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贰贰玖:即将重启的失乐园
作为一名【代罚者】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杀人,接连不断地杀人。一旦有人询问其他人的名字,亦或是问他要到什么地方去,在失乐园最中央的旅店内部的一个个金色铃铛便会摇晃着,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这是失乐园唯独属于安东尼的酒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下的。钱并不是进入旅店的标准,实力才是。
这座酒店远远比它想象的那样要大,它囊括了所有代罚者们行动的原点。正因为酒店内部供代罚者们行动的门能够将他们带到失乐园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惩罚触犯条规之人的速度才会如此之快。一般来说,只要话刚刚说出口,说话者的脑袋就会咕噜噜地滚落下来。
每一个代罚者起初受到了极其严格的训练,但因为在先前那次的浩劫之中,那些同安东尼与兽人一起对抗的代罚者们基本上都被屠杀殆尽,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培养新一批人出来。而现在又是一种比较尴尬的时刻,他必须要把这一趟清水搅浑,说不定还可以趁乱渡过难关。
神血的力量应该已经被人察觉,一般在这个时间点,追求时光之力的存在就会纷沓而来。明明失乐园还没有达到开启的资格,但他也得强撑下去,聚集自己能够拉到的力量,让这个他费尽半生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小小帝国存续下去。
安东尼已经把先前那批店铺老板都给叫了过来,以他们之间的交情,肯定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剩下一小部分空出的商铺,他相信那些奸商们不可能不为了暴利而赶来争抢。
以及......他准备再做些什么,把局搅得更浑一点。
“你们只有一天时间来处理自己想要处理的事情,这里的一切资源都会向你们开放,”安东尼一边皱着眉头,看着那小孩以一种好奇地眼光打量着自己,一边和代罚者们交代,“这也是你们熟悉这个失乐园的唯一一天时间,当然,你们可以依循我给你们的地图寻路,但我依然推荐你们把整个镇子逛一遍。”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愿意说话。气氛变得很尴尬,安东尼脸上的肥肉在抖动,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要是以往,若是代罚者没有回自己的话,他可能会被自己打得皮开肉绽。但面前的这一批人是自己能够把握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没有理由去用皮鞭抽打稻草......
“你们只需要在这片地方呆两个月的时间。报酬现在应该已经打到你们钱庄的账户上了,无论你们做得下去,或者是做不下去,你们都得给我出力。”安东尼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笑容真的很丑,“好了,小孩儿,和你的爸爸说声再见,我会把你领到这座城镇里最安全的地方。”
梅林迅速回头,看了看朝他点头的谢尔顿,便屁颠屁颠地走到了安东尼的身边。
“看来又得拜托他了......真是麻烦!”安东尼叹了口气,“好了,就地解散!只有一天时间,从明天开始,这座失乐园就彻底对外开放了!你们就顺着身边的门一个个出去好了,正好体验一下这玩意怎么用!”
谢尔顿并不担心梅林会出什么事情,但从门中出去的时候,他的心却也猛地揪了一下。他始终还是担心这个小孩的,不可能没有一点点迟疑。但这种事情,他本也没有预料到,既来之,则安之,虽然看上去这家伙不大可信,在他的潜意识之中,这家伙兴许是可信的,就好像他身上的肥肉那样可信。
他知道在刻印在这些门上的术式就是【门】,自己面前出现一番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之时,也没有感觉到多奇怪。
哗啦啦——
谢尔顿的身边,正好有一个较为苍老的男人正将一个紧闭的卷帘门朝上拉,他的手上有一根拐杖,身体显得很僵硬,做这种动作貌似颇为吃力。他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帮他把这道铁制卷帘门拉了上去。
“谢谢,没想到能够在前一天就可以看到这么善良的小伙儿。”老头笑了,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谢尔顿稍稍吃了一惊,“不过,作为代罚者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善良了。该杀就杀,该砍就砍,不要有太多拘束。”
老头拉起了谢尔顿的手,将他往自己的店铺内引去。店铺很小,所有东西都附上了一层灰尘,显然,这个地方已经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了。台桌上摆满了一个个石雕,有的是动物,而也有的是植物。在那最显眼的正中央则是有一个小女孩的全身像,谢尔顿竟是看的有些发怔,因为这些雕像竟然看不出有多少雕刻的痕迹,就好像这些石头是在某些地方长出来的一样!
尤其是那个小女孩,无论是她头上的长发还是衣角的褶皱,都没有半点瑕疵。恍惚之间,总会怕这个小女孩忽然就活了,从台面上走下来,蹦跳着,欢笑着离开。仔细看去,她的面容带着笑,但眉梢的末端却沉着一缕怎么也挥散不去的失落。
老人呵呵笑了,看到谢尔顿发痴一般地看着小女孩的雕塑:“很漂亮吧?这个小女孩?这兴许是我这几年来最成功的作品,它也值得让我自豪地把它摆在店铺的正中央。”
“这么说来,您这里是出售石雕的?”谢尔顿挑了挑眉,道,“您雕刻的技术很高超。”
“嗯,怎么说呢?”老人轻轻地捏着下巴,“要是两三年之前,我这里应该还卖一点其他的东西,但现在的话,大家都只卖看上去的这些东西了。”
“是么?”谢尔顿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准备离开,“那么祝您生意兴隆,这位老先生。”
老人随意地清了清桌椅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哈哈!哈哈哈......我这店,看来是兴隆不起来咯......不过,感谢你的祝福。实不相瞒,要不是失乐园的主人求我过来镇镇场子,我早就在家睡大觉了。”
“镇场子?”
“没什么,你在这里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其他什么东西给杀掉。”老人抬起自己的手杖,轻轻地在地面上敲了一敲,“等等,你身上好像有小孩的味道,那么就从你右手边的柜子里挑一个石蛋走吧。我特别喜欢小孩,可惜,他们再也不能来这里看我啦。”
谢尔顿笑了笑,打开蒙上灰尘的柜子,轻轻地从那摆着的密密麻麻的石蛋中挑了一个。石蛋,字如其名,就是石头做的蛋,上面有很简单的花纹。虽然梅林不一定会喜欢,但这也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在他临走之前,老人的声音又从深处慢慢地传了出来:“你也要遵守那胖子立下的条约,不要也被杀掉了!”
谢尔顿朝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与此同时,梅林拉着胖子的手,在暂时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距离不长,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显得很是尴尬。
“在很久之前,我也在城镇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安东尼瓮声瓮气地说道,“她当时和你差不多大。”
梅林抬起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安东尼:“她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来到这里的?”
“这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结果是,她后来活着从这个地方出去了。你可以祈祷一下,你和你的父亲都可以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
安东尼饶有兴致地看着梅林的表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但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却让他以外地睁大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嗯,我会努力祈祷的!”梅林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绝对!”
“嗬,不要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安东尼挑了挑眉,最终在一个金光灿灿的建筑面前站定下来,“好了,我们到了。里面有人,你去找他就是了。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让你待在他身边的。不要乱跑,他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座建筑实在是过于惹眼,即使蒙了一层薄薄的尘沙,都没办法遮掩建筑表面不断流淌出来的浓郁金光,总会让人觉得,里面是否会有更加珍贵的东西等待着他们的攫取。
这里是匪贼失乐园内唯一的,并且是这一带之内最有名气的赌场。它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为总会有人忍不住诱惑进来赌一把的。
章贰叁零:伸来的手
梅林好奇地走进赌场的内部,他还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面前的一切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无论是牌桌,还是镶嵌着宝石的拉杆的老虎机,甚至是每一张桌子和每一把椅子都散发着迷幻的金色光芒。仿佛只要把这家赌场内的任何一个东西偷出去卖了,就可以暴富。
小男孩伸手去触摸正好经过的老虎机的表面,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共有三个不宽不窄的玻璃框,上面有一个个意义不明的图形,有的是红宝石,有的是浆果,还有一些是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奇怪物品。
这到底是怎么用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现在的目的并不是去坐到老虎机的面前大玩特玩,而是找到这家赌场管事的人。
“未成年的小屁孩可不能到赌场里玩,识相点的话,现在就滚出去,不要烦老子在这里睡觉。”一只大手摁住了梅林的脑袋,硬生生地把他转了过来,“哈啊——现在不是还没开么?怎么突然就有小孩子进来......”
