一最擅长的不就是解决麻烦吗?

    张静一道:“此人与孙之獬关系匪浅,只是臣去搜证的时候,却发现此人郊游广阔……”

    “那就往死里查便是,没什么顾忌。”

    张静一如蒙大赦一般,便道:“臣遵旨。”

    “陛下。”这一下子,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显然,已经有人开始察觉到张静一的意图。

    查一个梁成进不算什么。

    可这摆明,是要顺藤摸瓜。

    而梁成进乃是北直隶人,和朝野许多人都有一些瓜葛,若是让张静一查出一点什么来呢?

    先是礼部侍郎陈文俊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这甚为不妥。若是有真凭实据,当真通贼,倒也说的过去。可这还没有真凭实据,就四处牵连,臣只怕此例一开……”

    天启皇帝瞥了此人一眼,道:“锦衣卫捕风捉影,何况涉及到的,又是谋逆大案,岂可不察?”

    吏部尚书张养浩此时站了出来:“要查,当然要查,不过臣也有所担心……”

    “卿家担心什么?”天启皇帝看着张养浩。

    张养浩心情颇为沉重,最后道:“臣听说一件事……”

    “何事?”

    “这两日,京城听到了一些流言,说是张都督查的乃是广平矿业的大股东,再有人联想到辽东矿业,这不得不让人深思,觉得这可能涉及到的……乃是利益之争,当然,老臣断然不敢这样去想,天下谁人不知,张都督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牟取私利,而侵害百姓。只是……那些无知百姓们,却盛传此事……倒是不由得不让老臣有些担心啊……现在天下谁人不知,广平矿业未来可期,而且这矿越挖越多,盈利也越来越丰厚,因而,涉及到了广平矿业,难免还是谨慎处置为好,毕竟,牵涉的人太多了。”

    他这一番话,倒是让天启皇帝谨慎起来。

    广平矿业现在卖的确实火,京城不知多少人都买了他们的股,一旦因为继续彻查,而引发了对广平矿业的担忧,这事……可就闹的更大了。

    当然……

    天启皇帝冷笑:“都已牵涉谋反,还要顾忌这些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张养浩道:“臣的意思是,梁成进涉及到了谋逆,当然任锦衣卫彻查就是了,可是无端牵连,难免使人生疑。”

    “对。”那礼部侍郎也跟着道:“其实臣也是这个意思,陛下,一旦引发了担忧,事情可就难以收拾了。再者,现在人都抓了,怎么还查不出证据呢?臣若是那些寻常百姓,只怕也会认为,这一定是张都督为了他的辽东矿业,要置广平矿业于死地,若是天下的军民百姓都这样认为,只怕人心会对新政大为失望。”

    又有人站出来道:“新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如今却是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辽东矿业和广平矿业之争,臣也有所耳闻……可是现在胜负已分,广平矿业,短短时间,已经暴涨了数倍。反观辽东矿业,如今还有下跌之势,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臣看……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才好。”

    一时之间,众臣七嘴八舌。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涉及到了谋反,要挽回事态,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道德攻击,暗戳戳的表示张静一可能只是挟私报复广平矿业。

    一旦在道德上质疑了张静一,那么张静一就未必敢轻举妄动了。

    天启皇帝沉吟道:“张卿……来说说看,该怎么办吧。”

    张静一道:“陛下,臣的辽东矿业,绝没有和广平矿业一争长短的意思……广平矿业的好坏,与辽东矿业有什么关系。”

    “老夫也认为,张都督气量非常,断然不会争一时长短,老夫说的是无知百姓会这样想。”

    说罢,张养浩从袖里,居然掏出了一张报纸来:“这是最近销量最火热的报纸‘股经’,想来张都督也有耳闻吧,你自己看看,上头就有关于矿业之间的担忧,这报纸所言,虽未必可信,却也不是空穴来风。何况,广平矿业业绩不断增长,利润不断的上升,且规模如滚雪球一般的扩大,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这得益于他们的经营有方,至于辽东矿业的情况,大家也都有所耳闻,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大肆株连,广平矿业肯定要遭受动荡,难道最后得益的,不是辽东矿业吗?”

