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佛不可拒
由于频出大案,佛门近些年来极为低调,行事也愈发谨慎。
不过,妖祟就算披上人皮,学习人言,想要真正融入尘世,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大洛天下佛寺千万,妖僧不计其数,总归会有所疏漏。
更不要说,佛门强势了数千年,即便在高压之下,能迅速扭转风气,曾经犯下的诸多血案,也不会随之消失。
仍常有渡者侦破迷雾,解救受害之人。
组织人数也因此稳步上升,过百之后,逐渐向千人之众发展。
初代渡者也逐渐成长起来,在江湖上闯荡出了属于自己的名号。
“说起来,李兄已经再婚了……”
几年前,江贺收到了李画师的请柬,邀请他参与婚礼——
与他成婚的另一半,赫然是昔日阴江岸边的洗衣女。
根据信中讲述,他们成为渡者后,因故结伴同行,一同经历了许多风雨磨难,相互认可、相互搀扶。
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最终走到了一起。
回首过往,他们已然蜕变,不再是曾经的自己,更不会将对方视作亡者的替代。
实话说,前面一二十年,江贺收到两人来信,得知他俩总是组队出行,信中彼此也多是夸赞欣赏……
那时候就感觉出来一点苗头了。
收到请柬,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斯人已逝,沉浸在过往之中,半世守贞,这般痴情令人钦佩。
但能够走出悲痛,迎来新的生活,同样会令亲近之人感到欣慰。
江贺作为好友兼传道之师,自是欣然赴宴,给予祝福。
就在赴宴之时。
江贺蓦然发现,李画师有些老了。
他当年为了寻求画道突破,毅然选择抛下一切,追随江贺,行走天下时,已经是三十余岁。
经历福山、阴江等事后,得传妙法,踏足修行之路。
然而,修行亦有悟性、资质之分。
李画师三十余岁方才修行,进境远不如顾月容、陈香兰等人,到再婚之时,也才堪堪二阶水平。
那时候,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
他已然年过七十,纵然有修为加持,眼角也多了几分岁月雕刻的痕迹,发间有了几分白意。
与一同前来赴宴,已经修行到四阶巅峰的顾月容相比较,后者面容没有半点变化,仅仅是气质愈发成熟。
“按照这个趋势。”
“李画师纵然踏上修行之路,也顶多再活七八十年,寿元应该在一百六七十左右。”
江贺轻叹摇头。
近两百余年,已然是常人近两倍寿元。
但是对于神妙灵兽来讲,只是漫长寿命中一段较为短暂的时光。
不仅是李画师。
江贺若想活到几千年后,在百宗灭佛之乱时,学习照妖镜的制作方法……
即便是渡者里天资最佳的顾月容,也不可能随他走过如此漫长的路程。
那些熟悉的面孔,终将消逝在时光长河当中。
这也是曾经的多次模拟里,江贺并不怎么热衷于延寿之法,也很少活到正常寿尽而亡,往往会在最后极尽升华的原因——
活到最后,代表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他比较“自私”,不愿意经历那么多离别,只愿先走一步。
反正再一睁眼,就回到御灵世界,能以英灵的形式与故友们重逢,似是不曾离去。
“活到几千年后,是没有办法的最终选择。”
“我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未来,自己也得想办法,打造出可以侦破妖僧本相的照妖之镜。”
“解决问题自然是越早越好。”
要想打造照妖之镜,必然要研究鉴心明镜。
后者乃朝廷重器,以江贺目前的实力身份,单纯见识一下可以。
要想拿在手上把玩研究,肯定是不可能。
江贺暂时按耐住心思,继续修行。
六阶不行,七阶,八阶呢?
拥有与洛帝平等交谈的实力后,再提出研究鉴心明镜,应当不会被拒绝。
正当江贺奋斗之时,再度收到了顾月容的信件求助。
这次倒不是她或顾家出现性命之危——
她正在蛮州侦破寺庙之案,并在城官的帮助下,救出了一些险遭迫害的百姓。
这些百姓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对于救命恩人的后续安排,自然不会有半点意见。
唯有一个八岁孩童,像是被猪油蒙了心。
哪怕见到了佛寺鬼祟、哪怕见到了黑暗中的丑恶、哪怕死里逃生……
也不改向佛之心,想要出家为僧,学习佛法。
顾月容这些年救人无数,纵然不清楚实情,也明白如今的佛门,早已不是神话传说中的济世佛宗,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这孩子想要出家为僧,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无论佛寺是否真的愿意收留他,结果要么是白白送命,要么是被僧人腐化,堕入邪道。
更何况,抛开向佛之心。
孩童虽年仅八岁,却似是天生早慧,言谈举止成熟知礼,令人心生好感。
顾月容不愿看他跳进火坑。
确认他没有被术法惑心后,几番劝阻,想要改变他的礼佛之心。
不是想学佛法么?
她也可以想办法求来妙法,传授给他,不比什么佛法差!
然而,顾月容一番劝说下来,孩童的礼佛之心非但没有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
她无能为力,只好写信求助先生。
以先生的谈话能力,说服这孩子放弃佛法,应当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阅过书信,江贺也升起了几分好奇。
于是回信一封,启程前往蛮州。
……
蛮州,一间茶楼。
说书先生拍下醒木,“啪”的一声,眉飞色舞。
“……‘啊呀呀,纳命来!’说时迟,那时快,惊魂枪窥见破绽,大喝一声,施展了成名绝技!”
“却不曾想,天霜剑技高一筹,早已看穿惊魂枪的绝技,故意卖出破绽……”
“一剑霜华,漫天飞雪,惊魂枪饮恨而败……”
“此战过后,天霜剑陈香兰,正式登临地榜十七……”
茶馆当中,直到说书先生举杯抿茶,听客们才敢喘气呼吸,议论纷纷,惊叹于那位天霜剑的强大,猜测着她的下一次出手,是受人挑战,亦或者其他——
自从朝廷公布天地人三榜,为各宗修士进行排名,便迅速传遍天下。
对比战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如今更是成为了茶馆说书人的招牌。
修士之间的战斗,榜单名次的起起落落。
哪怕常人不可能跑去观战,光是听说书人的讲述,同样十分过瘾。
尤其是说书结束后,茶客们闲聊时争论不同修士之间的实力,这种指点江山的快感,更令人着迷。
这也使得一些本来不出名,实力尚浅的修士、甚至武者,也有了名扬天下的机会。
当然,最热门的话题,仍然是那一批高阶修士,例如——
“听说仙榜把顾巡天的名次又调高了一位?”
“这是第几次调整了,能不能准确点?”
“要我说,顾巡天就应该排在六阶第一,三十几年前就独战两大罗汉,如今更是不知道有多强了……”
“这我就不服了,虽然我也尊敬顾巡天,可他本体毕竟是灵兽,跟真正的巅峰六阶比起来,应该还是有差距的……”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就是罗汉走狗……”
由于天地人三榜,只收录了五阶及以下的修士、武者。
对于那些出手较少,也很少进行约战的六阶以上高阶修士,人们只能猜测他们的实力。
再加上有好事之人,按照六、七、八三个阶段,罗列出“仙榜”排名。
彻底争议不断。
尤其是扯到顾巡天、乃至佛门罗汉的时候,更是极为混乱。
【只要你吹顾巡天那我们就是好兄弟】
【伱不喷佛门我可就要喷你了哦】
无论打起来究竟怎么样。
舆论上,顾巡天就先赢了九成九。
此时,茶楼隔间,有两人并未参加这场骂战。
其中,那位面容有些稚嫩的七尺男儿,侧耳倾听着外面的交谈,愈发好奇。
“顾姐姐,巡天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顾月容坐在对面,听到这个问题,闪过一丝回忆。
沉吟许久后,方才开口。
“一个纯粹的人。”
在她心里,虽然先生乃灵兽之身,却比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更适合被称作“人”。
想到许久不见的先生,她心中充满期待。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八十七天零九个时辰了,不知先生现在到哪里了。
“纯粹?”
七尺男儿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走进隔间。
与来者视线交错,顾月容心跳加快,猛地站起。
“先生!”
“离得有些远,让你们多等了几日。”
江贺笑着解释,看向同样起身的七尺男儿,眼中浮现一丝异彩。
这身高体型,只有八岁?
“巨人血脉?”
“是的大人,我传承了父母的一丝巨人血脉,名叫武悠,今年八岁了。”
武悠匆忙行礼,眼中带着崇拜。
他从小听着布衣巡天的名声长大,早已将顾巡天视作楷模。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仰慕之人。
“武氏么……”
洛朝时期,拥有特殊血脉的人,比武朝稍多一些。
他们乃前朝遗留,被称作【异人】。
又因为前朝之事,大多被赶到了蛮州生活,又被很多人唤作【蛮人】,地位比起普通人还稍低一些。
当然,江贺本体是灵兽,硬要说的话,连人都不算。
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出身。
只是含有一缕巨人血脉的武氏之人,唤醒了他的回忆。
此时谁能想到,这些被洛人看不起的“异人”、“蛮子”,未来竟会为挡在世人之前,为人族撑起最后的天下呢?
武氏之帝更是血战而死,无愧于民。
江贺带着些许好感,开口问道。
“听说你一心礼佛?”
“是的,大人。”
武悠局促的低下了头,心中竟生了迟疑。
若是他仰慕的顾巡天亲自劝阻……
这佛,还修不修呢?
然而,他却没有听到顾巡天开口劝说,反而是温和开口。
“来,坐下慢慢聊。”
“介意告诉我,你为何一心礼佛么?”
那俊美的面庞,温和的声音,似是有种独特的力量,让武悠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他听话坐下,端端正正。
“因为母亲是佛门信徒,我也一起诵读佛经……”
“……我好奇询问那些佛经的含义,母亲常常为我解读……”
“……母亲病故,我懂得了何为生死……”
“……在诵阅经书时,我仿佛能感觉到母亲还在身边……”
“……我觉得佛经之中蕴藏着许多道理……”
武悠将心中想法倾诉了出来。
江贺并未因为太过琐碎,而感到厌烦,耐心聆听着。
即便拥有一丝巨人血脉,比常人早慧许多。
一位八岁孩童的经历终究不多。
当他讲完一切,江贺才开口问道。
“你知道有许多僧人走歪了路,依旧心中向佛?”
“母亲曾告诉我,通过狭小的缺口,并不能看到龙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块鳞片。”
“我不能因为见到一个坏人,就认为世间都是坏人。”
武悠不假思索的答道,显然被顾月容问过许多次。
“那些僧人或许走歪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佛走歪了。”
江贺耐心听完,又开口问道。
“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发现,世间所有僧人并不如你所想,都已经走歪了路,是道貌岸然之辈。”
“就连所谓的佛陀、菩萨、罗汉也一样。”
“你的向佛之心,还会如此坚定么?”
如果换个人,武悠必定不信,认为对方在哄小孩。
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是他崇拜仰慕的江贺。
他按照江贺假设的情形,思考许久,才重新坚定了信念。
“就算世间所有僧人,都走错了道路。”
“那也是他们走错了。”
“佛经当中那些引人向善的道理是不会错的。”
“我要学的是佛,并不是学佛的人。”
江贺与其对视,看到武悠坚定的目光,忽然笑了。
他转过头来,对顾月容说道。
“不用担心,这孩子可以学佛。”
【你与武悠坐谈,问其佛心:僧恶,仍向佛?】
【武悠言:一僧恶,非僧皆恶。】
【你又问:若僧皆恶?】
【武悠默,良久言:僧恶非佛恶,学佛非学僧。】
【你大笑,与友人言:孺子可学佛。】
【遂让武悠追随左右,于身侧学佛。】
【武悠疑佛经,你宽其心,言共赴灵山,求取佛经。】
【友人惊,劝阻之,言佛厌巡天,定拒之。】
【你言:若取之,佛不可拒。】
第二百零七章 骑虎难下
洛朝时期,佛门兴盛,自然会有许多向佛之人。
只不过,佛门早已被妖祟暗中窃据,并非是清净之地,这些人的向佛之心愈是坚定,便愈发难以逃脱毒手——
出淤泥而不染?
前提是能出来啊!
当人们出家为僧的第一步,便是化作妖祟身上的皮囊。
世间自然不可能再孕育出真正的高僧大德。
正因此,江贺斩杀恶僧的次数与比例,远远高于其他宗门势力,甚至被世人当成厌恶佛门……
这显然不可能。
江贺清楚一切的真相,并不会如世人那般,将“窃佛之妖”与“万世佛门”划上等号。
他很清楚,往前再看千万年,佛门与道门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或许仍有以佛之名,为自身谋取利益的恶僧……也同样会有更多济世救人的高僧大德、普度众生的菩萨佛陀,令人尊敬。
所以,确认了武悠的心意后。
江贺并未劝说他改变想法,反而乐意相助。
只要你不走上歪路……
学佛?学呗!
跟在我身边慢慢学,等到成长起来,同样可以成为救济一方的强者,至于佛法还是道法,不过是手段的区别罢了。
至于亲手培养出一个佛门精英,是否属于资敌行为。
会不会扭转佛门日益变差的风评,让许多厌佛之人改变想法,生出礼佛之心,投入佛门,最终成了人皮……
倒是不用顾虑这一点。
凡事都有两面性。
一位声名极佳,真正济人无数的得道高僧,确实可以提升佛门在世人眼里的印象值,拉回一些风评。
但是……
反转过来。
如果这位得道高僧,同样不喜佛门呢?
一位得道高僧,不入寺庙、不入灵山、不入佛门,只修心中之佛……
就连他都厌恶佛门,那么风评岂不是会急转直下,降至冰点?
江贺也可以顺势推崇他的理念。
敬佛非敬僧,礼佛非礼人。
只要操作好一点,不仅不会为佛门提供KPI。
或许还能让一些原本的礼佛之人,将重点从佛门、寺庙,转为理念性的佛经。
学佛不拘泥于地点。
只要心怀善念,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无需入寺出家,无需拘泥于是否为僧,俗家弟子亦可礼佛,功德不减。
“揭露罪恶、打击声望、提出理念、踩一捧一、倡导新型礼佛……”
“多管齐下,就算暂时不好踩雷,也能借此打击妖佛之宗,令其伤筋动骨!”
“前往寺庙的礼佛之人变少,佛寺再想增添新鲜血液,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武悠提出的问题:
不去佛寺,哪里来的佛经?
这还不简单!
妖佛在灵山打造的雷音寺里,收纳了天下佛经。
只要去一趟灵山,取回的佛经足以让武悠一生都无需为此发愁。
至于佛陀是否会拒绝……
考虑到江贺已经刷成佛敌的声望,以及沦为妖魔之窟的灵山,别说求取真经了。
他直接带武悠过去,指不定佛陀一看。
嗬,谁点的外卖?
当场就把两人生吞活剥了。
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并不低。
但是……
明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江贺自然也可以提前应对。
“佛陀又如何?”
“不过是一头窃了佛名、基于病态的心理,占据了一座山,就称作灵山;建了一座庙,就号称雷音寺;拥有一点力量,便自称佛陀如来的妖祟罢了。”
“祂可有胆量,面对天下之势?”
江贺早已不同往日,成了大洛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要放出消息,布衣巡天带着一名向佛的孩童亲赴灵山,求取佛经,这件事自然会传遍天下。
考虑到布衣巡天与佛门的僵硬关系。
这必定成为受到世人瞩目的大事件。
世人强势围观之下。
所谓佛陀,可敢真正动手?
至于祂是否会找借口,拒绝二人借阅佛经。
江贺同样有方法应对。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
顾月容总觉得先生不像是去求取佛经,而是去踢馆的。
说回来,竟敢亲赴灵山雷音寺,在佛陀脸上踢馆……
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先生一人了吧?
……
江贺说要带武悠前往灵山,求取佛经。
但当三人正式出发,他却没有招来马匹,也没有使用任何增速之法。
而是顺着官路,一步步的往灵州的方向走去。
顾月容还好,非但没有任何焦躁,心里还有些高兴。
她作为四阶巅峰修士,即便背负了瑶琴,也不会因为走路而感到疲惫。
至于路途遥远、速度太慢……
与先生一起,再远的路途也不会无聊。
倒是武悠,有些蚌埠住,沿着官道走了一整天,感觉没有任何前进,忍不住出声询问。
“大人,蛮州距离灵州足有万万里之遥,我们就这样慢慢的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灵山?”
江贺并未直接回答,开口讲道。
“佛法浩瀚,无边无际,你就算耗尽一生的时间,也不可能走到尽头。”
“你既然决定追求无穷无尽的佛法,为什么还会困惑于脚下的道路?”
说到底,武悠不过是八岁孩童,对于经文的理解,也大多源于自己思索。
纵然早慧,也不可能有多高的思想境界。
他听到江贺的问题,若有所悟的同时,又忍不住说道。
“但是我们现在所走的道路,并非是学佛之路啊。”
“得不到佛法,却又花费这么多时间在道路上,等到了灵山,我已经七老八十,又有多少时间去学习佛经中的道理呢?”
闻言,江贺笑了。
“伱不是读过佛经,早就走在学佛的道路上了吗,为何还会说这并不是学佛之路呢?”
【你携武悠出行,不骑行,路甚遥,武悠疑,何日至灵山。】
【你不答,问:佛法无边,既求佛,何困于足下?】
【武悠言:足下之道,非佛道。】
【你笑问:通读佛经,已入佛道,何来此言?】
【武悠悟,不怨路遥,于行路时诵读佛经,领会道理,佛法遂得精进。】
【你甚慰,与其同读佛经,探讨佛理。】
【你曾游万里红尘,阅遍世间百态,虽未曾修习佛经,借道门修为,以道入佛,领悟极快。】
【武悠与你交谈,明悟许多,心服口服,愈发钦佩。】
世间的道理,往往是相通的。
尤其是那些性质纯粹,不掺杂任何法门,只是陈述理念与道理的经文,有少许相似之处也极为正常。
这种情况下,那些在道学佛学上造诣极高的人、以及经历丰富,阅尽红尘的人,往往能很轻松的领会经文中传达的道理。
晚年出家、由佛入道、由道入佛、道佛双修……
这些事情都不罕见。
事实上,无论是哪个时代,能够在道佛之争的口水战里占据优势的人,往往都是遍阅两家经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江贺虽然没有学过佛经,但他在几世轮回里,不止一次当过道士。
在道学上面的造诣,即便是这个时代的道门天师,也为之惊叹。
再加上他行走红尘,不仅经历过这个时代,更是经历过一次次时代变迁,即便是活了一两千年的道门天师,在这方面也远不如他。
高屋建瓴,研习佛经,自然进境极快。
连带着身旁的武悠也进步神速。
他本就是早慧孩童,若进入正常寺庙修行,得到神童美誉绝不困难。
又运气极好,得到了江贺这位有道真修的指点,尤其在口才上,更是一日千里。
仅仅一个月过去,便在争论之中,把顾月容讲的无言以对。
半年过去,在沿路寺庙借阅经文之时,已经能跟寺庙住持切磋佛法,不分上下!
这也多亏了寺庙住持学艺不精……
说到底,这些僧人的皮囊下,是一头头化形妖祟。
他们并不是真正崇慕佛法,甚至许多妖祟就连披上人皮,都并非出自本心,而是被妖僧选中。
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努力学习人言,扮演僧人。
这种情况下,他们对于学习佛法,究竟有多少热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哪怕是所谓的寺庙住持,学佛几十年,也不过是将其视作提升实力的修行之法,并未真正去思考、学习其中的道理。
所谓熟读佛经,不过流于表面罢了。
至于妖祟当中,那些真正理解、领悟、并信奉了佛法的“异类”……
要知道,人皮不仅是馈赠,亦是束缚。
这种小白羊般的存在,在妖祟遍地的寺庙里,并不会获得更多好处,反而会被嘲笑、排斥、乃至生吞活剥。
“妖佛、妖佛。”
“妖性不改,如何成佛?”
江贺微微摇头。
求道之路,应当自谦。
可窃取了佛宗之名的大妖们,不仅打造出灵山与雷音寺,一个个更是自称罗汉、菩萨、佛陀。
似是要在这诸佛陨灭的末法之世,重现极乐净土。
这般行为,已经难以用狂妄来形容了。
换做道门天师,别说是八阶真修。
就算达到真正举世无敌境界。
你看他会不会自号天尊?
实话说,即便是灵山的所谓佛陀,或许祂达到八阶的力量做不得假,但要说起佛法经意……
江贺只有两个字评价。
“期待。”
……
江贺不仅没有掩盖行程,在前往灵山的路上,还会抽空解决遭遇的事件。
也常常带武悠前往寺庙,找住持借阅经文,切磋佛法。
如此高调的行为,令他们的行程与目的,很快传播了出去。
“顾巡天打算前往灵山,求取佛经?”
“而且是徒步前往,以彰显取经之心的虔诚?”
“这是什么意思?”
“畏惧于佛门实力,打算跟佛门示好了?”
“顾巡天会畏惧强权,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佛门走狗是吧?今晚罗汉就去你家!”
“我认为,顾巡天多半是又发现了什么大案,找佛门兴师问罪去了……”
不出江贺所料,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议论纷纷,猜测着他此行的目的——没有多少人,认为他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孩子,前去求取真经。
毕竟,什么样的孩子,能令顾巡天如此大动干戈?
答案很快揭露。
【开慧灵童】
如此轩然大波,必然会将世人目光汇聚而来。
当人们注意到,一行三人每次路过佛门寺庙,那位名唤武悠的孩童,都会找到住持,请教佛法。
起初还好,只是单纯的指点。
没过多久,味道就变了。
指点变成了切磋。
这位年仅八岁的孩童,竟能跟年过百岁的佛寺住持谈论佛经,不分上下,令多少人目瞪口呆。
又过了半年,武悠九岁。
切磋又变回了指点。
只不过,指出对方经意中的错误、并给予指点的人。
从佛寺住持,变成了武悠。
这特娘的是九岁?!
世人可不知道,这些佛寺住持都是个顶个的水货,只觉得不可思议。
震惊过后,忽然又理解了江贺的做法。
顾巡天多半是发现了这孩子的天赋异禀,并对其十分认可,认为他未来必定拥有不凡的成就。
但同时,顾巡天又信不过佛门。
为了防止佛门把孩子教坏,所以才亲自带他前往灵山求佛。
想通了这个关窍,人们也不由感慨。
顾巡天果然深明大义,虽然不喜欢当今佛门,却也不排斥经典,甚至愿意主动放下仇怨。
那么,佛陀呢?
“……”
也就是佛陀不懂什么叫作秀,不然多少得骂句byd。
不过,这也不妨碍祂有一种吃了屎的感觉。
顾巡天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不仅引来了天下人的目光,让祂不能随意出手。
甚至还得到了深明大义、宽容大度等美誉。
声望蹭蹭的往上涨。
祂佛门呢?
如果将顾巡天拒之门外,绝对会被扣上“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等恶名。
毕竟,在外人看来。
都是你佛门管教不严,屡屡出现恶僧,害人众多。
多亏顾巡天明察秋毫,才保护了无辜之人。
如今顾巡天都已经不再计较,你佛门反而因为那些恶僧,心生怨愤?
本来佛门的声望就已经折损了许多,各地寺庙的供奉、以及僧人的增长速度大幅下降,达到了几千年来的冰点。
再来这么一出,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一口气?
甚至,顾巡天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少许经文而已,慢慢收集就是了。
那么……
允许他们进入灵山,甚至笑脸相迎?
佛门也不会得到多少好处。
明明顾巡天一行人还在万里之外,慢慢悠悠的走来。
佛陀竟然便理解了何为骑虎难下。
“恶心呐,恶心!”