胡子拉碴的,有着一头黑头短发的男人,这是梅林对于他的第一印象。男人不修边幅的形象与赌场雍容华贵的氛围格格不入,而正是他,显而易见是这个赌场管事的人。
“安东尼先生让我来找你,说在你这里可以得到保护。”梅林睁大眼睛,看着浑身上下没几块布的男人,“我爸爸来这里当代罚者。”
男人弯着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勉强能够遮住他的胸口,剩下的块块肌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显露了出来。在审美正常的女性眼中,兴许这些轮廓分明的腹肌就是邪恶的代名词,因为它们会把自己的眼球给牢牢抓住,让自己移不开去。而他的下身是一件皱巴巴的淡蓝的薄短裤,脚上竟是什么也没有穿。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竟是赤着脚走在那么惊艳光彩的赌场中间......
“所以那胖子就把你带过来了?”男人一边皱眉,一边用右手搔了搔自己的头,“当我是专门带小孩的?而且,当年带她的孩子......”
他最终叹了口气,看了看梅林的脸,扣在他头上的手力道逐渐变轻,抚了一抚。
“你跟着我来吧,在这一两个月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胡子拉碴的男人拉着梅林往深处走,“但你得当我的助手,工作的内容并不困难。而且你还可以见到很多好玩的东西,也可以见到很多好玩的人。关于我的名字,你明天就会知道。”
“嗯。”梅林点了点头,“那要我做什么事情呢?”
“还挺乖。”男人眉毛微挑,顺手拿起老虎机旁边先前还没搁着的一把利剑,“就端端茶,送送水,没什么难度吧。”
“那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好玩的?”他哼地一声笑了,“都很好玩,但没什么真正好玩的,这里的所有东西,我劝你别碰,你现在还玩不起。当然,如果你随便乱动什么东西,找你爹来还一辈子的债也行,我反正不会反对。”
先前梅林只是看到赌场内部的一小部分内容,现在再朝着四处张望,又发现了更多发闪发亮的机器,但他都不知道如何去操作。甚至还有一个超级大的轮盘,上面铺设的轨道开出了一朵冷艳的鲜花,看着就让他有些乱了。
“哦......我知道了。”梅林眨了眨眼,“那我每天住在哪里呢?”
“懒得再给你开一间房了,就直接睡我屋里吧,反正有两张床。”男人无趣地看了一眼梅林的小脑瓜,“万一出了什么突发状况,我也能及时救场。”
两人穿过赌场的走廊,从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走出去。相对于赌场内的环境而言,这里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这里就类似于佣兵集会出租的房间,甚至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住了么?”梅林头顶的灯光显得很脏,总觉得照到人的身上都会让他变脏,“看上去好脏。”
“嗯,我就把我的房间清理了一下。”他忽然愣了一下,颇为尴尬地说道,“我的房间有些乱,先让我整理一下你再进去。”
梅林推开门正对面的房间就是男人的住所,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门牌上的“一”比其他门上的数字要干净很多。但男人一推开门,梅林却觉得这里的环境居然比门外还要脏——随便乱扔的被褥和衣服,在地上撒了满地的羊皮纸,他甚至看见身边的木桌上竟然堆着一小叠蟑螂尸体!
“哈哈......哈哈哈!”男人讪笑着,随意地挥了挥手,只见得指间窜出一缕缕斑驳的光亮,房间内的一切都开始有了动作。
窗子啪地一声往外爆了开来,桌上的这滩蟑螂瞬间就被这道光送出窗外。即使是这样,梅林应该也不会主动去碰那个地方了。床上剩下的衣服一个个飘了起来,迅速被空中温暖的光带熨平叠整,啪嗒嗒塞进墙角的一个衣柜里。虽然只是开关门的一刹那,梅林还是瞧见了衣柜中的一角好像也有先前和赌场内部那令人沉醉的金光。
到底会是什么衣服才会这样闪闪发光呢?梅林想不出面前的男人若是穿上这种衣服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反正他已经见到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穿上衣服再怎么光鲜亮丽,在他的面前也还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里邋遢的男人而已。
“好了,这里也没啥东西可以给你吃的,在晚饭的点,应该会有人把饭给送过来,到时候吃就行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可能就有些累了。”男人打了个哈欠,似乎一直没有睡醒,“我也有工作,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你,所以你也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先生,你的工作是干什么的呀?”梅林有些好奇。
男人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就是把进来的所有人的钱,全部拿到自己这里来!”
“我可不相信,抢劫是不好的!”
“我可是从他们这里赢过来,好不好!”男人哈哈大笑,“老子还得稍微歇一会,别打扰我,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从这里出去就行。”
实际上也没有给梅林多大的活动空间。小男孩干脆躺在柔软的床上开始小憩,这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他确实也有些累了。说自己要歇一会的男人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在思考一件事情。
【匪贼失乐园】内到底有什么秘密,才会让他大动干戈,费尽心思地去做这种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他本可以再等个几年,将最新的一批代罚者培育完成再开启失乐园......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发生了?还是说,某些东西有什么变数,他却想极力挽回?
小男孩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脸上肌肉紧绷,他小心翼翼地朝四周张望,眼底再次浮现望不穿的乳白色。这一次,他并没有用【狄达摩之瞳】的力量回首过去,而是用它俯视现在。
他这么做是因为识海中的梦魇不可置信的叫声:“那种命运的力量又来了......怎么回事?马尔克斯,你起来看一下,明明不是把他们给甩掉了么?”
梅林的视角变成了和眼瞳一致的乳白色,他所见到的东西正迅速拉长,屋内昏暗的场景开始模糊,抽离。一时之间,他感觉好像自己魂魄出窍,慢慢地升到城镇的上空,以全知视角了解着世界发生的一切。
“你这样看,灵魂肯定承受不住,集中在一个焦点看。”梦魇做出了指示,“看靠近镇子大门口的地方。”
梅林只是心念一动,他所看见的东西就开始飞速变化起来,从原先的整个城镇变成了城镇周围的一片区域。梦魇感知到了命运的力量,这股力量的来源要么是那座石像,要么就是那个该死的传教士。
他看见了。又是那个又臭又长的徒步队伍,为首又是那个身披黑色衣袍,脖子上还围着一个项链的男人。他们分明朝着这座城镇赶来,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估计还要再走一天才能到达。
走一天......也就是失乐园正式开放的第一天。这也太巧了吧?他们难道要来这种地方传教,若不是,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而在离传教士的队伍不远处,他又看见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自称为劳伦特的玩具商人。在到达处刑兽人囚犯地点的当天他就离开了队伍,梅林当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现在,他正跟着队伍的末尾,貌似是装成了教徒的其中一员,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们一起走。
若是没有错的话,这个玩具商人明天居然也会到这个是非之地来......卖玩具?
话说,那些兽人到底有没有跑出去?梅林又顺便开始搜寻起那些逃跑兽人的踪迹,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们应该已经逃跑了吧......
