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仗义每多屠狗辈
“来了!
是谁!”
院里传出警惕的低沉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人。
“是我,牛温。”
牛温的声音低沉,倒听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牛大哥!”
“是牛大哥!”
“快开门!”
“快开门!”
院里忽然多出了几道声音,有男有女,似乎听到是牛温,颇为激动。
“吱——”
院门打开,露出一个憨厚的年轻男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牛大哥!
你怎么来了!”
开门之人惊喜地说道,似乎是没想到牛温会来。
“这是?”
开门之人看了看陈启和刘二叔,带着疑惑问道。
“不是外人,进去再说吧。”
牛温说着就要带陈启和刘二叔进院。
“这些人躺着这里没关系吗?”
陈启指了指被刘二叔打晕的一众鹰犬卫。
“没事,反正东城门这边让鹰犬卫搅得晚上也没人敢出来。”
牛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里边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既然牛温都没说什么,陈启自然也犯不着为他们担心。
跟着牛温进了院子,陈启这才发现,这小小的院子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人。
不算抱在怀里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男女老幼整整十八个人。
十八个人整整齐齐地看着牛温,眼神里没有陈启想象的恐惧,只有深深地感激。
“这位是鹰犬卫新任校尉陈大人。”
牛温熟练地接过一个小妇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给众人介绍陈启,言语自然,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一院子的男女老少听见陈启是鹰犬卫的校尉,恐惧地往后退了退。
甚至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嘴巴瘪了瘪差点哭了出来。
“别害怕,大人跟我一样,与其他鹰犬卫不同。”
牛温温柔地抱起那个要哭的孩子,轻声安慰了几句,又转头说道。
众人这才恢复了些,但看向陈启和刘二叔的眼神仍旧带着戒备。
陈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看向牛温,等他解释。
牛温把那孩子放下,又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大人不是要我解释吗?
这就是我的解释。”
牛温指了指小院里的男女老少,陈启陷入了沉默。
“大人,这位是卢大爷,三个月前,他家的狗夜里狂吠,刀疤要我杀了他。
我把他带到了这里。”
老头头发花白,精神却极高,想来这段时间过的还不错。
牛温又走到一个中年女人面前,这女人似乎有些惶恐,看陈启看过来忙低下了头。
“这是孙家嫂子,她男人去年害了病去世了,从那之后寡居。
三个月前她在家里想起过世的丈夫,不禁哭出声来,结果被刘类那王八蛋听见了。
我借口托辞说喜欢寡妇,把她救了下来。”
“这个是……”
……
每个人的来历,牛温都跟陈启交代的清清楚楚,不管说到谁,都一脸感激地看着牛温。
最后牛温走到开门的那男子面前,说道:
“这是李四,他们一家四口人。”
陈启往旁边看了看,正是那个要哭的小男孩和递毛巾的小妇人。
小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睡得安逸。
“上个月,李四家的小闺女刚刚满月,晚上饿得哭了起来,被刀疤听见,就要灭了他一家四口。。
我主动请缨,假装杀了他们,带到了这儿。”
牛温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大人,这里是今年被我救出来的,前几年的或是被我送出京城,或是移居他处。
卑下说了这么多,不是求大人免我一死,而是希望大人多看看这些百姓。
牛温本就生于市井,长大后没有一技之长,成了个游荡街头的泼皮。
要不是街坊邻居可怜我,早就把我乱棍打死了。
后来进了鹰犬卫,牛温虽多年不务正业甘做泼皮,却也分的清是非。
奈何有心无力,世家压的我喘不过气,只有在夹缝里救些人,稍稍抚慰心中的愧疚。
大人,牛温可以死!
但希望大人以后秉持如今对世家之态度,莫要再伤害这些无辜之人。
不要让鹰犬卫成为东城门百姓的梦魇!”
牛温说完,跪倒在地闭上双眼,任陈启宰割。
跟着牛温跪下的,还有这满院的人,就连那襁褓中的女婴也哭嚎起来。
陈启看着这一个个本该被杀了的人,这一双双感激的眼睛,听着这绵绵的婴儿啼哭。
他忽然觉得在牛温粗犷跋扈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人的善恶不在于长相外貌是否和善,而在于心灵。
君不见,吊着三角眼一脸猥琐的老男人,能为了一只流浪猫在雨中撑伞。
君不见,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践踏着他人的尊严。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陈启到此时才相信了牛温的话,刘二叔也有些脸红。
牛温的所作所为,怎么不让人为之动容。
了解了世家的可怕,才知道这一切要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明白这难能可贵的安宁。
陈启伸手扶起了牛温,有些羞愧的不敢正视这满院的人。
就在刚才,陈启还一心想着怎么杀掉牛温。wwuukanshu.co
“你若早早告知,我又何至于此?
我同样厌恶这些人草菅人命的做派!
你放心,有我在,鹰犬卫自然不会如此。”
陈启没有再多说什么,陈启带着刘二叔匆匆离开了这小院。
陈启是不好再呆下去了,他以貌取人,总是用带色眼镜看牛温?
若是还赖着不走,脸皮再厚也遭不住……
………
陈启叫醒了熟睡的杨彦峰,三人坐上马车匆匆往回家赶。
那老者家陈启只有说声抱歉了,来日再登门致歉。
杨彦峰自然不必说,爬上马车就睡。
刘二叔也有些扛不住了,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两天两夜地不睡觉。
陈启接过马车的缰绳,夜里无人,虽有巡街的兵士,却也很好躲过。
总的来说,陈京的宵禁并不严苛,就算是被抓住,不过口头警告几句,也就放了。
陈启坐在车前,看着前方滚滚而来的黑夜,陷入了沉思。
鹰犬卫虽然一举解决了世家的侵蚀,但也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陈启自己加上牛温和他的手下,就算再算上营里的伙夫队,满打满算也没有五十人。
要知道,鹰犬卫作为禁军十三营之一,满编的人数可有一千两百人,如今还不足二十分之一。
况且,今天的事看似干净利落,其实也不过打了一个时间差,闪电战。
趁世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快刀斩乱麻一般斩掉了鹰犬卫的烂肉!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边,世家的报复会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今夜,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陛下,千万要给力啊!
第七十二章:进击的陛下
陈国皇宫。
御书房。
虽然已是深夜,但陈皇的御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陈皇伏在案上,面前堆满了批阅的奏章。
“陛下,已经过了子时了,该休息了。”
王胜总是侍奉在陈皇左右,此时正提醒陈皇夜已深。
陈皇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哈欠,看着满桌的奏折,不由苦笑了一声。
每日都是批阅奏折,他心里也腻歪。
每天面对这些死气沉沉的政务,连他自己也提不起精神。
“也罢,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早朝朕还得给陈启那胆大包天的臭小子擦屁股!”
嘴里虽然埋怨着,但陈皇嘴角却有一抹化不开的笑。
陛下有多久没有这么畅怀了?
一年?
两年?
还是五年?
世家横行,结党营私,罔顾国法。
在齐国的重压之下,陈国的内政也几近崩溃。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遍布朝野!
把整个陈国的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怀了,自从白日里传来陈启在鹰犬卫进行一系列铁血动作的消息。
陛下的嘴就没合拢过,连批阅奏折的效率也提高了些许。
王胜如是想着,又赶忙伺候陈皇回去休息。
明日朝堂,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
第二日一早,陈国皇宫外已经聚集了上早朝的大臣们。
陈国的早朝每月三次,若无重大庆典国事,则逢六而朝,即每月初六,十六,二十六。
每逢早朝,大臣们须子时起,熏香沐浴整理穿戴,五更至皇宫外等候,待皇帝陛下召见方可入朝。
因此,平素里朝中大臣们多不愿上早朝,往往拖拖拉拉到最后才堪堪到宫门。
只不过今天不同,还不到五更天,京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皇宫外已经熙熙攘攘站满了大臣。
“听说了吗?”
“这谁还能不知道,这么大的动静。”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哪蹦出来的猴子。”
“听说这事还牵扯到了沈相?”
“慎言!慎言!”
这些大臣们三五成群,互相透露着得到的消息。
“沈相!
昨日……”
兵部尚书何居易凑到了一个面色阴翳的老者跟前。
“不必多言,一切都由陛下定夺。”
老者正是陈国左丞相沈国成,他微微眯起双眼,像是在打盹儿,淡淡的打断了何居易的话。
就在此时,皇宫大门洞开,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陛下有旨,宣百官入朝!”
众大臣赶忙按次站好,缓缓进入皇宫。
待到进殿,文武百官左右排开,陈皇这才缓缓上殿。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君臣互相道毕,陈皇坐在龙椅之上缄默起来。
殿下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想第一个开口。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竟然陷入了尴尬地寂静。
陈皇等了很久,见没有人说话,心中不由冷笑。
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吗?
那就别提了!
他给王胜暗中使了个眼色,王胜立马会意,向前一步。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陈皇看着殿下站着的群臣,眼中露出戏谑的神色。
不说?
不说朕可就走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兵部侍郎方文成实在没法淡定下去了,他家一个三代家奴死在了鹰犬卫。
如果这事拿不出个章程来,他以后怕是在家里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准。”
陈皇淡淡开口,与平日里的语气完全不同。
“臣要参禁军鹰犬卫校尉陈启,上任第一天就大开杀戒,以权谋私!
他还大量遣散军士,致使鹰犬卫近乎崩溃。
臣请着刑部查办此人,以儆效尤!”
这方文成说话倒是铿锵有力,不像他那个废物儿子。
就连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能够泰然自若,大义凛然!
陈皇等他说完,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似乎无意地说道:
“此事可有实据?
仅凭方爱卿的一面之词,朕实在不好草率下旨。”
“陛下!
万不可放过此凶徒啊!”
方文成见陈皇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禁心间大急。
“陛下!方侍郎所言极是,禁军乃是拱卫京城的关键。
如今这校尉如此行事,到任第一天便杀害了两人,其中一人还是鹰犬卫的百夫长!
本有三百多人的鹰犬卫,如今已是不足五十人!
如今整个京城都传开了,闹得人心浮动,请陛下严惩!”
“嗯……确实不像话,其他爱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刘爱卿?”
“臣请陛下严惩恶徒!”
“卢爱卿?”
“臣请陛下严惩恶徒!”
陈皇一个个点名,无一例外都要求严惩陈启。
还有哪位大臣有什么看法?
“臣等附议,请陛下严惩恶徒!”
哗啦啦又跪倒几人,皆是沈相一系。
何居易也想跪下,却被沈相偷偷拉住。
沈国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沈爱卿如何看?”
陈皇有意询问沈国成,明眼之人都看的出来,鹰犬卫变动,最大的受害者是沈相一系。
不过沈国成作为陈国左丞相,位高权重,对这些鹰犬卫“小事”难道也能面面俱到?
“臣不知此事,不过倘若诸位同僚说得属实,想必此人确实该严惩!”
一句话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然后还没忘了踩上一脚。
陈皇闻言,脸上忽然浮现出慑人的冷笑!
好一个沈国成,好一个老狐狸!
昨日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吓了陈皇一跳!
东城门,鹰犬卫,竟然已经完全沦为了世家的工具!
亏他之前还以为他们只是从中干涉,没成想竟全部都是世家的走狗!
而且干的净是些腌臜事!
“东西抬上来吧!”
随着陈皇的话,几个宫内侍卫抬着一口大箱子进了殿。
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没看出什么端倪。
只是跪在地上的几人头顶冒出了大量的冷汗!
这箱子,怎么会在陛下这里!
“打开!
让朕的大臣们都开开眼!”
侍卫赶忙打开,里边满满的全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金子!