第二百零八章 巡天三问
外界的风风雨雨,并未影响到一行三人。
武悠不再纠结于旅途的终点,而是充分利用路途中的每一秒,诵读佛经,思考其中的道理。
常常一沉默就是好几日,直到某一刻,才恍然大悟,急忙与江贺交流感悟,又借机获得新的领会。
江贺自然不必多说。
基于极高的道学造诣与丰富的人生经历,钻研佛学时,等同于获得了【百倍经验】的联动天赋。
升级速度可不是武悠这种“早慧孩童”能媲美的。
反而是沿路佛寺收纳的佛经太少,大多是重复的,即便住持不敢拒绝借阅的请求,他也只能拿到有限的典籍。
佛学造诣的提升速度,因而受限。
他们两个都沉浸在佛学当中,顾月容自然也耳濡目染,阅读了不少佛经。
甚至,她经历了两人整日论经的熏陶。
竟然在路过一间佛寺时,主动邀请住持讨论经文。
佛寺住持自然很高兴。
武悠的灵童之名,已然传遍天下,不少佛寺住持被其驳倒,成了他的垫脚石……
堂堂佛门高僧,连一个九岁孩童都辩不过,自然是名声扫地,颜面无光。
佛寺住持虽然突击复习了一段时间的佛经。
可对驳倒武悠这件事,依旧没有任何把握。
如今,这位跟佛门完全不搭的琴海宗大修,竟然主动挑战他……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台阶?
他果断答应,与顾月容论经。
双方引经据典、谈论佛理。
整整半日时间过去,才在顾月容的遗憾中结束……
明明武悠论经的时候,她在一旁看着,觉得挺简单的,到了自己亲自上场,怎么就不行了呢?
殊不知,佛寺住持暗中捏了把冷汗。
他竟然差点被这个女人驳倒,成为真正的佛门之耻!
江贺则在一旁看的清楚。
“一路走来,这些妖僧的佛学水平也在逐渐上升啊……”
“是因为离灵山更近,接受了佛法熏陶?”
“多半是害怕丢人,所以才急忙钻研佛经吧。”
想到这些妖僧临时抱佛脚的模样,江贺忍不住失笑。
这一路,不仅是在培养武悠这个真正的佛道种子,甚至还拉高了整个大洛僧人的佛学水平!
这般功德,佛陀不得给自己发一面锦旗?
顾月容遗憾、江贺好笑。
武悠心里,就只剩下了迷茫与困惑。
先前他胜过佛寺僧人时,心中并没有太大波动。
毕竟,他整日沉浸在佛学当中,又得到顾大人的教诲,成长是循序渐进的。
但顾月容却不一样。
要知道,她对佛学并不感兴趣,途中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游山玩水、弹琴奏乐上面。
这也是琴海宗妙法的修行方式。
她真正投入在佛学上的心思,并不多。
即便这样,也能跟“高僧住持”讨论经典,讨论的有来有回?
这对少年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正当这时,昔日画面在眼前浮现。
大人问:“若世间僧人,都走歪了道路呢?”
“我学的不是这些僧人,而是佛法道理。”
伴随答案在心中响起。
他动摇的佛心,再度稳固,困惑也随之消散。
同时,他心底对于灵山净土的向往,也在不知不觉间淡去。
如果灵山也是这般情况……
那么所谓净土,徒增笑尔,去与不去,又有什么所谓呢?
然而,就在武悠心中开始质疑,灵山一行究竟有没有意义的时候。
又是大人站了出来,为他坚定了信念。
“灵山,必须要去。”
“为什么?难道看不到真经,就不能学习佛法;读不懂经意,就永远想不通道理?”
武悠困惑不解。
“世上能够阅读佛经,领会我佛真意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难道其他人就要永远沉沦苦海,没有觉悟的机会了吗?”
“更何况,这些僧人日夜学习佛法,诵读佛经,也不曾真正领会其中含义啊!”
他读过的经文越多,思考的越多。
却发现,自己不懂得也就越多。
“正因如此,灵山才必须要去。”
江贺摇头道。
“那些僧人走歪了道路,不仅混淆了佛法真意,犯下的劣迹罪行,更是令世间那些与你一样,一心礼佛之人感到迷茫。”
“你此去灵山,求取真经,不仅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那些迷茫之人——”
“由你来告诉他们,并非是佛法错了,而是僧人错了。”
“如此才能帮助他们破开迷障,理清道路。”
“否则的话,只会有更多的人与那些僧人一样,走上错误的道路,永远不会有醒转的机会。”
一番长谈过后。
武悠彻底醒悟过来,为何大人似乎不喜佛门,却不曾劝阻他学习佛法,甚至尽心尽力的教导他。
原来是为了世间那些真正的礼佛之人。
恍惚间,他觉得肩头一沉,前往灵山的念头,也随之坚定。
只不过,驱使他的动力,不再是对于灵山净土的向往与崇敬,也不再是对于真经的追求……
而是发自心底的使命感。
……
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令武悠更加沉浸在佛学之中。
他甚至忘记了时间流逝、忘记了星辰流转、忘记了脚下的道路。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响起大人的声音。
“我们到了。”
他蓦然抬头,直入云间的巍峨山岳,已然近在眼前。
它近半隐于云雾之中,隐约可见奇珍异兽破开云雾,亦有天花洒落,似人间仙境。
这些都不及那似回荡于天际,似雷音轰鸣的冥冥梵音,环绕着连绵山岳,昼夜不息,足以令朝圣者泪流满面,叩首不起。
武悠曾经以为自己会拜倒在灵山脚下。
此时,他看着这巍峨山岳,内心却无比平静。
坦然迈步,踏入净土。
【行路十年,世人亦苦等十年。】
【当伱们踏足灵州,消息传扬,至灵山净土时,已举世皆知。】
【道门天师听闻消息,腾云而来,拜会佛陀。】
【大洛天子亦遣洛相至此,观灵童问佛。】
【佛门本欲怠慢,得知此事,遂变脸。】
【佛陀以佛法衍化金莲天路,遣罗汉踏莲,将你们引入灵山,彰显重视。】
从蛮州到灵州。
这条求经之路,走了整整十年。
武悠出发时,还是八岁孩童,抵达灵山时,已然成了十八岁的少年。
由于体内流淌的一丝巨人血脉,他身高已经近三米,三人走在一起,反倒是江贺跟顾月容看起来更像孩童。
如此漫长的路途,就像是钝刀子割肉。
可把佛陀恶心坏了。
祂总是能听到三人打压佛寺的消息,偏偏采取的方式,又是正常论经,挑不出差错。
如今,三人终于抵达灵山,到了祂的地盘。
这不好好炮制一番,对得起自己?
纵然这一行人举世瞩目,祂不方便出手灭杀,也不好直接拒绝。
但想要戏耍一番,还是轻轻松松的。
求经?
法不轻传,真经岂能随意赐下?
先来个九九八十一难,考验一下你们的诚心再说。
然而……
佛陀怎么也没想到,这顾巡天的脸皮竟然如此有用。
不仅大洛天子派遣洛相过来保驾护航,就连道门天师都卖了他一个面子,迢迢赶来,为其撑腰。
佛陀大怒!
洛相好说,毕竟顾白是布衣巡天,也算是朝廷之人。
关你道门屁事?
说什么拜会道友,在这关键时期过来,谁能不懂你的心思?
佛陀怒完,却又只能改变想法,安排罗汉出面,将江贺三人接引了进来。
两大八阶亲至,祂再整这些有的没的,徒增笑话罢了。
倒不如干脆点,赶紧让他们带着经文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抱着这种想法。
佛陀居于高座,宝相庄严,看着走进大殿的三人,淡漠开口,声如洪雷。
“尔等来意,本尊早已知晓。”
“十年苦行,万里迢迢,可见尔等求经之心的虔诚。”
“此等向佛之心,理应嘉奖。”
“禅定,你接引他们去藏经之处,抄录佛经……”
“遵命。”
佛陀座下,禅定菩萨颔首听令。
只是他还未有所行动,却见殿中三人里,那位足有丈高的小巨人向前一步,叩首行礼。
“弟子武悠,多谢世尊赐经。”
“不过,弟子愚笨,不要说真经,就连往日所学习的那些经文,仍然还有许多不解之处。”
“若想不通这些问题,纵然抄录了真经,也难以理解其中意义,与抄下了一堆废纸又有什么区别呢?”
“世尊拥有无边智慧,一定能帮我解答疑惑。”
你抄的是不是废纸,关本尊什么事?
说是求经,上来就问问题,你把堂堂雷音寺,当成外面那些可以随意打压的畜圈了?
佛陀看到武悠那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的眼神,心中恼怒。
但是,这里不止有佛门之人,还有天师帝相在一旁围观。
武悠提出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如果祂断然拒绝,多半第二天就会流传出诸如“佛陀不敢回答灵童的问题”、“佛陀畏惧灵童之名”之类的恶意言论,令声望受损。
不过,祂堂堂佛门世尊。
与一小儿讲法,实在有失身份。
祂目光扫过,望向一旁的禅定菩萨。
“心存困惑,确实不便摘录真经。”
“禅定,你来为他答疑解惑吧。”
佛陀语气淡然,并没有将武悠放在心上。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童,纵然天生早慧,又能知晓多少佛理呢?
至于那些被驳倒的住持……
一堆劣质牧畜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而禅定菩萨,将佛法修行到了七阶,已经得到了佛陀的认可,摆脱了低等牧畜的身份,是上等佳肴。
他给一个孩童讲法,再适合不过。
世尊之令,菩萨不得拒绝。
禅定菩萨听从命令,来到武悠面前,微笑开口。
“请。”
“敢问菩萨……”
……
论经持续了整整半日时间。
纵然禅定菩萨读过众多佛经,谈吐之间,有天花乱坠。
然而,面对武悠提出的问题,却一时哑口无言,愣在了原地。
他沉思了好一会,试图引经据典,从各个角度回答武悠的问题,却都被一一反驳。
问题仍旧摆在那里。
佛陀看到禅定菩萨坐立不安的样子,眼神愈发冰冷。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回答不上来?”
“看来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牧畜的身份……”
“下一次,就由你来坐化吧。”
似是感觉到了佛陀的冷意。
一位菩萨忍不住迈步走出,开口说道。
“这个问题并不算难,禅定师兄只是一时迷障,我来回答吧……”
言语间,他将武悠抛出的问题,解释的清清楚楚。
禅定菩萨松了口气,主动退回了席位上。
佛陀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此乃心贤菩萨,看来有几分突破八阶、与自已一样成为牧者的可能性。
可惜这柔和的目光,并未持续多久。
武悠也不介意换了一位菩萨,顺着上一个答案,抛出令自己感觉困惑的新论点。
听到新的问题。
心贤菩萨表情一僵,眉头锁了起来。
这道题他不会啊……
尝试解释片刻,在佛陀愈发不善的眼神中,另一位菩萨忍不住走了出来,为武悠答疑解惑。
不知不觉间,形势悄然变化。
武悠本来只是与一位菩萨讲经论佛。
论着论着,不仅一位位菩萨都参与了进来,甚至大雄宝殿之中,那些旁观的罗汉也都眉头紧锁,不时开口回答,参与讨论。
竟然形成了武悠舌战群僧之势!
佛陀脸都黑了。
这群蠢货!
这么多人一同讲经,就算驳倒了这小子,又有什么用?
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然而,几日几夜过去,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出现了。
当武悠皱着眉头,说出困惑的问题时。
整个大雄宝殿内,鸦雀无声。
竟然再没有一个菩萨、没有一个罗汉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令佛陀心惊的是,祂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妥善的答案!
就在这寂静的场景里。
那位旁观了多日的顾巡天,终于开口。
“菩萨罗汉们不回答,是因为你的问题太浅显了……”
“就连我这种不懂佛法的灵兽,都能回答上来。”
仅仅是三言两语。
顾巡天便解答了武悠心头的疑惑,令其恍然大悟。
一时间竟然没有了新的问题。
看到大高个终于闭嘴,菩萨罗汉们忍不住是松了口气。
只有佛陀脸色难看。
明明有驳倒所有菩萨罗汉的机会,这顾巡天却轻飘飘的揭了过去,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
这在释放善意?
绝对不可能!
真要释放善意,他来这里做什么?
果不其然,佛陀心中的预感应验。
却见顾巡天解答疑惑后,竟是微笑转身,望向居于高座的佛陀,微微行礼。
“不过,听诸位菩萨罗汉讨论这么久,我心中也升起了几个小小的问题。”
“不知世尊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
现在说否还来不来得及?
【武悠与众僧论经数日,再问,无人答。】
【你见状,起身答之,武悠得解,心满意足。】
【你亦求教佛陀,得其应允,提三问。】
【一问生,二问死,三问众生。】
【三问似简,实包罗万象,暗蕴乾坤。】
【佛陀默,不得解。】
【你叹之,不追问,遂求真经。】
【佛陀喜,遣你取经,入藏经宝阁,摘录数月,方得返,离灵山。】
【因天师洛相离去,巡天三问,已随灵山之事,传遍天下。】
【世人惊于武悠造诣,亦好奇困佛三问,思索其解。】
【然,巡天三问乃问佛之言。】
【洛帝、洛相、天师等解,或堂皇、或巧妙、或蕴道。】
【然,不合佛理,不符佛意,不得赞同。】
【世人之解,大多有失偏驳,难得称赞。】
【你离灵山,遂有友人拜访,好奇三问,问其解。】
【你予之解,堂皇似洛帝、巧妙似洛相、道理似天师,更合佛理,自蕴佛意。】
【友人赞之,心服口服。】
【然,你又言,此乃问心三言,并无正解,纵有回答,总有异心,难得众人赞同。】
【世人之解,纵有失偏驳,亦解其心,并无错。】
【友人惊言:既如此,何佛陀不解?】
【你摇首叹言:】
【佛陀不见心,求完美,方困于解。】
【于灵山叹之,非叹解,而叹佛。】
【佛乃觉悟者,何故困于心?】
【正如此世之僧,多困于利,不问己心,纵读经,难得义,纵学法,难成佛。】
【巡天之言,随友人离去,传遍天下。】
【世人服于解,惊其意,叹佛心。】
【皆言:此世僧,读经不读义,学法不学佛。】
【佛陀怒。】
实话说,模仿文言文去写,比大纲流还难受,写起来又慢又难又没有字数,在字数等于金钱的网文,等于费力不讨好,一小段剧情,可能就够别人写好几章了……
遇见不合心意的还得挨骂,玻璃心都碎了。
自己写的时候挺爽,自嗨了,写完又叹气,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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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中,若文中有错,请见谅】
第二百零九章 心佛之宗
灵山净土,乌云密布。
滚滚雷音回荡在天际,无论是祥瑞玉兽,亦或者菩萨罗汉,皆垂首匍匐,不敢动弹。
只能听到那愤怒的咆哮。
“本尊就该一掌拍死那头孽畜!!”
大雄宝殿上,往日宝相庄严的佛陀,已然失了平静。
周身那平和的佛光,竟也压不住祂那暴戾的情绪。
那头白狼,竟然给他下套?!!
当日在大雄宝殿内,白狼向祂提出三问。
佛陀考虑到武悠舌战群僧时,表现出来的惊人辩才,而白狼又算是武悠之师,辩论之才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万一祂回答时,出现了什么漏洞,很容易被白狼揪住痛脚,追问不休。
再加上祂确实没有把握,给出完美的回答。
索性闭口不言。
这并非是直接放弃辩论,同样是一种佛机的体现——
世人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佛会给予大部分答案,却总有一些问题,不会给出回答,而是沉默以对。
是因为佛不懂么?
当然不是。
佛说:这些问题对于凡人来讲,太过空泛,即便搞懂也不会有任何益处,反而容易引导他们走上歧途——
恰如一人中毒箭,毒素正在蔓延,他却不去解毒,反而追寻射箭之人的身高体重发色、射出这支箭的弓用的是什么材料、这支箭的箭羽来自哪一头鸟兽……
在有限的生命里,不去寻求如何脱离苦海,反而追寻这些空泛的、无穷无尽的问题,只会走向灭亡。
佛陀也是这个打算。
先沉默以对,等事情流传开来,世人都在追寻巡天三问的解释时。
祂再站出来,表示追寻这些问题没有意义,体现出自己的远见与境界,不仅可以完美解释当初为何沉默,也能收割一波崇敬。
结果……
祂还没来得及找人问自己为何不回答。
就被白狼抢先一步,给巡天三问下了定义。
这三问本就不是为了追寻答案。
而是问心之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思考的时候,便是照映本心的过程。
只要恪守本心,无论答案是什么,都没有任何错误。
这话一出,所有猜测过巡天三问答案的人,都舒服了。
唯有沉默的佛陀,垃了。
面对问心之言,就连路边乞丐都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号称“觉悟之人”的佛陀,却哑口无言?
“什么问心之言……”
“分明是诛心之言!!”
此时,祂心头无比后悔。
天师洛相走后,祂若是舍却颜面,直接一掌拍死那孽畜,纵然会折损名声,树敌无数……
也比现在要好。
不但狼跑了,名声也没了!
不,如果能更早一些意识到这头白狼的威胁,在它揭发阴江水神案的时候,直接出手将其灭杀。
就没有后续这么多麻烦事了。
只可惜,即便是佛陀,亦没有后悔药可吃。
毕竟,白狼已成气候。
不仅自身实力达到六阶,更与道门、朝廷关系密切,就连天师洛相这种八阶大能,都愿意专程赶来当背景板。
祂忌惮天师洛相,不敢离开灵山,亲自追杀白狼。
派遣那些菩萨,又未必奈何的了它。
最后的机会,已然从祂手中溜走。
面对白狼的诛心之言,祂也只能选择沉默,自咽苦果。
……
佛门面对世人的悠悠众口,选择保持沉默。
佛陀同样不予回应,坐在灵山净土,舌绽雷音,日夜诵经。
似乎超然物外,不在意世人之言。
但是……
江贺显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浪潮已然掀起,岂会如此轻易结束?
自然是乘胜追击,狠狠地打击佛门声望,掠走佛门的信众基础,使已经跌至冰点的佛门局势,彻底破冰,坠入深渊!
至于穷追不舍,是否会让佛陀恼羞成怒,直接掀桌子……
当然不会。
江贺行事看似激进。
实则无比清楚佛门的底线,始终在佛门红线的边上蹦迪,从来不会逾越半步,更不会去主动踩雷。
信众基础?佛门风评?佛陀声望?
诚然,佛陀会因为这些事情愤怒。
对于妖佛之宗来讲,信众越多,借机炼制人皮、食人养气的机会也就越多。
按照金字塔结构,越多的底层僧众,代表高品质的牧畜也就越多。
摆在佛陀面前的食材,自然更加丰富,积累实力的速度也就越快。
可也仅限于此。
佛门声名狼藉、信众极大缩减。
对于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佛陀来讲,其实只是颜面受损,并少了几分口舌之欲罢了。
祂的实力早已抵达瓶颈,吃多吃少都无所谓。
只要忍住脸痛。
大不了龟缩百年、千年。
等到世间牧畜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事情自然也就揭了过去。
到时候,佛门依旧是佛门。
恼羞成怒,于是血溅五步?
只有一无所有的匹夫莽汉,才会做出这般抉择。
不过是一群牧畜的信仰罢了。
祂真的在乎么?
“你视若草芥的一切,却是他人的珍宝啊……”
江贺轻叹。
昔日佛门打下的万世基石,实在稳固,即便各地频出丑闻,依旧有许许多多的向佛之人。
更不要说,世间有太多曾受佛门恩惠,并不知道其暗藏的龌龊,发自内心的信赖佛门的修士、甚至宗门。
只是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他们理亏,所以沉默不言罢了。
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未来的百宗灭佛之战里,即便百宗拿出照妖镜,他们依旧固执的认为此乃污蔑,为佛而战,引发动荡。
即便江贺是布衣巡天,将妖佛之宗的事情说出来,他们是否会相信,依旧是个未知数。
“这是极大的潜在隐患。”
“且不说,他们本身是礼佛之人,不过是被妖佛蒙蔽……”
“如果不能改变他们的意志,若我未来要剿灭妖佛,他们将会成为阻力,使得波及更大、伤亡更多!”
“那些追随我的渡者,总不能战胜了妖祟,却因这些人族而战死吧?”
江贺显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纵然现在实力不足,也可以利用佛陀的轻视,削减佛门的潜在力量。
同样,也算是将这些误入歧途的人,救出苦海,拉回正途。
至于方法……
话事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不趁机搞个新佛宗?
……
却说江贺钦定的新话事人武悠,正打算剃度受戒——
此前,他虽然一直在钻研佛学,却并未真正剃度出家,连法号也没有。
如今他从灵山取经归来,得到佛陀认可,算是正式成为佛门的一员。
即便不去寺庙,而是在江贺左右修行。
也打算正式剃度,皈依三宝,并请江贺这位实质上的授业之师赐予法号。
可当武悠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
江贺却果断拒绝。
“你可以皈依佛法,我也可以为你赐予法号,但是,没有必要剃度受戒。”
武悠懵了。
要知道,佛门受戒并非是剃个光头那么简单。
受戒也代表出家之人,接受了那些繁复的清规戒律,愿意一心追求佛法,不被红尘俗世所扰。
诚然,这些戒律非常严苛,却也能时时刻刻提醒出家之人,不要走错了道路。
“大人,如果不持戒,又怎么提醒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静心钻研佛法呢?”
“世上的僧人都曾受过戒,可他们并未认真钻研佛法,反而常常走错道路……在他们行恶的时候,这些严苛的清规戒律,又有什么用呢?”
江贺叹了口气,认真说道。
“重点不是戒律,而是向佛之心。”
“要知道,剃度、持戒,这种形式上的做法非常容易,谁都可以做到。”
“但是,想要戒除心中的七情六欲,却极为困难。”
“与其为了修佛,追求什么清规戒律。”
“不如全心全意的去修佛。”
“哪怕不剃度、不出家、遇到动心之人娶妻生子、遇到为恶之人动了嗔怒,同样不影响伱学习佛法。”
“等到你领悟了佛法真意,大彻大悟,所谓清规戒律,不过是在描述你的言行罢了。”
【携万卷经,自灵山归。】
【武悠醉之,欲剃度受戒,皈依佛法。】
【你劝之:皈依佛,勿受戒。】
【武悠惑:不持戒,何修佛?】
【你叹言:此世僧,受戒出家,仍行恶,戒何用?】
【行戒易,心戒难。】
【为修佛,而持戒,本末倒置。】
【皈依心佛,纵无戒,不出家,亦修佛。】
【待得道,戒自成。】
【武悠悟,遂弃戒,修心佛,号悟忧。】
【天师听闻,赞言:此法门,不出家,不持戒,修心法,人人皆可,度化天下,功德无量。】
【遂令门人仿之,重心性,不重戒。】
【世人皆赞,信众喜之,纷纷效仿,不持戒,亦于家中修佛,称弟子。】
【效仿之人愈多,为作区别,以心佛法,为心佛宗。】
道门天师曾与江贺论道,对他的道学造诣赞不绝口。
虽身份实力有所差距,亦引为知己。
听说江贺跟武悠讨论的内容后,更是深以为然——
道门跟佛门类似,同样有诸多清规戒律。
这些戒律约束着门人,督促他们向道修行。
但问题来了。
无论有再多清规戒律,依旧会有人控制不住欲望,作奸犯科。
反倒是戒律本身,经历了悠长岁月,即便只是偶尔修缮,也已经变得极为复杂臃肿。
细分下来,足有成千上万条!
这么多戒律,许多道人背诵都要许久,又如何能起到督促之效呢?
道门天师刚好借此机会,做出改变。
不是直接删除所有戒律,而是提出了新的理念。
重心性,不重戒。
戒律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果是无意行事、或是情有可原,酌情过后,可削减甚至不予惩罚。
假如心性有误,纵然偷了戒律的漏子,亦当重罚。
至于判定之人,理当是德高望重之人。
倘若有不服之处,可向上汇报,由天师亲自决断。
道门改革,众多道人舒服了,给江贺连连点赞。
世间那些礼佛之人,同样心动了。
说到底……
人生而有欲。
愿意看破红尘,放下一切,出家修佛的人,确实虔诚。
可那些放不下红尘,眷恋家室的人,难道礼佛之心就不虔诚了吗?