希望他们可以逃到兽人特区,谢尔顿先前是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他也能顺便听到点什么东西。反正他知道,只要他们逃到兽人特区,那么就算是国王亲自去缉拿他们,这些囚犯也不可能会被逮到的。
章贰叁壹:白手套
兽人特区经过了近两年的修整已经初具规模,而【久远第一层加护】为特区带来的城墙使之成为了现实中具有政治权利的区域之一。虽然现在兽人与人类基本上还处于最基本的利益交换的关系,但各种各样的文化已经逐渐从鲁比斯的兽人部落之中出现在了人类贩卖的手工艺品之中。
就比如说兽血图腾,据说佩戴上具有真正图腾的饰品的人就可以得到冥冥之中的庇佑,根据各种各样的图腾生物来赐予不同种类的恩泽。不过大部分饰品都是假的,只能起到一点丑陋的装饰性作用。兽人一般也不会把自个崇拜的先祖图案随便拿出去给人看。这是一种很虔诚的信仰,因为兽人们相信,他们生来的力量不可能没有泉源,而泉源正是这一位位神秘而又伟大的先祖。
当然,随着兽人与人类的逐渐接触,一部分的兽人多多少少也对自己部落的图腾起了些许怀疑,也逐渐从这种非常原始的信仰之中脱离出来。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来到了兽人特区,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起码在这里可以通过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填饱肚子,这一点对于时不时挨饿的他们是莫大的诱惑。
兽人们或许在这里寻找到了新的信仰,因为这种信仰并不是空口说说,而是能够为他们带来真正的好处。一种自称为“原初教会”的新兴教会迅速崛起,开始在首罗偏僻角落的教堂内生根发芽。创办者是人类,大多加入的新教民却是兽人。他们加入的原因几乎都是一种能够让他们在兽人与人类自由转换的魔呓,能够让他们较为顺利地做很多事情,比如说能够非常顺利地进入雅力士的其他区域,而不是被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城市里打工。
原初教会招收人员是有条件的,每个月必须要帮助教会打理一些内部的活计,并且对于身体素质也有一定要求。使用魔呓有一定的硬性条件,在变化启动之时,兽人会被抽取一定的生命力为代价来支撑新形体的生成。身体弱小一些的兽人很有可能会折寿,甚至有概率丧命。
不过兽人们很单纯,驱使起来也十分顺利。由于信教的人有上限,他们便推出了一次性转换术式,能够供兽人们来回变换一次,相应的代价便是钱财。这也成为了大多数兽人们的“人类世界”一日游的来源。
树大招风,原初教会的事情终于被雅力士的官方政府发现。就在前天晚上,当地政府就派人撬开了这座教堂的门,因为这座未经报备的教会对首罗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影响,他们被勒令在五天之内进行正式的登记,或者是就地解散。
正因为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这位主教正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内踱步。他们若是在政府之中登记下教会的名字,那便会留下正式的档案。他们正是从原初教会之中脱离开去的“解离派”,而他们并不是原初教会对外的姿态,而是对其他人来说是需要铲除的“无用的部分”。
原初教会追求的是世界最原初的终极秘密,实际上和梅林教想要到达的成果一模一样,是探索人类灵魂之中那狄达摩的真相。
梅林教能够根据世界之树勒克斯展开研究,因为这棵树上的某些符文与人类灵魂深处的符文又极高的契合度。世界之树因此被称为狄达摩的脚踝,正是通过这棵宏伟的巨树,创世之神狄达摩才和这个世界有了密切的联系。但原初教会什么都没有,他们的理念是探索真正的原初,并且虚构出来了所谓的原初之神,想尽各种方法达到事物最最原始的状态,这样说不定能够触碰到真理的极致,为这个宏大而又神秘的世界添上满意的答案。
在展开研究的途中,其中一批人的理念和主流有分歧,因此原初教会中也被分为了“解离派”和“原初派”。因为解离派的思想实在是过于侵略性,他们希望将物质分解到最原初的状态,也就是把世上的一切分解开去,便能够得到整个世界与狄达摩之神最深刻且最直接的关联。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只是对整个教会危险,这种思想甚至对全人类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
解离派的思想一经传出便得到了其余成员的坚决反对,在时间的酝酿之下,这种冲突愈来愈大,直到分裂的结果。他们现在并没有被原初派知道,在暗地里一小步一小步地进行自己的研究。因为生计,他们迫不得已和当地的兽人们接触,这样才能维持教会内的日常开销。若是原初派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他们必定会对解离派进行清缴。
主教知道,他们放任自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若他还是原初派的主教,他甚至不会给解离派留有这么多的时间,直接派人用武力的方式处理这件事。要不是自己在离开的时候特地带走了教会内留存的两件一级魔器的其中一件,过于庞大的力量让原初派感到棘手,他们早就出动一切力量来剿灭自己了。
要知道,一个教会分裂成两个派别是极大的丑闻,会大大影响教会在社会上的公信力。而人一直是教会的根基,人都跑了,那教会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可能性。
从当天开始,原初教会的教堂立即关闭,停止一切活动,而其他的兽人教民们则是被要求在某些危急时刻,他们需要赶来维持教堂的安定,不被破坏。
“该怎么办......”主教不禁往教堂深处的一处小房间内看过去,“再不做出行动的话,那就真的来不及......”
房间内忽然有一道纯净的白光显露出来,一道凭空出现的狂风吹过主教的耳畔,呼呼的风声之中居然能够隐约听出意义明确的话语。
“到我......这里来......”
苍老的主教面色潮红,似乎他的面前蓦然伸来一根救命稻草,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房间之内。眼前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我的主啊,我已经派很多人搜寻过神血的踪迹,但始终没有回应。我们的出路究竟何处寻?”
房间内除了一个玻璃柜以外什么也没有,而这表面光洁的玻璃柜正摆在房间的正中央,柜中摆放着一双除了边缘有些许暗金色的魔纹以外,其余都呈纯白色。暗金色的魔纹忽然从前往后逐渐点亮,干涸的渠道被某种神秘的符文魔力填满,一道虚幻的震荡自手套周围爆发开去。
咔嚓!
手套周围的玻璃旋即被这道震荡波给敲碎,凭空出现的声音直接灌进主教的耳道,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眉头凝成一块!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血管就是一根根正在蠕动的虫豸,正在啃食着他的身体!
【戴上我......】
“是......我的主......”主教扶着柜子挣扎着站起来,慢慢摸索到皮质手套的边缘,“唔!”
他就好像是在触碰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指尖在一瞬之间就彻底变得炭黑,甚至手指之上都出现了斑驳的裂纹!即使异常痛苦,但主教仍然挣扎着抓起了这副不寻常的手套,一点一点地,满头大汗地戴了上去!不用想,他的双手都在迅速变黑,变得易脆。
“唔......啊啊啊啊!”在戴完手套的一瞬间,主教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似乎有一千一万块大石在反复碾压着他的身体。他瘫软在地上,反复地翻滚,直到他筋疲力尽为止。
“嗬......嗬......我的主,我的主!”不知过了多久,主教才躺倒在地上,这副手套似乎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完美地贴合在他的指尖,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褶皱。
嘎吱......
手套上张开了一道裂缝,而裂缝之间居然翻出一张属于人类的嘴来!主教满脸恐惧地看着那张嘴里惨白坚硬的牙齿,他的嘴角却在抽搐着上翘!
“我的主......我的主!”他正在与自己的信仰真真切切地交流!