    张养浩顿了顿,大气凛然道:“我等支持新政,新政刚刚推行,时至今日,已到了最关键的关口,新政的本质,到底是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还是只是成了少部分人牟利的手段,成为了图利的工具,这……才关乎到了新政能否深入人心。倘若因为竞争不过,便可能遭受到灭族之祸,那么以后,也不必开交易所好了,从此往后,交易所就叫张家卖股铺便可。”

    天启皇帝听着头痛,道:“好了,够了,现在争吵这些有什么用。取那报纸来,朕先看看。”

    “陛下,臣这里也有一份报纸,也报道了关于梁成进的事。”

    “臣这里也有一份……”

    一下子,天启皇帝案头,便多了几张报纸,似乎都忧心忡忡,带着忧国忧民的口吻,谈及到了锦衣卫捉拿梁成进之事,便大多都往辽东矿业的失败方向引。

    其中最出彩的,确实是杨雄的大作,他一副针砭时弊的口吻,大声疾呼,而且还大声鼓动,认为这正是广平矿业成功的表现,否则,这广平矿业,怎么会引起锦衣卫的忌惮,只要度过此关,广平矿业未来可期。

    天启皇帝道:“这广平矿业,当真似这报中所言的这样吗?”

    张养浩道:“陛下,若非如此,广平矿业的股票,为何上市迄今两个多月,暴涨了七八倍,股经中有他们的经营情况,这业绩,节节攀高,非同小可。这样的好买卖,为了经营起这矿业来,其实也为新政经营矿山做了表率,将来供应钢铁作坊,为我大明供应更多的钢铁和煤炭立下汗马功劳,可若是此事,却因为今日这一场尚无真凭实据的谋逆案而引发噩耗,以后谁还敢承包矿山,谁对新政还会有所期待呢?”

    “对,臣也听说,广平矿业……经营十分得当,他们甚至可以做到,一日的纯利在两个月之内,暴增四倍……只怕连铁路都做不到这样的事。”

    众人七嘴八舌。

    天启皇帝道:“虽是如此,这件事还是张卿来拿主意吧,他若是觉得有彻查的必要,为了防止有人通贼,少不得还需壮士断腕。”

    于是,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张静一。

    很明显,天启皇帝还是决定尊重张静一的意思。

    当然,这些人已经把话挑明了,新政和广平矿业是捆绑一起的,而且……真闹到广平矿业这样经营如此迅猛的行当都因为锦衣卫的专横而败落,那么陛下打着将天下矿山承包出去牟利的打算,只怕就要落空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他们要你钱,我要你的命

    张静一清楚,这种捆绑十分恶心。

    此时,张静一才知道,所谓的新政,一旦开始掺杂各种利益的时候,各种城狐社鼠便开始陆续出现了。

    现在这球踢到了张静一的脚下。

    倘若张静一非要因为一个案子的株连而‘置’新政于‘死地’,那么损失就十分惨重了。

    毕竟,广平矿业乃是一个极好的商号,可以说是新政的模范,却因为张静一的一己私心,而直接整垮,以后谁还敢承包土地,谁还敢上市?

    又或是说,谁还对新政有信心?

    张静一于是笑了笑道:“既然诸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无话可说。”

    张养浩也松了口气,此事,算是了了,当然,这个时候他却不能乘胜追击,因为他很清楚,张静一是得罪不起的,此时赶紧转圜一下关系才好。

    于是他便道:“其实这也怪不得张都督,张都督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因此疑心重一些,也是情有可原,这正是因为张都督尽忠职守的缘故。”

    顿了顿,张养浩对着天启皇帝道:“陛下,虽然此事……于广平矿业,出了梁成进这样的人,若是此人为乱贼,自是死不足惜。只是广平矿业自身,却是一直奉公守法的,平日里也是顺应新政,绝无不诡的企图。那广平矿业的大东家,更是平日里兢兢业业,对陛下更是赤胆忠心。他筹办这矿业,就是抱着要上报君恩,下安黎民的心思。”