难道他们就不算修佛了吗?
事实上,这一类俗家弟子,才是真正的大众信徒。
是佛门真正的基石。
江贺提出的心佛之法,无疑契合了他们的心境。
他们认同心佛理念,发自内心的认为,就算不持戒、不出家,只要心存善念,虔心修佛。
同样拥有成为觉悟者的机会。
再加上,提出心佛之法的是顾巡天。
他作为大洛顶流,百宗之友,天师、洛帝都极为推崇的人物,近乎是当今天下的ZZZQ。
这些向佛之人,先前由于佛门接连的丑闻,只能低调礼佛,不敢冒头,生怕被喷。
如今终于看到了机会,主动投入顾巡天门下,宣称自己是心佛弟子。
什么?你喷佛门太烂?
拜托,烂的是灵山佛宗,跟我们心佛弟子有什么关系?
我们也崇拜顾巡天,我们是一路人!
而且,投入心佛,也不影响他们的礼佛之心。
要知道,世间第一位信奉心佛之法的人,乃是在灵山雷音寺里,舌战群僧,驳倒了所有菩萨罗汉的开慧灵童武悠!
连他都是心佛弟子……
显而易见。
我佛正统在心佛!
短短一两年的时间。
心佛便迅速压过了灵佛,成为了大洛主流。
除了灵山与佛寺,你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见到自称信奉心佛的弟子。
至于灵佛弟子……
灵山沉默、佛寺低调。
仅有的那点俗家弟子,哪里还敢露头?
出门买柱檀香,都得自称心佛弟子,才不会被人鄙夷。
……
江贺用名为心佛的锄头,狂挖佛门的墙角。
佛陀自然不会不知。
祂在灵山雷霆大怒,怒上加怒,却又无可奈何。
打?
白狼占据天下大势。
骂?
白狼刚来灵山踩了一轮。
祂又能做什么呢?
直到灵山深处传来声音,祂才平静下来。
“宝象,无需动怒。”
“心佛灵佛,皆是本尊,不过是一体二面罢了。”
“这白狼再是推崇心佛,也是在为本尊散播荣光。”
“待风平浪静,你再以佛之名,收心归灵便可。”
“须知,吾等才是真佛。”
宝象如来坐于高位,微微颌首。
“没错,世人皆为牧畜。”
“吾等才是真佛。”
第二百一十章 第一顾吹
佛门乃昔日第一大宗,香火兴盛,信众无数,遍布天下。
即便最近几十年里,佛门频出丑闻,风评降至冰点,信众基础也不可能直接消失。
如今伴随心佛学说的兴起,各地的善男信女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纷纷投入到了心佛旗下,自称心佛弟子。
可是,一切也仅限于此。
心佛宗出现不过短短两三年,带给世人的印象,也就只有不持戒律、持心中佛这一条理念,实在太过空泛。
按照这种趋势,所谓心佛宗,只会成为旧日佛门的避风港。
只要风头过去,灵山佛陀站出来,很容易将心佛学说吸纳进当世佛门,摘下已经成熟的桃子。
江贺自然不可能给妖佛做嫁衣。
要想避免这种局面,就不能让心佛仅仅维持在一条学说上面。
必须有完整的理念、甚至可以为此创作新的佛经、形成新的体系。
再加上一位新时代的、得到世人赞同的学说领袖。
如此一来,才能形成一个与灵佛截然不同、分庭抗礼的新佛宗。
【世间信众尊崇心佛,自称心佛弟子。】
【然,你知晓心佛看似鲜花着锦,实乃无根之萍,若不完善,必被妖佛所噬。】
【欲完善学说,与灵佛分庭抗礼。】
【然,无论作书、亦或讲经,皆需扛鼎之人。】
【你决定……】
【A:亲自扛鼎、B:委托武悠、C:另觅高贤、D:亲自干涉。】
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做出了选择。
【委托武悠】
江贺很清楚自己的心境,他研读佛经,修习佛学,只是为了培养武悠、打击妖佛之宗,并非真正尊崇了佛法。
就像是一些道人,同样会研读佛经,汲取其中的道理——
但他们并未走上佛道,只是借鉴学习罢了。
他不曾踏足佛道,却成为心佛宗的扛鼎之人,自称尊崇心佛之法,未免太过虚伪。
纵然这个名头,可能会为他带来巨大的声望。
并在未来铭刻英灵时,衍化出相应的力量。
他也不乐意去做。
“我顺着时光逆流而上,已然留下无数惊世传说,何必去觊觎什么心佛之名?”
“心佛领袖,自然是由心佛弟子来当。”
“更何况,我引领武悠走上这条道路,他若是成为史诗人物,我同样也能获得相应的加成。”
【你欲以武悠扛鼎,遂相谈,述前因,邀传法。】
【武悠惊言:弟子尚学佛,不知甚多,何以传法,承此重任?】
【况师之才学,远胜弟子,理当扛鼎。】
【伱摇首言:未入佛道,不窃佛名。】
【又问之:传法论道者,皆佛?】
【武悠答:非然,高僧亦传法书经,论佛意。】
【不多言,其已知你意。】
【求道漫漫,无有尽头,佛先行,遂回首,度后人。】
【其虽不比佛,亦已先行,回首望,因恶僧,世人多偏路,理当高举明灯,照亮前路,共求佛道。】
【促膝长谈后,其答应扛鼎,度化世人。】
无论是谁,看着武悠高达三米的个头,粗犷的面孔,也说不出“孩子”这个词。
但事实上,武悠才二十岁出头。
放在人均年龄超过八十的大洛天下,顶多算个青少年。
即便是佛学,他论赢了诸多菩萨罗汉,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遇到不懂的问题,依旧要求教先生。
因此,当江贺说出来意时。
他当场就是一个拒绝三连。
自己学佛都没学明白呢,怎么去教别人?
更不要说,江贺还希望他能将学习佛经时的理解与感悟写下来,印成书籍,赠送给那些向佛的人。
著书立说?!
自己还没学会爬呢,先生就想让自己飞了?
但江贺只用了一个问题,就改变了他的想法。
“难道世界上那些传授经文、教导弟子的人,都是已经觉悟的真佛吗?”
“……”
这怎么可能。
不要说真佛了。
许多寺庙里担任授业僧的,自身学佛也没多少年,经文都未必读懂了。
甚至,其中不乏一些走歪了道路的恶僧。
这样的人,又能给予怎样的教导呢?
这一刻,武悠理解了江贺的深意,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为世间信众扫开迷障,引领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于是,他不再沉浸于无边佛经之中。
而是走出静室,走入尘世。
去践行自己心中的佛法。
至于自身修行……
先生当年不是教导过了吗?
修佛不必拘泥于地点。
既入佛门,所走之路皆为佛道。
他可以在静室中修佛。
也可以在尘世中修佛。
……
灵童悟忧入世传法,这件事情迅速传遍天下。
无论是真正尊崇心佛之法的弟子,亦或者旧日灵佛的信众,都无比兴奋,纷纷赶来听法——
在许多信众心底深处,心佛之法或许尚有争议。
可是灵童悟忧的佛学造诣,却是毫无争议的。
毕竟经历过那么多菩萨罗汉的权威认证,属实是打出了名气,佛门顶流。
首日开坛讲法,便引来十万信众,现场人山人海。
幸好江贺早有预料,将地点选在了通行方便的开阔之地,又施法衍化诸多金莲玉座。
无论高低贵贱,皆可坐而听法。
饥有仙桃,渴有琼浆。
排场看着都让人心惊。
若是换个人来,光是这奢华隆重的架势,多半还没开讲,就会引来一些看不过眼的恶评。
将心思都花在排场上面,过于虚荣了吧?
不过,制造这番排场的人乃是顾巡天,那便没事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顾巡天的性情早已举世皆知。
他对于外物的态度,并非是常人理解的淡薄,而是完完全全的不放在心里——
他既会借宿乡民家中,饮粗粮寡水;亦不会刻意拒绝豪门盛宴,欣然接受那些山珍海味。
随心而为,随性而动。
不会为了迎合他人言语,改变自身想法。
这种毫不做作的洒然,倒是让许多修士心生好感,认为有古时仙人之风。
反倒是武悠坐在中央金莲之上,显得有些拘谨。
也就是皮肤被晒黑了,不然信众们就能看到他红彤彤的脸蛋。
这排场,孩子都觉得羞耻了。
不过,当他准备讲法,一切纷杂念头尽数摒弃。
回忆起佛经中道理,他平静了下来,心如止水。
当他开口,敦厚声音毫无差别的传入每位信众的耳中。
“……我第一次接触经文,不是书本,而是母亲的诵经声……”
信众们本以为灵童悟忧,会根据某一本普世佛经进行讲法,去解析其中的道理,让他们得知佛的真意。
却不曾想,他开口讲述的,却是自己接触佛经的过往经历,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
即便是提到了经文,也不过是他询问母亲后,得到的答案。
并没有说多少自己的理解与感悟。
这让信徒们感到惊讶。
尤其是一些身份尊贵,曾经听过大寺高僧讲经的信众,更是迷茫困惑……
这是什么讲法?怎么跟蒙童故事似的!
灵童难道就是用这种蒙童故事,驳倒了众多菩萨罗汉?!
唯有江贺微笑聆听,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高深佛经?
我佛真意?
武悠自然理解这些,并且有足够的口才,将一切说的天花乱坠,让人沉醉其中。
他毕竟是江贺亲手教出来,侃穿了整个雷音寺的孩子。
但武悠却没有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
此番讲法聚拢信众十万,声势浩大。
但大洛天下的佛门信众,何止亿万?
区区十万,不过杯水车薪。
哪怕武悠永不停歇的讲法,能够亲自过来聆听的信众,也终究只是少数。
所以,江贺才会建议武悠著书立说。
他可以自掏腰包,印制大量的书籍,免费供应给全天下的信徒。
只要人手一本讲法之书,哪怕未来不再开坛讲法,也能惠及千万年。
那么,既然选择了普及性,自然要贯彻到底——
武悠打算用最质朴的语言,将经文中的道理,融入到自己的生活经历,融入到一段段故事里面。
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可以通过他人口述,从一段段故事当中,领悟佛法真意。
至于那些真正深奥的、解析佛法的经文……
世间已经有了太多太多,他并不觉得自己比昔日写经的高僧大德们,理解的更透彻。
如果信众有需求,可以直接去读那些经文。
武悠现在的讲法,不仅是创作并记录的过程,同时也是在验证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无论是他,亦或者是江贺。
此时所关注的重点,都不在那些富贵信众的身上。
而是那些买不起经文、甚至不识字,却又崇慕佛法,心中向佛的信众。
结果相当喜人。
这些信众本就很少有机会前往寺庙,听佛门的那些高僧讲法,相关经验并不丰富。
他们听到武悠讲述自己昔日的经历与故事,惊讶归惊讶,出于对灵童的期待与尊敬,仍在认真聆听。
待他们真正听进去了,反倒有些感同身受。
要知道,洛朝时期,异人的地位并不高。
武悠家境贫寒,母亲手中也只有一本快要翻烂了的经文。
他所经历的事情,许多信众也都有过相似的经历。
他所思考过的问题,许多信众也都有过相似的思考。
当武悠讲述完一段段故事。
那些不理解玄奥佛经的信众,如梦初醒。
原来我佛想要表达的道理,想要告知世人的真意。
不仅在玄奥佛法中、不仅在肃穆寺庙里,不仅在僧人的嘴上。
也在身边发生的每一件小事当中。
同时,他们也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心佛之法!
重点并非是不持戒律——
只是因为人生而有欲,亲戒律而远佛法,本末倒置。
无需看重那些清规戒律,无需到寺庙出家为僧,而是将心思放在领悟佛意、践行佛理上。
供奉心中之佛,生活处处是佛。
……
一位男子坐在莲上,两鬓斑白、眼角皱纹,年纪已经不小了。
他完全沉浸在了武悠的讲法当中。
甚至,因为被触动了内心,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
可越是触动,他心头也愈发迷茫。
佛理、佛意。
灵童讲法并不深奥,却始终引人向善,符合他前半生对于佛门的看法,以及他对佛法的追求。
但是……
“法师,既然您讲述的佛法,充满了引人向善的道理。”
“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僧人作恶,玷污我佛的名声?”
当男子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的发问时,已经迟了。
突如其来的杂音,打断了讲法。
武悠望向这名男子,并没有动怒,反而笑着开口。
“先生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武悠讲经,弟子断之,问:佛善,何僧恶?】
【武悠笑,遂述旧事,而后言:世人因三皈依,视佛僧与共,信佛亦信僧。】
【然,僧非佛,不觉悟,亦有欲,若困于利,自为恶。】
【故,学佛不学僧。】
【师因此言,方觉佛心,言可学佛。】
【众弟子悟。】
【自此,心佛弟子只余二皈依,皈依佛,皈依法,不皈僧。】
武悠的第一次讲法,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早上开始,傍晚结束,只余留了晚上的休息时间。
如此漫长的讲法,却没有多少信众归去,反倒是越聚越多。
到了后来,前来听法的信众竟近百万之众!
人越多,问题自然也就越多。
再加上武悠来者不拒,有问必答。
这导致记录下来的内容翻倍,武悠的日常故事只占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各种各样的问答。
这么多的内容,不好塞进一本书里。
幸好江贺通过打造修士擂台,赚取了少许家资。
再加上自己投入资金,建立造纸厂、印书场,可以削减一定的成本。
于是大手一挥,将这些内容分成了四册书。
武悠的日常故事,命名为《灵童学佛》,问答则直接命名为《论佛》,分为上下两册。
后续武悠还会再开坛讲法,如果有内容,就额外增书。
“虽然花费多了点,目的却已经达到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讲法,心佛宗的理念已成,足以与妖佛宗分庭抗礼!”
江贺相当满意。
尤其是“二皈依”的理念,一旦普及开来,妖佛之宗将受到彻彻底底的打击。
如果佛门信徒,只信奉佛法、道理。
对于僧人、佛寺、甚至是佛门本身,都抱有客观的态度。
即便未来妖佛之宗将心佛宗吸纳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人家已经不信你了!
当妖佛之宗失去了广大的信众基础。
江贺揭开妖佛的真面目时,才不会遭遇那么多抵抗与质疑。
“话说回来……”
“无论是武悠的学佛故事,又或者问答论佛,我的出场比例都好高啊……”
《灵童学佛》一书里,有百分之五的内容,讲的是武悠幼年的事情。
剩下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他在江贺身边时的经历,而且大多是通过江贺的日常举动,领悟到了佛法道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贺就是灵童学的那尊佛。
《论佛》就更离谱。
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篇幅,武悠的开场白都是“先生说过”、“先生问我”、“我问先生”……
直接改名叫《师说》、《巡天论佛》都没有半点违和感。
多少有些刻意吹捧的嫌疑。
偏偏这些又是武悠发自内心的想法——
他八岁开始跟在江贺身边学佛,许许多多的道理,都是从江贺这里学来的。
总不能将这些强行抹去吧?
江贺也不好过多干涉,只是心中有些古怪。
“后世之人,应该不会把武悠看成当世第一顾吹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前往帝州
后世之人的看法,暂且不知。
当世之人已经开始吹爆了——
由于江贺印书、赠送真经、不取分文。
无论是不识字的农人、又或者并非佛门信众的百姓,皆赶往城中,求取四册真经,带回去当传家之宝。
这可是无比珍贵的书籍,哪怕不为学经,用作蒙童学字也是极好的。
四册真经迅速传遍天下,供不应求。
武悠讲法的内容,也随之传扬开来。
对比往日那些深奥的佛经,《灵童学佛》里的一个个寓言故事,理解起来相当简单。
它甚至可以当成蒙童故事,就连不到八岁的孩童,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更不要说那些成人了。
他们往往能从简单的故事里,听出更深奥的道理。
那些心中向佛的贫民信众便沉浸其中,恍若开悟。
四册真经因而大受好评。
至于那些有一定身份地位,曾在寺庙听高僧讲法,也可以借阅购买那些深奥佛经的信众……
其中,许多人认为四册真经的内容太简单,深度不够。
而且,怎么随便一翻都是顾巡天,满篇写的都是师说!
难怪顾巡天要免费赠送,这私货夹杂的也太多吧!
只是顾巡天与灵童的名声太大,他们不敢妄下评论,最多说句“还行”。
第一时间,反响平平。
不过,风评很快反转。
【真经刊发,传遍天下。】
【洛帝久闻灵童之名,遂遣侍卫,取书而归。】
【洛帝阅真经,接连数日,茶饭不思,不启朝政,阅尽方叹,与左右言:顾白,大贤也。】
【翌日,朝政后,洛帝遣侍卫赠书群臣,言语颇多推崇。】
【然,群臣默然,自洛相启,皆从怀中取书,君臣相觑。】
【洛帝大笑,遂与群臣探讨经意道理。】
【道门天师、各宗之主亦推崇灵童真经,言:不论佛意,亦应知理。】
江贺并不想被卷入官场权谋,这些年并未去过帝都。
可这并不代表,他与官场没有任何联系。
恰恰相反。
正如曾经的福山、阴江城官,巴州州牧。
江贺巡行天下时,与许多外派的城官州牧打过交道,引为知己。
几十年过去,他们已然步步高升,成为朝中重臣,依旧跟江贺保持着书信联系。
换句话来讲,朝中近一半的官员都是江贺的朋友。
他们对于四册真经自然相当支持,并且可以抛开一些偏见,去阅读理解其中的道理。
所以洛帝推书的时候,才会出现这般巧合的场景。
无论如何,朝中发生的事情,等同于为四册真经打上了官方推荐的标签。
洛帝推荐,自然影响极大。
四册真经的风评猛涨一截,诸多地位不低的世家高层、豪门富商,对其极尽赞美。
那些原本只是客气评价一下的富贵信众,也纷纷回家找出真经,重新翻阅。
诶?
怎么回事!
之前觉得肤浅的故事,现在怎么看着如此大智若愚,蕴含道理?
还有论佛里,顾巡天跟灵童的对话,果真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值得细细品味,意味深远。
妙啊,妙!
不愧是洛帝亲口称赞的当世大贤!
一时间,四册真经的风评强势上涨,彻底变成了席卷天下的潮流。
无论是市井茶楼、亦或者豪门宴席,都可以听到讨论四册真经的声音。
许多人明明不是佛门信众。
交谈时,也要整两句“巡天曾经说过”。
“不仅是向佛之人……这是要人手一套的趋势啊!”
“考虑到人们可以换地方取书,可能不止人手一套……”
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
举世赞誉的顾巡天,正在为资金发愁。
大洛天下何其广袤,此时又正值盛世,风调雨顺,养育了不知多少百姓。
纵然江贺通过修士擂台,赚取了一些家财。
面对四册真经愈发火爆的趋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要不要改赠为卖,收取一定钱财,维持造纸印书的正常运行?
江贺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顾忌这么做,会使得名声受损。
而是这么做,会影响到四册真经的普及。
要知道,这四册真经虽然是为了打造心佛宗、粉碎妖佛基石而创造出来的。
可其中蕴含的道理,却不是吹嘘出来的。
毕竟,江贺名气虽大。
却还不至于让洛帝昧心夸赞。
他是真心欣赏这四册真经。
因此,如果这四册真经普及开来,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能理解其中的道理,也是度化天下的善举。
江贺为此付出的,不过是些许薄财罢了。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哪怕我花些心思赚钱,甚至消耗名声人情去拉赞助,也比改赠为卖要好……”
对于一个穿越者、轮回者来讲。
赚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江贺还没开始行动,问题便迎刃而解。
【印赠真经,虽可度化世人,却耗资不菲。】
【散尽家财,仍杯水车薪。】
【你不愿改赠为卖,欲赚钱财时,却得飞鸟传书,乃顾月容来信。】
【信中言,其见你印制真经,耗资不菲,遂归家中,召巴州世家,陈明利害,邀众世家共做善举。】
【忆昔日救命之恩,众世家欣然答应,建厂印经,赠予百姓。】
【又至琴海宗,建议宗主印经,亦得应允。】
【两州之经,勿虑也。】
【你感叹其心思玲珑,又见群鸟飞至。】
【顾月容之行并非秘密,各宗听闻此事,亦虑印经耗资,愿建厂印经,于当地赠书,以作善举。】
【伱所遇问题,迎刃而解。】
“还得是小富婆出手啊……”
江贺忍不住笑了。
只依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印制真经,赠送给世间的所有人,无比困难。
但是,将范围缩小到一州、一城之地。
却变得无比简单。
尤其是对那些世家、宗门来讲。
大批量印制这些普通书籍,免费赠送给当地百姓,根本花费不了多少金钱,是手到擒来的善举。
因此,听说顾巡天需要帮助,他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行动了起来。
主动承包了建厂、印经、赠书等一系列流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朋友多就是好啊。”
印经的问题解决,武悠这边也已经走上正轨。
不需要再跟随江贺左右,他已经可以行走天下,点醒世人,践行自己的佛道。
江贺也可以将更多的时间、精力,放在提升实力上面。
从他突破六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五十年时间。
他能感觉到,距离突破七阶,只剩最后的临门一脚!
【印经事毕,你道别武悠,闭关突破。】
【洛历三八三四年,桂月三十。】
【你突破瓶颈,踏足七阶。】
【七阶之境,仅次此世至强,你自信实力,纵然直面八阶修士,亦可全身而退。】
【世间之大,已无处不可去。】
【你决定……】
【A:巡行天下、B:继续闭关、C:前往帝州、D:亲自干涉。】
“终于突破到七阶了。”
江贺指尖扫过文字,将修行经验完全吸收。
天地上限越高,顶阶实力之间的差距也就越大。
仅凭七阶实力,哪怕投入剩下的两次干涉之力,也不足以越阶暴揍八阶——
毕竟,洛朝最顶尖的几位八阶修士,也都修行了几百、甚至几千年。
他们卡在瓶颈许久,不能突破,自然就只能磨练技艺,对于术法的掌握同样不低。
跟江贺比起来,欠缺的仅仅是生死搏杀的战斗经验而已。
或许同阶的情况下,他们敌不过江贺。
但也不至于拉跨到硬实力超出一个大境界,仍旧被吊打。
“不过,虽然我没办法越阶战胜这些八阶强者,却也有了足以自保的力量。”
“接下来的行动呢?”
江贺目光扫过,直接忽略了闭关选项。
光是突破七阶,就花费了他近五十年的时间。
要想达到八阶,最起码也得再修行个一百年。
百年时间完全用来闭关,也太浪费了。
他明明可以做到更多事情。
例如——
【前往帝州】
“经过我这么多年的打击,妖佛之宗已经逐渐衰败,各地佛寺也都夹起了尾巴,低调行事。”
“哪怕有按耐不住、暗中出手的妖僧,也会有渡者出手将其解决。”
“是时候前往帝州了。”
破解佛寺鬼祟,压制佛宗行动。
都不过是实力不足时的权宜之计。
毕竟,无论如何打压,妖僧依旧是妖僧,窃据了佛名,坐于莲花宝座。
一旦喘过气来,它们依旧可以为祸人间。
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自然是斩草除根!