金光闪过,满殿哗然!
这满满一箱金子,怕是得有上万两!
怪不得一个小箱子得要几个侍卫抬进来!
“卢爱卿!
朕这里有一封信,是密谍司查到这口箱子时放在里边的。
卢爱卿,可知道这里边写的什么?”
礼部侍郎卢仁佳听了陈皇的话瘫倒在地,脸上一片灰白。
完了,全完了!
陈皇狠狠地一拍龙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们。
“可耻!
可恨!
我大陈立国至今已是数百年,朕虽非千古明君,但也夙兴夜寐不敢丝毫荒废祖宗基业!
而你们呢!
一个个人前满嘴的忠君爱国,背后恨不得把陈国的家底一滴一滴地挤出去!
尔等难道忘了国朝这几百年对你们的厚待?!
朕不说你们也该明白了,这封信里写的什么!
陈国虽弱,但也不是他齐国随随便便就能覆灭的!
那鹰犬卫的校尉,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他遣散军士,是朕的旨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一个小小的寒门都知道,而你们不知道!”
陈皇气的气喘吁吁,一只手扶在龙案上,另一只手指着殿中大臣们!
文武百官皆是噤若寒蝉,今日陛下的咄咄逼人与往日里和稀泥的模样截然不同!
众大臣不禁心有戚戚起来,难不成连自己的事陛下也知道了?
纷纷跪倒在地。
“臣等死罪!”
第七十三章:早朝之争
死罪?
自然是死罪!
但总把死罪放在嘴边就是不想死了。
见文武百官一齐跪下,陈皇脸上的恨恨之色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脸色逐渐变成了青白。
这就是陈皇的无奈,一旦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精明的老狐狸就会一齐请罪!
法不责众人,难不成真的让陈皇杀了所有人?
陈皇微眯双眼,似乎正在平复刚才激荡的心情。
大殿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只有陈皇喘粗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往常里,陈皇妥协了无数次,但这次乃是叛国之罪,怎么能够姑息!
卢仁佳是必定不能放过的!
就算是殿中的文武百官也没有人原以为他求情。
通敌叛国,这种罪名就是两位丞相也担不住。
“将礼部侍郎卢仁佳免去官职,打入刑部大牢。
卢家之人削去爵位,贬为庶民逐出京城!
卢仁佳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会审!”
陈皇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也知道,现在显然不是气愤的时候。
说来有些悲凉,自即位以来,陈皇还是第一次免去世家官职。
这些世家就如同森林里的老树,树的年岁久了,难保不会根盘交错。
平素里,这群老狐狸虽然分为左右两个派系相互攻讦,但少有大罪,哪怕是贪墨之罪也不过罚奉而已。
昨日若不是陈启大闹鹰犬卫,使得卢仁佳暂时压下了这箱金子,结果半路上被密谍司的人查了个正着,怕是这箱子出了城陈皇也不知道。
看来陈启这小子还真是朕的福星,让他进鹰犬卫还真是进对了。
心里如是想着,陈皇的脸色也逐渐好看起来。
“方爱卿,你身为兵部侍郎,禁军虽不归兵部直辖,但也在兵部监督之下。
如此恶徒,竟然还当上了百夫长!
若不是朕敕命陈启为鹰犬卫校尉,尔等是不是要在朕的眼皮底下包庇此僚!”
方文成吓得连忙叩头,今日陛下的言语格外果决,全然没了往日的宽仁。
“陛下,臣有罪!
臣未能发觉鹰犬卫的异动,请陛下治臣的失察之罪!”
他倒也不傻,通敌叛国给齐国送礼之事自然是万万不可承认!
失察之罪虽然也不轻,但总好过灭门抄家!
陈皇也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也只能如此了,处理一个卢家已经是极限。
世家之患非一日可除,只能慢慢蚕食。
“众爱卿都平身吧。”
“谢陛下!”
除了方文成依旧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百官中有些心虚者见陈皇怒气已消,不由松了口气。
看样子陛下对这件事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然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
“方爱卿也平身吧,身居兵部要职,当恪尽职守,切不可玩忽懈怠!
这次就先记着吧,罚你半年俸禄以示惩戒。”
方文成闻言心中大喜,刚爬起来又忙不迭地跪下。
“谢吾皇仁慈,臣当恪尽职守,必不负陛下所托!”
“起来吧。
列位臣工还有何奏章?”
陈皇对于今天的效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天知道他为这些世家烦恼了多久。
皇帝虽然看起来至高无上,但行事却诸多制肘。
就拿鹰犬卫一事,陈皇已经多次想要裁撤,却都被世家阻拦。
如今更是除掉了卢家,虽然卢家不过是小小的县子,远远称不上世家。
但总归是看到了希望。
如今陈国正是风雨飘摇之际,齐国重压之下难免没有心思异动之人。
流水的皇族,铁打的世家!
若不警戒,还不等齐国打过来,陈国内部自己就垮了!
“陛下!
老臣有本奏!”
从进殿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相竟然走了出来。
刚刚有些庆幸的百官,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鹰犬卫一事涉及的都是沈相一脉,此时王相跳出来,是要痛打落水狗吗?
“陛下!
臣请陛下裁撤鹰犬卫,免除鹰犬卫校尉陈启之职!”
此话一出,不但沈相一脉不解,就连王相身后之人也都面露惊容。
这是什么意思?
此乃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多年以来,沈相不断蚕食王相在朝中的势力,如今已是相持不下水火不容。
怎么反而帮起沈相一脉来了?
难道……
百官们想起前些日子的传闻,王相家的二公子王胜坤被太子和一个陈姓的举人打的面目全非。
王家勃然大怒,整个京城搜捕了数天。
最后还是陛下出面,许了王家一个太子妃的人选,这才不了了之。
难不成那陈姓举人就是这鹰犬卫的新校尉?
又想到这叫陈启的家伙还真是举人变校尉,众人心中恍然大明白。
这是朝着陛下宣泄不满呢……
心中暗叹,怪不得这小小的校尉敢把世家掌控的鹰犬卫作了个天翻地覆,原来是这个狠人!
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小的举人,哪怕是跟太子殿下一起。
殴打王家嫡系公子简直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这要是让他们知道陈启殴打王胜坤时,连李庆之的身份都还不知道,还不知道他们是何等感想……
“陛下!
鹰犬卫乃是祖制,万不可废!
况且如今鹰犬卫已是弊病尽除,正是重展往日盛况的时候,怎么能说裁撤就裁撤,还望陛下三思!”
让众人更加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沈相竟然不同意!
如今鹰犬卫已是无用之物,留着反而是个祸患,沈相难不成与那小子有恩?
不管是沈相一脉还是王相一脉,都已经看不懂了。
这两位陛下之下陈国最有权势的老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角色互换?
“陛下,臣以为沈大人此言差矣。
如今的鹰犬卫已是破败无人,早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留着反而会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
退一步来说,陛下若是不想裁撤鹰犬卫,也一定要撤换鹰犬卫校尉!
此子手段狠辣,将禁军交到此人手里,绝非社稷之福!
况且此子乃是青州府解元,举业未成而半途当兵,亦与祖制不符!”
面对沈国成的反对,王天罡从容不迫,只是语气里裁撤陈启的意思越发坚定。
除了少有的几个精明之辈,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断定王天罡定是要报复陈启殴打王胜坤!
陈皇也有些迷惑了,难不成这王右相真的是要报复陈启?
“陛下!
此乃英雄出少年!这陈启乃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才到任一天就肃清了鹰犬卫。
如今鹰犬卫百废待兴,正是需要此子之时!
依臣之见,这陈启不但不能撤换,反而要提拔!”
沈相不遗余力地想要把陈启留在鹰犬卫,除了兵部尚书何居易,根本没人明白!
陈皇也不禁犯了难,王右相乃是守陈一派,平素里宽厚为国,不像是公报私仇之人。
今日怎么……
对于沈国成他是更加看不懂了,卢仁佳乃是沈相一脉,鹰犬卫也是沈家多年布置。
如今被陈启搅了个稀巴烂,怎么反而要提拔陈启?
陈皇如今一头雾水,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陛下!”
见陈皇犹豫不定,沈左相再次开口,
“既然此次这陈校尉立功,陛下何不召他上殿。
既是举人,也算有参与朝政的资格了。
更何况是关乎陈校尉的前程,何不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王相闻言脸色一变,沈国成此话一出,怕是陛下就要该注意了。
果不其然,陈皇听闻不禁眼神一亮,觉得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
“王胜。”
“老奴在!”
“传陈启。”
第七十四章:入宫
传陈启入宫?
众朝臣皆有些不知其所以然。
想当初自己世家出身,也是在金榜题名亦或是家族举荐之后才有幸入宫面圣。
这陈启何德何能,区区一介寒门,竟然惹得两位丞相相争不下,最后陛下还传其入宫面圣!
此事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蹊跷,众大臣此时不敢多言。
皆面露正色,等人带到。
整个金殿都陷入了沉寂,只有极其细微地谈话声。
“大哥,这是哪来的小子?
竟然如此受宠,想当年咱们几个在十三营校阅第一,先皇也不过赏了句骁勇。
不过是杀了几个贼子,怎的如此待遇?
想我老许,在战场上杀了多少狗贼,怎么也不见陛下夸奖我一番。”
“老许,大殿上少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碎碎念的乃是四大将门里许家的许川,也就是许此生的父亲。
而低声呵斥他的人,也就是他口中的大哥,正是上次带着杨彦峰去拜师的杨家老大,杨肖。
许川被杨肖呵斥,也不再多说闭上了嘴,只是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不忿。
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王八羔子,在禁卫混的比咱爷们还风光!
……
陈启此时正在鹰犬卫忙活,身边三十多人被他使唤的团团转。
牛温昨晚那十几个手下也在其中。
虽然被刘二叔打昏在大街上睡了一晚,都有些感冒,但好在都是年轻汉子,也无大碍。
如今误会解开,刘类也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鹰犬卫,自然已是皆大欢喜。
倒是柳大业那小子,不仅死活不开口叫姐夫,还喜欢上了当炊事兵。
陈启本来也没指望他,他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大人,大营西边的木牌子已经立起来了!”
“大人,告示已经让朱三八带人去张贴了。”
“大人……”
朝上百官还等着陈启,这边鹰犬卫上下忙活地不可开交。
“陈校尉!陈校尉!”
正在交代鹰犬卫征兵流程的陈启忽然听到营外有人呼喊,声音尖细有些熟悉。
陈启回头一看,果然是老熟人。
王公公!
这老太监整天神出鬼没的,陈启也见怪不怪了,赶忙迎了上去。
“王总管,怎么今日有空到鹰犬卫来?”
“咱家哪有这闲工夫?
陛下口谕,宣你入宫!
快随我入宫去。”
陈启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青天白日没事宣他进宫干嘛。
不过陈启哪里敢不从,匆忙交代了牛温鹰犬卫的一些事务,就虽王总管坐上了马车。
“王总管,陛下宣我入宫所为何事?”
马车里陈启嘴里问着话,手里却没闲着,神色不动的塞了个玉雕似的小玩意儿。
这东西陈启有的是,满满一集装箱。
塑料的,工艺品。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化工化学专业,这王总管一准儿没见过。
果然,本来见玉雕模样王胜是准备出言拒绝的。
结果陈启把这玩意儿放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竟然不是玉的!
又仔细摸了摸,竟然不是见过的任何原料!
好东西!
王总管面色不动的收了起来,对陈启是越发顺眼了。
陈启见他收了起来,也放下心来,果然自古太监都贪财,大总管也一样!