“跟着我走,你就不会迷路。寻到神血之后,强大的力量接踵而至,你便可以实现你的欲望。”手套毫无感情地说道。
手套上的嘴迅速关闭,它的表面再一次变得光滑,而又一张嘴从手套中钻了出来。
“放松你的身体,为我所用。”
主教抬起了自己的手,朝空中虚虚一点,名为现实的纸壳子一下被这白色的手套给戳了开来。空间被蛮横地拉开,而它的对面则是一个模糊的光景。
“我已经为你开辟了捷径,剩下的路程你需要自己走完,我会为你说明方向。”白色的手套上又一次张开张嘴。手套每说一句话,它的表面便会形成一张新的嘴,越是朝它看去,就越是觉得诡谲恐怖。
主教没有丝毫犹豫地跨进这道不断收缩的空间裂缝之中,他的视线短暂地被一道肮脏的黑色所包围,待他再次恢复视觉,他已站在一片略显枯黄的草原上了。
“我会取得神血的,我的主......”主教苍老的眼神之中泛着极其坚定,狂热的光芒。
他前进的方向赫然是即将开放的匪贼失乐园。事态似乎变得愈发不可控制起来。
章贰叁贰:传说人物
只是短短一个清晨的时间,整个【欲望之地】便传开了一个轰动: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荒废的【匪贼失乐园】居然奇迹般地重新开张了!那些不做好事,心怀鬼胎的人们总算是有了一个集中收容的地方。与此同时,一个很久以前在西斯格内的传说竟然重现江湖,这也是令那些赌徒们朝失乐园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失乐园一经开启,便绝对不会有关闭的可能性,一直放下的晶板桥这回也重新被拉了上去。失乐园的其中一个功能便是限制格林和沙迪的人员流通,避免两地的社会秩序发生紊乱。在这座城镇荒废的时间之内,格林不免会出现很多从沙迪过来的劫匪,相信这一次重新开放以后,这种情况便会大大改善。
无论是追晶人,商会还是劫匪都是【欲望之地】内独特的生态,三者与当地的居民共处,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也没有人会坚决反对。朝向失乐园的人流一批接着一批,或隐藏在暗处悄悄盘算,或在明处潇洒抢夺的劫匪们正在摩拳擦掌,这座城镇里面有着莫大的机遇,只要抓住他们,自己的一生可能就吃穿不愁了。
当然,也有一些“大客户”瞅准了失乐园开放的时候,他们手上的“筹码”也总算到了使用的时候。这里不仅仅是安东尼一个人的游乐园,这里的市场水深着呢。不过,无论是什么人,大家都得遵循失乐园主人的“不问名号,不问东西”的规矩,这一点是必须要牢记的。
每天都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情而丧命,但每天都会有人不长记性。毕竟这里的常态便是混乱,不长记性,鲜血造就了这片土地,它让丰饶滋长,让财富成倍成倍地膨胀。
安哥拉·唐泰斯是一众想要亲自与那传奇的见面的一员,他也是在西斯格内小有名气的赌徒之一。当年他通过自己高超的赌博技巧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为了获得更加庞大的财富,他来到了失乐园,在那西斯格内规模最为夸张的赌场内与那传奇赌星交手,最后却输得连裤子都没留下......
当年他才十几二十岁出头,而现在,他已正值中年。他一头丰满充盈的金发已经秃成了一面镜子,只剩下最边边角角的地方勉强剩下几根毛。即使他的头发在漫长的操劳之中掉光了,但他洗刷自己耻辱的决心永远都不会熄灭!绝对不会熄灭!
“大满贯吞噬者”,“赌点之王”,“神之手”......这些都是别人对他的称呼。
传奇赌星近乎是一炮成名的,但消失得却也像一颗从天上滑落下来的流星那样迅速。突然有一天,狂热的赌徒们再也金光闪闪的赌场内寻不到他的踪迹了。这也再次为这位赌星增添了几分神秘的传奇色彩。
有人猜测,他终究是输给别人,这才拱手把自己的位置交了出去。但这种假设根本无法成立,传奇赌星具有不可复制性,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对外人说自己是所谓的“传奇赌星”,除非他想在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接连不断的赌博之间。
似乎唯一的答案只有他自己主动离开“传奇赌星”的位置,去往别的地方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传奇赌星这一称号也逐渐被埋没在西斯格那极具侵略性的烟尘之中,消失不见。
而这一次......安哥拉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绝对会在赌桌上大展身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传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男人握紧了拳头,跟着哄闹的人流一道挤进了前不久才开放的【匪贼失乐园】之内。他兜里揣了一把手铳,一旦进入这块地盘,所有人的身份同匪贼无异,他必须要小心一些。
“嗯......这里的布局和当年竟然完全没有变化,只不过旁边的店铺稍微变少了一些。”安哥拉小心地四处张望,“赌场应该还在里面。”
安哥拉并不知道失乐园先前关闭过一阵子,只是单纯想要找传奇赌星来切磋一番。他现在离赌场还有约莫四五个街区的距离,自己得走得稍微小心一点,万一自己的家当就被什么扒手给摸没了呢。他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在拥挤的人流之中穿行,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自己估计会瞬间掉头。
他的身边正好有人不信邪,因为不知道被什么人踩了一脚,火气一上头,就对着那人破口大骂起来。
“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踩了老子的脚......”长得就很暴躁的男人随便拽起身边的人的领口,便开始吹胡子瞪眼,“是不是你?你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而被拉起来的男人分明看到了对方的黄牙和飞溅口水,以及那怒气喷涌的脸庞,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在后一句话说出口之时,嘴角忽然绽开了灿烂的,具有嘲讽意味的笑容。
他在看一个死人。
一根粗大的硬棍从天而降,漆黑的底部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暴躁的男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有一大片阴影。硬棍从他的右耳处挥过,血肉撕裂的声音干脆利落,这一记棍击竟是直接把他的头从脖子上打飞出去,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掉到了另外一个行人的肩头滚落下来,被他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接住。
而那位运气不错的行人则是看了眼男人死前震惊的样子,脸上同样没有丝毫表情。他耸了耸肩,丢垃圾一样地将这个头颅扔在了地上,继续在路上慢悠悠地行走。
似乎这个人的死对街上的一切没有任何影响。挥棍的人身着一袭漆黑的衣袍,还戴着顶能遮住脸的巨大帽子,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慢慢地回过头去,身体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他逐渐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他看到背后有人侧过身,从自己身边慢慢走过,又本能地回过头来检查自己全身上下是否完整。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不要管别人是死是活了吧......
他记得,赌场每天上午十点钟开放,现在是上午九点不到。他正好可以去赌场对面的旅店订房间,他准备在这里住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他总会有机会见当年和自己交手的人一面的。
男人很快便走到了大门紧闭的赌场跟前,没想到,这座屋子和他当年来的时候一样光彩逼人。他不敢去多看,因为赌博之人对于金色有习惯性的渴求,不断地咽口水便是这种征兆。
赌场的对面是一幢黑色的屋子,这酒店倒是已经开了,并且陆续有人在办入住手续。因为赌场发出的光彩是在是太过妖艳,这里的房间内都贴心地装好能够隔绝光芒的窗帘,让这些贪婪之人们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在这里的普通房间内住上一个月需要十金币,对于一般人来说定是无法承受的,安哥拉来到这家熟悉的酒店内部,一件又一件地摩挲着房间里头的内饰,甚至连墙纸都不放过。
没错......这里生活过的时光,他还记得很清楚。从光芒万丈跌倒那黑暗深渊的一刹那,成为了他心中永远铭刻的划痕。他稍稍拉开了遮住窗户的帘幕,刺眼的光芒瞬间从缝里冒了出来。
“还真是......怀念啊。”他苦笑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纯金腕表,慢慢地下楼。
时间到了。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传奇赌星的赌客拥在建筑的门口,成为了一座嘈杂的撞钟,反复捶打着宏伟华贵的金色大门。
嘎吱......嘎吱......嘎吱......
齿轮的声音自大门处悠远沉重地涌出,金黄色的缝隙从门中拉开,露出了赌场内部熟悉而又陌生的布局。
“终于......开了!”
“没错,传奇赌星,当年的传奇赌星!我这次一定要和他赌上一把!”
“据说他只和实力相仿的人赌博,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说吧。”
然而,人头攒动的赌客们却在门后出现的两个身影之下不谋而合地安静了下来。
这是......镶满金片与宝石的高帆牛仔帽;华丽却又不失优雅的银白色礼服,胸口别着一只用深紫色蛛晶雕刻而成的玫瑰花型胸章;泛着黑曜石深邃光泽的长裤,其下是一双同样华美的金丝皮鞋。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面前英气扑面的男人,不免嘴唇发干。他抱着胸,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似乎与生俱来,永不枯涸。
这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怀念......如此令人从心底涌现出“无法战胜”的惧意......