只要重演百宗灭佛之事,将窃佛之妖斩尽杀绝,自然就没有了那么多鬼祟之事,大洛天下也将重归太平。
甚至,妖祟暗中替换皇室血脉,从而逐步蚕食朝廷,最终衍变成【妖洛】的黑暗未来,也将因此不复存在。
将窃佛之妖斩尽杀绝的契机。
便是【照妖之镜】。
“照妖之镜的作用,不仅是证明妖祟的存在那么简单。”
“还可以鉴明敌我,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与损失。”
“要知道,妖祟披上人皮,彻底化作人身后,可以窃佛之名,将万世佛宗彻底蛀空;也可以替换皇室血脉,在洛帝死后,窃夺帝位,逐步蚕食朝廷……”
“那么,安排一些妖祟,潜伏在各个宗门当中,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历史中的百宗灭佛之战里,各宗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有佛门、朝廷……”
“还有许多选择与佛门站在一起的妖宗。”
实话说,单论实力对比。
百宗灭佛之战里,百宗其实才是实力更弱的那一方。
无论是顶尖的八阶修士,亦或者弱一些的中低阶修士,数量都不如妖佛。
甚至,一度被逼到了绝境,险些被妖佛覆灭。
幸亏有诸多英杰涌现,抗住了局势,又有数位七阶巅峰修士得以突破,以死拼掉了八阶妖佛,才最终覆灭了佛宗……
不过,这终究只是惨胜。
天地破败,生灵涂炭。
以至于到了武朝时期,连修士这个概念都已不复存在,再往后更是只余习武之人。
“妖窃人皮,为祸人间。”
“窃佛不过是开始,随着实力增长,势力扩张,祂们的欲望也会愈发膨胀,去侵蚀其他势力,并最终牧养世人。”
现在的时间点,是三八三四年。
距离妖窃帝位,进入妖洛时代,还有一千多年。
但是,考虑到洛帝本身便是八阶强者,寿元悠长。
当代洛帝退位后,洛朝只剩下了最后一位人族洛帝,然后就会被窃取帝位。
那么,现在的妖佛之宗,多半已经开始侵蚀朝廷,为窃据帝位做准备了。
“不止是朝廷。”
“几百年前,佛宗就已经成了当世第一大宗,势力达到顶峰。”
“如果再想发展,开始往朝廷乃至其他宗门安插妖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其实,江贺心中一直抱有疑惑与顾虑。
他巡行天下时,揪出来并斩首示众的各宗败类……
真的全都是人么?
他们会不会也拥有一颗妖心?
还有一些他有些反感、并没有深入结交的朝廷城官。
他们究竟是性格问题,还是说,本就不是人族?
这些问题,由于妖窃人皮后,已经彻底化成人身,无法辨别,因此没办法得出答案。
江贺总不能因为性情不合,就说人家是妖祟吧?
至于耐心观察……
诚然,妖祟与人族有异。
哪怕披了人皮,不与人族朝夕相处,各地佛寺也常常出现疏漏。
但能够被妖佛之宗选中,派遣到各个势力当卧底的妖祟,必然是伪装的极好,日常生活不会出现破绽的。
它们一个比一个狡猾,很难挑出差错。
即便辨认出一两头,江贺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能按照正常罪犯拉去斩了。
哪怕是知道真相的江贺,尚且如此。
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也是江贺先前不愿前往帝都的原因。
权谋本就是漩涡。
更不要说,漩涡里还掺杂着窃皮妖这种老鼠屎。
江贺贸然进入,很有可能被卷入其中,扣一头屎盆子,洗也洗不清,白白浪费时间。
直到现在,他已然誉满天下,又拥有了自保之力,无惧任何威胁。
才方便进入帝都,寻找铸造照妖之镜的方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创造历史
江贺此次前往帝都,目的很明确。
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独自入京,悄悄来到了巡天主司的书房。
巡天主司来到书房打算办公,察觉生人气息,持刀推门而入,看到那袭白衣后,警惕散去,惊喜开口。
“顾兄!”
几十年前,巡天主司将御令赠予顾白,本意是嘉奖与庇护。
谁曾想,顾白不仅未曾贪恋权势富贵,反而充分利用御令带来的权柄,巡行天下,缉恶扬善。
时至今日,他这个“编外成员”,已然成为了巡天的代名词。
世人只要提起巡天,脑海便会浮现顾白二字,倒是巡天主司姓甚名谁,没有多少人能说出来。
巡天主司对此并不嫉妒。
人们只知道顾白这些年做事颇多,具体到案例多少,便不知道了。
唯有巡天主司,通过巡天卫的渠道,关注着顾白处理的每一例案件、每一本卷宗。
对其从最开始的惊讶、满意、到震撼、最后则变成了敬畏。
这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大洛天下的男人!
将其视作接班之人?
巡天主司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狂妄,还是称作退位让贤更加妥当。
只可惜,巡天主司多次书信邀请顾白入京,表示愿意让出主司之位,甘为副手,却都遭到了拒绝。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巡天主司心中只有惊喜。
“你总算愿意接过主司之位了?”
“你为主司,我为副司,凭我们二人之力,绝对可以扫清天下鬼祟!”
面对巡天主司炙热的目光,江贺却是摇头开口。
“展兄,主司之事暂且搁置,我此番入京,为要事而来,需要面见天子。”
鉴心明镜乃朝廷重器。
即便是巡天主司想要动用,都必须进行申请,并且只能使用较短的时日。
江贺要想长期对其进行研究,还是直接找洛帝商量比较好。
而且,他如今已然拥有自保之能,可以适当透露此世隐秘,借此得到更多的支持。
巡天主司不明白是什么要事,却明白江贺——
以他布衣巡天的身份,想要面见天子,根本不需要寻求别人的帮助。
再加上他自称为了要事而来……
巡天主司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三日后,我会入宫面见圣上,汇报巡天卫收集的各地情况。”
“顾兄只需要代替我前去,便可以与圣上独处,不会惊动任何人。”
江贺没有问怎么代替。
既然巡天主司提出来了,自然有办法解决。
他欣然行礼。
“多谢展兄。”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在超凡之力象征权威的时代里,皇宫内部,高手遍地,洛帝本人更是此世至强之一。
即便是江贺想要潜入其中,也很难做到不惊动任何人。
但在巡天主司的帮助下,江贺轻松便进入宫中,见到了当代洛帝。
似是因为无需借用华贵服饰,证明权威。
当代洛帝身着常服,手捧书卷,姿态气质比起后世威严的九五至尊,更像是修行有成的得道之人,意外的平和。
他看着江贺,流露出毫不掩盖的欣赏之色。
“顾卿有何要事?”
洛帝事先想过,巡天主司口中的“要事”究竟是什么。
但是,当江贺开口,依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妖窃人皮,以佛自居……
灵山净土,实乃妖窟……
随着讲述,洛帝面色愈发凝重,堂堂八阶修士,竟有些控制不了力道,手中书卷都化作飞灰。
待到江贺讲完,御书房陷入死寂。
不知过去多久,洛帝才缓缓开口。
“可有实证?”
实话说,如果换个人来,洛帝多半已经将其拿下,丢进狱中冷静了——
开什么玩笑?
几千年来,妖祟已经近乎绝迹,即便偶尔出现仨瓜俩枣,也都会被迅速消灭。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妖祟其实没有消失,而是窃取了人皮,摇身一变,成了天下第一的万世佛宗。
那些菩萨罗汉、甚至当代佛陀,其实都是妖祟所化。
即便洛帝有心打压佛宗,也不可能相信这种痴人说梦的话语。
可是,说这话的是顾白。
他名声在外,更是洛帝亲口认证的当代大贤。
他总不能突然得了失心疯吧?
更何况,抛开妖佛乱世这一点不谈,他言语缜密、环环相扣,根本挑不出差错,令人信服。
洛帝询问证据,已然是信了几分。
然而,却见江贺摇首叹息。
“妖祟秘法无比玄妙,一旦人皮加身,便彻底融于一体,不分彼此。”
“纵然鉴心明镜,都无法照破真身。”
“我不可能有真凭实证,证明佛宗的罗汉菩萨乃妖祟所化。”
“不过,如果陛下愿意随我离开皇宫,离开帝州,前往佛门掌控较深的边荒州域,或许能亲眼看到妖窃人皮的场景。”
妖佛之宗就算再嚣张,也不可能在洛帝眼皮底下炼化活人。
因此,帝州乃至周边几个州域的佛寺,都是“正经”佛寺,即便有新僧入寺,也大多来源于佛宗调动。
如果洛帝想要亲眼见到证据,必须远离帝州,微服私访才行。
这显然不是什么困难的抉择。
倘若一切如江贺所言,大洛天下看似是太平盛世,实则早已千疮百孔,危在旦夕。
如此危机,走上一遭又如何?
洛帝已然做出决断。
“顾卿,请。”
【你将妖窃佛名一事,告知洛帝。】
【洛帝大惊,遂召洛相入宫,请其伪作帝身,暂执朝政,方与伱暗中离都。】
【你二人日夜兼程,赶至边州,隐于山野佛寺之旁,暗中窥视。】
【然,佛宗低调,佛寺收敛。】
【餐风露宿半月,佛寺仍未行动。】
【虽有洛相暂代,洛帝亦不可久离宫中,遂寻边州官府,觅得死囚,以法惑之。】
【死囚假作山野樵夫,家中遭猛兽所害,孤身一人,逃至佛寺。】
【佛寺僧人将其救助,遣人暗中探查,证其所言,遂生异心。】
【却见住持出面,安抚其心,邀其居于寺,夜深之时,施法惑之,令其心慕佛法,自愿皈依空门。】
【其经住持引导,日夜礼佛,愈发虔诚,又经七七四十九日,终化人皮,落入袋中。】
【住持喜,亲赴山中,点化妖祟,以皮裹之。】
【洛帝隐于一旁,见妖窃人皮、衍人身、学人言、论佛经,怒然出手,将佛寺夷为平地。】
【自此再无怀疑。】
布衣巡天,妖佛受挫。
就连偏远州域的山野佛寺,都受到了影响,龟缩起来,不敢随意害人。
不过,妖性难改,当猎物主动跳进锅里,佛寺确认了情况后,还是没能抵御诱惑,选择出手。
只是住持怎么也没想到,他炼化人皮之时,洛帝就在身旁。
洛帝亲眼看着这名因心中贪念,暗害友人,夺妻谋财,最终被缉拿下狱的死囚……
在秘法的作用下,血肉魂灵逐渐融入一张人皮,最终披在了妖祟身上,衍化出一模一样,却又完全陌生的身躯面容。
终于,他对江贺说出的一切,再无半点怀疑。
洛帝出于愤怒与厌恶,将这间佛寺连同山头一同抹去。
可是,当他看着被夷平的山顶,却又陷入沉默。
灭一山、灭一寺,易如反掌。
然而,佛宗势力遍布天下,何止一山一寺?
更不要说,佛宗的上一代佛陀或许还没有死亡,潜藏在灵山深处,加起来足有两位八阶修士!
即便他能请道门天师,一同出手灭杀妖佛。
五位八阶修士的生死之战……
就算赢了,也不知有多少州域,会被打成废土。
“……”
江贺看到洛帝阴沉着脸,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一般人发现家里有蟑螂,多半就开始心惊胆战了。
洛朝情况更严峻,不仅发现家里遍地是蟑螂,甚至还有几头满身肌肉的火星大蟑螂,正趴在天花板上往下望……
洛帝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毛骨悚然!
江贺忍不住开口安慰。
“陛下,不要只将目光放在佛门身上。”
“妖窃人皮后,是可以成为僧人,未必只能成为僧人。”
“佛门能够一直潜伏在暗中,做出各种事情,却又不被察觉,没有额外的帮助,是不可能做到的……”
“说不定,各宗各派,甚至朝廷内部,也都已经有窃皮之妖混了进来,只是未曾察觉罢了。”
“如果贸然出手,打击佛门……”
“说不定会引起内部不稳。”
“……”
洛帝僵在原地。
堂堂八阶修士,竟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由于先前江贺只说了妖披人皮,窃据佛门。
他下意识的也以为,只要消灭掉妖佛之宗,一切就都结束了。
洛帝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屠杀灵山、击溃妖佛、灭尽天下佛寺,究竟要花费多少力气,付出多少代价了……
结果——
妖佛只是其中一部分?!
洛帝心里发冷。
如果真如江贺所言,妖祟同样潜伏在朝廷、各宗。
那么,一旦他掀起灭佛之战,极有可能腹背受敌。
如果不腹背受敌,那更恐怖。
付出极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消灭了佛宗,窃皮之妖却没有被斩尽杀绝。
它们可以舍去佛宗之名,换个身份重新发展壮大……
如同野草一般,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洛帝沉默了好久,才抬头看向江贺,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当真无法辨别?”
洛帝原本只把江贺当成一名贤才。
但是,当江贺揭破了妖佛之事后,他突然变得神秘起来——
天下英杰无数,道门更有八阶天师,却始终无人发现佛门秘密。
反倒是回顾布衣巡天的过往,他从默默无闻的三阶实力时,就开始有意识的针对佛门……
难道他在那个时候,甚至更早一些,就已经知道了佛门的真相?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妖佛?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绝不可能没有办法对付窃皮之妖!
“现在还没有办法。”
面对洛帝注视,江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过,陛下拥有鉴心明镜。”
“此镜可破虚妄、明真言,虽然现在没办法映照妖祟真身,但是,只要加以改进,说不定可以打造出真正的照妖之镜,破解妖祟的窃皮之法!”
“……”
江贺说前半段话的时候,洛帝眼神炙热。
然而,听到后半段话,他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你不曾见过鉴心明镜,只是道听途说吧?”
“……传闻有假?”
江贺看到洛帝眼中的失望,微微一怔。
“难道宫中的那面鉴心明镜,跟各地府衙悬挂的高悬明镜一样,只能照破幻象,不能破虚妄、明真言?!”
“不,对于鉴心明镜的功效,你并没有听错。”
洛帝叹了口气。
“但是,它并不存在任何改进的可能——”
“世间传闻,鉴心明镜是高祖打造,其实这是流言。”
“这是前朝遗留的法宝,高祖偶然获得,加以利用,只是后来之人崇慕高祖,以讹传讹,才有了这种言论。”
“事实上,不仅铸造这面宝镜所用到的妙法,早已遗失在了战乱里,就连宝镜本身,玄妙都已大幅流失,不复昔年。”
“不能修复吗?”
江贺皱眉问道。
洛帝微微摇头。
“宝镜的玄妙流失,跟妙法相似,是因为相比较前朝之时,如今的天地愈发衰败……”
“宫中有材料修复宝镜,难道还能修复这破败的天地?”
江贺一时沉默。
按照他的推测,鉴心明镜无疑是最符合未来照妖镜的事物。
不仅照破虚妄、明鉴真言的能力,与御灵世界记录的历史里,对于照妖镜的记载极为相似。
就连他入宫时看到的鉴心明镜的外表,也与御灵世界里,一些洛朝英灵用灵武衍化的照妖镜的外表,有极多相似点。
很难不让人觉得,二者同为一物。
但是,为何正版的鉴心明镜,无法改进、甚至无法修复?
它未来是如何变化成照妖镜的?
“如果御灵世界留有记录就好了……”
江贺陷入沉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御灵世界里,对于照妖镜的记录有颇多遗漏。
甚至,连鉴心明镜的这种法器的存在,都直接消失,仿佛被所有英灵遗忘。
这种英灵记忆的大规模丢失,十分符合一种情况。
“历史失真?”
“御灵世界里,对于照妖镜相关的历史记载,有错误?”
两界相隔,记录出错再正常不过。
江贺改换了一下思路,重新确认已有信息。
首先,英灵记忆会丢失遗漏,但不会出现虚假的记忆。
也就是说,英灵们说出的照妖镜的功效、外表,是没有错的。
它与鉴心明镜确实相似,可以说是一脉相传。
可是,英灵们忘记了鉴心明镜的存在,说明鉴心明镜的历史出错了,并且是源头性的错误。
再加上英灵们并不知道,照妖镜的铸造方法,只记得是有人将其取出,从而终结混乱……
“如果说,照妖镜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面对妖佛威胁,百宗为了稳定混乱的人心,夺取了朝廷的鉴心明镜,并冠以照妖镜的名义,称可照破妖祟真身……”
“这种方式,可以暂时让内部不再混乱,不再互相猜忌,齐心对抗妖佛。”
“但也因此,内部常常出现‘叛徒’,导致力量衰竭,险些被妖佛覆灭。”
“由于百宗最终获胜,照妖镜以假乱真,替代了鉴心明镜的历史,导致了历史失真……”
“至于御灵世界……”
“虽然历史失真,但仅仅是缺少了照妖镜的真正来历,以及铸造方式。”
“衍化出的灵武,依旧可以正常发挥力量。”
“并且这种极少的记忆丢失,也不会影响英灵提升实力,所以才没有被御灵师们重视……”
“或许,也有历史学者察觉过异常,却也没有在意,而是心思却放在了那些会影响英灵觉醒的大规模历史失真上面……”
江贺眉头微皱。
未来的修士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强行捏造出照妖之镜来鼓舞士气,并最终获胜,诚然壮烈。
却也因此打了个同归于尽,彻底沦为乱世。
他并不希望走上这条道路。
“除了鉴心明镜,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洛帝在旁边再度询问。
江贺沉默片刻,却点了点头。
“有。”
“什么办法?”
洛帝期待望去。
只见江贺双眼明亮,没有半点迷茫。
“既然鉴心明镜不行,那我们就自己打造一面出来。”
历史失真只是江贺的一种推测,其中同样存在漏洞。
但是,无论真实的历史如何,江贺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如果照妖镜是未来某人所创造出来的。
既然他能做到,江贺自然也能做到。
如果照妖镜真的不存在。
那么,江贺就让它存在。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自佛而终【求月票】
【你欲铸宝镜,照破妖佛本相。】
【洛帝大喜,遂于山野长谈,商讨细节。】
【洛历三八三四年,冬月十一。】
【洛帝重归帝都,昭告天下,请巡天入京,愿拜为帝师,探讨法理,共求大道。】
【布衣巡天,早已誉满天下,被洛帝看重,亦是应有之事。】
【你应邀入京,任帝师之位,不再巡行天下,世人皆感叹,佛门亦欢喜。】
【借此名义,你于京中闭关,整日苦修妙法,钻研鉴心宝镜。】
洛帝并不知道,按照御灵世界的记载,照妖镜应该在几千年后才会出现,又或者根本不曾存在。
因此,江贺说要铸造一面宝镜,他并没有质疑。
而是当场表示,只要能打造出照妖之镜,无论需要什么,朝廷都会全力支持。
江贺的第一个需求,自然是鉴心宝镜。
虽然它无法改进、无法修复。
但它毕竟是原版照妖镜的原型,对其进行观察模仿,有助于铸造出自己的宝镜。
当然,考虑到鉴心宝镜是朝廷重器,又兼具破虚妄、明真言的神妙之能,极有可能受到妖佛之宗的关注。
无论是将其带离帝都,亦或者直接进行接触,都容易引起妖佛警惕。
于是,洛帝以帝师的名义,邀请江贺进入京城。
“先前的大洛局势是敌暗我明,妖祟潜伏。”
“可随着洛帝明了一切,局势反转,已然变成了敌明我暗。”
“好不容易换来的优势,自然不能拱手让人。”
“有了帝师的名义,无论是接触鉴心明镜,亦或者查询经典记载,暗中邀请助力,都变得轻松起来……”
“妖佛根本无法察觉我的真实目的。”
江贺的预估并没有错。
妖佛不仅没有察觉真相,反而对他担任帝师之位,感到由衷的欣喜——
江贺巡行天下这些年,把佛门打压的喘不过气来,原本的大好局面近乎崩盘。
如今他担任帝师,不再行走天下。
佛门彻底松了口气。
这根搅屎棍终于走了!
如果那些“渡者”也跟着顾巡天一起滚蛋,该有多好。
即便仍有遗憾,各地佛寺的住持僧人,躺在床上时也面带笑容,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只是他们想不到。
“搅屎棍”并不是离开了。
而是正在打磨锋刃,正准备化作一柄利剑,刺入妖佛的胸膛!
……
目前唯一的问题是……
铸造照妖之镜的过程,并不顺利。
江贺深入研究了鉴心明镜,并在洛帝、洛相、器宗宗主的共同努力下,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一点点摸索出了它的铸造手法、功能。
铸造出了一面崭新的鉴心明镜。
其威能远超各地府城的高悬明镜,已经有了原版九成的威能!
但是,仍旧没办法堪破妖祟真身。
而且,正如洛帝所说。
鉴心明镜的损坏,源于天地衰败,神秘褪去,妙法不存。
哪怕他们又投入了五六年的时间,依旧死死的卡在瓶颈处,无法更进一步——
甚至连一点点希望,都看不到。
也正是这个时候,出现了分歧。
……
器宗宗主认为是材料手法有问题,想要更换材料组合,对鉴心明镜进行修复强化,使其重新焕发玄妙。
……
洛相则认为,天地衰败,妙法褪去。
既然鉴心明镜的神妙,都已经不复当年,那么妖祟的窃皮之法,难道就不会受到影响吗?
双方都神妙衰败的情况下,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差距。
问题可能出现在倾向上。
他决定翻阅旧典,试图寻找遗落在战争中的鉴心妙法,对其进行钻研。
而后重铸鉴心明镜,将侧重点转变到窥破真身上,从而达成目的。
……
洛帝选择跟洛相一起钻进书阁。
只不过,他要寻找的不是鉴心妙法,而是对于前朝的记录。
妖祟窃取人皮时,所用到的妙法能力,总不能是上一代妖佛自己创造出来的吧?
即便是祂自己创造出来的……
昔日的太玄世界,妙法无数,遍地都是惊才绝艳的修士。
在亿万年的悠长岁月里,不可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法门。
他只要找到类似的记载,说不定能从前人的足迹中,寻找到破解窃皮妖的方法。
……
对于出现分歧,江贺并不愤怒,反而十分高兴。
器宗宗主、洛相、洛帝,三人各有各的道理,分别象征着一条解决方法的途径。
如果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可以直接平推妖佛之宗。
即便最终失败,也可以证明一条错误的道路。
从而节约大量的试错时间与成本。
可以让其他人有更多的时间,去尝试更多的方法。
例如江贺,在产生分歧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拉天师进群——
人多力量大是一回事。
江贺决定走的道路,乃无限试错之路。
既然鉴心之法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换条路去走。
大洛天下,宗门众多,每个宗门都传承了一门、甚至更多的神妙之法。
这些神妙之法,各有各的优劣之处,指不定某一门妙法,就是破解窃皮之法的答案。
更不要说,江贺还从书仙那里学了不少神通。
虽然晦涩难懂,效果却都是此世顶尖,同样是可以尝试的道路。
他一条条走过去……
只要走过所有的路,总归能找到对的那一条。
当然,即便是无限试错,也要分优先级。
众多道路里,道门传承的妙法,自然更加完整、神奇。
江贺把天师拉来,便是为了借用道门之法,寻找破局的契机。
……
破局之路,极为漫长。
江贺对此早有预料,并未急躁,全身心的沉浸在了里面。
城中楼阁,风霜起落。
转眼便是七十个春秋。
对于凡人来讲,七十年岁月,足以让孩童老去,青年垂暮,红颜化白骨。
昔日名扬天下的布衣巡天,如今的大洛帝师,也逐渐成为茶楼说书人口中的传说,只是被偶尔提起。
可无论是岁月还是江湖,都不会为一人驻足。
尘世舞台又有新人登场,历经风雨,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
其中名声最大的,莫过于琴海仙女顾月容。
她不仅得到了帝师赠予的巡天御令,代其巡行天下,更是渡者之首,号令群雄。
在世间局势逐渐变化,佛门借助部分宗门、修士的支持,逐渐有所起色的现在,她做出了不少惊动天下的大事。
世人大多对她极为认同,将其视为继承了帝师衣钵的二代巡天。
能够与其争锋的,则是心僧悟忧。
他作为帝师亲传,第一位心佛宗弟子,如今已然走遍天下,传法无数。
他不仅被视为心佛宗魁首,那些信奉心佛的弟子,都认为他未来必然登临八阶,成为真正的心佛,并对此深信不疑。
只有悟忧本人,听到这种说法后,急忙阻止了弟子们的吹捧。
“就算我真的修行到了八阶,在佛法的领悟上,也依旧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又怎能自诩佛陀呢?”