“还望公公指点。”
陈启略一拱手,直等着王总管开口。
毕竟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王胜此时也不拿架子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
“陈校尉只管放心,这次是好事!
校尉在鹰犬卫立了功,陛下正准备封赏呢。”
王胜就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又交代了几句陈启入朝的礼仪,便闭口不言。
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看得陈启一阵目瞪口呆。
这老阉狗!
区区不到十句话,这就把他打发了?
感情这还是充值制度?
笑脸会员了解一下?
您好,您的会员已到期……
见王胜不再理自己,陈启索性闭上眼睛,任由马车疾驰。
“陈校尉,到了。
跟着咱家进去吧?”
王总管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皇宫外。
到了皇宫可就不能驾车了,就是左右丞相也得下轿步行。
陈启老老实实跟在王总管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上。
这皇宫与前世的紫禁城大有不同,虽然同样气势恢宏,但却多了几分江南的韵味。
走了好长一段路,陈启估摸着这皇宫要比前世还要大上不少。
就在陈启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前边的王总管忽的停了脚步。
回头对陈启说:
“陈校尉在此等候,待我进殿禀报。”
陈启抬头看了看那个还在极远处的金殿一阵无言。
这规矩也忒多点儿了吧?
陈启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候,王胜则一路小跑进了殿。
“陛下,鹰犬卫校尉陈启已经带到,正在门外候旨。”
王胜的声音让陈皇和百官们皆精神一振。
终于特娘的来了!
让这么多王公大臣等他一人,这大陈开国以来除了皇帝,陈启还是第一人。
有些年岁大的尚书勋贵腿都站麻了。
“宣吧。”
陈皇也等得有些不耐,早知要这么久,还不如早朝后召见。
不过既然开了金口,自然没道理收回。
“宣鹰犬卫校尉陈启觐见!”
“宣鹰犬卫校尉陈启觐见!”
“宣鹰犬卫校尉陈启觐见!”
三道传话,这才落入陈启耳中。
心里想着路上王总管嘱咐的礼仪,陈启敛裾上阶。
说实话,第一次见这场面,陈启还是有些紧张的。
虽然上次已经见过陈皇,但如此场面还是头一遭。
陈启努力让自己自然些,摆出一副前世电视剧里见到的模样。
百官也不禁抻直了脖子往殿外瞧,这让陛下青睐,引得两相舌战的校尉到底长什么模样?
终于,陈启出现在殿外。
神色淡然,目若星辰。
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陈启格外俊朗,头发束起,一缕白丝略微出尘。
在百官眼中,阳光下的陈启翩然若仙,竟多了几分谪仙韵味。
好一个俊逸的少年郎!
不见谄媚,未有恐惧,一丝紧张也成了知礼。
虽然是禁军校尉,领的是军职,但一股书卷气却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陈启敛裾抬腿进殿之时,忽然被低矮地门槛拌了一下。
在众大臣吃惊地眼光里,陈启狠狠地向前摔去。
什么俊逸少年?
什么谪仙气质?
什么书卷之气?
在这个狗吃屎的前摔里荡然无存。
这……
第七十五章:无耻之徒
金殿中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陈启也有些羞忿,这当众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皇宫谁建的?
还有没有点儿公德心?
好好的大殿修上个门槛干嘛?
不过此时却不是抱怨地时候,陈启赶忙爬了起来,只是再也没了刚才的出尘模样……
陈皇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好笑,并没有怪罪陈启。
这小子,每次出场都些出人意料。
陈启低下头,小步上前,跪了下来。
刚想开口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王胜教他的话,这一摔把他满脑子的记忆都摔散了。
只好学着前世电视剧里的模样三跪九叩,嘴里高喊。
“臣鹰犬卫校尉陈启,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卧槽!无耻!
百官心里此时已是一片骂声,这小子有够无耻的。
还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真是舔狗到了极致。
陈启哪里知道这万岁万岁万万岁乃是后世中央集权到极致的产物。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如此曲意媚上……
他见没人说什么,还以为自己蒙对了,正暗自窃喜呢。
哥哥前世就爱看古装电视剧,怎么样?
用上了吧……
陈启完全没有注意到群臣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了。
那许川更是暗中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陈皇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奉承,他本就是个跳脱性子,说到底也有些好大喜功。
被世家门阀掣肘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顺耳的话。
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
“唔,平身吧。”
“谢陛下!”
陈启连忙站起身,抬头看了看陈皇。
与那日的颓废大叔不同,今日的陈皇精神饱满,一身华贵的龙袍更是有种天下至尊的感觉。
“放肆!小小的校尉也敢直视龙颜!”
陈启还没弄清楚状况,忽然跳出来一个中年大臣,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呵斥。
陈启看了看他,两抹小胡子又细又长,满脸的嫌弃。
“小胡子,你是哪位?”
小胡子?
满殿的文武大臣差点没笑出来,堂堂御史被叫做小胡子,这说出去也算一桩笑谈了。
那御史显然没想陈启如此无理,愣了一下,一张鞋拔子脸涨的通红。
“你!你!”
他抬手指着陈启,嘴边那两抹细长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
“陛下!
此子狂悖无礼,于这金殿之上全无敬畏,有失体统,请陛下治罪!”
小胡子御史倒是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转身跪在地上,声音凄厉。
至于吗?
这声音让人听了还以为陈启对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启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陈皇见此情景也不禁扶额,这陈启,每次都要闹出些幺蛾子。
“胡爱卿起来吧。
陈爱卿年纪尚轻,又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紧张。”
陈皇只好做起和事佬,总不能看着他们两个掐起来吧。
陛下发话,那胡御史,也就是陈启口中的小胡子,只好忿忿地站起来。
虽然陛下金口玉言不与这小子计较,但这仇却埋在了他心里。
好小子,你给本御史等着!别哪天让我揪住了小辫子,本御史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站回队列,但胡御史的眼光却一刻不离地盯着陈启,就连两撇小胡子也随着他的气愤上下晃动着。
陈启撇了撇嘴,也有些无可奈何。
自从来到京城,特别是他放弃科举一途之后。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肆无忌惮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要放在以前,陈启整天与满嘴之乎者也的文人在一起,总归还是矜持几分。
刚才也不至于开口就是一句小胡子……
入京以来,整天与四大将门的公子泡在一起,他们四个性子粗犷不羁,要想管住他们,道德文章哪里管用?
只有一个办法,怼打!
也就是嘴里一边骂着,脚下一边踹着……
后来不管是遇到李庆之还是进入鹰犬卫,哪有个正经人?
时间久了就容易习惯,这一习惯这嘴就容易秃噜……
索性不去想,陈启觉得如今也没什么不好。
简简单单,也不必去参加那劳什子的诗会,看那些伪君子满嘴的仁义道德,背后却是男盗女娼!
“陛下!
既然陈校尉已经到了,也该开始刚才未结束的提议了!
老臣依旧觉得陈校尉应该离开鹰犬卫!”
王相淡淡开口,陈启看了看这老头,不知是谁。
不过陈启也猜了个大概,这老头儿身上官袍雍容华贵,又站在百官首位,必定是两相之一。
“陛下,老臣倒是觉得,鹰犬卫都统之职非陈启不可!”
又一道声音传来,陈启循声望去,正是与先前那老者站在一起分庭抗礼的另一个阴翳老者。
陈启心中暗想,这便是陈国两相了吧,只不过自己一介校尉,如何值得让两位巨佬争论不休相持不下?
“陈爱卿,你意下如何?
是想继续科举之路,放弃鹰犬卫之职,还是留在鹰犬卫。
你若留在鹰犬卫朕便下旨封你为鹰犬卫都统,掌鹰犬卫一概事务。
这次你立了大功,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启有些不知所以然,不是说鱼与熊掌可以得兼吗?
鹰犬卫也去得,秋闱也考得。
疑惑地看了陈皇一眼,陈皇脸色平静像是丝毫不记得有这回事。
陈启心下一思量,难不成还要我自己再提一遍?
小孩子才做选择,作为成年人我都要!
“陛下!
不知可不可以……
都要?”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百官再也憋不住,脸色黑压压的一片。
无耻!
贪婪!
狂悖!
不要脸!
陈皇听了也不禁微微一鄂,这小子还记得清楚呢?
陈皇对此内心也是有些羞愧的,此事是他闹了个笑话。
因为陈启之事没有先例,他也没有太当回事,只管让他进营便是,秋闱是后话了。
只是他也是糊涂了,王胜传旨回来以后才记起。
虽然祖制里没有举人入军职以后不可继续科考,但却有一条,凡将士不可科举。
也就是说,陈启虽然可以由举人转为鹰犬卫校尉,但这是不可逆的。
如今陈启的敕命还未正式做册,尚有转圜的余地,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不过陈皇如今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曾给陈启下过口谕,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放肆!
你当这朝会是坊间的买卖?
哪里轮到你讨价还价!
军伍之人不得科举,此乃祖制,岂容你如此亵渎!
臣请陛下治此僚的死罪,以儆效尤!”
“大义凛然”的小胡子同学又跳了出来。
他作为御史,本就是言官,平日里就如同疯狗一般抓住谁咬谁。
如今陈启得罪了他,更是如同公鸡中的战斗机,怒气值直线上升……
陈启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陈皇。
见陈皇颇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也知道这小胡子说得恐怕是真相了。
果然,皇帝一家都是大尾巴狼!
第七十六章:胡话王
“咳咳……”
陈皇用咳嗽掩饰了些许尴尬,看了看陈启,示意他选一个。
国朝几百年以来这还是头一遭稀罕事,皇帝听臣下的,选择封赏,还是区区一个校尉。
总归是因为心中有愧……
陈启看这架势,想来今日这一选是躲不过了。
“陛下,若臣离开鹰犬卫,鹰犬卫是否还会存在?”
陈启在回答之前,先问了这个问题。
若是离开之后撤除鹰犬卫,那他自然选择继续科举之路,一切走上以前的老路,皆大欢喜。
倘若继续留着鹰犬卫,他却不能走了,且不说柳大业还留在鹰犬卫,如今更是多了杨彦峰与刘二叔。
这军规可不是过家家,进去容易,想出来除非兵部特批,不然就得一辈子留下。
陈启这种情况是极其少见的,谁叫他是解元之身又是皇帝陛下的“大侄子”。
虽说运作一番剩下的几人也未必出不来,但必定需要极其长的时间。
下个月鹰犬卫就要开拔前往云州剿匪,凭着原来鹰犬卫三百人都不一定能打的下来,如今三十多人,去了岂不是送死?
众人皆没想到陈启有此一问,倒是沈相略有深意地看了陈启一眼。
陈皇知道陈启与柳家的关系,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但是想要撤除鹰犬卫,也要在下个月的大朝会上,毕竟是祖制的改动,不可草率。
但那时候鹰犬卫怕是已经皆然战死了……
至于派其他营卫去剿灭山匪也是不现实的,这又涉及到军规。
太祖年间就有万古不易的规定,无特殊事宜不可改动既定之军务。
这是为了防止有身居高位之人一时兴起坏了战机,毕竟那个战乱年代,战机稍纵即逝。
一点小小的怠慢就有可能引发雪崩式地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下个月的剿匪,还是必去的。”
陈皇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百官们除了两位丞相皆是一头雾水。
见陈启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更是不知所以然。
什么剿匪?
剿匪跟留不留在鹰犬卫有关系?
难不成……
这小子贪生怕死,若有剿匪之事便畏缩不前?
一念及此,胡御史心下猛然火热起来,这可是打击报复的好机会。
只要运作的好,就算陈启重回科举之路也是名声尽毁!
“无耻之徒!”