    “所以,这件事,要一分为二来看,若是有乱贼,人人自当诛之,可似矿业大东家张严之这般本份经营,心怀国家之人,朝廷还是该有所嘉许。”

    他话音落下,其余大臣纷纷点头:“是极,是极,这番话最公道了。”

    “陛下,有人在的地方,就难免良莠不齐,这也是常理,朝廷要做的,是奖励忠贞,惩办奸邪,切切不可将人一棍打死。”

    其实张养浩的心思也很简单,这一次抓了梁成进,对于矿业确实有很大的影响,这个消息瞒不住,若是一旦被人知道,那么市场一定动荡,到了那时,矿业的股票可就不值钱了。

    可是……张养浩的身家性命都在矿业里头呢,这个时候……可不能让矿业完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火速和梁成进做切割。

    与此同时,为了安抚住人心,应该请朝廷旌表一下张严之,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只要消息传出去,大家便都知道,朝廷和锦衣卫,绝不是针对矿业,这只是梁成进的个人问题罢了。

    天启皇帝看了张静一一眼,又看向张养浩:“张严之……此人……当真本份吗?”

    张养浩立即道:“是,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人也踏实本分,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他的声誉很好,是少有肯从商的读书人,我大明许多的读书人,都是泥古不化,似这样的人……能出来支持新政,这是新政的福气。”

    天启皇帝若有所思:“噢,张卿也认得他?”

    张养浩道:“臣略知一二。”

    天启皇帝不露声色,只道:“那么张卿的本意是什么呢?”

    张养浩道:“陛下不妨旌表此人。”

    “旌表……”天启皇帝道:“可是朕不认得此人啊。”

    “这……”张养浩心里无语,这不过是走个过场,为何一定要认识?

    天启皇帝便笑了笑道:“罢了,明日召此人来见一见,朕可是火眼金睛,到时一看便知。”

    张养浩听罢,不由大喜,忙道:“陛下圣明。”

    当日,宫中传出旨意。

    这京城内,本还人心惶惶,现在听闻陛下要亲自召见张严之,自然此前的恐慌,也就慢慢的平息了。

    当然,许多人还是盼着,想看看最后的结果,不知这对张严之而言,是福是祸。

    因而股价略有松动,却没有一泻千里。

    张静一则回府,乐安公主朱徽娖见张静一穿着朝服,便动身帮张静一宽衣。

    此时,她已有数月身孕了,行动有些不便,不过这些事,倒还身体力行的。

    倒不是因为她当真勤恳,毕竟是公主之尊,自幼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只是她晓得张静一平日里也不喜别人伺候,自然也就不愿女婢多事了。

    一面宽衣,给张静一寻了一件宽松的轻纱道袍披上,朱徽娖温声道:“今日夫君怎的回来这样的早。”

    张静一眼带暖意,笑吟吟地道:“今日入朝见了陛下,出宫之后,便无所事事,索性早些回来了。”

    朱徽娖想起什么来,于是道:“现在辽东矿业如何了?”

    “马上就要好了。”张静一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朱徽娖眼露不解,道:“东风?”

    张静一也乐了,他似乎没有被朝中的事所影响,反而怡然自乐,带着轻盈的笑意道:“嗯,东风要来了。”

    次日一早,张严之便兴冲冲地来见驾,跟着领路的小宦官来到了西苑外头。

    张静一其实比他还早进入西苑,他也想凑凑热闹,见一见这张严之。

    随即,大臣们觐见,天启皇帝与他们寒暄几句,便道:“张严之来了没有?”

    “陛下,张严之来了。”

    “宣他进来。”

    一声通传,张严之小心翼翼地进入殿中,他毕竟此前虽有功名,可没有做过官,如今能面圣,对他而言,确实是荣耀的事。

    更不必说,这一次面圣,对矿业的影响极大了。

    只要得到陛下的几句夸奖,这就等于告诉天下人,矿业非但不会因为出过乱党而遭遇什么不测,反而地位可以更加稳固。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拜下,随即道:“草民见过陛下。”

    天启皇帝端详着他道:“你便是张严之。”

    “正是,草民是张严之。”

    “朕听说你从前是读书人。”

    “学生中过举。”

    “中过举,那确实不错了,只是此后为何没有继续会试?”