“更何况,佛陀乃觉悟者,是没有分别心的,越是自称佛陀的人,便越不是佛。”
心佛弟子们又有所领悟,不再吹捧。
结果,没人吹捧,悟忧的声望反而又涨了一截。
与此同时。
正在帝都苦修的江贺,听天师谈起这段趣闻,抽空写了封信,寄给了悟忧。
信里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没有分别心的人,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称呼,而是去践行自己的道。”
悟忧叹服,将此事告知众弟子。
于是,《论佛》里又多了一篇新的故事,世人也对帝师与心僧这对师徒愈加称赞。
唯有坐在灵山的“佛陀”,莫名其妙的躺了两枪,恶心了好几个月。
不仅是顾月容与武悠。
李画师、陈香兰等渡者,随着时间推移,实力增长,都做出了许多实绩,声名远扬。
他们的声望提高,也带动了整个渡者群体。
如今的世人,对于渡者的信任,甚至远超官府官兵、巡天之卫……
“琴海仙子、心僧悟忧……”
“年轻一代里,能够名扬天下的修士,好像基本都来自渡者?”
“伱一说,还真是!”
“帝师培养出这么多年轻俊才……你们说,他会不会建立新的宗门啊?”
“嗯?难道心佛宗不是帝师建的?”
“不一样,心佛宗说到底还是佛宗,而且真正执掌的人,是悟忧大师,帝师就连挂名,还是那些心佛弟子强行拉关系拉进来的,他本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信奉心佛……”
“我指的是真正的宗门!”
茶馆内,有人正在讨论渡者的未来,引起了许多茶客的共鸣。
许多茶客都认为,未来渡者会衍变成新的宗门。
他们还兴奋地讨论起了,这个宗门究竟会是什么名字。
倒是隔间内,一位女子放下茶杯,哑然失笑。
“宗门么……”
“可惜先生没有这个心思。”
正当她倾听八卦时,一只灵鸟迅速飞入隔间,落在了桌上。
女子取下灵鸟身上的信筒,打开书信,却是陷入沉默。
过去许久,才听到一声轻叹。
【你与众修士分别钻研照妖之法,尝试铸器、觅法、寻史、道法……】
【然,岁月流转,七十载过去。】
【皆一无所获。】
【你等依照所求之法,铸造宝器,纵可趁妖披人皮之时,窥见玄妙,随融入人皮,亦彻底失效。】
【你已知晓,此窃人皮之法,实乃融合夺舍之法。】
【既可言妖窃人皮,亦可言人换妖灵,魂灵合一,仅意识有异,因而可修妙法,纵明镜鉴心,亦难窥本相。】
【瓶颈难破,众修皆大失所望,唯你淡然处之。】
【洛帝异,问缘由。】
【你言:欲试万法,岂可因一法而叹?】
【众修叹服,遂重整气势,再试新法。】
【洛历三九零五年,冬月初三。】
【你正欲试新法,却得李画师书信。】
【其言年迈,近日久病在床,恐难熬寒冬,欲见师一面,以作道别。】
【你方察觉,相识一百三十五载,其已风烛残年。】
【你心中感叹,遂暂停新法,道别众修,赶赴蜀州。】
【至李家,得李妻接待,其亦年迈,不复昔日英姿,早已退隐江湖。】
【入室内,李画师本已卧床难起,似回光返照,欲起身相迎,受你所阻。】
【你坐于床边,与其相谈。】
【老者多爱回忆往昔,其忆昔年随你作画,以柳代指,笑技艺不精;又忆阴江水畔,感遇相伴终生之人。】
【直至气息欲衰,其紧握你手,言生于城、学于城、长于城,却遇师,行走天下,学习妙法,引渡世人……】
【其浸淫画道,已然一生过去,可曾闻名天下?】
【得你肯定,大笑闭目,声息渐无。】
李画师三十余岁追随江贺学画,后续又得传妙法,踏足修行之路,成为了初代渡者的一员。
后来更是与洗衣女日久生情,重新组建家庭。
时至今日,他已然一百七十多岁,在江湖上有不小的名气,膝下子孙也逐渐开枝散叶,四代同堂。
以常人来看,已经是幸福且完美的一生了。
可李画师心中仍旧有所执念。
毕竟,他追随顾师最早,修为却是最差的那一批。
直到现在,也只是二阶水平。
以至于顾月容她们仍像过去那般年轻,他却已然衰老将死。
他更不像顾月容、武悠一样,曾做出惊动世间的大事,留下过不朽的传说。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望着明月,扪心自问。
自己对得起顾师的栽培吗?
他紧紧握住顾师的手,想要知道的,也并非自己的名声——
而是顾师是否认可他的一生。
当李画师看到顾师的笑容,听到那句:
“你早已闻名天下了。”
接近两百岁的老人,竟如孩童那般开怀大笑,神态仍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直至笑声停息,他终于含笑逝去。
江贺将他的手放回身上,盖上被子,这才走出房间,轻轻关门,似是担心惊扰了好友的沉眠。
他的心中却没有多少伤感。
毕竟……
旁人看来,李画师已魂归天际。
江贺却十分清楚,他身为初代渡者,济人无数,留下诸多美名,已然踏足英灵之殿。
他此刻要做的,不应该伤感,而是全力钻研妙法。
尽量在这一世完成照妖之镜,不要让好友的努力白费。
“先生。”
顾月容出声道。
她同样与李画师熟识,收信便匆忙赶来,刚刚亦在屋内。
此时,看到江贺沉默的样子,她开口劝慰道。
“李兄的一生,自先生而改变,如今又得到肯定,自先生而结束。”
“他是无憾而终,先生不要太过感伤。”
“……”
江贺正思考着,道法没有效果,接下来该尝试什么妙法,去破解妖祟的窃皮之法……
听到顾月容的劝慰,正欲回答,忽然一怔。
“等等,月容,你刚刚说什么?”
不等顾月容重复。
他已然抓住那道闪过的灵光。
“自始而终……”
“妖祟的窃皮之法,借用了佛门真经,催化信徒的虔诚之心,再通过诸般妙法,使其血肉心魂融入一张人皮……”
“与其说是【炼制】,不如说是【供奉】。”
“这是被妖祟扭曲的佛门之法!”
“那么,我也应该用佛门之法,对其进行破解,映照出妖祟的本相真身!”
“自佛而始,理当自佛而终。”
“我悟了!”
对妖佛的厌恶,多多少少影响了江贺的想法。
他此前并未往佛法上思考,现在随着灵光闪过,愈发觉得用佛法破解窃皮妖法,成功率颇高。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帝都,验证想法。
可李兄刚刚去世,现在就走的话,以后见了英灵不好交代。
他只好耐住心思,抬手揉乱顾月容的头发,抒发心中兴奋,开口夸赞。
“月容说的真不错。”
“我……”
顾月容捂头后退,躲开江贺的魔爪,迷茫的看着他。
虽然得到先生的夸奖,让她很高兴……
但是,她刚刚说真的什么了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真佛显化【求月票】
传说昔日佛陀超脱三界、万法皆通,比书仙的档次要高上太多。
只是伴随灵山破灭、诸佛陨落。
万般神通也遗失在了岁月长河当中。
到了如今的大洛天下,佛门明面上所掌握的妙法,也只剩下了寥寥四门——
【如意随心】:可随意变化方位,自在随心。
【心意通明】:可明本我、通他心、知真言。
【金刚化身】:身化怒目金刚,生出三头六臂,执掌千般佛器。
【显化法相】:依自身修行,显法之相状,获诸般妙力。
这便是当今佛门的四大妙法。
多年前的巴州世家一案时,截杀顾月容的和尚,施展的便是如意随心之法。
四位罗汉里,江贺所击杀的两名罗汉,施展的是金刚化身,可以身化怒目金刚,获得远超同阶灵兽妖兽的力量,并维持法力。
白骨罗汉则主修法相,并根据自身对于佛法的领悟,显化出了红粉白骨法相,获得了相应妙力。
两者的区别,大约是金刚侧重于力,法相侧重于法。
这四门妙法,江贺在灵山藏经阁的时候,都已经抄录了下来——
妖佛让江贺随意抄录妙法,倒也并非是大方。
事实上,初代洛帝建立洛朝时,已经将天下大部分的妙法典籍,收录进了朝廷宝库。
佛门的四门妙法,同样位列其中。
以布衣巡天跟朝廷的关系,想要获取佛门妙法,本就轻而易举。
妖佛干脆没有设限,省的因此落人口舌。
只不过,江贺虽然抄录了佛门妙法,却并未进行学习。
他又不缺妙法,缺的是修行妙法的时间。
就连佛门经文,他也是为了教导武悠才进行研读的。
近些年来更是沉浸在打造宝镜当中,并未继续学习,将佛经搁置在了一旁。
倒是武悠,这七十年来一直研读佛经,更是主修佛门妙法【心意通明】,一路畅通无阻,修行到了五阶巅峰。
他在佛门妙法上面,显然更有发言权。
因此,江贺回到帝都,第一时间便将武悠找了回来,协助自己进行研究。
尝试用佛法破解窃皮妖的奥秘。
“心意通明之法,可明本我、通他心、知真言。”
“与鉴心明镜有相似之处,或许便是破解窃皮之法的契机。”
“可惜,能找来的佛门最强修士,也就只有武悠一人……”
“如果能诓骗妖佛过来一起钻研,进境一定很快吧……”
【武悠听闻妖夺人皮,窃据佛,方知僧皆恶之缘由,震撼失声。】
【遂与你共研佛法,欲破妖祟本相。】
【又修六十载,借他心妙法、耗诸般天材,铸宝镜一面,可堪破两阶以下僧人,映照妖心。】
【苦修一百三十载,终见成果,众修大喜,共研宝镜。】
【三九六七年,阴月廿一。】
【李妻亦寿尽,你携宝镜赠别,告知真相进境,其欣然而终。】
整整一百多年的苦修,一次次的失败。
无论是洛帝、洛相,亦或者道门天师、器宗之主,都逐渐开始怀疑,妖祟窃据人皮的秘法,真的有破解的可能吗?
天地衰败,说不定破解人皮秘法的答案,早就已经遗失在了历史长河当中。
能够窥见妖祟真身的妙法,也早就已经失去了神妙,堕为凡品。
根本不可能用正常的方法破解。
事实上,洛帝、洛相他们,已经开始考虑新的出路了——
妖祟炼制人皮秘法,借用的是佛门真经。
如果他们将佛陀、罗汉、乃至万世佛门全部屠光,焚烧掉世上的每一本经文,彻底抹去佛门的痕迹。
即便剩下一些妖祟,也未必能够继续炼制人皮。
等到过个几百上千年,这些潜伏的妖祟一一死去,事情自然得到解决。
这条出路的问题是。
佛门被灭掉前,完全可以借助潜伏在朝廷与各宗的妖祟,提前察觉动向,做出太多的应对方案。
纵然最终可以灭亡佛门,所产生的后果,也是极难承受的。
各宗修士的阵亡率起码翻个几倍,毫无抵抗力的普通百姓,更是不用多提。
大洛气运也会随之衰败,不知道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不过,考虑到妖佛继续扩张下去的危害性。
洛帝已经暗中决定——
两百年。
他剩余的阳寿,大约还有五百年左右。
如果两百年内,仍旧看不到希望的话,即便要大出血,他也不会再等待了。
一百年剿灭妖佛,两百年平定天下。
他要在寿尽退位前,为后人割下这块腐肉!
不过……
江贺终究没有让他失望。
选择佛法作为突破点后,花费整整六十年时间。
铸镜工程,终于有了阶段性的成果。
他成功用佛门的心意通明之法,铸造出新的鉴心明镜,将所有二阶以下的妖僧之心,映照在了镜中!
当洛帝、天师等大修士,带着明镜巡行佛寺。
看到那些僧人倒映在镜中的影子,或妖猴、或恶狗,衍化出诸般妖像,欣喜若狂。
整整一百三十年。
终于看到了破解妖祟秘法的可能!
他们带着照妖之镜,并未返回帝都。
而是在朝廷各宗转了一圈,见到了不少低阶弟子、官兵人皮之下的那颗“妖心”。
果不其然……
妖祟将佛门彻底蛀空,吃干抹净后,根本不可能约束贪婪之心。
早已将触须伸向了朝廷、乃至各个宗门!
洛帝天师等人愤怒过后,却并未处理掉这些“窃皮妖”。
潜入各宗的不可能只有这些二阶以下的窃皮妖,必然有更多妖祟,仍然隐藏在暗中。
此时动手,必然会打草惊蛇。
既然已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自然要更进一步,完全破解妖祟秘法,再将其一网打尽!
因此,洛帝天师等人仅仅是记录了这些窃皮妖的身份,便回到了帝都。
跟江贺、武悠一起投入到照妖镜的铸造当中。
虽然他们并未研究过佛法,又迟了几十年,跟不上江贺他们的进度,却也可以提供一些思路,更可以收集材料,帮忙铸造试验品。
……
铸镜之路,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能够窥破二阶妖祟的一代宝镜出世后,研究又陷入了瓶颈。
这是因为妖披人皮后,并非是瞬间完美融合,而是随着修为的提升、时间的推移,融合程度才会越来越深。
尤其是一些与人皮契合度高的妖祟,不仅灵性更高,修行时也会展现出更优秀的“天资”。
这也是佛门一遍遍筛选人皮与妖祟的原因。
为的就是挑选出契合度最高的妖祟,修炼成最美味的佳肴,然后送上佛陀的餐桌。
一代宝镜用的是他心之法。
在妖祟融合度较低的时候,可以窥破妖心。
但是伴随修为增长,妖祟与人皮彻底融合为一体,不分彼此后,便再难以分辨。
因此只能映照出二阶及以下的妖祟。
江贺停滞了三四年。
某日翻阅佛经,思考佛门四大妙法时,忽然灵光一闪。
“太玄世界的佛经中,对于佛陀有太多释义,有三身说,法身、报身、化身……”
“亦有三相说,法相、体相、义相。”
“其中,法相是依照自身修行,显化出的法之相状,也是【显化法相】妙法的根源。”
“体相又称面相,对应着形体外表、真容外貌……【金刚化身】,便是变化出了金刚体相。”
“那么,义相呢?”
“三相之中,义相又称本相,代表一个人的本质、思想、乃至灵魂……”
“如果我能让窃皮妖的义相外显,自然而然,就能映照出它们的本质!”
江贺想到新的思路,立即行动了起来——
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让人显露义相的法门。
但是,三相一体。
既然已经有了显化法相、改变本相的两种佛门妙法。
他完全可以借鉴其中之理,创造出一道新的法门!
这个法门不用是神妙之法,也不需要蕴含多么神奇的、可以惊天动地的能力。
它只要能映照出其他人的义相,就足够了。
毕竟……
妖窃人皮,纵然融合的再完美。
当人与妖的魂灵合二为一,诞生出来的义相,必然会与正常人有所不同。
【法相、金刚两门妙法,非武悠所学。】
【其重头再修,又缺少经验,进境较慢,远不如你。】
【伱钻研两相之法,又尽阅佛经,遍寻三相之说,收获匪浅。】
【四零一三年,兰月十七。】
【苦研四十六载,你终于突破八阶,抵达此世巅峰。】
【并已然通晓佛经之理,明了三相之说。】
【遂以佛门诸法、多世感悟、百法经验为基,创造秘法,可使他人义相外显,显露本心。】
【此法虽为照妖而创,却非仅为照妖之法,命名:显相法。】
【你以显相之法,铸宝镜一面,遂寻洛帝。】
“你自创了一门妙法,可以破解妖佛的窃皮秘法,使它们显露本相??!”
洛帝双手捧着一面宝镜,满眼震撼。
它极为朴实,没有多少华丽的花纹,加上金属材质的光滑镜面,看上去像是一个金属圆饼。
明明只有几斤的重量,洛帝双手捧着,竟似重若千钧。
他本以为江贺研究佛门妙法,是打算利用妙法威能……
谁知道,江贺竟然自己创造出了一门妙法!
使他人显露本相?
当世佛门的四大妙法里,可没有这个!
“不算妙法,只能算是有独特效果的秘法。”
江贺开口解释。
他学过诸多妙法,更是从书仙那里记下了真正的神通。
那些神通妙法才是真正的蕴含神妙,他到现在也只是勉强学习,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
跟它们比起来,显相法连“法”都称不上,只能算是特殊技艺。
江贺是这么想的。
更何况……
“理论来讲,此法能映照出所有人的本相,对我自己也能生效……”
“不过,如果八阶修士强行隔开此法,未必能产生效果。”
“足够了,天下之大,八阶修士才几位?”
洛帝并不赞同江贺的想法。
妖窃人皮之法,他们这么多大修士,尝试了那么多妙法,都没办法解决……
如果这门秘法可以将其破解,又怎么不能算神妙之法呢?
只不过,他获得至宝,心思都放在了验证宝镜上面,不打算与江贺争执。
至于如何验证宝镜……
出于对江贺的信赖。
洛帝并没有私下寻找朝中大臣,而是耐心等候时间。
第二天,伴随日升,朝会正常进行。
待到朝中群臣一一就位,他这才手持照妖宝镜,坐在了帝位之上。
群臣看到洛帝手中拿着一面铜镜,心生好奇。
就在这时,洛相适时开口。
“陛下,您手中这是……?”
“照妖之镜。”
洛帝微笑回应,目光扫过群臣。
他们听到这四个字,有惊讶,有困惑。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非常合理,没有任何异常。
洛帝对此早有预料,并不觉得随便一句话,就能让潜藏多年的妖祟露出马脚。
他看着群臣,微笑开口。
“近两百年前,当年还是一名布衣的顾师,找到了朕,告诉了朕一个惊人的事实……”
近两百年的时间,足够洛帝完成布置了。
如今得到照妖宝镜,他甚至不愿多等一些时日,而是打算借验证的机会,彻底清理朝堂,扫清鬼祟!
然后便能放手一战,彻底消灭妖佛!
朝中重臣,有些人跟洛相一样,不仅早就听说过这件事,甚至还参与到了洛帝布置里。
有些则是越听越惊。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面宝镜上。
洛帝想要凭借此镜,找出他们当中可能存在的妖祟?
正当他们震撼难言之时——
却见洛帝轻轻拂过宝镜。
金属制成的镜面,蓦然亮起,似金日烈阳,瞬间照亮了整个朝堂!
在这光芒之下,朝堂中的每一个人,背后有影子凭空出现,衍化出诸般不同的外观。
洛帝身后有紫气升腾,化作龙袍人君。
洛相身后则是负剑书生,神情带着几分狡黠。
巡天主司背后是持刀甲士,身缠灰气怨魂,亦不为所动。
亦有臣子背后衍化出狼首人身,神情冷酷残忍。
然而,在少数几人面前,纵然是狼首人身,亦是那般随和——
却见他们身后显露出的本相,竟是由人与兽纠缠在一起,皆是头生两面,妖身人形。
其中,兽面狰狞中带着狡猾,贪婪盯着面前的所有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向面前之人扑去。
人面垂泪,不断哀嚎大叫着什么,却只能看到口唇在动,根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等义相过于特立独行。
当光芒亮起,群臣四顾,看到身边之人竟是这般面相,忍不住心生寒意,吓得连连后退。
这几人注意到异样目光,回首望去,脸色变化。
他们似乎正欲开口,却随寒光闪过,消失在了原地。
竟是被直接抹去,尸骨无存!
群臣匆忙望向帝位。
洛帝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他再度拂过宝镜,光芒暗淡下来。
“妖祟已去,众卿皆乃国之栋梁,朕非常信任。”
“如今验证了照妖之镜的能力,是时候歼灭妖邪了。”
……
洛帝早已计划妥当。
排除隐患后,与朝中群臣言明安排,布置任务。
由于太过细节,朝会整整持续了几天,群臣才陆续告退。
待到人去殿空。
洛帝坐在帝位之上,久久未曾离去。
“陛下。”
身侧传来声音,洛帝没有回头,疲惫叹气。
“顾师,朕的朝堂之中,竟潜藏着窃皮妖祟。”
“其中一人,朕还颇为看重,认为他或许可以担当重任……”
“朝堂都已如此,天下呢?”
“陛下不是早已有所预料了吗。”
江贺平静回答。
“正是因为天下岌岌可危,我们才要动手扫去污秽,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洛帝沉默不言,过了片刻,忽然转口问道。
“顾师,你究竟是谁?”
本体只是一头白狼……
纵然是神妙灵兽,天下亦不罕见。
可他却早早知晓妖佛的内幕、知晓朝廷中亦潜藏妖祟、对天下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洛帝甚至已经察觉,顾师现在的气机并不逊色于他。
赫然已经踏足八阶之境!
顾师从三阶到八阶,总共也就花了两百余年,并且其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究窃皮妖祟,创造照妖之法……
人族天才的修行速度,都没这么快!
知晓世间一切、通晓诸般道理、成长速度不同寻常,并且是某一日,突然出现在尘世间……
洛帝不由想起自己近些年来研究的佛经。
传说佛陀常常化身各种生命,顺应缘法,踏足凡尘。
难道……
传说是真的?
佛陀乃不死不灭的存在,祂并未陨落,只是陷入沉眠。
佛陀长眠中的一段思绪,则落入凡尘,显化成了白狼顾师,度化世人,清除妖逆。
“我便是我。”
“……”
听到江贺的回答,洛帝失声大笑。
片刻过去,肃然开口。
“顾师以后直接叫我姚兴便可,陛下之类的称呼,太生分了。”
“这面照妖之镜,乃顾师所铸,应由顾师执掌。”
“进攻妖宗的时候,也希望顾师能出手相助。”
洛帝刻意避开了佛宗的称呼,免得冒犯了什么。
江贺失笑摇头,却也没有解释,接过洛帝手中的宝镜。
“这是自然。”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普照天下【求月票】
【宝镜当前,妖祟无处遁形,显化义相。】
【洛帝苦等一百七十六载,见此情形,大喜过望,遂开始行动。】
【其遣朝中众臣封锁帝都,托你执掌宝镜,照耀全城。】
【肃清京中窃皮妖祟后,其重整军势,蓄势待发。】
【你则随道门天师、器宗之主,迅速赶往百宗。】
洛帝准备多年,铸造出照妖镜后,立即开始行动。
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了帝都内的所有窃皮妖祟,确保官兵当中不会出现卧底。
但是,洛帝集齐军阵,重整军势后,却没有急着进攻灵州——
如果只是为了覆灭灵山,根本不需要照妖镜。
洛帝、洛相、天师……再加上最近突破的帝师顾白。
四位八阶修士,直接强袭灵山就完事了。
即便上一代妖佛没有死,四打二还能被反杀不成?
不过,纵然四位八阶修士,可以强行围杀妖佛,却不可能轻易解决遍布天下的佛寺。
一旦触动佛宗,佛寺暴乱。
遍布天下的妖僧,足以给大洛带来难以弥补的创伤。
因此,重点在于如何以雷霆之势,灭去天下妖寺!
如今,借助照妖镜的力量,这些窃皮妖祟暴露义相,根本来不及传递消息出去,就被当场灭杀。
妖佛之宗就算察觉这件事,也已经是几日、甚至十几日之后了。
江贺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只要在妖佛之宗反应过来前,清理各宗内部的窃皮妖祟,随后保持静默,蓄势待发。
待到时机到来,便可一举摧毁天下妖寺!