陈启正准备开口告诉陈皇留在鹰犬卫,却被忽然跳出来的小胡子打断!
“陛下!
着陈校尉踌躇不定,想必是被那剿匪吓破了胆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这陈启竟然因为鹰犬卫之职责所在而退却!
此乃大奸大恶之相,若是放任此僚,怕是以后我陈国就要多出一只硕鼠了!”
陈启回头看了一眼一脸义愤填膺地小胡子,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这小胡子今天是吃了枪药了?
没有什么他不掺和的!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这胡御史三番两次的挑衅,已经让陈启的忍耐到了极限。
既如此……
“陛下,臣想问这小胡子几句话。”
“准了。”
陈皇今日对这胡御史的感官也有些差,三番两次打断,又几乎陷陈皇于尴尬之境地。
事实证明,领导讨厌你的时候,就是你快要倒霉了……
“小胡子大人……”
“本官乃是直隶监察御史胡华枉!”
胡御史实在受不了陈启这一口一个小胡子,有些炸毛地说道。
胡话王?
这名字跟小胡子御史还挺配。
直隶监察御史?
原来也是个七品的小官,怪不得站在末班,若不是沾着直隶的光,怕是早朝也没他的份。
没有在称呼上纠结,陈启接着说了下去。
“胡大人,你说我是无耻之徒,国之硕鼠,可有凭证?
陈启虽然是一介举子,如今也不过一校尉,但却容不得他人泼脏水。
大人虽然是言官,有捕风捉影之说,但却也不能空口白牙地诬赖!”
陈启的话掷地有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看得满殿地文武大臣一愣一愣的。
胡御史显然没想到陈启竟然还是如此嘴硬,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吧?
“本官上奏自然是有理由的,你身为禁军校尉,剿匪在即却要落荒而逃,这岂不就是冗官之相,硕鼠之为!”
小胡子说话时像是颇为自得,两撇细长胡子都一上一下跳动着。
在他看来陈启这种无耻之徒,定然不会把名节看得比命重要,离开鹰犬卫才能保命!
“谁说我要离开鹰犬卫?
大人莫不是入了梦,或是得了癔症?”
陈启出言讥讽,百官也这才想起,这无耻小子确实什么也没说就被胡御史打断了。
只不过陈启面露难色大家都看得清楚,难不成还真去送死?
陈启脸色难看可不是因为名节性命的纠结,而是鹰犬卫此时的情况太不乐观。
十几天时间,他去哪找到人剿匪?
不过办法总会有的,现在也不是着急的时候。
“哼!不但无耻,还口放厥词!”
“小……胡大人!
虽说我想要为陛下效死,但留在鹰犬卫其实也是有些条件的。”
胡华枉一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心想陈启接下来肯定会要求他一起去鹰犬卫。
“陛下!
既然胡大人怀疑臣的忠心,微臣想请胡大人做此次剿匪的监军!
若是如此,我便留在鹰犬卫。”
陈启的语气里带着底气不足,带着惧怕,带着一丝侥幸。
活像是一个不顾一切的赌徒,就连眼白也被陈启憋红了几分。
听了陈启的话,就连沉默不言地王右相都失笑地摇了摇头。
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拙劣地威胁着实有些可笑。
小胡子更是乐了,这下更好,又是一个欺君之罪跑不了了。
此时正是他大刷声望之时,连忙出列跪地,大声喊道:
“陛下!
臣本布衣,蒙国朝恩宠得以入官,如今正是臣为陛下效死之时。
虽鹰犬卫羸弱,但臣愿以此身保国,愿陛下成全!”
殿中文武百官见他如此模样,心头不禁大骂。
好你个小胡子,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无耻之徒!
这大好的刷声望的机会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个监察御史!
此时金殿之中,两位丞相低眉阖目,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陈启进殿这两位就一言不发,完全没有之前争论不休的模样。
文武百官有的看着“侠肝义胆”“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胡御史心生羡慕。
有的望着跪地不起的陈启,暗骂愚蠢!草包!
只有陈皇一人脸色怪异,有些茫然。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与陈启有过“交锋的“庆王爷””哪里会信陈启这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心下一思量,就明白过来了。
这小子又要演戏坑人了!
他根本就打定了注意留在鹰犬卫,如今能坑一个是一个!
果然,朕这“大侄子”就不是省油的灯!
第七十七章: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臣愿留在鹰犬卫为陈国效命!为陛下效死!”
陈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没有了刚才的底气不足和惧怕,多了几分调笑之意。
还跪在地上洋洋自得的胡御史一听此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留在鹰犬卫!
“难得你有如此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朕便封你为鹰犬卫都统,鹰犬卫调任东宫禁军。
朕知道如今鹰犬卫兵卒所剩无几,这征兵之事也交由你去办吧。”
陈皇的一席话代表此事已然定了下来,胡御史不禁面色一苦。
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了……
“谢陛下!
臣定当为陈国鞠躬尽瘁,为陛下效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启再叩首,还趁着低头的空挡微不可查的瞄了一眼旁边的“小胡子同学”,顺便比划了一下个中指。
胡华枉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动作。
但他已经没心情跟陈启计较这些了。
“胡爱卿。”
“臣在。”
胡华枉的声音宛若鹌鹑,唯唯诺诺全然没了先前的得意。
“尔之真心朕亦能理解,甚感欣慰。
你身为监察御史,不仅能够为朕风闻奏事监察百官,还有如此爱国忠君之举,实在难得。
既如此,朕就命你为此次剿匪之监军,好生用命,不可懈怠!”
果然……
胡华枉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
监军!监军!
鹰犬卫不足百人,监得是哪门子军!
听说那云州悍匪盘踞在山中,把前去围剿的云州卫近三千人,搅了个人仰马翻。
如今派鹰犬卫前去,本就是一场阴谋,可笑自己还眼巴巴地请命!
“退朝!”
“退朝!”
“退朝!”
该赏的该罚的都处理完了,陈皇站起身,挥了挥衣袖,就此退了朝。
待陈皇离去,满殿的文武大臣也三三两两地散去。
只留下小胡子颓败地跪在殿中,一脸的生无可恋。
陈启颇有几分得意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走到小胡子面前。
“小胡子大人,以后这段时日在军中行走,还望多多关照。”
说罢,头也不回,留下欲哭无泪的胡御史扬长而去。
嘿,想坑小爷?
门都没有!
………
如今剿匪之事迫在眉睫,还需多多思虑。
不管怎么说,凭着现在鹰犬卫这区区几十人是万万不行的。
云州匪患,这本就是针对柳大业的阴谋。
如今更是因为陈启的一番手段,得罪了大批世家之人,此战已经成了实实在在的阳谋。
他刚刚接手鹰犬卫,若是打了败仗,遭人弹劾事小,还有可能在云州丢了小命。
为今之计,只有急征一批兵卒补充鹰犬卫。
至于这临时征兵的战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起码也要凑个人数,否则连阵仗都摆不起来,还剿哪门子匪?
三五十人的鹰犬卫难道去给山匪们送菜?
如今最尴尬的是鹰犬卫名声太差,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入卫。
鹰犬卫在百姓眼里说不定还不如那些山匪来的可爱些。
陈启脑子里一团浆糊,有些心不在焉的出了皇宫。
“陈小子!”
陈启正头疼去哪征兵,两个黑影忽然从一边闪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陈启定睛一看,原来是杨彦峰他爹和一个黝黑汉子。
刚才出声说话的正是一边的黝黑汉子。
陈启见这汉子与杨肖一样穿着武官朝服,想来也是将门之人。
“杨大……叔。”
陈启拱了拱手,犹豫再三还是叫了声杨大叔。
说起来他们辈分有点乱,按刘二叔的辈分来说,这声杨大叔叫的不差。
但是他名义上是杨彦峰的师父,叫一声杨大哥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杨肖年纪跟陈启他爹差不多大,那声哥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大哥,这就是那四个混小子上次拜的师父?
真不要脸,有我们将门的风范!”
那汉子一脸欣慰,这句不要脸像是他的赞赏……
自从知道了这陈启是许此生的师父,原本还愤愤不平的许川怎么看陈启怎么顺眼。
将门中人,就该如此!
杨肖倒是稳重许多,但也没说什么,仿佛他也觉得不要脸是极好的夸赞。
“这是老许,许此生那臭小子的老子。”
老许?
陈启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嘴一秃噜,张口就是一句。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那许川还正笑着,忽然脸色僵了一下,又四周瞄了几眼,发现没什么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陈小子!
你乱喊什么!
吓死老子了!”
陈启是无意识的嘴秃噜,没想到还有新收获。
这许此生的老爹怕是个气管炎,惧内的很……
了解内情的杨肖见此情形,不禁大笑。
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得紧。
“不知两位大叔叫住我何事?”
陈启没有在此事上纠结,老许的梗说了他们也不懂。
“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
待会让家里那几个臭小子去鹰犬卫报到。”
许川没好气地说道,看来刚才一句要老婆不要,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陈启又想到泼辣的刘二叔家……
果然,自古将门出老虎……
“这个自然没问题,只不过鹰犬卫现在人手稀缺,下个月又要剿匪,现在过来只怕……”
现在加入鹰犬卫,与送死何异?
陈启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活着回来,只是寄希望于凭借集装箱里的物件,保住几人罢了。
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岂会不明白陈启的意思。
随意摆摆手道:
“无妨!
我将门儿郎,何惧生死。
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一番,不过一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些臭小子是不会成长的。”
陈启还想说什么,杨肖和老许却大笑着离开。
陈启望着他们的背影,一阵感激。
虽然是想让杨彦峰他们磨砺一番,但这又何尝不是对陈启的帮助。
有四大将门的公子做亲卫,征兵的时候怎么说也要轻松许多。
毕竟,四大将门的名声在陈国还是颇为让人信服的。
只不过,虽然陈启心怀感激,但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以将门的性格就怎么痛痛快快走了?
好像少了点什么……
果然……不告而别对于这二位来说有些过于文雅了……
“臭小子!直娘贼!
把老子的种教好,哪天和你一样不要脸了,老子请你喝酒!”
陈启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老许!
第七十八章:鹰犬卫征兵
陈启回到鹰犬卫大营不过半个时辰。
张扬许此生唐玉麟三人就忙不迭地赶来了。
这几日闲在家里,三人浑身都不自在,如今被告知入鹰犬卫做陈启的亲卫,哪里还等的了。
“大哥,我小姑……”
“滚!”
刚刚见面的张扬同学收获了陈启的爱心大脚板一只……
………
整个鹰犬卫不到五十个人,全都被陈启调动起来。
“朱三八,带人这些征兵告示去贴到各个城门去。”
“王麻子,带人去买上些鞭炮回来。”
“牛温,带上几个人去东城的裁缝铺做些旗回来。
把咱们鹰犬卫的征兵启示都给挂上。”
“老刘,你带几个力气大的去买几张长桌回来。”
整整忙活到晚上,陈启才有时间坐下歇歇脚。
没办法,时间紧任务重,明日便要开始征兵。
虽然征兵只是个幌子,真正退敌的办法陈启已经有了,但声势也是很重要的。
若区区不到五十人就能剿灭让云州卫头痛的山匪,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第二日一早,陈启便带着鹰犬卫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地朝着人流最多的北城门出发。
至于为什么不在东城门?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
先不说东城门平日里几乎没有人通过,就是凭着鹰犬卫这几年在东城门附近的赫赫凶名,谁愿意来?
谁敢来?
虽然陈启接管鹰犬卫之后已经派人去安抚东城的百姓,但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名声太臭!