    “会试考过几次,说来惭愧,都落榜了。”

    “若是落榜,也可去吏部选官嘛,难道没有想去做县丞、主簿的打算吗?”

    “也有过,只是草民学业不精……”

    天启皇帝道:“所以你就经商?”

    说到这里,张严之便流下泪来,道:“臣一直对此前的风气不满,正是因为陛下励精图治,首开新政,才大受鼓舞,因而受此倡导之下,才尝试经商。”

    天启皇帝道:“原来如此,朕听闻你这矿业办的很好。”

    “愧不敢当。”

    “看来你也是擅长经营的人才了。”

    张严之诚惶诚恐地道:“还是陛下洪福齐天,庇护了我等小民,如若不然,怎会有今日的势头。”

    天启皇帝便询问他关于经营的事。

    他都对答如流。

    天启皇帝对这个人似乎还算满意,瞥眼去看张静一:“张卿你觉得张严之如何?”

    张静一道:“臣只是一个锦衣卫,又不擅经营,论起经营,臣的辽东矿业,还比不得他的一根手指头呢,陛下问错人了。”

    天启皇帝:“……”

    天启皇帝觉得张静一也算是人才了,直接将嫉妒表现得如此赤裸裸,这不是讽刺吗?

    天启皇帝很无奈地摇摇头,接着看向黄立极人等,道:“诸卿怎么看待?”

    黄立极咳嗽一声,道:“臣不擅经商,不过……新政现在需要的,就是敢于开此先河之人。”

    吏部尚书张养浩道:“陛下,臣昨日搜罗了一些关于矿业还有张严之在各报以及地方上的奏报,这张严之,很早之前,就以慈善而闻名,尤其是广平府,百姓们都称颂他为张大善人……”

    这一次,张养浩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今日请不来旌表,他这吏部尚书便算是白干了。

    说罢,将一沓奏疏送到天启皇帝的面前。

    天启皇帝道:“看来张卿极看好他。”

    “这样的高士,有德而擅长经营,正是我大明的陶朱,不可多得。臣响应新政,因而对新政的人才,一直比较留意。”

    天启皇帝低头看了几眼张养浩的奏报,随即点点头,看向张严之道:“甚好,那就旌表吧。”

    张严之得旨,立即感激涕零地道:“草民纵万死,也难报陛下万一。”

    说着,又是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张养浩则长长地松了口气。

    天启皇帝摆摆手:“好了,都退下吧。”

    众人自是纷纷告退。

    天启皇帝此时则看向张静一道:“张卿,留下。”

    张静一本来也不打算走,做了一个战术性的假退,立即脚像生了根,纹丝不动了。

    天启皇帝抬头道:“张卿方才为何不发一言?”

    张静一道:“因为臣在准备一件事。”

    天启皇帝诧异地看着张静一:“何事?”

    张静一道:“臣打算亲自去广平一趟。”

    天启皇帝道:“乱贼的事,你还要继续追究吗?”

    张静一摇摇头:“不,臣是想眼见为实,亲眼看看,这广平矿业,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今天下人都吹捧广平矿业,臣自想去学习一二。”

    天启皇帝身躯一震,接着便问:“何时动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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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介绍:
如果一个人不幸回到了天启六年。
此时大厦将倾,阉党横行,百官倾轧,民不聊生。
党争依旧还在持续。
烟雨江南中,才子依旧作乐,佳人们轻歌曼舞。
流民们衣不蔽体,饥饿已至极限。
辽东的后金铁骑已然磨刀霍霍,虎视天下。
而恰在此时,张静一鱼服加身,绣春刀在腰。
他成为了这个时代,以凶残和暴力而闻名天下的锦衣卫校尉。
在这个不讲理的时代,恰恰成为了最不需讲道理的人。锦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