如此一来,方能将损失与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过程中,江贺还能通过使用体验,对照妖之镜进行针对性的修改——
这并不是强化效果,而是调整参数。
二代照妖之镜的效果已经相当完美,甚至已经超出了“照妖”这个概念,可以称作【显相之镜】。
无论人、妖、亦或者其他。
在宝光之下皆会显露义相,外露本心。
实在过于霸道,江贺并不喜欢。
诚然,显相之镜的效果,代表它可以在照出窃皮妖的同时,也映照出恶人本相,并提前产生警惕……
但问题来了。
人生而有欲,世间并没有多少圣人,绝大多数人都会存在各式各样的缺点与恶念。
一旦被宝镜照耀,世间所有人的丑陋之处皆显露出来,被他人知晓,所引发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警惕、排挤、甚至提前消灭那些心性恶毒、残忍的人,就能改变世间风气么?
不,当最恶之人皆被消灭,人们的目光只会望向次恶之人。
当次恶之人被消灭,那么被排挤的,便是有些许恶念之人,后面还会有私心之人、不够高尚之人……
分别之心一起,乱象便生。
届时,显相之镜反会成为混乱之源。
江贺游历千载红尘,见证过千人千相。
他很清楚,他不可能让世间每一个人都成为圣人,那对佛陀来讲,都是无法完成的大宏愿。
他只是看到妖魔为祸世间,无法袖手旁观。
仅此而已。
【你知人皆有欲,显相之镜虽可破妖佛之宗,亦可成祸乱之源。】
【遂借光耀百宗之机,调整效果。】
【其光芒渐柔,不再璀璨夺目,仅能照耀双面异相,破窃皮之妖。】
【调整效果之时,伱亦有所领悟,令宝镜显化义相之时,可遮掩体相,二相归一,衍化妖形。】
【经过调整,显相之镜彻底变为照妖之镜,名副其实。】
【五日过去,百宗之妖已去七八。】
【因妖佛随时可能察觉异状,洛帝决定抢先出手,袭杀妖佛,覆灭佛宗。】
【其邀你强袭灵山,围剿妖佛。】
【然,亦有宗门,暗藏妖祟;世间佛寺,亦未被窥破妖形。】
【你决定……】
【A:围杀妖佛、B:清理百宗、C:照耀佛寺、D:亲自干涉。】
江贺指尖扫过文字,伴随记忆流淌至心中,他毫不犹豫的拍了下去。
这还需要思考?
【亲自干涉】
他已经达到了八阶的水准,纵然是两尊妖佛的夹击,也不会感到多少威胁。
而且这个时代里,祸乱天下的根源,便是窃佛之妖。
只要将其彻底解决,后续就不会再有什么困难,可以安心修炼神通妙法,继续积累熟练度。
现在不动用全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贺不仅亲自干涉,还将剩余两次干涉之力全部砸了进去,全属性乘三,直接拉满!
“有了干涉之力的强化,基础属性获得史诗级增强。”
“不仅仅是战力,我甚至可以借此机会,进行更多尝试……”
……
大洛,灵州边缘。
为洛帝传讯的灵鸟,比驭兽宗培育的常见灵鸟强上太多。
其蕴含神妙之力,可以如缩地成寸一般快速飞行,纵然万里之遥,亦只需一个时辰便能抵达。
此时,洛帝打开灵鸟送来的信件,阅读过后,收入怀中。
“我们出发吧,在窃皮妖佛发现异常前,彻底覆灭妖宗。”
“顾师呢?”
洛相问道。
按照顾师所言,曾与高祖并肩而战、创立了窃佛妖宗的上一代妖佛“不动如来”,并没有寿尽坐化。
而是躲在灵山深处,避世修行,尝试突破九阶。
虽然并未成功,却也已经达到了八阶巅峰,拥有极强的法力。
再加上当代妖佛“宝象如来”。
面对两头窃皮妖佛,纵然朝廷这边有洛帝、洛相、道门天师三位八阶修士,也很难有必胜的把握。
即便胜了,也极有可能是惨胜。
只有顾师到场助战,胜算才会更多几分。
至于以四敌二,会不会失了八阶修士的颜面……
跟这些窃皮之妖不用讲江湖道义,杀就完了!
“顾师让我们直接开战就行了,他会出手的。”
“他另外还有要事。”
还有要事?
当今天下,还有比消灭妖佛更重要的事情吗?
洛相困惑刹那,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顾师前不久才突破八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更遑论妖佛了。
它们知道朝廷只有三位八阶修士,一旦真正战斗起来,多半不会警惕更多。
顾师完全可以潜藏在暗中,寻觅时机,给它们致命一击。
而且这只是一次尝试,哪怕计谋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洛相领悟了顾师的想法,不再多问。
洛帝也不再继续等待。
他先是施以术法,向天下各处传达动手的信号。
然后,越过在灵州边界严阵以待的朝廷修士——他们待在此地,是准备围堵从灵山内部逃出的窃皮妖僧。
三位八阶修士身化流光,片刻时间,便来到了灵山上空。
洛帝看着隐于云雾间、似梦幻般的巍峨山脉,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抬手挥袖,一块玉玺脱手而出,向下落去。
九龙白玉玺落下的同时,不断变大。
呼吸间,竟从巴掌大小,衍化成了遮天蔽日的山峰巨玺,破开云雾,裹着火光砸落。
它尚未落地,所裹挟的力量,竟已经让山峦升温,烈焰燃烧,巨石开始滚落。
刚刚还如仙境净土般的灵山,刹那间便化作了焦土炼狱!
正当这时——
雷霆般的象鸣声,响彻天地。
金光乍现,衍化成撑天踏地的恢弘巨象,它身上披着镶满了珠宝的毯子,佩戴着金银首饰,看上去宝气四溢,贵不可言。
恢弘宝象在九龙白玉玺的下方出现,不仅强行撑住了这落下的山峰,甚至抬起前蹄,昂首怒啸。
竟将九龙白玉玺直接掀翻!
翻转之时,九龙白玉玺化作流光,重新回到洛帝掌心。
“姚兴!”
怒声似雷音,在山峦之上回荡。
宝象妖佛立于法相之中,怒视天空。
“为何要以九龙玺,毁我灵山净土?”
“你这些年来支持心佛之说,坏佛门真意,本尊佯作不知,不愿与你斗争……真当本尊是软柿子不成?!”
洛帝等人并不打算跟祂多说废话。
正准备继续发动攻势,趁不动妖佛尚未现身,先打压一番这宝象妖佛再说……
动作却忽然一滞,不约而同的望向天际,目露愕然。
却见明日高悬下,天边竟然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不,不是太阳……
那特娘的是一头白狼!
只见遥远的天边,一头神骏白狼踏着云彩,迈步向天空奔去,明明离大地越来越远,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变小。
它背后悬着一轮圆盘,散发着不亚于浩日,却更加柔和的白光,照耀着世间。
远远望去,竟像是有第二轮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
当它背后的柔和白光,跨越遥远的距离,洒在了大地之上。
洛帝等人赫然发现,宝象妖佛显化出的法相,竟随之发生变化。
原本宝光贵气的巨象,化作满嘴獠牙、身披长毛的狰狞妖象;
它身上披着的毯子,是由一张张人皮缝制而成;
它身上镶嵌的那些宝石、首饰,则是一枚枚森白的颅骨……
赫然是受到照妖之镜的影响,义相外显,影响到了法相!
洛相望着这一幕,心中震撼——
他以为顾师要藏起来,准备偷袭……
结果,顾师不仅没有藏在暗中,反而化作了第二轮大日,将照妖之光,洒满了世间!
错的也太离谱了!
不过,他又理解了顾师的想法,心生钦佩。
为了铸造照妖之镜,耗费了太多天材地宝,其中更是有已经灭绝的稀世珍品。
哪怕朝廷宝库大开,也很难铸造出第二面。
只有一面宝镜,显然难以满足需求。
就连各宗内部,都没能完全审查,更不要说各地府衙、乃至窃佛妖寺了……
这些都属于必须承担的损失。
但是,顾师不愿承担这些损失!
哪怕只有一面宝镜,也要照耀世间,真正的让窃皮之妖无处遁形!
洛相钦佩之余,亦震撼难言。
要知道,顾师身化大日,要照耀的不是一村一镇……
而是整个大洛天下,百州之地!
从天涯到海角的距离,超过万万里。
凡人徒步行走,都足以耗费半生。
顾师竟然要将光芒,充斥在如此广袤的大地上,令洛相这名八阶修士,都感觉到了发自内心震撼……
他怎么敢的啊!
他真能做到吗?
洛相心头困惑,却暂时得不到解答——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在照妖之光的作用下,宝象妖佛的法相被义相影响,产生了异变。
这种异变仅仅相当于改了个特效外观,并不会影响它的法力,却也足够让它反应过来。
“顾白!!!”
三大八阶围攻灵山。
加上在奇异光芒下,衍变出来的妖魔法相。
宝象妖佛就算再迟钝,也已经反应过来,窃皮之事已经败露,甚至都被研究出了破解之法。
很显然,破解这一切的,正是冲上天空,踏足太虚的那头白狼。
它一边悔恨,自己当年竟然没有把白狼拍死在面前,一边开口怒吼。
“不动如来,还不出手?!”
伴随它的怒吼。
灵山龟裂崩塌,一只遮天蔽日般的巨手从山底伸出,向半空中的洛帝三人拍去。
它在接触白光后,有猩红毛发疯狂生长,转眼便化作红毛怪手。
空中三人面对巨手,不慌不忙,妥当应对。
洛帝甚至还有空闲传音给其他两人。
“转移。”
洛相、天师了然点头。
八阶修士之战,牵连太广。
稍微打久一点,不要说灵山之地,就连临近几州都会彻底化作废墟。
因此,他们早就讨论过,一旦打起来,便将战场转移到太虚,防止波及大地。
至于是太虚哪里……
顾师不是已经抵达太虚,衍化大日了么?
刚好可以带去他那里,在世人瞩目之下,击灭妖佛!
三位八阶修士想要快速击杀两头妖佛,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可要想转移战场,则非常简单。
两头妖佛甚至主动配合他们,一路打向太虚——
它们乃妖佛,都曾修行过佛门妙法【如意随心】,自觉可以来去自如,不惧围攻。
到了空旷的太虚之境,反而更适合它们发挥力量。
……
与此同时,大洛天下。
白光洒落尘世,人们注意到了这一点,纷纷抬起头,愕然的望向天空。
“天上……竟然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第二百一十六章 血洒太虚【求月票】
天生二日,照耀凡尘。
其挥洒的柔和白光,甚至穿透了木石的阻碍,落进室内,照亮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位于室外的人们,率先注意到了光线的变化,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
而当他们看到空中的第二轮太阳,震撼失声。
其中一些人,甚至当场跪拜下来,朝着大日祈祷,神情无比狂热——
太玄世界,可是真正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
洛朝时期,拥有妙法之力的修士,更是遍布天下,那些高阶修士,更是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
人们知道并见识过这些,自然也会更加敬畏这些神秘之力,对传说时代执掌伟力,超脱万物的仙神诸佛发自内心的崇敬。
这也是太玄世界里,佛门信仰如此虔诚的原因。
因为,就连洛帝这位顶尖修士,都坚信着神佛曾经存在过,甚至怀疑祂们并未彻底陨落……
更不要说普通人了。
他们注意到这二日异象,诸般念头随之诞生。
“是众仙!祂们并未陨落,如今终于归来!”
“这大日异象,绝对是传说时代的大日如来!”
“说书先生讲过,神话时代有古神牧日……肯定是神话中的牧日古神!”
“金乌,肯定是古妖金乌!”
绝大部分人,并没有洛帝洛相那般目力,纵然千万里之外,亦能看穿真身。
在他们眼里,天空中的第二轮太阳,是一轮柔白色的光晕。
他们因此产生了诸多联想,猜测着二日异象出现的原因。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看不清。
事实上,由于白光破除了云雾阴霾,又极为柔和。
哪怕是不入阶的武者,凭借出众的目力,也能隐约看到光芒之下,那一头正奔行在太虚之上的伟岸白狼。
所谓的第二轮大日,是它背后一轮皎洁的圆形光晕。
“太阳的真身,竟然是一头白狼?”
“……我记得帝师的真身,就是一头灵兽白狼?”
“这第二轮太阳,竟然是帝师?”
江贺就任帝师之位,迄今已经近两百年时间。
世人逐渐习惯了帝师之名,不再以巡天相称。
不过,即便江贺不再巡行天下,名气却没有丝毫下降,反而在武悠、顾月容这些弟子传人的影响下更进一步,得到了升华。
如今已然跟洛帝、天师这些八阶修士齐平,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
因此,听到有人说第二轮大日,竟然是帝师所化。
人们失望刹那,却又激动了起来。
无论是仙神、佛陀,还是更加古老的古妖古神,对于普通人来讲,都太过于遥远。
帝师则不同。
他一百多年前,还行走于尘世;他的传人仍执掌御令,巡行天下;他的弟子仍漂泊传法,度化世人……
比起传说中陨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仙神诸佛,显然更加具象化。
人们更容易理解——
同时也更加敬畏震撼。
“帝师竟然身化大日,普照世间?!”
“他……不,祂难道是过去某位大能显化入世的化身?”
“祂济世救人、点化灵童、引导心佛……难道是某位佛陀所化?”
“那祂现在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身化大日?”
正当人们震惊时,却听到府衙的方向,传来一声声惨叫怒吼。
二日异象下,忽然传出这种声音,着实令人在意。
临近的行人,循声向府衙跑去,还没到地方,便见一道黑影越过衙墙,向外面扑来。
当他们看到那黑影的外貌,呼吸一滞——
妖体人形、狰狞凶残也就罢了,偏偏这凶残妖怪的头上,还生出了两副面孔。
一副兽面、可怖骇人,一副人面,绝望哭嚎。
看到这两面妖怪跳出府衙,行人吓得腿软后退,屏息失声。
倒是府衙当中,又跃出几道身影。
他们是府衙官兵,手持宝刀,一边向妖怪追去,一边高声大喊。
“都让开!!”
“这是邪魔妖祟,实力极强,小心别被它所害!”
两面妖怪则不管不顾,夺路而逃。
它心中充斥着绝望与恐惧。
怎么回事!
为何人皮之法会失效,为何自己会显露比妖祟之体还要丑陋的外表?!
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它并没有多少时间思考,甚至没有机会逃跑。
却见雪痕自天边浮现,化作一条银线,从它身上掠过,转瞬即逝。
两面妖怪动作一僵,翻滚倒地,身上覆盖满了白霜,无论是血液亦或者面孔,都随之凝固。
而就在它失去气息的同时,恐惧的妖面、喜悦的人面,都随之消散。
倒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具身穿劲装的官兵尸体。
“雪花?……是霜剑陈香兰?”
出剑之人已然离去,只余三两霜花落下。
无论是官兵还是行人,都来不及猜测出手之人的身份,望向地面的尸体,陷入沉默。
事实上,白光洒遍尘世后,官兵们同样被二日异象吸引。
待他们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竟站着一头骇人的二面妖怪,惊惧之下,出手攻击。
二面妖怪却也没有解释什么,击退周围之人后,夺路便逃。
直到现在,官兵们才反应过来——
那头两面妖怪,竟然是一位同僚!
“怎么会这样?”
人们陷入茫然,面面相觑。
官兵们不理解,为何同僚会变成妖祟,为何会举止怪异,也不解释身份,只知道逃窜……
其中一人抬头望向天空,看到那奔行太虚的浩日白狼,忽然有所明悟。
“难道说,帝师就是知道有妖祟变化人身,潜藏在了官府里……”
“所以才会身化大日,用煌煌之光,照破妖祟真身?”
他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只有少部分与死者亲近的官兵,既难以置信,又毛骨悚然。
昔日交好的同僚,真身竟然是骇人的双面妖祟?!!
……
为了保密,防止妖佛狗急跳墙。
朝廷并未将妖祟窃皮的事情告知太多人。
因此,当宝镜之光洒遍天下,照破妖祟本相,许多人惊骇的发现,往昔交好的友人同僚,竟然是妖祟所化。
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过,发生在城镇、各宗内部的妖祟显化事件,终究只是少数。
受到最大影响的,自然是遍布大洛天下的佛寺——
当光芒洒落。
往日庄严肃穆的寺院之地,竟尽皆化作妖地魔窟!
遍布其中的双面妖祟,更是衍生出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只不过,这些妖祟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便沉浸在了一道道曼妙的琴音之中。
“这便是先生为了保护我们,不允许触碰的真相……”
“当年陈姐姐的胞弟,也是这般化作人皮,被妖祟披在了身上么?”
罗裙女子侧坐寺庙上空,遥望下方的凶恶妖祟,轻声叹息。
她可以琴音惑心,令这些妖祟在极致的痛苦之中死去。
可想到先生说的,人们被炼制成人皮后,并未死去,纵然被妖祟披在身上,亦能感知一切,垂泪不止。
最终,拨动指尖。
却见她云为琴,风作弦。
伴随妙音悠扬,双面妖祟们显露出来的本相上,垂泪人面逐渐安寂,浮现微笑。
片刻过去,琴音消散,妖寺之中再无半点声息。
……
灵州边缘。
昔日寻佛稚子,如今已然寿过两百载。
三米多高的身躯上,并未披着袈裟,仅仅穿着一身灰色僧袍,更是束着长发,负于身后。
他遥望灵山方向,看到那些宝相庄严的“菩萨”“罗汉”,为了避开洛帝妖佛们的战斗,仓皇逃来。
看到它们在光芒照耀下,显露出狰狞可怖的义相之躯。
灰袍僧人合掌轻叹。
“阿弥陀佛。”
他望向天空,遥看那浩日白狼。
高举宝镜,光照四方,破世间妖祟真身……
这等伟力,这等气魄。
先生,您真身是哪位世尊?
思考之时,窃皮妖祟已然扑至。
它们早已注意到了灵州边界的这些气息,却更加惧怕受到八阶修士们的战斗波及。
面对拦截,纷纷显露出妖魔法相,欲要强行破关。
灰袍僧人抬手从虚空拽来一根宝棍,伴随金身衍化,竟将迎面扑来的“罗汉”,连金刚之身带本体一起,砸得粉碎!
血色之中,他又道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
宝光洒落尘世,赫然成了战斗的讯号。
无论是朝廷、渡者、各宗修士,亦或者窃皮妖祟,尽皆打成了一团,奋死拼杀。
这个过程中,照妖之光,无疑成了修士们的指路明灯。
他们无需顾虑身边之人,也无需顾虑过往交情——
面对窃皮妖祟的丑陋妖相,可以毫无保留的全力出击!
至于缅怀过去,悲痛情谊……
等到妖祟死了之后,义相消散,仅余尸身的时候,再感慨也不迟。
当然,前提是妖祟还能有尸身留存。
只不过……
跟尘世间的战斗比起来。
八阶修士间的战斗,才是真正至关重要的。
此时,两头妖佛已然脱离灵山净土,跟在洛帝、洛相等人的身后,来到了太虚之地。
太虚之地愈往深处,不仅灵气愈发稀薄,更是存在混沌气息,持续消耗着他们的力量。
不过,几位八阶修士拥有诸般伟力,纵然在太虚之地,亦可以长时间战斗,暂时不受影响。
两头妖佛甚至更加疯狂。
宝象如来的妖象法身,以力著称。
这份力量并非是单纯的蛮力,而是蕴含神妙之力,在接触的同时,可以极大削弱别人的重、力、势,并将自身力量不断倍增。
一份力量,可以当成十份、百份、甚至千份来用,无比霸道。
因此,纵然洛帝手中九龙白玉玺,携带山河之势,依然略逊妖象法身半筹。
再加上如意随心的挪移之能。
洛帝与其对抗,竟然一时落于下风。
另一边的不动如来,则更加强横。
它的法相在光芒照耀下,异化成了一头红毛巨怪,不仅拥有法相之力,竟然还融合了金刚化身的三头六臂之能。
再配合如意随心之法。
力量、法力、防御、速度,近乎毫无死角。
竟然以一己之力,压着洛相、天师两人狂揍,令他们疲于防守,难以建功。
它一边殴打两位八阶修士,一边咆哮——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不动如来的心都在滴血。
五千年啊……
整整五千年啊!!
它作为前朝的万妖遗孤,侥幸得到佛门之法,结合万妖传承,改造出了窃皮妙法,混入人世佛门。
近一千年的时间里,它谨小慎微,在佛门滚打摸爬。
终于熬死了那些老和尚,逐渐成长起来,并通过投资初代洛帝,成为了佛门领袖……
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它一步步走来,终于让万妖门借佛重生,威慑天下,达到巅峰,并逐步侵蚀天下……
眼看着再过个几百上千年,再熬死个一两任洛帝。
就能彻底夺取天下,实现宏图伟业!
结果……
结果!!
一觉睡醒,不仅洛帝打来,世间万妖更是在白狼释放的光芒下,显露出了本相——
有了这门妙法的存在,窃皮妙法成了笑话。
哪怕它活下来了,世间妖祟也已经彻底暴露,再也不可能隐藏在暗中。
五千年的努力,一朝化为乌有,宏图霸业也变成了妄想。
它已然陷入疯狂。
既然窃取之法不成,那就杀吧!
杀死洛帝、杀死洛相、杀死天师……
杀光天下的所有修士,灭掉每一个反抗的力量,牧养众生!
“本尊乃此世真佛!!”
不动如来的咆哮之声,以愤怒与法力作为媒介,响彻天地。
如震天雷霆,传遍了临近的几个州域。
人们抬首望天,遥遥望着太虚中的那头三首六臂、浑身红毛的可怖怪物,听到它那震耳的怒吼,一片死寂。
这头怪物……竟是佛陀?
“不,你不是。”
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并不震耳,却同样让人听得清楚。
不动如来目露凶光,愤怒望向远处。
洛相、天师等人一直往白狼的方向拉扯,白狼也在往这边奔来。
酣战之时,双方距离已然极近,不足一州之地。
这段距离,对于不动如来而言。
已然近在咫尺!
红毛巨怪身形消散。
转瞬间,竟出现在了白狼的面前,满目疯狂。
“聒噪,本尊打烂你的狗嘴!”
红毛巨怪抬掌拍下,妖光乍现,衍化诸般异象,威势极强!
然而,不动如来刚刚挥出法身一掌,未等立功,心头却猛然升起强烈的预感……
尤其当它看到白狼目光中的戏谑,不妙的预感,竟是转化成了死亡的气息。
却见白狼不仅没有闪避,反而后腿施力,踏空向前扑来,右爪抬起,与其迎面对掌——
江贺近两百年未曾踏足江湖,可不只是在铸造宝镜。
明知宝镜铸成后,必然会跟妖佛交手,江贺当然要提前准备。
至于准备的方法……
【隔山之法】
武十三教给江贺的妙法,经过书仙之手,升级成了神通妙法。
虽然以灵兽之躯施展出来,效果大大折损,却也能借助“蓄势”之能,提前积攒一些力量。
再加上双重干涉的属性加成,法天象地的全力发挥……
这一击,是江贺当前阶段最巅峰的一击!
足有两百年的功力!
迎击妖佛五千年功力的一掌,还不是轻轻松松?
“……”
洛相、天师同样有自己的挪移法门,比不动如来略慢一些,却也紧跟而来。
可当他们抵达附近,却看到宏伟白狼以不符合体型的敏捷,化作一道白影,与红毛巨怪错身而过。
时间停滞了刹那。
人们望向天际,看到浩日白狼掠过红毛巨怪,后者直接被撕裂成了两半……
血洒太虚!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入红尘【求月票】
不动如来的修行时间虽长,足有五千余年。
但如果江贺进行评价,就只能给出四个字——
垃圾时间。
洛朝建立时,它就已经修行到了八阶。
然后由于天地衰败,更进一步的难度极大提升,它也被瓶颈所困,始终无法突破到九阶。
后续的三四千年里,它的大部分心思,更是用在了续命上面。
诚然,对比其他同阶修士,它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以一敌二占据上风,来去自如,堪称同阶无敌。
可惜,它面对的是江贺。
爆种之力带来的属性加成,已经足以让江贺超过它五千年的积累,再加上神通妙法提升体质……
这积蓄了两百年的最强一击,就算是真正的九阶修士都要暂避锋芒!