就连那日陈启遇到带着儿子离开的老者至今都没回来……
这也让陈启有些愧疚,住了人家的房子,搞得像是做了贼一样。
………
“听说了吗?今天出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听今日进城的人说,在各个城门口今日都贴了征兵的告示。”
“嘁,我当什么怪事。
这朝廷征兵那不是常有的事吗?
就上个月,我大姑家的二表哥的老婆的舅舅的儿子的姨夫家的大侄子还入了伍呢。
这年头,好男不当兵!”
“你知道个啥,这次征兵的是哪个卫你绝对想不到!”
“哪个?”
“鹰犬卫!”
“什么?
哈哈哈哈哈……”
“我没听错吧?
就那个狗腿子卫?”
“嘘,小点声,听说里边都是青皮子,你小心点……”
这一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着鹰犬卫征兵的消息。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讥讽的声音就没断过。
鹰犬卫上一次贴告示征兵,得是一百年前了吧……
“犬儿卫,犬儿卫,不给拿皇粮的窝囊废!
狗儿乖,狗儿乖,世家的狗儿吃人的怪!”
北城门附近,几个孩童唱着不知谁编出来的童谣。
“大哥,我去赶走他们!”
杨彦峰见陈启脸色难看,上前一步就要轰散那群小孩。
“算了!
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何必与他们置气!”
陈启出声阻拦道,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陈启是真没想到鹰犬卫已经烂到骨子里,烂到人心里了!
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鹰犬卫所有的人赶到了北城门。
长桌长椅摆好,竖起数面大旗,告示也贴了好几张。
让人在北城门口放了几挂鞭炮吸引注意。
结果,看热闹的不少,真正报名的却一个也没有。
陈启自认自己给出的条件不差,看了看桌上的告示,不禁有些泄气。
“鹰犬卫今日征兵,凡年龄在十六至三十五之间的青壮皆可报名。
每月饷银二两,非战时每月两日可回家。
农忙时,若无战事可回乡务农七日。”
饷银比一般禁军足足高出三千银子,还别开生面的给兵卒放假!
从早到晚,陈启一直带人守在北城门。
但是直到北城门关闭,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收了吧。”
陈启有些颓败地说道,他不敢相信竟然是如此结果。
按理说,鹰犬卫的名声再差,有这么丰厚的饷银,虽不至于所有人蜂拥而至,但也不会半个人也征不到!
“大哥……”
“收了吧,明日去查一下,京城市井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捣乱。
今天这事透着一股邪气!”
陈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匆匆收了一应摆设,陈启带着人疲惫地回了鹰犬卫大营。
如今已经入夜,不管如何也只好明日再说。
………
京城,沈家。
一个面目天生阴翳的中年人正穿行在亭台楼阁之间,眉眼间皆是喜色。
此人正是从鹰犬卫离开的刘类,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当日的桀骜,满是卑微。
终于,他在一栋雕饰华美的阁楼前停了下来,跪了下来,却没有出声。
阁楼里传出丝竹之音,轻柔的幔帐随风浮动,偶尔传出男女调笑的声音。
良久,一曲终了。
“公子,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陈启那鹰犬卫今日是半个人也没征到。
属下见那陈启似乎是气的要死,差点就让手下轰了唱童谣的小孩。”
“童谣?”
阁楼里传出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辨不清男女。
“正是童谣,属下自作主张编了一首童谣。
拿了三五文铜板,就教会了几个北城门的孩子,果然那陈启听了童谣,气的简直……”
“愚蠢!”
阁楼上传出一声呵斥,打断了兀自洋洋得意的刘类。
“啊?
是!属下有罪!”
刘类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但仍旧忙不迭地磕头。
“怎么?
还没明白过来吗?
蠢货!”
阁楼上有人拉开幔帐,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长发披肩,袒胸开怀,一双桃花眼让人摸不透他的年纪。
“属下不敢!”
刘类不敢抬头,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很快冷汗就浸湿了他的后襟。
沈家小公子,为人阴狠毒辣,谈笑间就有可能化身毒蛇。
当年不过是柳家夫妇自戕于他面前,至今都有近十年了,沈华琉仍旧不遗余力地报复柳家。
“不敢?
你还觉得委屈?
怪不得刘家不待见你,把你派去鹰犬卫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童谣若是平时,岂是孩童一天能够传唱出来的,若不是背后有人,何来童谣?
那陈启不是蠢货,想必现在已经有所猜测!
明日,把所有人手都撤回来,不要露出马脚!”
刘类听了沈华琉的话,额头细密的冷汗又涌出一层。
“属下有罪,属下这就去办!”
刘类不敢起身抬头,爬着向后退去。
“办错了差事,就这么走了?”
刘类一怔,咬了咬牙,颤巍巍地抬起了左臂。
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手里一根长棍,对着刘类的左臂狠狠劈下。
刘类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隐晦地恨意。
“下去吧,下次再犯,就不是一条胳膊了。”
“谢公子开恩!”
刘类忍着剧痛,捂着左胳膊,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丝竹声再起,男女调笑依旧,与先前并无不同。
第七十九章:侠义坊
第二日一早,陈启带着鹰犬卫众人又一次来到了北城门。
同昨日一样,举旗贴告示,几挂鞭炮一响,陈启好像并没有受到昨日无人应征的影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征兵了!征兵了!”
鹰犬卫的人沿街喊叫着,看起来像是叫卖的商贩一般,颇为好笑。
陈启则悠哉悠哉地坐在长椅上喝着茶水,丝毫没有着急的模样。
直到日近晌午,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刘二叔带着杨彦峰四人赶了过来。
“启哥儿,拨打听清楚了,昨天确实有几个狗娘养的给咱下了绊子。
到处说咱鹰犬卫要打仗了,来了就死人!”
陈启听了没有任何惊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启哥儿!你咋不生气呢!
气死俺了!竟然在背后嚼舌根子!
要是让俺知道是谁,非罢了他们的舌头不可。”
陈启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无妨,想必是世家之人。
随他们去说,我想到主意了。”
“启哥儿,啥主意?”
刘二叔满心迷惑,脸上写满了问号。
但陈启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出口。
“可以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都回去吧。
牛温!
带队回营!”
陈启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吩咐众人回去。
“卑下遵命!”
牛温是个好部下,虽然也很迷惑,但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这从他这几年都不知道鹰犬卫经手的“货”是何物就看得出来。
鹰犬卫能留下的这些人,都是牛温的铁杆小弟,自然也懂得不该问的不问。
收拾东西,鹰犬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离开了北门,惹得围观的百姓一阵议论。
“这就溜了?”
“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这鹰犬卫两天没征到人,再也待不下去了!”
“这鹰犬卫不安好心,平日里欺男霸女,如今到了送死的时候倒想起咱们了。
什么玩意儿!呸!”
“我就是祖坟让人刨了也不去那鹰犬卫,不然我怕祖宗气的从坟里爬出来!”
“哈哈哈……”
听着这些讥讽,刘二叔一阵火起。
要不是陈启在一旁,他恨不得送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去见他们祖宗!
陈启丝毫不在意,眼角不经意间瞥过街角一闪而过的身影。
嘁,魑魅魍魉,雕虫小技!
没有做什么停留,陈启带着刘二叔杨彦峰他们几个离开了北城门。
“启哥儿,咱不征兵了?
难不成真让他们笑话不成?
要俺说,就直接四个城门都支愣起来……”
刘二叔的话唠毛病又犯了,一路上喋喋不休吵得陈启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打住!打住!
刘二叔,跟我来就是了,愚民难征,我自然有办法。”
“去哪?”
“侠义坊!”
………
一行六人坐上刘二叔的老马车,不紧不慢地朝着侠义坊驶去。
身后几个跟着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还有一个吊着胳膊,正是刘类。
“头儿,咱要不要跟上。”
几个人都是跟着刘类从鹰犬卫出来的,一向以刘类马首是瞻。
“不必跟的太紧,看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就行。”
………
“启哥儿,后边跟着几个杂碎,要不要俺去了结了他们。”
就凭刘类几人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瞒得过陈启。
“不必,他们的用处还大着呢。
车赶的慢些,别让他们跟丢了。”
刘二叔见陈启一脸坏笑,也不禁一乐儿,曳了曳手里的缰绳,放缓了速度。
后边徒步追赶,累得欲仙欲死的刘类几人眼见陈启的马车慢了下来,还道是天助,心里竟不禁泛起一丝猫戏老鼠的快感。
只是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老鼠,谁才是老猫。
………
足足穿越了大半个京城,就在刘类几人就要累的放弃的时候,陈启的马车停了下来。
刘类不禁精神一振,顾不得一口气喘匀,连忙躲在不远处的摊位下。
“侠义坊”!
哪怕刘类不看书也知道这是如今京城最热的书坊。
他来买书?
刘类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陈启来此的目的。
远处陈启带着几人下了车,有意无意地朝着刘类躲藏的这边看了一眼,吓得刘类赶忙往后躲了躲。
似乎只是巧合,陈启没有停留,直接进了侠义坊。
过了许久,刘类小心翼翼得探出头来,见陈启已经不见,忙带着几人报信去了。
………
“侠义坊?
是个书坊?
难不成他又有什么诡计?”
沈华琉侧躺在榻上,枕着一个丰满少妇的大腿,另一个年轻妇人在一旁替他揉捏按摩。
刘类吊着一只胳膊,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是!
他晌午匆匆收了征兵的家伙什,把牛温等人遣回了城外,自己带着几个亲卫去了侠义坊。
属下为了跟上他们,差点跑断了腿……”
“行了!
没几分功劳就要讨赏?”
沈华琉冷哼一声,见刘类浑身颤抖的模样,言语又缓和下来。
“不过,这次的事你做的确实不错。
没有擅自行动,第一时间告诉了本公子。
赏!”
话音刚落,一个婢女就从后边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是白花花的银两。
“谢公子!谢公子!
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刘类看到眼前的银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嘴里说着鞠躬尽瘁,眼睛却半分不离那托盘。
“你继续盯着他,不管他有什么举动,拉到了什么人。
只管去散布消息,鹰犬卫此去是十死无生!
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沈华琉眼神阴翳,似是恨极了陈启。
他沈华琉就是这么一个人,心如蛇蝎,睚眦必报!
“是!是!
小的这就去办。”
刘类此时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仅剩的一只手抱起银子,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沈华琉最后的话。
“所有人都该臣服于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陈启!
小小的寒门,也敢违背我的意志!
死!”
没多久,沈华琉的房间里拖出一具尸体,正是先前给沈华琉按摩的少年妇人。
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瞳孔涣散,脖子上还留着触目惊心的齿痕和血迹……
第八十章:东风起
陈国京城,天下四国京城里文风最盛之地。
整个陈国的读书人都汇聚到这里。
陈国虽然也是以武立国,与其他三国一样是武者为核心。
但是或许是因为长年的国力衰微,陈国特别重视文臣,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读书人优渥。
陈国有句俗话,好男不当兵,秀才文曲星。
这在其他几个国家是不可想象的,在其他三国中,武力的强大就昭示着地位的尊贵。
不过,读书人一多,科举的竞争力就越大,不知有多少人皓首穷经寒窗苦读最后也没有些许功名。
有的人是确实不是读书的材料,而也有一些人,学识不差却时运不济。
这种人往往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却在后边的科举考试中屡屡折戟沉沙。
就像是之前的陈启,空有神童之名,却屡屡落第。
这些人有了秀才功名不必缴纳粮税,也不用服徭役。
虽然日子不见得有多惬意,但也总归过得去,不过秦楼楚馆这等娱乐场所是去不起的。
又因为是读书人,平素里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唯一的娱乐便是看书。
四书五经要时时温习,这里的娱乐自然是话本小说。
于是这些落地秀才就成了话本小说最大的受众,偶尔几个有名的小说作者也大都是这个群体。
“陈兄,今天买到了吗?”