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男孩,穿着不合身的侍从服装,这个时候却显得很是憨态可掬。
男人挺起胸,神采流溢的双眸之中是绝对的自信和高傲,他双手展开,朝面前的赌客微微一笑,大声说道:“我是阿曼尼·威尔逊,赌场的最高管理者。”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满面红光地听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我便是当年的‘传奇赌星’。”
这句话就像点燃导火线的火柴,激动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花,高昂的哄叫声传遍大街小巷,一时之间,整个失乐园都可以听到各位特地为此奔赴而来赌客忘我的喊叫!
阿曼尼微微侧过身子,拉起小男孩的手,为各位踌躇不前的赌客们让开一条道路,他笑着说道:
“那么,就让我们在赌桌之上,去沉思,去猜疑,去紧张,去欢笑,去流泪,去沉吟,去高呼.......去疯狂!”
响指噼啪炸起,阿曼尼身后赌场内的地势忽然开始不同程度地拔高,三个高度的赌博区在各位赌客的面前隆隆立起,形成了一座高低有致的山脉!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忘朝身后的赌客们挥挥手:“加油往上爬吧!你们是否在这几年之内有所进步,我很是期待!我在最高处等你们,然后,把你们积累下来的财富全数夺下!”
在所有赌客的眼中,他依旧是那样光耀夺目,完全让人猜不透,更是无法触及。
章贰叁肆:大满贯
往往运气是守恒的,之后的安哥拉就不断往外输钱,甚至连自己预测的结果都没能够捞着。幸亏他没有因为先前的好运而丧失心智,一边小心翼翼地投注,一边根据旁边赌客拉杆的次数慢慢算数。
没有......还是没有......赢了三枚筹码......赢了三枚筹码......
这种疲惫的麻木感随着赌博次数的一次次增加而产生了。安哥拉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在他的眼里,赌博现在已经成了往上爬的工具,而不是日常取乐的途径之一。他必须要非常小心,不要让自己陷入狂热的深渊之中。一旦在挫败感之中体会到了赢取金币的感觉,与此得来的快乐感会以几何倍数激增。
正是这种心理驱使着各位新人赌徒们拉动这一根根烧毁他们家产的拉杆,最终在疯狂的大笑之中,把自己的人生拱手让出。安哥拉当时在输的连裤子都没有的时候选择了及时收手,就因为当年的赌星对他说的一句话。
“喂,该停手了。没有这个实力就不要继续啦,我只收你们口袋里的钱。”还记得阿曼尼当时坐在赌桌之上,俯视着当年一丝不挂的,痛苦地趴在地上的安哥拉。
安哥拉在当时下定决心还要再和阿曼尼再赌一把,但最终,自己还是被一群壮硕的保安给丢出了赌场。他看到与自己一样光屁股的,被下令丢出来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当时都是在赌客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只是几把符文牌,便让他们数年来赢取的资产长翅膀飞了。
现在想来,安哥拉还要谢谢这位传奇赌星,因为是他阻止自己再继续借钱往下赌,自己说不定现在还在某家矿场打杂呢。他是不会让一直输钱而感到的屈辱感霸占自己的理智的,同样,他也不会让赢钱而产生的快乐使自己飘飘欲仙。
安哥拉只是想再挑战一下这位当年不可一世的传奇赌星,多年不见,他此时的牌技是否有长进?他很想知道。
他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出现当年自己在金黄色的赌桌之上挥洒自己的汗与泪,那堆积如山的筹码时空时满,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他现在已经不以赌博为主业,而是把自己的赌技放在风险投资上。这种东西比赌博更加具有现实意义,而且也相当赚钱。他偶尔会去歇脚的城镇上赌个一两把,把桌上的筹码全部赢过来以后,再慢慢悠悠地离开。
赌博这种东西,实际上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安哥拉在想,人生何尝不是一种豪赌呢?相对于其他游戏来说,这种“赌博”的筹码是你的全部,而回报亦是你的全部,只不过是好与坏的问题。而这人生游戏的内容千变万化,这可比一般的赌博刺激,危险多啦。
照他这么想,所有人天生都是疯狂的赌徒。兴许这很荒谬,但他坚信不疑。
安哥拉打了个哈欠,玩这种游戏真的很容易累,五千个筹码一点也不好赚。过了好一会儿,除一开始的一千筹码以外,他只能勉强维持盈亏。在其他游戏之中的赌客们已经有某些幸运儿偷鸡进了山腰部分,他也得加油啊。
他头顶上的老虎机的奖池才堪堪达到八千,那些没有脑子,只期待自己的运气是否会灵验的傻子们霸占的老虎机上的奖池大多都有两三万之多。
安哥拉看到有人因为输光了自己所有的金币,去借钱再来拉杆,他并没有阻拦。他不是吝天悯人的老好人,当然,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种状态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停得下自己的手,他再怎么阻拦也无济于事。
赌博也是有天赋的,而天赋这种东西肯定不是每个人都有。十个糊里糊涂的赌客之中,有九成九的人都会成为别人靴子底下的那一小块肉泥,甚至连一点被驱使的价值都没有。
他累了,干脆直接趴在老虎机前头,打个响指,叫来一杯水和果盘,转头看起身边的人玩老虎机。自己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好几个,却也没能把老虎机内的大奖给拿到手。
安哥拉心中不停地在计算,每拉两百下拉杆,连续转到两个“樱桃”的概率就会提高两成。现在已经拉到接近八百八十转了。若是达到一千转左右的话,他觉得应该可以出一个大奖。他双眼微眯,从果盘之中插了一个小番茄,放入嘴中含着。
小番茄很新鲜,冰冰凉凉的,它亮红轻薄的皮肤之下,是酸甜而浓郁的番茄味。
安哥拉撑着自己的头,朝身边的人说道:“赢了多少钱啦?”
现在坐在他旁边的赌客看上去就是一个暴脾气,却也算好说话,生着一副粗眉毛。他吃惊地看着安哥拉,眼中满是警惕:“怎么了?我赢多少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可不借你钱啊!”
他拉了一下拉杆,安哥拉瞟了瞟屏幕上的图案,这把肯定没戏。但是这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看着面前的老虎机,总觉得他会伸手进去把里头的图案转成三个樱桃。
这家伙估计是没赚多少,更加激进点说的话,这男人估计是亏大发了。现在就死死觉得自己可以拿到大奖,在这里撑着。
“我这里有的是钱,我玩了一个上午,累了,看你玩会又不犯法。”安哥拉继续套着近乎,“看你也没赢多少钱嘛。”
“嘴巴别犯贱,小心我抽你!”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安哥拉只好讪笑着闭嘴,“我......今天的运气可能稍微差了那么一小点!”
“唉,我也是,一会赢一会输,现在都没怎么摸到过筹码呢。”现在有着至少一千三百枚筹码的安哥拉厚颜无耻地叹了口气,“你年轻,有朝气,我现在老啦,玩一会眼睛就累。”
“真是胡说八道......”暴脾气的男人总算是松了口,他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看我不把大奖拿到手!”
他又塞了十枚金币进投币口,这也显示出他的筹码一个没有。他估计一直在输钱。这不,钱到了老虎机里面,一个子儿也吐不出来!
安哥拉连续用几枚金色的筹码稍微垫了垫自己机子上的次数,又装模作样地吃起自己果盘内的水果来了。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自己下五次之内,肯定会出现两个樱桃的图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这家伙的手臂力量也还真是挺大的,老虎机的手柄都快被掰弯了。他又拉了接近五十次,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樱桃,自己下的注却又只是一枚金币。男人一边咒骂着自己的霉运,继续投了起来。
现在是九百四十次,还没到时候。安哥拉又叫了一份果盘,里头的水果不带重样的。
“小伙子,想吃水果的话,可以直接问服务台要,看你在这里一次次拉也挺累的。”安哥拉满嘴都是水果的芬香,“瞧瞧,这些水果都挺新鲜的!”