更不要说不动如来了。
可它心存傲慢,认为江贺即便突破八阶,也不过是刚刚突破,对它来讲如同稚子,不值一提,于是闪现到了脸上,硬吃了一波大招……
结果显而易见。
即便它心生预感,在最后刹那转攻为守,努力调动力量,转移方位,依旧是迟了半步——
法身被当场撕碎,本体失去了小半截身子,血洒太虚。
这对于八阶修士来讲,同样是难以弥补的重创!
“这是什么怪物?!!”
不动如来愤怒尽去,心头只剩下了惶恐。
对于死亡的恐惧,令它瞬间丧失战斗意志,强行压下伤势,调动体内最后的法力,挪移逃去。
只是伤势所限,无论是速度亦或者距离,都远远不如先前。
“好强的妖佛。”
看到不动如来拖着大半截残躯,仍能逃匿。
江贺不由惊叹。
要知道,隔山之法的蓄力技巧,属于同归于尽的终极招式,只能爆发一击之力。
纵然他没有蓄到极限,又有干涉加成。
一击过后,体内力量也已经近乎殆尽,手软脚软,暂时失去战力。
这样都还给不动如来留了层血皮……
难怪高阶修士之战,很少有上来就互相丢大招的情况,往往都会战斗许久——
大家都修为极高,直觉敏锐,又兼顾众多保命之法。
如果上来就丢大招,一旦被躲过去,那就是任人宰割了。
不过……
现在则有所不同。
江贺看着试图残血逃命的不动如来,丝毫没有感到焦急。
似是蕴含星河的巨大狼眸,望向一旁。
“拜托二位了。”
没错,这并不是单挑,而是正义的群殴。
妖佛残血,无需江贺出手,自然有队友补刀。
“明白!”
洛相、天师点头答应,望着面前如星辰般的宏伟白狼,身为八阶修士,心底竟然充满敬畏。
他们两人刚刚被不动如来压着打,非常清楚,这头妖佛究竟有多强。
然而,如此强大的妖佛,却险些被白狼一击灭杀,只能仓皇逃窜。
同为八阶,差距竟能如此之大?
难道顾师已经有半只脚踏进了九阶?
他才修行了多少年!
洛相、天师心中敬畏,没有过多耽搁,很快向不动如来追去。
后者已然遭遇重创,仅余最后一口气。
纵然有如意随心之法,亦没能逃出多远,便被追了上来。
甚至,由于伤势太重,竟然被洛相天师生擒活捉!
两人压制住不动如来后,又赶往洛帝身边助阵,齐力对抗宝象如来——
宝象如来修行两千余年,实力远逊不动如来,只略胜洛帝半分。
单对单,尚且僵持不下,更何况一对三?
纵然它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被三位八阶修士稳稳压制,一步步走向衰亡。
不过,洛帝三人将宝象如来重创之后,并未当场击杀。
而是跟不动如来一样,将其压制,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
为了防止宝象如来狗急跳墙,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洛帝三人打得很稳。
因此,当两尊妖佛尽皆被擒,已然是三日之后。
这三日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帝师身化大日,形成二日异象,并凌空灭杀红毛巨怪……
各州各地都出现了化妖现象,一些官兵城官忽然变成了妖祟,那些佛寺更是完全变化成了妖窟……
朝廷乃至百宗,以雷霆之势,突袭各州佛寺,毁寺灭僧,鸡犬不留……
对于不知道窃皮妖祟的大洛百姓来讲。
这三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光怪陆离。
甚至,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快,又解决的太快,许多人都险些以为自己身处梦中,完全陷入了茫然。
直到洛帝昭告天下,将妖佛之事广而告之。
他们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妖祟窃皮、霍乱人间……
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倘若不是各宗各派都站出来证实,哪怕是洛帝亲自开口,同样会有很多人拒绝相信。
不过,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人们心中只剩下了后怕。
幸好近些年来,佛宗威信大幅下降,各地佛寺香火渐薄,许多人仅在家中供奉泥佛,不怎么去寺庙拜佛。
否则的话,他们前往佛寺的行为,岂不是等于自动送入妖口?
想到昔日妖佛之宗的诸般劣迹。
人们后怕之余,对帝师的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根据朝廷的说法。
他不仅在几百年前就发现了妖佛之事,揭破了妖佛的诸多大案,更是创造照妖妙法,化身大日,普照世间!
两尊妖佛被擒拿之后。
亦是帝师执掌屠刀,于万众瞩目之中,将它们斩于帝都菜市口,将妖孽彻底诛杀,震慑天下!
尤其是不动妖佛被诛杀前的表现,令世人浮想联翩——
据帝都百姓讲述。
不动妖佛身躯残破,跪伏于刑场。
它在行刑前,大声询问帝师。
“我窃佛之名,落得此般下场,也是理所应当。”
“临死之前,我只想知道,您究竟是哪位世尊?”
帝师并未回答,斩落其首。
然,纵身首分离,魂飞魄散。
其亦怒视苍天,似心有不甘。
这般表现,实在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再加上,妖佛之宗被灭,世间仅剩心佛之宗。
那些心佛弟子本就认为帝师乃心佛之师,是心佛之宗的创立者,如今得知帝都发生的一切,更是将帝师视作真佛化身——
要知道,妖窃佛名,自诩佛陀,暗行鬼祟,祸乱世间。
这对于佛门来讲,是何等的亵渎!
对于那些信奉佛门的弟子们,更是足以令信仰崩塌。
但是,如果换个思路想呢?
妖窃佛名,触怒真佛。
祂降下化身,步入凡尘,便是为了惩戒这些胆大包天的妖祟。
至于为何要等到妖佛之宗遍布天下,才出手惩治……
这也很好解释。
传说时代,便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
佛陀沉眠于三界之外,一个念头便过去了千年万年,祂出手晚一些倒也正常。
这种猜想,并非只流传于心佛弟子之间。
茶楼说书人借用了这个猜想,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再讲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然变了味——
妖祟窃人皮、称佛名、乱世间、欲乱天下,却遇真佛降世,化身大日,照破阴谋,一招灭杀。
临死前,叹天降真佛,非战之罪,死不瞑目。
许多百姓都很喜欢这个故事。
对于帝师的“真实身份”,也因此深信不疑。
然而,当那些心佛弟子,或是崇慕真佛的人赶往帝都,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真佛化身时……
却发现,帝师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方。
世间仅余留佛陀降世、灭杀妖佛的市井传说。
纵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再不见真佛。
……
“我要走了。”
时间来到斩杀两头妖佛之后。
刚刚离开菜市口,江贺便向众人告别。
几百年来,他步步为营,彻底覆灭了妖佛之宗。
并且,与历史记载里导致了大洛毁灭,生灵涂炭,修士不存的百宗灭佛相比。
如今的三日灭佛,受到影响的基本只有灵州与各地佛寺,就连各宗、朝廷都损失不多,百姓更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
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接下来,大洛将进入真正的繁华盛世!
直到几千年后,盛世不再,乱世降临,王朝更迭,武朝登场……
那已经跟江贺没有关系了。
他已然心满意足,决定归隐山林,用剩下的几千年寿命,去修行各种神通妙法,完成熟练度的积累。
毕竟,越往前面的时代,天地上限越高,修士们成长到极限的速度也就越慢,寿命也会更加漫长。
正如洛帝这些八阶修士,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活个千年不成问题。
道门天师这种在延寿方面有特长的,更是能活个近两千年。
因此,江贺也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积累力量,保证到了前代王朝时,自己也能维持优势,不至于泯然众人。
“走?顾师要去哪里?”
洛帝心中有所预感,却还是出声询问。
果不其然,江贺坦然道。
“此间之事已了,我打算道别尘世,归隐山林。”
“……”
刚刚解决妖佛之宗,便要彻底归隐,就像是完成了任务……
洛帝心生遐想,仍有些不舍。
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我大约还有三百余年的阳寿……”
“待我寿尽之时,不知顾师是否愿意与我赠别?”
洛帝目光期盼,亦有少许忐忑。
如果顾师身份如他猜测……
此番归去,未必还留存人世,再难有相见之机。
江贺迎着他的目光,却是笑了。
“这是自然。”
……
此番离去,江贺是打算彻底归隐。
因此,辞别洛帝、洛相、天师,离开帝都后。
他再度行走天下,与顾月容、陈香兰、武悠这些友人进行道别。
武悠欣然道别,打算继续行走天下,既是济世传法,亦是作为佛门传人,偿还妖佛之宗缔造的诸般罪孽。
陈香兰亦显暮色,道别江贺时,决定退隐江湖。
顾月容与江贺道别时,则显得极为不舍。
她望着先生离去的背影,陷入沉默。
倾慕么?
最初或许有这般想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先生可能就是小白的猜测,她的心境早已变得极为复杂。
亲近、仰慕、敬佩、爱慕……
诸般情绪夹杂在一起。
纵然几百载时光,她也分不清其中情绪。
她只知道,与先生道别之时,心中仿佛缺了一块,世间色彩也褪去了半分。
迟疑过后,她蓦然下定决心,快步追向先生——
“先生,我也觉得尘世太过喧嚣,打算归隐山林,刚好一起!”
她来到先生身边,心中沉闷褪去,阳光亦愈发明媚。
先生瞥了她一眼,笑了。
“你不是顾家的家主么,就这么走了?”
“都是我爹的遗愿,我才不想当什么家主。”
“那些小孩竟然喊我祖奶奶,我才没有那么老!”
“刚好趁这个机会,把家主之位让出去……”
“……”
“话说回来,先生想好去哪里归隐了么?”
“没有想好的话,我们可以先去海边看看,我好久没看海了。”
“……”
“先生我有一个建议——变成小白,让我坐坐好不好?”
“一次,就一次,求求了,这是我一生的愿望!”
“……”
“又来了!”
“是让我坐坐,不是让你坐坐!”
“真小气!”
似是回到了几百年前。
少女肩头趴着白狼,喋喋不休,渐行渐远。
……
【你覆灭妖佛之宗,于菜市口斩杀妖佛。】
【事毕,伱辞别众友,远离尘世,与顾月容归隐山林。】
【世间徒留传说。】
【你于沧海修妙法,于红尘变身形,每日琴音为伴,亦常奏瑟合鸣。】
【纵入红尘,亦化白狼,随顾月容左右。】
【所遇世人,仅叹仙子琴音,不知你真身。】
【世事流转,沧海桑田。】
【洛帝寿尽,你入帝都,与其雨中对饮,评一生功过,看帝位流转。】
【洛相暮年,归隐乡间,你与其弈棋,应其照料后人。】
【天师将逝,你与其坐谈,其问天尊可曾逝去,你言不知。】
【武悠坐化,金身不灭,惊动世人,你身化白狼,现身负遗蜕归去,增其传说。】
【朱颜老去,青丝尽白,顾月容垂暮,于月下奏乐。】
【琴音散,声息绝。】
【你受其嘱托,葬于沧海。】
【故人皆逝,你遂闭关。】
【再不入红尘。】
第二百一十八章 洛朝总结【求月票】
御灵世界,自家客厅。
江贺指尖扫过最后一行文字,对于神通妙法的掌握与经验,伴随记忆流淌至心中。
墨色也随之褪去,混成一团。
他舒了口气。
“终于吸收完了……”
洛朝节点,天地活跃,连带着寿命也大幅增长。
江贺又是灵兽之躯,虽然在修行速度上,受到了减益BUFF,可是寿命却大大提升。
一次轮回,便活了整整四千余年!
比前四个节点所有轮回加起来的时间都要长得多。
最后还是因为逐渐靠近武朝节点,投影不稳,崩溃消散。
他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完全沉浸在修行功法、磨练技艺当中,获得的修行知识无比庞大。
如果一次性吸收,为了消化这份记忆,不知道要昏迷多久。
幸好他想出了解决办法——
分段消化。
因为英魂之书衍化的过程中,并不会替代历史。
只有在结束并铭刻英灵之后,时光长河才会出现变化。
所以,当江贺吸收修行记忆达到一定极限后,便暂停衍化,睡觉消化记忆。
待到记忆完全消化,再继续衍化吸收下一段修行记忆。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出门维持日常生活,回家睡觉前,再开始吸收修行记忆。
如此循环,江贺花费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几千年的修行知识完全消化。
即便如此,消化了这么多记忆,他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千年的记忆,实在是太庞大了。”
“就算有英魂之书的整理消化,我也得先缓个几天……”
江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不由自主的流露笑意。
这份修行记忆庞大归庞大,却也帮助他完成了再一次的积累!
要知道,同样是几千年的修行。
江贺跟不动妖佛比起来,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可是通过炼魔者的【魔仙真身】,体验过仙人境界。
哪怕只是临时的体验,也已经明确了道路的终点,悟性大大提升,瓶颈难度大大降低。
这几千年里,他不仅突破到了九阶,并且真正触碰到了天地极限。
站在广袤天地间,竟有一种巨人走进低矮房子,不得不弯腰低头的憋闷感。
同时,也能更清晰的感觉到天地在逐渐衰败,房子在逐渐塌陷,力量在随着时间消逝。
这还只是境界体悟。
神通妙法里,【法天象地】、【变化万千】、【征风召雨】、【妙笔生花】。
总计有四门神通,被江贺修行到了极致!
当然,这只是洛朝节点的极致,放在整门神通里,其实只能算初窥门径。
这跟洛朝时期的天地状况有关。
当天地衰败、妙法流失、规则都不再完整。
江贺即便再练习,也很难去领悟那些已经缺失了的内容,不可能直接修行到登峰造极。
浅池怎能养出真龙?
除却四大神通。
诸如风刀霜剑、显化法相、金刚真身等妙法,江贺也进行了一番修行,拥有了不错的造诣。
这几千年里,江贺甚至还跟顾月容学了学琴法,陶冶情操。
这些积累将成为他走向过去,缔造神话的基础。
“这些是模拟过程的修行收益……”
“那么,我铭刻出来的英灵呢?”
江贺期待的看向英魂之书。
却见那团墨色,重新衍化成了一行行文字。
【你投影而来,得狼母舐犊,以幼狼之身,再踏修行之路。】
【虽曾遭遇危机,却得顾女收留,伴其成长。】
【直至大灾之年,你灭僧毁寺,孤身离去,再入红尘。】
【你游历天下,绘缘散金,借此扬名;又破阴江一案,得巡天御令,以布衣巡天。】
【伱救助应死之人,邀为渡者,共渡红尘;又点化灵童,万里取经,问佛灵山。】
【直至誉满天下,遂成帝师、铸宝镜、灭妖佛。】
【功成身退,隐于红尘。】
【世人皆言你乃佛陀化身,入世降妖,点化世人。】
【然,寻你不得,徒留传说。】
“佛陀化身么……”
江贺目光扫过文字。
他早就知道了洛帝等人对自己身份的猜想。
事实上,道门天师寿尽前,江贺前去道别的时候,他便跟洛帝一样,询问过江贺的身份。
甚至还问了问天尊的状况。
对于他的问题,江贺的回答依旧是:
“我便是我。”
江贺自然也想过,要在【过去】成为天尊,甚至成为佛陀,从而倒果为因,达成自己曾经吹出的牛皮。
但是,他同样清楚一点。
哪怕他成功了,修炼成了传说中的天尊或佛陀。
对他来讲,这也只是一个【马甲】罢了。
或许天尊、佛陀真的是江贺——
但江贺绝不仅仅是天尊、佛陀。
“毕竟,按照太玄世界的传说,天尊也陨落在了过去——哪怕他没有陨落,也没能阻止太玄世界的灭亡……”
“终究是失败了。”
“如果我要阻止御灵世界步入太玄世界的后尘,只将目标定在天尊身上,显然是不够的。”
“我不会成为他,而是要理解他,超越他。”
“在传说、神话、洪荒……每个时代都成为最极限的存在,铸造出至强的英灵。”
“修万世法,证道唯一,这才应该是我的目标。”
正因此,哪怕洛帝、天师等人,猜测江贺是某位佛陀的化身。
他也没有解释,心中并无波动。
佛陀、天尊?
世人的【过去】,他的【未来】,绝不会仅限于此!
江贺目光继续扫去,望向下一段文字。
【英灵信息】
【品质:惊世】
【姓名:顾白】
【称号:绘缘画师·布衣巡天·心佛之师·耀世白狼】
【觉醒状态:无】
【属性:破坏C+、速度C+、防御C+、耐力C+、灵力C+、潜力S-】
【技能:散尽千金、金睛天耳(一觉)、因材施教(二觉)、耀世法相(三觉)】
【灵武:巡天御令(一觉)、照妖之镜(三觉)】
【惊世之姿:大日真身(需三觉巅峰)】
果然是惊世品质。
江贺对此早有预料。
毕竟,他化身大日,照耀世间,直接破除了所有窃皮之妖的隐藏,又一招秒掉了不动妖佛。
无论是逼格还是实力,都堪称惊世骇俗。
哪怕隐退江湖,也不会影响到他的传说度,反而会不断发酵,衍生出更多夸张的传闻……
一些说书人的口中,江贺甚至成了万佛之祖的化身,问就是离谱。
比起品质,他更关心的是属性与技能。
“潜力果然是S-,真正的高阶英灵!”
对于英灵的潜力,江贺相当满意。
尤其是惊世之姿,大日真身。
如果跟炼魔者的魔仙真身类似,一旦白狼觉醒惊世之姿,自己将拥有一个基础属性为S+级别的仙佛英灵。
单体战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其余五维上面。
“最近的三名惊世英灵都是水桶腰,六边形战士啊……”
这也很正常。
惊世英灵本应该登临传说,仅仅是受限于时代,才变成了惊世。
在庞大的时光之力下,属性拉满,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也让江贺产生了一些念头——
SABCD这些属性描述,并非是英灵自带。
而是御灵师协会总结并创造出来,用来评测英灵能力的数据,经历过多次修改,如今基本稳定。
在来自传说时代的英灵较为稀少的情况下。
这份数据确实够用了。
但是……
之后呢?
如果召唤出来的英灵,属性突破了数据的极限,又该如何判定。
继续往上面加字母吗?
而且,品质越高的英灵,越趋于完美,没有什么特别的短板。
六维数据在他们身上,显得有些多余。
“惊世英灵的数值,太超模了。”
“同时代里,洛朝顶尖的史诗级英灵,潜力才A级。”
“弱一些的英雄级英灵,潜力只有B+,豪杰更是跌到B-去了……”
“按照这个进度,指不定刚到传说时代,御灵师协会总结出来的数据,就得被我铭刻出来的英灵打穿。”
“看来我得提前准备。”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把英灵的数据模板修改一下,变得更简单直白。”
“就像六维数据什么的,可以通过评测,给出一个综合数值。”
至于御灵师协会是否会同意江贺修改英灵模板……
这倒是不必担心。
到了可以打穿数据的时候,想要对其进行修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江贺又看向技能与灵武。
目前能够得知属性的技能,只有一个。
【散尽千金】
【效果:你可以将自身灵力传递出去,为其他人补充力量,获得灵力补充的人,将对你心生好感;你的灵力恢复速度大幅提升,并可通过为他人补充力量,永久提升自身实力。】
【描述:你行走天下,妙笔绘缘,所得金钱尽皆散去,获世人赞誉。】
辅助型技能,奶妈神技!
虽然没有任何伤害能力,却可以帮他人补充力量,并在这个过程中,提升自身实力。
甚至还能提升自身的灵力恢复速度,简直是顶级散财童子。
而且,英灵技能源于传说,自然也跟英灵自身的品质相关联。
哪怕是相似的技能,只要出自惊世英灵之手,效果自然也会远超普通英灵。
不用担心顶级特效,鸡肋数值的问题。
每一个特效都非常有用。
“话说回来,为他人补充灵力,可以提升好感……”
“那我给敌人补充灵力呢?”
“能不能改变敌人的意志,让其无法对我下手,化敌为友?”
江贺升起这个念头,初觉好笑。
还没过几秒,忽然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
要知道,英灵的技能、灵武,都是由传说之力、时光之力具现而成,具有规则般的力量。
一些英灵的技能说是言出法随,亦不为过。
因此,散尽千金这个技能,说能提升好感,那必然可以提升——哪怕敌人对自己再仇恨厌恶,也难以抵挡这份力量。
也就是说……
“如果我抓住一个敌人,日夜给他补魔,能够强行将他劝化??”
“这奶有毒!”
……
江贺花了好一会儿,才从散尽千金的技能效果里回过神来。
第一时间做出决定。
这个技能,绝对不能对友方英灵使用。
毕竟,他又不缺少提升好感的方式,与人意气相投的话,坐下聊一聊,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朋友。
强行改变意志什么的,实在太邪恶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完全抛弃这份力量——
御灵世界正面临危机。
时界里有不计其数的灰气异族想要跨越时墟,屠光人类,占领御灵世界。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时界还存在魔族等,更多的敌人。
如果他充分利用这个技能,也许能够获得许多有用的信息。
例如时界背景、灰族源头、与太玄的联系、他们的目的……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散尽千金的技能效果,真跟江贺想象中的一样霸道,并且还能对灰族这种非英灵的异族生效。
具体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测试。
在此之前,还是应该先提升英灵的实力,把惊世之姿解锁出来,取得超越巅峰的力量。
“第一个奶妈技能,竟然是毒奶技……”
“幸好我铭刻出来的这些英灵,都是我自身的投影,意志皆源于我,不用担心洗脑特效,可以随便施法。”
“否则的话,光是如何用这个技能练级,就足够让我头疼了。”
炼魔、画师、军神都已经外派出去了。
江贺心念一动,解除英灵附体状态,却见虚影踏出,化作斩龙真君,出现在了房间里。
与此同时,空间波动,一位白衣男子亦从传说中走出,俊美似仙。
毕竟是灵兽化形,堪称颜值巅峰。
当他走出传说,沉吟刹那,一头墨发由黑转白,白发白衣,更是仙气缥缈。
“不错。”
江贺微笑颔首。
这里不是太玄世界,不用考虑白发白眉太过异样之类的问题,可以显露本型,跟白衣画师形成区别。
甚至,不是人形也没关系。
他心念一动,一头白毛胜雪的圣洁白狼,赫然立于客厅中央,而后俯身盘成一团。
江贺走近白狼,向后一躺,埋进了柔软白毛当中。
“早就想这么做了……”
“难怪月容这么喜欢,真舒服啊!”
江贺满意闭目,似是陷入沉睡。
白狼则望向斩龙,四目相视。
开始练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拒绝响应【求月票】
散尽千金作为惊世英灵的第一个技能,光是被动效果,就让江贺极为满意。
经过测试,灵力恢复速度大幅提升,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吸收高品质灵石!
哪怕彻底耗光灵力,只要稍微休息片刻,就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配合天星石之类的补给宝物,甚至可以达成类似御灵师燃烧灵魂之力的补魔效果。
这种程度的续航能力,怎么说也能评个S级。
再加上补魔升级的互补效果。
江贺索性没让白狼出门,而是跟斩龙真君在家里挂机开刷,实力蹭蹭的往上涨,没多久就达到了极限。
随后,使用其他马甲带回来的觉醒素材,完成了第一次觉醒。
“还是成长技能省心!”