“嗨,别提了。今天起的晚,又没抢到。”
“呦,两位!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侠义坊精品!”
“刘兄威武!
嘿嘿嘿,看完了借兄弟看几天?”
“嘁,就知道你们没买到!
一起吧,听说今天的书还加了料。”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小摊里热议不绝。
“少爷!少爷!
抢到了!抢到了!
还是精品版呢!”
一个面目猥琐的老仆一脸骄傲,跑到一辆装饰骚包的马车外,大声嚷嚷。
“好好好,快拿来小爷瞧瞧。
算了,回家看,回家看!”
马车里传出一个公鸭嗓的声音,极其兴奋。
“是,少爷!”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另一个街头,只不过老仆换成了侍女。
“小……少爷,买到了!”
“快快快,先回府!”
马车里的声音有些中性,辨不清男女,同样兴奋异常。
大街小巷的喧嚣就是侠义坊一炮走红后的日常。
………
“启哥儿,这事靠谱吗?
俺怎么觉得这些书呆子除了吟诗弄词的,没啥用处。”
侠义坊后院,刘二叔手里舞着大刀,嘴里停不住的唠叨。
陈启躺在躺椅上,嘴里含着吸管正喝着集装箱里拿出来的可乐。
陈启没有回答刘二叔,说了他也不明白。
这些读书人,空有抱负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
他们就好像一堆干柴,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现在陈启已经抛出了火星,只等大火燃起。
当然,还有某些人的东风……
………
陈国京城,此时孙府正乱作一团。
“少爷!”
“少爷!”
“哈哈哈哈哈!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我要参军!小爷要加入鹰犬卫!”
“快来人!快来人!
少爷癔症犯了!”
工部尚书孙老大人的孙儿,一向不争气的宅男孙文此时正捧着一本书如痴如醉,貌若疯癫。
孙文正是先前那公鸭嗓的少爷,此时的他披头散发,一只脚没有穿鞋,手里提着孙老尚书的宝剑,激动的满脸通红。
同样的事发生在王右相的府上……
“小姐!”
“小姐!”
“小姐疯了!快去请相爷来!”
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穿着一身劲装,手里提着三尺玉龙,一脸的激动。
“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何须让须眉!
鹰犬卫!鹰犬卫!”
整个京城的侠义坊读者,沸腾了!
今天发售的话本,讲的是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当然也有些没听过的。
花木兰,班超,霍去病,王玄策……
陈启用传奇的写法,把这些人的故事写进了这本书。
与其说是这是一本话本小说,不如说是一本传记汇编。
故事,故事,故往之事!
越真实,越动人。
当然,仅凭这些故事并不能让人热血沸腾。
重点是陈启在每一个故事后都写了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浮海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是在班超弃笔从戎的故事之后。
类似的,其他的每一个故事后都由陈启抄写的诗。
“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何须让须眉。”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
这些诗句和故事足以让这些不第秀才们热血沸腾起来。
当然,热血总会消退,冷静下来的人总归还是会考虑自身的安全。
那么,这时候,陈启借来的东风就派上了用场。
风来!
“刘兄,若不投军鹰犬卫,岂不浪费了我等大好年华?”
“就是,请君暂上浮海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同去同去!”
北城一座茶楼里,三个身着长衫的年轻读书人正激动的面红耳赤。
一个吊着胳膊面色阴沉的人凑了过来,正是刘类。
“几位公子可是要去参加那鹰犬卫?”
刘类礼节倒是做的足,努力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好好先生模样。
那三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人年纪不小了,胳膊还受了伤,难不成竟是同道中人?
“这位老兄,难道也是……”
其中一人问道。
“非也非也,我是要告诉几位公子,这鹰犬卫不日就要前往云州剿匪。
你们几个现在进去,恐有性命之危,不如……”
刘类说着鹰犬卫的坏话,心里正得意,却发现眼前这几人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住嘴!还以为你是我等同道中人,没想到非但不想着忠君报国,脑袋里还都是些畏死懦弱的粪污!
连读书人的风骨也没了,真是晦气!”
“就是!
我刘某人虽不才,寒窗十年也不过是一秀才,但也时刻不敢忘了身为读书人的风骨!
看你这一袭长衫,也是个读书人,这么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
“刘兄!陈兄!
还是离此人远些,我们这就去鹰犬卫报到!
畏死之人,懦夫小人尔!”
三人愤而离场,朝着东城赶去!
刘类呆立当场,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忽然,他发现了先前三人落在茶桌前的一页宣纸。
上面的墨迹犹未干涸,簇新的黑墨写得是一句诗。
“青山处处埋忠骨,马革何须裹尸还!”
刘类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坏了!被算计了!
在读书人的世界里,最怕别人觉得没有读书人的风骨。
如今这诗已经流传大街小巷,若是谁还畏死,岂不被人笑死!
刘类这一激,更是一石激起万层浪,更坚定了他们投军之意。
与此同时,刘类那些个手下也遇到了如此场景。
不过他们可没有刘类的见识,只当遇到了傻子,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宣传鹰犬卫剿匪之事!
东风,起!
第八十一章:才之秀者?
刘类几人一出现在街头陈启就得到了消息,带着刘二叔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鹰犬卫的大营。
“牛温!
带着所有人,把本都统昨天找人做的的旗也带上,去东城门搭好摊子,来活了!”
牛温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全员出动。
………
往日里冷冷清清的东城门,今日却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群。
这人群中最多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身着长衫的读书人。
鹰犬卫的人在陈启的带领下支起来征兵的摊子。
两杆大旗树在一旁,上书:
“升官发财请走他路!”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本来就满腔热血的读书人,哪受得了这种刺激,顿时热血上头,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各位!各位!
今日我鹰犬卫在此征兵,为的是为国分忧。
有些朋友可能会说了,你们鹰犬卫做尽坏事,还谈什么为国分忧。
这里我要说明一下,鹰犬卫之前确实丧尽天良,但恶人已经伏诛。
如今的鹰犬卫已是彻底改变,是一个全新的鹰犬卫!”
鹰犬卫里嘴巴最溜的就是眼前这个二郎八蛋的家伙,刘柳。
刘柳扛着一杆大旗,扯着嗓子朝众人介绍。
“这位就是我们鹰犬卫刚刚到任的都统,陈都统!
想必有些消息灵通的朋友也都听说了。
我家大人到任第一天就杀了一批鱼肉百姓的无赖,遣散了所有鹰犬卫的蛀虫!
如今云州出现匪患,是我们陈都统,挺身而出,义无反顾!
大家伙儿可能还不知道吧?
我家大人乃是青州的解元,如今为了为国分忧,不惜放弃科举之路,投身军旅。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襟!”
刘柳的声音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三言两语,寥寥几句,陈启的无奈之举成了忧国忧民的表现。
一个浑身散发着“伟大”光芒的形象跃然眼前。
“原来是陈解元!
我早就听说过,白衣卿相!”
“原来是他!”
“可惜可惜,本是前途一片光明。
仕途一路……”
“这句话你可是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可惜,这乃是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
再说了,君不知陈都统之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浮海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是在下迂腐了,先前还有些犹豫,实在是惭愧!”
众人一阵喧闹,投军的热情更加高涨。
刘类的几个手下混在人群中不禁大急。
这可如何是好?
陈启适时的站了出来,朝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今日我鹰犬卫征兵,不为别的,一切为了陈国,为了陛下!
陈某不才,也曾在举业上下过一番功夫。
然如今我陈国危难,云州小小的匪患竟迟迟难以平息,为今之计唯有从军强国!
陈某所作之事,皆一心为公。诸位应该也都看见了我身后大旗上的话。
升官发财请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陈某不能保证鹰犬卫每一个人都位居公侯,但可以保证与诸位同甘共苦!
陈某今日立誓,鹰犬卫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作威作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但凡在场的人,都被陈启的豪言壮语惊呆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发誓这种事还是极其信任的。
再加上陈启这句史无前例的“先天下人之忧而忧,后天下人之乐而乐”。
整个东城门的气氛瞬间高涨,甚至有些人的眼里露出了叫做狂热的色彩!
这是这个时代读书人才懂得责任与浪漫!
“陈都统!我们愿意加入鹰犬卫!”
“大人,我晏殊以后任凭大人驱策!”
“大人,我刘二郎……”
“大人……”
刘类的几个手下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明摆着就是去送死,说几句漂亮话就赶着去投胎?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这些读书人的想法。
年轻,热血,风骨,无一不在敦促着这些人向前。
少年强则国强,唯有年轻人才是一个国家真正的希望!
正因为有这些似乎看起来很“傻”的人,才有了陈国这些年的国祚。
“投军的请来这边!”
作为如今鹰犬卫众人为数不多的几个识字的人,杨彦峰等四人担任起了文吏。
很快东城门就排起了长龙,陈启粗略一数,大概有二百多人,几乎全都是身着长衫的读书人。
至于读书人不会打仗怎么办,陈启根本不担心。
只要给他时间,再羸弱也能练成硬汉,毕竟图书馆里那超前了千年的知识也不是摆设。
………
皇宫,御书房里陈皇正在批阅奏折。
王总管一脸惊异地走了进来,躬身道:
“陛下,鹰犬卫那边又有新动静了。”
陈皇放下手里的奏折,有些疲惫地晃了晃脑袋。
这两天他一直派人盯着陈启的动静,之前听说他征不到兵还好一阵嘲笑。
他已经把陈启和鹰犬卫当成了闲暇之余的乐子。
这次剿匪陈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陈启带这鹰犬卫去剿匪根本不可能成功。
云州卫虽然糜烂不堪,但好歹还算有一战之力,连他们都打不下来,可见这群山匪并非泛泛之辈。
陈启这临时组建的鹰犬卫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陈皇已经打好了主意,等陈启出征之时派一批密谍司的精锐暗中保护。
当然,只是保护陈启,防止他丢了性命。
“怎么?又是无人问津?
这小子,朕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
“陛下……陈都统收到人了……”
“收到了一两个?
这小子别是强行征兵,不然朕定然饶不了他!”
陈皇也有些惊讶,难不成真有人傻?
王胜虽然心里暗笑果然如此,但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恭敬地回答道:
“陛下……收的是三百秀才……而且是自愿入伍……”
“咳咳……咳……
什么?
秀才?
三百?”
抿了一口茶的陈皇差点儿呛到,实在是这个答案有些匪夷所思。
要不是他极其信任王胜,还以为他在蒙骗自己。
好小子,只要是他,每次都是出人意料的结局……
才之秀者,当兵?
第八十二章:秀才卫
征兵的热潮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年轻些的读书人也并不多。
又一直等到了下午,再也没有一人。
“大哥……”
“在军营里,叫我……”
“大人!
今日共接纳人数是二百八十三,大多都是秀才,还有几个东城门附近的百姓。
明日如果……”
“明日不来了。”
陈启摆了摆手,打断了兴高采烈的杨彦峰。
“可是……”
杨彦峰还想说什么,却见陈启摇了摇头。
“明天不会有人再来了,哪怕有,咱们也不能收了。
真以为世家都是吃干饭的?
这次我们已经取了巧,况且大肆征收读书人,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三百人,足矣。”
杨彦峰还想说什么,见陈启态度坚决,也只好做罢。
征兵之时陈启已经交代清楚,所有人,明日一早,鹰犬卫报到。
而现在陈启要做的就是……
讨薪!
虽然按理说鹰犬卫是没有银饷的,但好歹也是新征兵,总归也得给点儿吧?