“你......”男人看了看安哥拉满脸不含讥讽的笑,语气总算一软,“这也不关你的事。”
安哥拉打了个饱嗝,赌场就是这点好,管饭管水果管饮料。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时候休息一下,说不定运气会变好呢?”
男人拉了一下老虎机的拉杆,稍稍犹豫了一下:“运气这种东西,也确实,时好时坏。妈的......今天的运气太背了。”
“要不要我借你点钱?”安哥拉哈哈大笑,“这下可不是我问你要钱啦。”
“谁要你的!”男人的脸猛地胀红,“这个老东西......你也不是没赚多少!”
“说得对。”安东尼心中的计数已经到了九百八十九次,“话说,要不咱俩换换,说不定你的运气会变呢?反正你也没赚,我也没赚,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愣了一下,犹疑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没什么意思,只是一个随口的小建议,万一你的运气会变好,然后把输的钱全部赢回来呢?”安东尼特地在“全部”上面稍稍停顿了一下,“你不换也没关系,我就在旁边吃水果,看着你玩咯。”
“哼......”男人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他眯起双眼,似乎想要把安哥拉给看个底朝天,最后才道,“希望你这里的老虎机会出奖,我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
“希望你能够转运。”安哥拉把卡在老虎机上的钱袋取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男人让出来的位子上。
哈,奖池里足足有三万两千多枚筹码。
安哥拉知道,自己若是现在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扔到里面,兴许也有可能出不了最终的大奖。但问题是,作为一个赌徒,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来单纯依靠运气,他还能有什么犹豫呢?
这就是赌徒不断赌博的真正原因:把自己的一切押在近乎不可能实现的东西身上的刺激感,实在是过于迷人。万一......万一!万一成功了呢?
正是对于这种“万一”的追求,才能让那么多人对于这种外盈内虚的东西趋之若鹜,不是么?
在安哥拉愣住的这段时间内,男人貌似已经收到了一些自己遗留给他的礼物。
“我......我靠!你刚刚看见了没有,两个樱桃!没错,是两个樱桃!足足两百枚筹码!哈哈,你看来是把你的运气留给我啦!”年轻汉子拍了拍安哥拉的肩膀,“你也要加油,没想到,我真的转运啦!”
安哥拉只是微笑着点头道:“恭喜你啊,我希望自己也可以转运吧。”
“我也要看着你玩。”男人笑嘻嘻地把头凑过来,就好像在向安哥拉邀功。
“行啊,既然你看着,那肯定就要玩大一点了。”安哥拉挑了挑眉,直接把按钮拨到了一百的上面,果断地往下一按!
“我靠......你可真厉害!一次性一百枚金币!”男人低声惊呼道,“老子都不敢一次性转一百枚......”
安哥拉眉眼弯弯,看着转盘显示什么都没有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往老虎机内投入一百枚筹码!
没中......还是没中......
每一次都投进的是一百枚筹码,但次次没中。看得男人都有点肉疼,似乎这一枚枚金币都是从他的胳膊上抠下来,而非从安哥拉的钱袋。
“呵呵,看上去我的运气不大好。”安哥拉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我也希望可以中一次大奖啊。”
接着,他再次往老虎机中投入了一百枚筹码,拉了一下杆。这是第九百九十九次。
“怎么可能呢,这位大叔,你可就别想了。”男人看着老虎机上的图案仍然没有出现大奖,“还是少点少点玩吧。经不起你这么赌啊......”
“呃,也是,我也要没钱了。”安哥拉耸耸肩,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亮光,“小伙子,你来帮我拉一下吧。”
他依然投了一百枚筹码,笑着看向身侧有些恐惧的暴脾气男人,朝他挥手示意。他看出了男人眼底的恐惧,轻松地说道:“放轻松,反正输了算我的,赢了也算我的。”
“真的,可以么?”男人吞了口唾沫,手却不由自主地握向微微发烫的手柄之上。
“请便。”安哥拉笑了。
嘎吱——
幻彩的光不断地旋转变化,两人都盯着老虎机上的图案不放,不过这年轻男人似乎比安哥拉还要急迫。
“转不到什么好东西,不要怪——”男人的话说到一半,却是停止了。
因为第一个图案是樱桃。
第二个图案,也是樱桃。
第三个转动的滚轮也逐渐停了下来。上面的图案,竟然也是樱桃。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老虎机之上忽然金光大作,头顶上方的计数牌在不断闪烁,发出喜庆的红金色光芒来,就好像在庆祝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奖池被一下清空。
下注一百枚筹码,若是中奖,那相当于把奖金池给搬空,这种情况便可称之为“大满贯”。
安哥拉看着自己的钱袋迅速鼓胀,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拍了拍自己同样鼓胀的肚皮,朝身边目瞪口呆的小伙看去。
“我靠......”男人惊讶得下把都要掉出来了,“就是说,你得大奖了?”
“对啊!”安哥拉哈哈大笑着,一边用手拍着对方的肩膀。
“去他妈的!”男人暴怒地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趴在地上破口大骂,蛆一样地扭着,滚着。
刚刚是他转动了拉杆,而不是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看来,你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呢,小伙子。”
若是这次他再不中大奖的话,自己的筹码确实就只剩下一百枚。到那时候,进退两难的地步真的很有可能出现。看来,这一次是安哥拉赌成功了。
这便是赌博的魅力之所在。
章贰叁伍:运气与技巧
就此,赌场内第一次出现了获取单个老虎机内全部奖池的男人,便是安哥拉。他因此获得了三万两千枚筹码,获得进入“山腰”区域的机会。据说,帮他拉下拉杆的男人差点得了失心疯,在赌场内大吼大叫,最后还是被阿曼尼亲自送出了赌场。
传奇赌星的出现是毫无预料的,只觉得一道金光闪过自己的眼帘,那位疯狂的男子瞬间被阿曼尼踩在了脚下,并在他脖颈旁架了一柄长剑。他竟是朝各位道了一歉,说打扰各位的兴致,我这就把这位先生给送出这里。旋即,他往后绷起自己的脚,再猛地朝前一踹,正中男人的肚脐眼,只听得哐当一声,竟是直接把他踹出了赌场的大门之外。
这把在场的所有赌客都吓了一遭,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位传奇却看不见了,就好像从未来过。看来,这位传奇赌星不仅仅赌技了得,他的身手亦是深不可测。
安哥拉握着沉甸甸的钱袋,走向升阶的关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若是这点障碍都过不去,那他定是没有办法敌得过那位赌星的,不是么?他用钱袋贴在高墙上的卡扣中央,钱袋中立刻泛起点点淡紫色的光芒。面前光滑如镜的墙壁竟是从中慢慢裂开,缺口之中现出一道昏暗的阶梯,这是通往上层的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上去,仅仅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让他的头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山腰区域显然比最底层的山脚热多了。环境如此,氛围亦是如此。
这里的娱乐项目和山脚处不大一样,相对于底下的老虎机,赌马,一类的项目来说,这里的项目就比较考验各位赌客的赌博技巧了。一张张桌子就好像草地上的野餐布,平铺在这温暖而又刺激的金色大厅之内。纯皮的赌桌边缘堆满一片片黄黄绿绿的筹码,而赌桌中央则是不同种类的牌类。安哥拉看到大厅最中央的一片区域是百家乐,而周围一圈的赌桌则是在玩符文牌,最外层则是在玩凑点数。
虽然这里的赌客大多数是在下一层中的幸运儿,但安哥拉并不掉以轻心,而是准备去自己较为擅长的游戏之中一展身手。在这个时候,现在的赌局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小打小闹,而像在战场扛着铳类进行生死缠斗。