白狼完成一觉后,外表变化不大。
重点是新的技能与灵武。
【金睛天耳】
【效果:你的视觉、听觉获得极大增强,并能够借助视觉与听觉,触及以往无法观测的世界……侦破幻象虚妄,窥见破绽要害。】
【描述:世人皆言:巡天布衣,有火眼金睛,辨善恶、明是非;有天耳谛听,闻世事、听人心。】
与散尽千金相似。
金睛天耳同样是个半被动半主动的技能。
刚刚解锁,白狼的感知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目力不仅在宏观与微观领域皆得到了提升,甚至可以伴随念头,穿透物体的阻碍,拥有了透视能力。
听觉亦是如此,无数纷杂的声音传入耳中,极大范围内的一切都清晰可闻。
换做普通人突然拥有这种感知,要么疯掉、要么昏迷。
江贺作为曾多次触及天地极限的存在,灵魂强度也在几千年的修行里大大提升,倒是瞬间适应了这份力量。
甚至,借助视觉听觉获得的大量信息。
他以白狼为中心,迅速在脑海中构建出类似沙盒般的三维图像,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区域。
区域内,从人们的走动交谈,到树叶被风吹落,甚至是虫蚁啃食并搬运碎屑……
一切尽在掌握。
“简直是领域般的感知!”
江贺忍不住惊叹。
要知道,这还只是被动效果!
当白狼闭目睁眼,狼眸似是点燃了金色火焰,化作黄金之瞳,由听觉构建的世界,也随之变化。
这种变化难以用语言描述。
就像世界从清晰的图景,变成了抽象的线条与色彩,却丝毫不觉得简略。
每一丝线条,每一片色彩,都充斥着大量的信息。
“传说时代,佛门有谛听神兽,拥有可以听晓世间一切的神通……”
“这个技能,便是借助传说之力,复现了相应的威能么?”
高阶修士间的战斗,信息是相当重要的。
许多招式,一旦被看穿破绽,威力便会大大折损。
因此,很多修士都会保留一两个压箱底的绝技,利用信息的不对等,出其不意,将敌人一举拿下。
但在白狼面前,一切都不复存在。
领域般的感知,配合丰富的战斗经验,足以让江贺看穿一切敌人的破绽!
“只要不是遇到天狼军神那种不讲道理的军势灵武,单对单的话,堪称无敌。”
江贺又看向灵武。
【巡天御令】
【效果:携带时可以震慑敌人,使其慌乱,频出破绽;你可指定某位敌人,祭出御令对其进行压制,身边友军越多,压制效果越强。最低一小阶,最高四小阶。】
【仅能压制实力不高于你两大阶的敌人,在友方同样拥有巡天御令的情况下,效果增强,并可以突破上限,但是不能叠加。】
【其他人的巡天御令无法对伱生效。】
【描述:执掌御令,巡行天下。】
布衣巡天时期,江贺实力不高。
大部分时候,都是用巡天御令的权柄、各方道友的支持,以大势碾压敌人,审判斩首。
这也衍生出了巡天御令的效果。
“被动效果让敌人出现破绽,刚好可以配合金睛天耳的感知,压制效果也相当实用。”
“其他的巡天御令……月容应该也有这个灵武吧?”
新的技能、灵武同样实用。
江贺很满意,让白狼继续留在家中练级。
至于前往御灵师协会,登记英灵信息……
他现在又不缺资源、不缺马甲,没必要急着让白狼抛头露面。
而且,时界那边的局势,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虽然一号据点遭遇灰族反扑,被御灵师协会抛弃,人类暂时失去了时界的桥头堡。
但是,一号据点本身也只是人类的一次尝试。
如今御灵师协会通过时界,获得了大量讯息,并且成功突袭异地,掠夺了不菲的资源。
得到成果,各国的顶阶御灵师立即提高了对时界的投入。
一股股力量被调动起来,隶属于不同国家,被不同顶阶御灵师掌控的新据点正在建立当中。
这个过程,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天狼军神倒是可以在高阶英灵们的辅助下,利用军势灵武,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帮助夏国御灵师协会建立据点,立下卓越功勋。
目前的白狼,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与其急匆匆的跑到时界,不如先把觉醒等级练上来,再考虑去高难度副本的事情。
这段时间里,江贺还可以观察一下,洛朝节点的故友们,如今在御灵世界过得如何。
毕竟,跟过往几次节点不同。
白狼没有直接爆种挂掉,而是活到了投影崩溃。
江贺消化掉送别一个个好友,独自修行几千年的记忆,完全理解了阮香玉的心情。
对昔日故友很是怀念,想要与他们再聚上一聚,把酒言欢。
只不过,洛朝节点在御灵世界,已经属于中阶池子。
哪怕是不能觉醒的无闻英灵,也拥有C-的基础属性,勉强踏足中阶英灵的范畴。
江贺的那些故友,基本都达到了英雄级别,其中心僧武悠、洛帝姚兴、琴女顾月容三人,更是成为了史诗英灵。
他们已然是御灵世界的中坚力量,肩负对抗灰族,守卫御灵世界的重任。
江贺用天狼军神的身份,通过御灵师协会的英灵图鉴,查询了一下他们目前的状况,发现他们都承担着镇守时墟的任务。
所以,打算等到他们的任务结束后,再行相聚。
“让我看看,最先完成镇守任务的是……”
“月容么?”
……
夏国,神都市,遗迹区。
不久前的遗迹融合,似乎变成了灰气异族的最后反扑。
当御灵师们挡下攻势,将阵盘布置在各个时墟内部后,灰气异族的攻势大大衰竭。
后续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没有多少灰气之敌跨越时隙而来。
哪怕最近有所恢复,强度与烈度也大大衰减,被英灵们轻易歼灭。
当然,灰敌的攻势放缓,御灵师们也不至于因此放松大意,尝试在时界建立据点的同时,仍旧维持着各处时墟的守备。
倒是那些负责守备的英灵们,因为实在太过清闲,逐渐开始切磋较量。
既是打发时间,也是维持战斗状态。
此时,一处时墟内部。
罗裙女子遥望远处,两位英灵正战作一团。
其中一位女子似侠客打扮,剑落寒霜;另一位士兵则身披盔甲,杀气腾腾。
激战正酣,士兵忽然面露喜色,比了个手势。
“将军喊我,下次再打。”
瞬息过后,消失在了原地。
空地上,只留下了那位女侠。
“……这些武人,动不动就被军神拉走,打起架来真没意思。”
吐槽归吐槽,女侠也很清楚,士兵是去完成临时任务。
她收剑归鞘,走到了罗裙女子身边,
“月容,你呢?还是没反应吗?”
顾月容摇了摇头。
她作为洛朝时期,誉满天下的琴海仙子,在走出传说时,获得了极多时光之力的加持,成了史诗英灵。
并且,由于她少年时,带着小白行走天下,闯荡出不菲名气;选择归隐山林后,又偶尔带着化身大白的先生,重入红尘。
因此,她有足足两个技能跟白狼有关。
一个是初始技能,可以召唤白狼,自身获得羁绊加成。
一个是三觉技能,可以弹奏琴音,给予白狼属性加成。
对于英灵来讲,召唤技能本来就属于稀有的极品技能。
更不要说,她召唤出来的对象,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布衣巡天、耀世白狼。
对于御灵师来讲,约等于花费一个史诗英灵的灵魂强度,直接契约了两名史诗英灵。
并且,只需要提供一名史诗英灵的成长素材。
简直是赚翻了好嘛!
因此,当顾月容首次走出传说,被御灵师契约,并展现出自己的技能后,立即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技能失效了。
哪怕顾月容完成三觉,达到了巅峰状态,使用召唤白狼的技能时,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御灵师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其归结于:
白狼拒绝响应召唤。
可想而知,这对顾月容跟御灵师的心理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前者是因为困惑——为什么小白、或者说,为什么先生拒绝了自己?
后者则是因为痛苦——
不仅白嫖的第二位史诗英灵没了……
自家的史诗英灵,还因此损失了整整两个技能!
要知道,英灵并非每次觉醒、都能获得技能与灵武的。
哪怕是那些时代最顶尖的史诗英灵,拥有的技能与灵武数量,通常也就四到六个。
顾月容直接就少了俩。
相当于天生比其他史诗英雄弱了近一半。
幸好她仍拥有史诗品质的属性,仅仅是强度有所欠缺,怎么说还是能胜过英雄英灵的。
召唤出顾月容的御灵师,因此又被称作半步欧皇。
欧了,但没完全欧。
直到最近几个月,情况才有所改观——
炼魔、画师、军神……
这几位“传说”英灵的出世,刷新了人们对于王朝时代英灵品质的认知。
让人们对洛朝时期的耀世白狼有所猜想。
它化身大日,照耀世间,随手一击便打败了堪称时代至强的不动妖佛,被世人认为是佛陀的降世化身。
它如果不是传说英灵,还能有谁是?
于是,顾月容没办法召唤出耀世白狼,也有了相应的解释——
“或许,并非是耀世白狼拒绝了响应。”
“而是单单一个技能,根本承载不了它传说般的力量,无法令其走出时光,化为英灵。”
“只有在耀世白狼被御灵师召唤出来,已经契约了的情况下,才可能响应琴海仙子的技能……”
这个猜想令顾月容相当信服。
先生归隐山林后,已然突破到九阶,触碰仙凡之隔。
绝对不亚于未来的那几位,是传说般的存在。
顾月容的御灵师,则更加干脆。
她在家里供奉了白狼的玉雕,有空就上一炷香,祈祷哪位大佬,赶紧把耀世白狼契约出来,好让她过一过传说英灵的瘾……
哪怕不是她的,蹭蹭也好啊!
只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顾师还没走出时光么……”
陈香兰有些失望。
连续三位传说英灵走入现实,她们这些来自洛朝的渡者,也开始燃起希望。
指不定能在御灵世界,再次聆听顾师教诲呢?
只可惜,顾师似乎更强,走出时光的难度更高。
幸好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失望,很快摆脱了这种情绪,笑着说道。
“马上就要休假了,要一起去逛街吗?”
“玲珑香铺又出了新款,据说掺入了时光之力,哪怕是英灵也会沉醉其中,回忆起更多过往……我们去试试?”
“好啊!”
顾月容欣然点头。
紧接着,又开口说道。
“不过,我得先去打一场死斗,打完再去香铺吧。”
“又是不动妖佛?”
陈香兰一怔,开口问道。
当她看到顾月容点头,忍不住皱起眉头。
英灵来到御灵世界,相当于活出了第二世生命,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但是,当他们看到昔日仇敌、甚至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妖祟,竟然也走出时光,被冠以“英灵”之名……
心里那叫一个恶心。
只不过,恶心归恶心,他们对此却毫无办法。
这里是御灵世界,英灵并不算主导者,哪怕是最顶尖的仙神英灵,拥有的也只是话语权,而不是主导权。
更何况,御灵世界也并非完全铁板一片——如果真是那样,就不会存在国家的区别了。
纵然面对时墟灰敌的威胁,御灵各国愿意放下争执,齐心协力,对抗敌人。
但是,国家、文化、民族的差异,令他们所选择的道路,也随之出现区别——
低阶英灵还好,御灵师尚未确定道路,召唤英灵大部分依靠的都是运气。
等到了中高阶的时候,差异开始逐渐扩大。
例如,四大国度里,夏国御灵师的主流英灵,基本都是偏正派、仙道风格的英灵。
传说御灵师所契约的,是书仙、白眉仙人这些仙人英灵。
秋国御灵师恰好相反,常常契约非人种族的英灵,对于英灵立场也不怎么在意——只要愿意合作,能够交流,来者不拒。
传说御灵师所契约的,则是灵神、妖神、甚至鬼神。
冬国御灵师更亲近佛门,契约了不少与佛门相关的英灵。
传说御灵师所契约的,也是佛门罗汉、神兽。
春国御灵师则侧重于技艺,契约了很多的辅助英灵,互相叠加起来,同样有不俗的战力。
就连传说御灵师契约的英灵,也是善于炼宝,不善战斗。
这是不同国度、不同文化所带来的差异。
就连御灵师们也都认可这种差异,借用不同国家,分割这些不同理念的英灵,充分发挥每一分力量,保卫家园。
陈香兰这类正道英灵,也只好勉强接受——
只要不是跟窃皮之妖并肩作战,那就没问题。
但还是会出现眼下这种状况。
这些妖祟化作的英灵,即便接受了御灵师的契约,也根本按耐不住自身妖性。
找到机会,就要过来挑事。
总是将太玄世界的仇恨,带到御灵世界里。
“可恶的妖佛,找不到顾师便整天缠着你,活该死不瞑目!”
“月容,再多杀它几遍!”
面对陈香兰炙热的目光。
顾月容用力点头。
“好!”
第二百二十章 心念相通【求月票】
说要爆杀妖佛,可两人心里清楚,顾月容的胜率并不高。
毕竟,同为史诗英灵,也有强弱之分。
顾月容的基础属性在史诗英灵当中较为弱势,觉醒潜力只有A-,更是废掉了两大技能,强度大大受损。
不动妖佛则不同。
它在洛朝开端时,便与初代洛帝并肩而战,承继了万世佛门,留下了不朽传说。
后来更是独战两大八阶,直到耀世白狼出手,才将其击溃擒拿。
如今走出时光,潜力不仅达到A级,属性几乎达到了史诗英灵的巅峰,拥有水桶般的六维,更是拥有诸多强悍技能与灵武。
在它尚未达到巅峰时,顾月容与其对战,便是有输有赢。
如今不动妖佛已经彻底成长起来,达到了英灵状态的巅峰。
顾月容跟它对战,胜率不超过一成——
还得建立在御灵师超常发挥、给予超额加成的情况下。
不过……
即便胜率极低,顾月容也没有退缩的打算。
身为不朽英灵,即便输了、甚至崩溃死亡,也不过是回归传说、休养几天罢了。
但如果畏惧失败,拒绝应战,岂不是代表她怕了妖佛?
区区一个不敢暴露本相,窃据人皮,最终被先生斩杀的妖祟。
它要战,那便战!
顾月容的御灵师名为谢玉笙,能在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契约A级史诗英灵,同样是夏国天骄。
她面对不动妖佛及其御灵师的邀战,也从不拒绝。
自家英灵ban掉两个技能,即便输了,也不丢人。
如果赢了,更是可以在获取收益的同时,好好嘲笑一下对方——让你两个技能你都输了,这么菜?
嗯,夏国与秋国本就有些宿怨。
再加上,夏国御灵师大多契约的是偏正派的仙道英灵,恰好与秋国御灵师契约的非人、甚至妖祟英灵不太对付。
因此关系一直都比较僵硬。
虽然拥有共同的敌人,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内战。
但像英灵死斗这种并不会影响大局的战斗,倒是很受欢迎。
打完前后,互相嘲讽,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说到底,对于中高阶御灵师来讲,英灵死斗就是了结私怨的最佳方式,可以极大程度减少英灵仇怨带来的损害。
哪怕传说御灵师们,在分割利益的时候,往往也会选择死斗解决。
……
中阶英灵的战斗,如果不加干涉的话,可以轻松波及并毁灭一个城市。
哪怕设立擂台,也很难完全隔绝影响,而且还会让英灵们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全力。
因此,一些已经被完全开发的遗迹、或者干脆就是某处时墟,被御灵师协会开发、改造成了英灵死斗的场地。
镇守任务结束后。
顾月容跟谢玉笙按照约定,很快来到时墟场地,陈香兰也跟御灵师说了一声,前来观战。
时墟场地中,一位枯瘦老僧盘膝而坐,早已等候多时。
这是不动妖佛的人形姿态,一位身披袈裟,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迈僧人,完全看不出其丑陋的真正面目……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它披上人皮前,究竟是何面目。
至于御灵师协会派来记录并转播的工作人员,以及不动妖佛的御灵师,早就已经进入时墟堡垒里,防止受到波及。
谢玉笙与顾月容交流了一下,同样进入到了一处时墟堡垒里面,通过契约联系,共享感官,提供天赋。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通过燃烧灵魂强度,给予临时强化。
顾月容则走入场地,站在了枯瘦老僧对面。
“阿弥陀佛。”
“顾施主终于来了。”
顾月容听到这似蕴慈悲的声音,想到窃皮之妖的真相,只觉得无比恶心。
死斗尚未开始,她唤出云凤琴,冷笑道。
“妖佛,到现在还想着窃取我的力量,唤出先生?”
“实在是痴心妄想。”
“你当真以为先生会响应伱的召唤?”
是的——
不动妖佛作为窃皮妙法的创造者,一手打造了妖佛之宗,险些祸乱天下的强大妖祟,留下了足以令小孩止啼的窃皮传说。
哪怕到了后世朝代,也存在妖祟窃皮的恐怖故事。
当它走出时光,传说化为现实。
窃皮妙法也随之化作技能。
【窃皮夺名】
【效果:击杀敌人时,可强行剥夺对方的一切,化为己用……若对方是英灵,同样可以窃取对方的技能、灵武,发挥出等同于对方的力量。】
【同一时间,仅能窃取并保留一份力量……若对方是英灵,当其重新走出传说时,窃取的力量也会随之消失。】
【描述:窃取人皮,巧据佛名。】
这便是不动妖佛的核心技能。
借助这份技能,它只要连续战胜英灵,就可以长期维持窃皮状态,拥有几个额外技能与灵武,相当霸道。
这也是它对顾月容一直纠缠不休的原因——
它被耀世白狼斩首,死不瞑目。
哪怕成了走出时光,成了英灵,也依旧维持着这个执念。
它想再见一次白狼,问清真相。
同时,它心中还存在一丝妄想……
如果它窃取的不是人皮,而是真佛化身,又会如何?
它,是否能成为真佛!?
只可惜,耀世白狼一直没有走出时光。
哪怕不动妖佛战胜顾月容,窃取她的力量,趁她还在复活状态,疯狂使用召唤白狼的技能,去呼唤那位存在。
依旧未能如愿。
“快了,快了……”
“本尊能感觉到,这一次杀死顾施主,必定能积累足够的力量,将那头白狼拉进现实……”
“还望顾施主助本尊一臂之力。”
不动妖佛眼神迷离,声音陶醉。
似是已经开始畅想,召唤出白狼之后的情形了。
顾月容看到他如此亵渎先生,心中怒火更胜。
“妖魔!”
啪的一声,在时墟场地上空响起。
伴随开始的讯号,枯瘦僧人体表红毛顿生,转眼变化作了一头庞大的红毛巨怪,挥舞右掌,向顾月容拍来。
“死!”
……
御灵世界,天青市。
江贺本体出门上学。
白狼跟斩龙则留在家里,继续练功刷级。
经过这几日的成长,白狼的基础属性,已经从初始的C+提升到了B+,再稍微成长一段时间,就能进行二次觉醒。
江贺正在认真学习的时候,手机微微一震。
他掏出一看,发现是来自英灵死斗APP的推送通知。
【您关注的英灵:琴海仙子顾月容,正在进行邀战死斗。】
“没记错的话,月容是今天完成镇守任务……”
“怎么刚刚出来,就又跑去死斗了?”
江贺心生好奇,却没有点开推送,而是将手机收进口袋,心思切换到了英灵身上。
中阶英灵的战斗,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什么都看不清。
因此,即便他点开推送,看到的也不是现场直播。
而是御灵师协会工作人员的转播与解说画面,速度放缓到了普通人可以接受的程度,存在极大的延迟。
要想观看实况直播,必须使用英灵特供的机器,观看由超高速摄影机带来的实况战斗,
当然,再特制的机器,效果也远不如去现场观看。
只是更加便利罢了。
此时,斩龙便打开了特制手机。
对战双方的信息,跃入眼帘。
【英灵信息】
【称号:琴海仙子】
【品质:史诗级】
【觉醒状态:三次觉醒】
【属性:破坏B+、速度A-、防御B+、耐力A-、灵力A、潜力A-】
【技能:伴生白狼、观澜琴音、琴瑟之鸣】
【灵武:巡天御令、云凤琴。】
……
【英灵信息】
【称号:不动妖佛】
【品质:史诗级】
【觉醒状态:三次觉醒】
【属性:破坏A、速度A-、防御A、耐力A、灵力A、潜力A】
【技能:不动如山、妖佛法相、窃皮夺名/行差踏错(暂)、利欲熏心(暂)】
【灵武:度灭杖、小灵山/无尘剑(暂)】
……
“?”
江贺怔了一下。
正在跟顾月容进行英灵死斗的人,竟然是不动妖佛?
而且它这技能跟灵武的列表,也太豪华了吧,单论技能跟灵武的数量,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惊世英灵!
江贺带着诧异与不解,迅速翻阅了一下不动妖佛的技能。
看到窃皮夺名的具体效果,这才恍然大悟。
不动妖佛邀战顾月容之前,先跟一位英雄英灵打了一场,击杀并掠夺了对方的技能与灵武。
所以才拥有了这么深的技能池。
“这技能效果也太强了。”
江贺忍不住惊叹。
不过,想来也正常。
窃皮妖法,缔造出了偌大的妖佛之宗,险些毁灭大洛。
如此恐怖的传说,在时光之力的作用下,形成一个超模技能,也很正常——
就像天狼军神的天狼之军、不败之军,一个比一个超模。
不动妖佛通过击杀英灵,将窃皮夺名置换成两个技能、一个灵武,强度已然超标。
即便顾月容动用巡天御令进行压制,将不动妖佛的属性降低了一小阶,依旧难以影响大局。
面对不动妖佛的攻势,只能疲于应对,已然落于下风。
江贺通过直播,看的连连皱眉。
不动妖佛获得的额外技能与灵武,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他击杀并窃夺的英灵,是英雄品质,只拥有两个技能,一个灵武。
相当于他用一个史诗技能位,换了三个英雄技能。
增强是一定的。
但是跟顾月容自己的削弱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她的两个技能,一个召唤技,一个羁绊技,全程没有使用,这才是差距拉大的主要根源。
“月容明明有召唤技能,为何不用?”
江贺心念一转,瞬间明白了缘由。
根据天狼军神的经验之谈,召唤技能并不是强行拉取,而是对目标进行呼唤,获得响应后,才能将对方拉过来。
需要经过“同意”。
顾月容的召唤技能,如果召唤的是耀世白狼……
它的意志源于江贺,自身是英灵投影,并不会给出任何应答,自然也不会响应召唤。
“明明是个召唤师,却把召唤技能删了……难怪打不过。”
江贺恍然大悟。
想要让顾月容取得优势,非常简单。
用召唤技能把白狼拉过去,二人痛殴不动妖佛就完事了。
问题是……
激战正酣,顾月容完全没有使用召唤技能的意思。
她不召唤的话,江贺就算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必须要想个办法,通知月容……”
由于天狼军神,江贺有丰富的召唤经验,对此类技能相当了解。
他很清楚,拥有召唤类技能的英灵,彼此间的联系,完全不亚于御灵师与英灵之间的联系。
这也是天狼军神,可以将天狼之军带入时界,而不会消散的原因。
这种联系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或许会更加紧密。
因此,当江贺将心思沉浸在白狼体内,很快寻找到了那一缕联系。
……
“玉笙,强化!”
“玉笙,恢复!”
时墟战场,顾月容借助琴音之力,与不动妖佛周旋。
只不过,她施展的招式,基本都不是英灵技能,而是来源于太玄世界的妙法。
伤害与效果大大折损,消耗反向提升。
即便有云凤琴进行增幅,并降低消耗,也跟真正的技能没办法媲美。
幸好有御灵师在。
谢玉笙的御灵师天赋,名为【心念相通】。
可以提升与英灵的联系,不仅能提高恢复、强化的效果,还可以提升恢复、强化的距离。
哪怕她远在堡垒里,也可以为顾月容恢复灵力,强化招式。
在谢玉笙的视角里。
当她进入状态,仿佛置身于空荡而黑暗的世界。
只有她与顾月容,像是黑暗中的两颗星辰,被线条所链接。
只需一个念头,随时可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为顾月容进行强化。
她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然而……
她正全神贯注之时,身子猛地一颤——
黑暗世界中,忽然亮起了一个新的璀璨星辰,强势挤进了心灵链接当中。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月容,召唤我。”
“……?”
谢玉笙强忍被入侵的异样感觉,心中惶恐。
什么人?
竟然能挤进御灵师与英灵的契约羁绊里?!
顾月容则身形一顿。
她听到那久违的声音,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
“先生……”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