这要是全都让陈启掏,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那我们现在……”
“回家!”
………
是日,皇宫御书房。
“陛下,鹰犬卫都统陈启送来一封奏折。”
“哦?放在这里吧。”
陈启这奏折直递的权力还是陈皇特意下旨,不然就凭陈启一个小小的都统,怕是还要级级上报。
陈皇此时还无心跟陈启逗乐,在他看来陈启一定没什么正经事,不如一会儿休息再看。
王胜放下奏折,低头顺目地侍立在一旁。
“对了,王胜。”
“奴婢在。”
“去把东宫外的禁军都统叫来。”
“是。”
陈皇吩咐下去,便再度俯下身子。
没一会儿,王胜便带着一个身披银甲的将军匆匆赶了过来。
“末将东宫禁军都统李卫叩见陛下!”
“平身吧。
李卫啊,最近太子怎么样。”
陈皇没有抬头,继续看他的奏折,随意说道。
“禀告陛下,太子殿下最近依旧在学习西洋之术,未有出宫之意。”
李卫赶忙答道。
“西洋之术?
这小子最近倒是好学起来,不过不管什么东洋西洋,总归学习就是件好事。
李卫,一定给朕好好看住太子,太子大婚之前,不准他出宫。”
陈皇抬起头认真的看了李卫一眼。
“是!”
李卫翻身再拜,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带着闪着自信的光芒。
“末将定然时刻把守东宫,除非太子殿下生了翅膀,不然太子殿下绝不会踏出东宫一步!”
“下去吧。”
“是!”
陈皇整个问话都没有抬头,但李卫明白陈皇的习惯,不抬头就代表此事不给太子任何转圜的余地!
待李卫走后,陈皇这才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陈启的奏折,顺手拿了起来。
一打开奏折,陈皇不禁眼前一亮。
这小子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陈皇接着看了下去,越看眼神越怪异,到最后满脸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王胜在一旁偷偷看着陈皇,见他面色怪异,知道陈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臭小子,人还没报到,倒是又跟朕要起银饷来了!”
嘴里虽然责怪,但王胜能听出陛下语气里的一抹莫名的欣喜和慨然。
忽然,陈皇铺开一张宣纸,毛笔沾着浓墨写下一副字。
“王胜,传朕旨意。
让兵部安排,给鹰犬卫补上两个月饷。
还有,这副字。
让印绶监多准备几份,各部尚书,左右丞相,都送一份去,让他们瞧瞧。”
“奴婢遵旨。”
王胜小心地捧起陈皇的墨宝,上边的墨还簇新着,带着墨香,只见上边写着雄浑地两句话:
“先天下人之忧而忧,后天下人之乐而乐!”
………
又是一日好晨光。
陈京街头早早的就热闹起来,不过与往昔不同的是今天街头热议的不是哪本话本,也不是哪家青楼的妮子。
而是一群兵,一群不一样的兵!
“来了!来了!”
“快去看看!”
“娘!
快看,傻子兵!”
“闭嘴!
那是禁军!
秀才卫!”
一群百姓兴冲冲的跑到城门口看城外鹰犬卫训练。
这种场面可不多见,确实有些像是看一群傻子,谁不知道练兵那是在大营里。
跑出来练兵?糊弄谁呢?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陈启亲自带队,总共三百多人,陈启分成了三队。
既然混不上什么编制,鹰犬卫也没有死板地遵循旧制。
第一大队队长是刘二叔,总归也算是陈启的长辈,老是做个亲兵也不是那么回事。
第二大队队长是牛温,这胖子虽然是青皮出身,但也颇有几分统领能力。
第三大队的队长倒是个新面孔,叫王南笙,是最后跑到鹰犬卫大营报名的。
陈启原本不打算再收人,怎料这王南笙直接把杨彦峰按在地上打,武力值上天……
而且这王南笙虽然长的白白净净像个书生,却告诉陈启他不是读书人,所以也就收下了。
不过很快陈启就发现了这老王的过人之处,虽然脸上有些冷冰冰的,也脾气也有些暴躁,却能与众人打成一片。
索性,陈启就让他做了第三大队的队长。
银饷也到位了,陈启就带着众人操练起来。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众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对练兵也是一窍不通,自然是陈启说怎么练就怎么练。
于是京城的父老乡亲就看到了如今的一幕。
每天清晨,鹰犬卫三百多人,就连做饭的后勤也得跟着。
由陈启带队,围着东城门附近跑上两个时辰。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人体力明显要比陈启前世要好上很多。
虽然这些人也都累得哭爹喊娘,但好歹大多数都坚持下来了。
“刚才掉队的几个,早饭不准吃!
吃完早饭,练一个时辰军姿,剩下的时间回去休息!
下午准备上课!”
陈启此时已经进入了角色,一张俊脸板的像块木头,让人有些生畏。
“遵命!”
没有人敢偷懒,不然至今还鼻青脸肿的“四大亲卫”就是榜样。
鹰犬卫这三百书生练了几天,总归有了些许模样。
虽然脚步总跟不上,但也都知道排面整齐脚步跟上口号。
距离出征没几天了,虽然陈启压根就没打算这些人发挥什么作用,但好歹也走的整齐些,看起来也体面点不是?
第八十三章:为陈国之崛起而读书
赵艺是陈国京城人士,父母都是普通百姓。
赵艺从小就刻苦学习诗文,寒窗苦读十年终于博了个秀才功名。
本来他也该继续在科举之路上前进,却屡屡折戟沉沙。
又加上父母相继去世,妻子嫌他没本事也弃他而去,最终失了赶考的心思。
因为是秀才,平日里他虽然是自己一个人但也衣食无忧。
既然不为举业,那么平日里赵艺自然也就懒得读那些之乎者也的经史子集。
可人总得有些事干,虽然谈不上贫困,但赵艺的家里实在没有钱让他去挥霍,于是读些话本小说,成了他的日常。
要说这话本小说,还是这新出的侠义坊卖的最好,价格公道不说,还是公认的正版,平日里拿出去也有面子。
他自然是没人代卖,经常一大早就去排队买书。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去侠义坊买书,因为来的够早,买到了一本。
回到家中,赵艺急不可耐的打开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读书识字带给他的,如今大概也就是这般好处了。
只不过今日这书跟往日却大有不同,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并不冗长。
虽然不是以前那种长篇,但这本书却镇住了赵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浮海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赵艺读到此处,感觉自己经年未热的心头不禁浮上一股热流!
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寒窗苦读,也曾中过秀才,只不过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
一定要参加鹰犬卫!
赵艺的心从未如此火热过,想想妻子离去这些年,邻里街坊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神里却多是鄙夷。
我赵艺要让你们看看,我不是孬种!
既然举业已断,那就弃笔从戎,谁说书生就不能从军!
怀着满腔的热血,赵艺加入了鹰犬卫。
在他去鹰犬卫报到之时,鹰犬卫大营外挂着两杆大旗,上边的话再一次点燃了他。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赵艺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着,年幼时为了父母的望子成龙,成亲后为了妻子的望夫成龙。
导致他前半生一直浑浑噩噩,没有什么理想,哪怕是读书也只不过是问了他们的期望。
直到此时此刻,赵艺才找到自己的路,此去从军,就是刀山火海,也挡不住他那颗炽热起来的心。
赵艺如愿的加入了鹰犬卫,只不过这里的生活跟他想象的不同。
鹰犬卫的长官是个英气勃勃气质飘逸的少年郎,据说还是个解元。
来的第一天,那陈都统给所有人分配了队列,赵艺被安排在第三队,队长是个叫做王南笙的年轻人。
他也了解了鹰犬卫日常的训练,清晨跑步,上午练习一种叫做军姿的站姿。
最让赵艺想不通的是这鹰犬卫竟然还要读书。
不过赵艺也没有当回事,读书嘛,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擅长的事了。
第一天匆匆安排,赵艺在茫然中度过了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就是颠覆他世界观的开始。
将将五更,全营的人都被叫了起来,由那陈都统带队,正式开始了当兵的第一天训练。
一连两个时辰,竟然没休息一次。
全营三百人,最后能坚持跑完的竟不到一百人。
赵艺就在那没跑完的两百多人里,本以为第一天可以网开一面,但却没想到真的没有饭吃。
之后的一个时辰军姿,赵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浑身酸痛,本不强烈的日光在他眼里是那样刺眼炽热。
这次没有例外,除了都统大人和寥寥几人之外,所有人都昏倒了。
昏倒的人被抬下去,很快又被催促着站回来。
如此往复,直到一个时辰结束,赵艺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中午那顿饭,赵艺没有尝出滋味来,只记得自己很饿,饿得能吃下一头猪。
下午所有人被安排到校场坐下,听都统大人授课。
算学和什么物理听得赵艺头都炸了,整个下午赵艺没听到半点关于经史子集的东西。
不过虽然有些颠覆思维,但比起上午来,赵艺还是喜欢下午的授课。
一天两天三天,赵艺感觉自己浑身都痛,不过好歹能坚持下去,最近一天,他已经能吃到早饭了。
下午的授课是一天之中他们最享受的时光。
不必训练,学到的算学和物理都极其高深,起码颠覆了赵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大石头和小石子同时从高空落下,到底是哪个先着地?
赵艺第一次听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差点笑出来。
这也叫问题?
只怕三岁小童都知道是重的先落地!
只是,当赵艺看到都统手里那一大一小同时落地的石块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天,赵艺学到了两个新鲜词。
自由落体运动和重力加速度。
赵艺终于被这些知识折服了,作为读书人,作为一个寒窗十余年的读书人,他怎么能不明白都统大人讲的这些东西的价值。
这个时代,最注重师道传承,没有谁愿意大公无私地倾囊相授,除非是正式的拜师。
可是陈都统,竟然把这些明显很珍贵的东西教给他们,这怎么不让所有人动容。
虽然嘴上不说,但所有人都把陈启当做了恩师一般。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也曾有人问过陈都统,既然从军为什么还要读书学习?
他们作为鹰犬卫的兵士到底学这些为了什么?
陈都统给出的回答,赵艺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为陈国之崛起而读书!
轻轻的一句话,像是扎根在众人心中的种子,早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
进入了鹰犬卫,虽然每天都很疲惫,但近十日下来,赵艺隐隐觉得自己的耐力体力都有了些许增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算学的提高,赵艺觉得自己现在的算学水平与各地州府的经算官员也不遑多让。
实在是陈都统的算学方法太简单,也就什么“阿拉伯数字”学得费了些功夫,认识了这些符号,算学水平以后只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今日是出征前的最后一堂课,陈都统没有讲太多,交代了几句便让所有人回营休息。
赵艺跟同营房的几个同袍匆匆吃过饭,便回到了营房。
“赵艺,今晚还去校场加练吗?”
说话的是孙锤石,跟他一样是个不走运的秀才。
因为他们两个体力比较差,所以这些天晚上一直结伴去校场加练。
“怎么不去?
恩师不是说了吗,勤能补拙。
我们两个体力最差,多练一下也是应该的。”
虽然陈启严令禁止,但鹰犬卫的这些人还是私底下称他恩师而不是大人。
“嘿,你小子倒不是孬种。
我还以为明天就要出征你小子吓破胆了,今天不去了。”
“找打!这些天老子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听了恩师这么多天的道,就算死了也值了!”