现在已经不能用正常的金钱进入赌局之中,所有赌客必须要到前台将金币和筹码押入一张卡内,届时,存入的所有金币都会变成更高一级的筹码。兑换一筹码的代价变成了在山脚处的十倍,也就是十枚金币。而现在最小的筹码底数都是十,也就是说,现在的赌局已经从一变成了百,成本大大增加。然而,十枚更高阶的筹码却只能兑换九十八枚金币,出入不均等大大增加了入场的门槛。只有一定勇气的赌客才敢加入这场赌局,要么就是赢,要么就是输,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进入最上层需要五万枚低级筹码,换一句话来说,需要五千枚高级筹码。
安哥拉并没有犹豫,将自己先前从老虎机处赢来的筹码全部更换。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三千两百枚高级筹码,而这些高级筹码又是存在一张薄而又薄的卡内。这一幕场景他先前早已经体验过,当时他还犹豫了好一会儿呢。
他并没有去最中央的百家乐,也没有去最外层的拼点,这种东西占运气的成分要高一些。他现在并不相信运气,他必须要以最稳当的方式进入最顶层。而符文牌则是在这几种赌博方式之中较为考验技术的一门。
符文牌在雅力士的历史悠久,在国内广泛流传,老少皆宜,因为其规则并不困难,其中的内容也有助于让人们更加熟悉符文元素的克制关系。众所周知,在符文大陆裃戛亚之中有五种最主要的符文元素:土、火、风、水、光。这种牌类游戏显然是运用了其中的克制关系来进行编排组合,在若干年的衍化之下,总算是定型了。
以下是游戏的规则。
符文牌是属于三到五个人的牌类游戏,其中一个人坐庄,输赢为一点二倍。也就是赢得多,输的也多。
每个属性一共有十张牌,也就是说一共是五十张牌。还有四张百搭,能够替代除了四阶符文牌的其他所有牌,不能单独使用,但可以组合使用。
十张牌中分别有四张一阶,三张两阶,两张三阶,一张四阶。游戏开始时,每人拿五张牌,庄家拿六张。将所有的牌打完便获胜。若是赌桌之上没有人员变动,赢的人自动成为下一把的庄家,首轮庄家则是掷骰子得出。
玩家根据符文相互之间的压制关系,来顺时针出牌,若是有压得过的牌,便可以打出来。若是一轮打过之后,没有人再压的过对应的牌的话,那么打出最大的牌的玩家必须要摸一张牌,再继续出牌。
同属本无克制,一阶最小,四阶最大。假定一个人打了一张一阶土系的符文牌,那么下家就可以打一张两阶以上的土属性符文牌,以此类推。
并且,相同属性且阶等相同的符文牌可以一起打出。一次性打出比上一家高阶符文牌数量高对应阶等及以上的下阶符文牌便可以压制上家的牌。
举个例子:两个一阶风属性符文牌可压过一张二阶风属性符文牌,四张一阶风属性符文牌可以压过一张四阶的符文牌。
接下来是不同属性之间的压制。水克制火,火克制风,风克制土,土克制水。同理,在火面前,一张水属性的符文牌等于高一届阶等的火属性符文牌。一张一阶水属性符文牌需要两张一阶火属性符文牌以上的牌来压制,或者是说,一张二阶火属性符文牌往上来压制。无克制属性的牌无法接过。
光属性是例外,一二三阶光属性符文牌对其余所有的属性都有克制,但四阶的符文牌却弱于其余四阶牌,但还是大于两张三阶其余属性符文牌。
符文牌之中可以打顺子,也就是一阶两阶三阶的同属性符文牌,若是同属压制,可以接二阶三阶四阶的符文牌,克制属的话打出对应阶等往上的顺子即可。
这些规则看上去并不大难,但问题是,如何能够打得好,打得精彩,其中很是有门道。安哥拉打了接近三十年的符文牌,对于其中的内容可是熟而又熟。一局之中打出的牌并不会回到牌堆底部,他便能够在暗地里悄悄算牌,再根据对方打牌的倾向性推算出对方手中应该会有什么牌。
除了那种运气实在是特别好的赌客,一把两把直接出完,一般没什么人能够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想当年,安哥拉连续当了三十四把庄家,桌上的赌客变了又变,自己却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屹立不倒。他相信,即使他手里有一副烂牌,他也照样能打成一副好牌。
这种运气与技巧相融合的游戏,怎能不在雅力士之内迅速传播开去呢?
安哥拉终于找准了一个赌桌,这里正好有四个人,等他们结束了这一局游戏之后,他便把最后一个位置给填满。看上去这些家伙都属于幸运儿,能够来这里全靠运气,牌打得稀烂,却有来有回。看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虽然这种方式有点无耻,但他当年也是被这么宰过来的,为了能够再和这位传奇赌星见一次面,做这些事情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将自己的卡片朝桌上贴去,赌桌之上立刻出现一块凹槽,崭新的筹码从桌内顶出,足足堆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山峰”。
其他四个人甚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惊讶地看着安哥拉身边的筹码,眼中不断浮现贪婪的神色。安哥拉笑着看了看这四个人的反应,耸了耸肩。
他说:“下一把我也加入,没有什么问题吧?”
放心,这些筹码,你们一分也拿不到。
章贰叁陆:偷鸡
符文牌最后的输赢是按照其他人所剩手牌的数量而定的,剩的多,输得也多。但也有格外的情况。第一种是“全关”:若是一名玩家从头到尾都没能打出一张牌,那么要按照十张来算。第二种则是“缺一张”,若只剩一张牌却输了,那需要按照五张牌来算。
因此,在打牌的时候,不仅仅要注意自己要被“全关”,还要小心自己只剩一张牌却被别人翻了盘的情况。
牌局的基础倍率是十,没有出现以上两种情况之时,每输掉一张牌要输出十枚筹码。乍一看不算很多,稍稍换算一下的话,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天文数字了。当然,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可以自由选择倍率。
这不是一个合作游戏,而是实打实的单人游戏,在赌桌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尽全力让自己获得胜利。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安哥拉桌上如此多的筹码之时,剩下的四个人无一例外地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他们的主攻目标竟是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
安哥拉环顾了一下每个人身边的筹码堆,毛估估也就五六百枚的样子,果然就是一看赢到这个数了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到上一个场地中“大展身手”。
“这位老兄,你的筹码挺多啊。”一位赌客先开了口,“祝你好运咯!”
“哈哈,我们可是对手,还是祝你们自己好运吧。”安哥拉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么就开始吧。”
因为有新人加入,因此要掷骰子决定谁来坐庄。赌桌中央陷下一块小小的凹槽,里头弹出一个骰子,在天上转了两圈后掉落下来,翻到最顶上的数字是三。
这表明并不是安哥拉坐庄,他右手边的这位赌客上手。游戏就此开始。牌桌中央的一叠符文牌骤然亮起五道不同颜色的光芒,空中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控着他们对半分开,哗啦哗啦地洗了起来,最后又插了几次,这才一张一张地往赌桌周围的五个人发去。
牌面上都有各自颜色的符文图案,百搭则是一张白卡,没有其他的内容。
很显然,打符文牌也是有技巧的。藏牌有时候是一种策略,也有时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举措,要看其他对手的牌到底是怎么打的,再慢慢推算出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安哥拉是闲家,摸了五张牌,不好听点地说,便是一手稀烂。虽然有一张三阶的光属性符文牌,但其他的都是一阶两阶的火属性和土属性符文牌,水属性和风属性也没有。这完全不重样,组不成顺子,这下看来是要关牢了。
“顺子!”庄家一开始就直接放出一二三阶风符文牌,“有没有人要啊?”