“行,就你小子嘴硬。
要去的话现在就走吧,要是回来晚了被一大队的刘队撞到,少不了又是一顿唠叨。”
二人结伴出了营房,一路上尽是“加练”的袍泽……
第八十四章:太子殿下上天了……
五六月份的清晨还算清爽,陈京却下起了蒙蒙细雨。
今日就是鹰犬卫远赴云州的日子,鹰犬卫的三百将士天不亮就早早整装完毕。
校场上的气氛有些沉重,短短几天的训练,浑身的肌肉酸痛都还没有消散。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肃穆而立,毕竟都是读书人,哪怕是为了面子脸上也不能有半分胆怯……
“陈都统,有必要这么早吗?本官还未准备就被你拉来了,如今连替换的衣服都没准备几套。
本官是监军!不是你的兵!”
在咆哮着的正是陛下钦点的监军,御史小胡子同学。
今晨不足五更天,陈启便派人把胡御史从府里“请”来了鹰犬卫。
可怜胡大人还正抱着小妾做着美梦,就被一阵喧闹吵醒,接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把抬上了马车……
“混账!陈都统,本官要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挟持朝廷命官,纵兵闯入官员私宅,你好大的胆子!
朝廷规定,凡出征军队,若无旨意,须辰时拔营。
你此时聚兵,形同谋逆!”
小胡子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两撇胡子似是来的匆忙没有打理,都分成了几道岔。
陈启身上穿着前两日兵部刚刚批付的都统甲胄,满脸的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颇为滑稽的小胡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小胡子,你当这里是你的官衙?
在鹰犬卫,当然一切都得听本都统的调遣!
就算你要弹劾本都统,那也得等回来再说!”
陈启可不管这小胡子怎么说,他让这小胡子来监军可不是真的让他约束自己。
至于监军回来的奏报?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此次出征,三百秀才兵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真要硬抗,怕是徒给人送菜罢了。
只有看陈启的办法能否成功,倘若成了自然好说,一封捷报胜过监军的一万张臭嘴。
若是败了?那自然是全军覆没,死人哪还在乎这些诋毁。
没再搭理这个小胡子,陈启面色一肃,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尚显羸弱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出发!”
陈启一声令下,三百鹰犬卫立即开拔,细雨绵绵,尽无言。
………
陈京,东宫宅院。
“殿下,还要试吗?
奴婢……奴婢……”
“怕?你怕个什么劲?
本太子今天亲自上马,反正前几次都成功了,这次肯定能成。”
天空还有些昏暗,戒备森严的东宫里,李庆之正跟一个带着哭腔的小太监窃窃私语。
“殿下……要不明日再试?
今天下雨,奴婢怕……怕出意外……”
那小太监话里带着哭腔,实在是太子殿下太能折腾人了。
被陛下禁足的这段日子里,太子殿下一门心思扑在这“热气球”上,把东宫的大小太监可折腾了个半死。
就这小太监,都已经摔了三次了……
“闭嘴!你可知道今天是本太子兄弟出征的日子!
这么好玩的事怎能不带上本太子?
再说了,他教我的热气球都被我造出来了,怎么也得让他看看。
好了!快去准备!”
李庆之满脸的得意,他已经在想象陈启被他惊呆的表情了。
小太监哪敢再忤逆太子爷的话,连忙按照往常的步骤准备起来。
虽然天色还有些昏暗,天空还雾蒙蒙的,但很快热气球就浮了起来。
只不过这天热昏暗,李庆之和那小太监都没发现这热气球有些异样。
李庆之早就急不可耐,带上东西,翻身进了竹筐。
“你给我听着,要是你敢走漏半点风声,本太子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李庆之压低了嗓音威胁道,惹得小太监内心一阵腹诽。
感情您以为这东宫外的禁卫都是瞎子吗?这热气球只要一上天,还不满城皆知……
小太监当然不敢回话,只是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磕头,心里保佑太子殿下平平安安的,不然太子殿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东宫太监怕是都得陪葬。
李庆之说完便加大了火,兴冲冲地操作起来。
虽然已经成功了很多次,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出马,说实话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紧张。
这个世界高手很多,一跃几丈的人也不是没有,作为一国太子,李庆之自然是见多识广。
但就算是他也没有听说过人可以在天上飞,若不是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他说什么也不敢相信。
“本太子上天了!”
李庆之兴奋异常,根本就没发现热气球有点摇摇晃晃……
热气球越飘越高,逐渐远离了宫墙。
“警戒!警戒!”
“大人!大人!快看!
那是什么东西!”
东宫外,守备的禁军看到热气球不由大惊如临大敌,连忙找来李卫。
“这是?”
李卫也不禁大吃一惊,这个像球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在空中飞!
“取我弓来!”
不管是什么,李卫的第一反应就是射下来,作为宫内禁军,这种有可能威胁到宫中贵人的东西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接过强弓,李卫弯弓搭箭,抬头张弓便要射。
“大人!且慢!”
就在李卫刚要松弦的,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忽然叫住了他,李卫被他吓了一个机灵,一箭射偏了。
“李林!你该当何罪!”
眼看热气球晃晃悠悠越飘越远,眼看就要超出了弓箭的射程,李卫不禁大急。
“大人,您仔细看看,那怪物身上是不是……太子殿下……”
那叫李林的禁军此时也不顾李卫的责怪,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
“太子……殿下?”
李卫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赶紧仔细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可算是吓了一跳。
这可不正是太子殿下吗,虽然有些看不清楚,但作为东宫禁卫,他们对太子再熟悉不过!
再仔细一看,那巨大的怪物一般的东西,不就是太子殿下在庭院里摆弄的东西吗?
东宫禁卫呆住了,这算什么?
这要让他们如何禀报陛下,难不成说太子殿下上天了?
这是什么本事,神仙手段?
李卫看着太子乘坐着热气球晃晃悠悠地远去,心中大急,一时间竟有些慌了神。
忽而想起他给陈皇的保证,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怪异。
除非太子殿下飞出去……
第八十五章:陛下,臣冤枉啊……
随着热气球飘得越来越远,李卫也渐渐回过神来。
此时不论多么见鬼都必须先尽快禀报陛下。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确认一下离开的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毕竟事情太过离奇,李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卫连忙进门,作为宫内禁军,进入东宫庭院的权力还是有的。
推开门,映入李卫眼帘的就是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一看是些情形,李卫哪还能猜不到,刚刚确定是太子殿下没跑儿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赶紧禀报!”
李卫不禁心中有些惴惴,也有些恼怒太子殿下的不辞而别,恨恨地把手里的弓摔到地上,连忙朝御书房的方向赶了过去。
陈皇是个好皇帝,他虽然性格里带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跳脱,但他很好的压制住了这些。
几十年如一日,陈皇很少贪图享乐,每日批阅奏折处理国事不缀,经常累了就在御书房旁边的榻上凑合一晚。
此时,天都要亮了,陈皇才将将睡着,老太监王胜也倚在门框上打着盹儿。
作为陈皇的贴身老太监,王胜这么多年也练就了站着睡觉的本事。
不过,毕竟做了一辈子奴才,但凡又些许风吹草动就能惊醒王胜。
此时,李卫风风火火地赶来,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王胜。
“什么人!”
王胜打了个激灵,低声喝道。
“末将东宫禁军都统李卫有要事求见陛下!”
李卫连忙应答,亮出身份,他知道一旦自己迟疑半分自己的脑袋就不属于自己了。
“陛下刚刚入睡,有什么事明日再报!”
“可是,太……”
“闭嘴!退下!”
王胜心里暗骂这李卫不知所谓,竟然这个时候来找陛下,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惊扰陛下。
更何况若是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第一个来报的也是他的密谍司。
李卫一个禁军都统,有什么紧急的事,要知道陛下的睡眠很差,能睡着已经殊为不易,王胜怎么肯吵醒他。
李卫张口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王胜冷冷的眼神,不禁咽下了嘴里的话,转身欲走。
“是李卫吗?让他进来吧。”
陈皇的声音忽然从御书房响起,带着些许倦怠。
“是!”
“是!”
王胜与李卫同时应答,进去前王胜还不忘狠狠地瞪李卫一眼。
“末将东宫禁卫都统李卫叩见陛下!”
李卫一丝不苟地完成一系列叩拜,陈皇则披着褂子盘腿坐在榻上。
“起来说吧,什么事?
是不是太子又闯祸了?”
“谢陛下!”
陈皇不禁有些头痛,李卫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做事一丝不苟,对皇家忠心耿耿,而且极有分寸。
若不是太子惹了大麻烦,这李卫不会如此莽撞。
说起太子李卫才终于有些惊慌,脸上刷白。
李卫抬头看了看陈皇,有些不知怎么开口,试探着说道。
“太子殿下……升天了……”
“什么!庆儿他……”
陈皇闻言大吃一惊,直接从榻上蹦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倒了下来。
这个时代,“升天”二字那可不是寻寻常常的在天上飞的意思,那是离开这个美丽世界的另一个说法……
“来人!来人!
传太医!太医!”
王胜吓得尖细的嗓音都有些沙哑,跟李卫两人手忙脚乱的扶住了陈皇。
李卫此时那还不知道陛下误会了他的话,连忙解释道:
“陛下!末将不是说太子殿下那种升天,是……是太子殿下往西边飞走了。”
真是越忙越乱,陈皇一听,这不正是驾鹤西去吗?心里更是悲痛,登时晕死过去。
我的儿啊!
李卫也知道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此时也闭上了嘴。
这下完了,太子殿下出逃,自己又把陛下吓成这样,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太医很快就来了,几个推拿下去,陈皇终于缓缓转醒,只是日子还是有些虚弱。
“李卫!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皇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若是太子出事应该早就有人前来,怎么可能一个禁卫都统来报丧。
李卫此时跪在地上,冷汗早就流了满地,听到陈皇的问话,不禁有些颤巍巍。
“陛……陛下,太子殿下是出宫去了。
不过是真的飞走了,不是仙去,是插翅飞出东宫去了……”
陈皇此时也明白过来闹了乌龙不过还是愤懑异常,这李卫,简直就是个呆瓜!
人能飞吗?
显然不可能!
想必是太子又偷偷跑了出去,这李卫办差不力怕受责罚,胡诌了这么个借口。
这是嘲笑朕是个昏庸愚笨之人吗?这么烂的借口,三岁的顽童都不会相信!
朕,还是平日里对他们太仁慈了!
“来人!把这满嘴胡言的李卫给朕关到大牢里去,免去他的一切职务,让他好好想想!
等太子回来,朕倒要问问他是如何飞出去的!!”
陈皇虽然知道了太子无恙,但免不了心有余悸,心里想着这次太子回来一定要把他的大婚办下来!
“陛下!末将冤枉!末将冤枉啊!太子殿下真的坐在一个大球上上天了!
陛下……”
李卫被两个侍卫拖走,www.uuknshu.嘴里还不停高呼冤枉。
陈皇听着他一句句冤枉,不禁有些恼怒。
上天,上天!
你咋不上天?
你咋不跟太阳肩并肩?
不再去想这个可恶的李卫,陈皇心里开始琢磨起太子大婚之事。
是今天呢,还是明天……
被押走的李卫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自己明明看到太子殿下飞走了,只不过实话实说,竟被陛下当成了词穷妄言之人。
想着想着,这个七尺大汉竟然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这要是放谁身上谁不委屈……
太子殿下,你这一上天不要紧,可是坑惨了我李卫……
他被两个侍卫一路拖到了大牢,扔进了一个低矮逼仄的牢房关押起来。
李卫心里正自认倒霉,却听见外边传来两个侍卫的交代声,不禁心里吐出一口老血……
“牢头,这是前禁卫都统李卫李大人,得了癔症,可别把他跟别人关在一起,不然惹出了乱子你可担待不起。”
“明白,明白!大人放心!”
你大爷的!
你才癔症!你全家都癔症!
李卫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