安哥拉暗骂一声牌太臭,稍稍看了另外三个人的脸色,他们却是满面红光。难道你们仨都有能够出的牌?他摆了摆手,没有出牌,如果自己再抽一张火符文牌的话就能接了。
结果自己的下家正好出了一二三阶火符文牌,而下下出了水符文牌的顺子,用了一张百搭。这差点把安哥拉给看傻了,要不是这一些牌都是赌场自己的设备发的,他还以为这些家伙在出老千呢。
而最后一个人干脆打出一二三阶光符文的绝杀,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自己还没打过牌,其他人都把自己的手牌打得差不多了。当然,这一轮就此结束,安哥拉的上上家摸牌,出了一张一阶风属性符文牌。
庄家过牌,自己则是出一张三阶光符文牌压死,因为自己本身有两个顺子的候补,总不可能随便拆掉吧?安哥拉吞了口唾沫,看到另外四个人做贼一样地看着自己,都摆了摆手,自己的牌又被补到了五张。
安哥拉顺手摸了一张牌,却又非常不巧地摸到了一张二阶光,三阶光可以拿到出牌权,但二阶光不大行。为了能让自己的手牌稍稍消下去,自己便出了一张一阶火。下两家没有接,上上家出了一张二阶水,只剩一张牌,上家跟了一张二阶土来压。
稍稍赌了一小把的安哥拉松了口气,把自己牌里的二阶光打了出去。他并没有去打土符文牌,毕竟一二阶还容易凑到点顺子。其他人前两把都没有接牌的话,他们手上估计也没大牌了。
牌权再一次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次手气不错,抽到了一张光属性四阶。因为已经拆了一个顺子,他把另外一张二阶火打出,准备再用四阶光回收。但非常不幸,下一家竟是直接抽到了两张一阶水,啪啪两下出完了自己手里的牌。
所幸安哥拉手上只剩三张牌,输出去的筹码没多少。
“哈哈,运气不错!”下家把所有人的筹码拢到自己的怀里,“你们也知道的,好运挡也挡不住!”
安哥拉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动摇自己的心境,而是点了一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这些家伙运气确实不错,随便什么牌都往外打。没有伤筋动骨,这点小打小闹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下一把的安哥拉仍然摸到了一手臭牌,有水火三阶,两张土一阶,一张风一阶,基本上没什么竞争力。又是一轮打下来,自己竟然只出了一张牌......
现在还不急,大的还没来呢。
一路零零碎碎地输下来,安哥拉近乎就没有赢过,往外或多或少地输钱,自己这里的筹码山也逐渐消了下去。他暗地里算了一下,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的一千枚筹码就这么飞走了。主要是因为自己至少被“全关”了三把,三百枚就这么没有了。
自己从来没有摸到过百搭,甚至连夺牌权的卡都没有,只好跟着剩下四个幸运儿吃吃残羹剩饭,不至于被全关。
安哥拉的嘴角稍稍撇了撇,这种情况也只好自认倒霉,反正运气就是这样的,一会好,一会儿坏。真正的赌客是不屑于出千的,因为他们在享受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一百的过程,而不是享受大把大把筹码入账的爽快感觉。
这副牌倒是不错,一把光属性的顺子,而且还有一个百搭,一张风属性四阶符文牌。因为不是自己坐庄,自己在慢慢等上家打什么牌。
正好是四阶土,这家伙的牌运也不错嘛。安哥拉挑了挑眉,从自己的手里甩出一张正闪烁着鲜绿色光芒的符文牌,叠在了对方的符文牌之上。其他人都吃惊地看了安哥拉一眼,都选择不出。
为什么安哥拉有一种错觉,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此次赌局之中最衰的倒霉蛋呢......
牌权来到安哥拉这里,他抽了张二阶光符文牌,但现在已经不大重要。直接一个一二三光符文的顺子甩出来,封住其他所有人出牌的机会。他又摸到了一张三阶火属性符文牌,稍稍考虑了一下,他直接把二阶光打出,留三阶火。虽然泛用性少了点,但自己已经打出了数张光符文牌,牌堆里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光属性符文牌让自己抽。若是在比较高端一点的牌局内,光符文牌也能让别人看不清自己手牌内到底有什么东西。
出牌没人接就要继续摸牌,玩家们必须要思考如何去回收自己出牌的机会,而不是打一轮摸一轮。
下家居然直接打出了三张一阶火符文牌,封死下面所有人的退路。安哥拉有些好奇,一共就四张一阶火,除了庄家以外每个人也只能抽五张牌,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运气才可以连抽三张一样的牌呢?
幸好,之后的上家放给自己一张二阶火,牌权又到自己手里,他直接抽啥打啥,不给这些幸运儿们操作的机会。
“呼......运气总算是好了一次呢。”安哥拉微微挑眉,朝另外四个人说道,“终于被我成功偷鸡了一把,哈哈。”
偷鸡算是赌博中的一个术语,意思就是在游戏之中,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多存在感的人却赢得了大奖。简而言之就是意料之外的,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自己的胜利。
安哥拉开始算牌了,小打小闹的游戏也得有个头。他打了个哈欠,朝兴致勃勃的另几位赌客说道:“我觉得底注可以往上加一些,打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个出局的人,总算是有点扫兴。”
“哦?你说说,你想把底注加到多少呢?”他的上家此刻还在赢的兴头上,没有缓过神来。
“那就加到一百枚,怎么样?”安哥拉把手肘撑到桌面之上,脸上的笑容之下潜藏着惊涛骇浪,“是不是特别刺激......”
另外四个人一听到“一百枚”时都愣了一下,竟是被吓住了。他们的运气也不一直是那么好,大多数还是互相放炮。安哥拉虽然运气不大好,但他也把输赢控制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要是他稍稍控制一下牌序,偷鸡成功的次数估计会朝上翻个好几番。
自己现在的筹码还有两千三百枚,其他人多的有七八百,少的四五百,安哥拉还能够容许自己犯些错误。即使先前输了一些钱,但现在依然是己方占优。
“别......还是别了吧?”
“对,对啊,一百枚难免也太多了......”
安哥拉眨了眨眼,眼中忽然散开浓郁到极致的轻蔑:“所以说,你们是不敢么?胆小者可没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赌客。”
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可以自由选择倍率,安哥拉显然筹码最多。他一拍赌桌,所有人面前的筹码竟是瞬间融化成一团金水,再缓缓捏造成更大一号的“一百”制的灰绿色硬币。
“所以说,让游戏继续吧......当然,接受不了的人请现在离开赌桌!”
章贰叁柒:山顶不是最后
其他四位赌客虽然留了下来,但在安哥拉身周忽然散发出的侵略性气场之下,他们都不免承受了一些心理压力。有些人甚至紧张得手心出汗,安哥拉的观察能力非常强,这一幕完全收入了他的眼中。
“放轻松,我只是把游戏进度稍稍加快了一点,”安哥拉把玩着自己手上灰色的筹码,“万一输完了钱,再去用金币换,又不会因为筹码没了而被踢出‘山腰’。”
“希望你不是自不量力,虚张声势......赢到最后的人肯定是我!”他的对家虽然发了狠话,但他的眼睛完全不敢看向依然微笑的安哥拉,“只会偷鸡的东西......看我不一把就把你全部筹码都赢过来!”
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也是在赌博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点,运气是不可控的,但技巧是可控的。人终究还是情感的奴隶,若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不免会犯错。赌局之中,瞬息万变,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误,便会万劫不复,筹码如流水,进进出出,说不一定就全部输光了。
很显然,这几个赌客虽然有点运气,但他们还是没有与其运气匹配的实力,更不要说心理素质了。只要被安哥拉抓到一点点空子,这几个人肯定连出牌的机会都没有。
牌局在继续,但桌上的四个人显然觉得在加大倍率的安哥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稍稍看他一眼,似乎都会被他身周的逼人的沉重气场给吓退。而且......现在打牌似乎和先前俨然变成了两种活动。
要说先前的打牌是一种娱乐活动,那现在的符文牌就是一场极其让人折磨的马拉松。每当安哥拉一上手,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总会被卡住。在得到牌权的人出出牌之后,即使其他人能够出牌,也仅仅是甩掉一两张小牌,而安哥拉恰恰能够压掉下家出出来的所有牌。
一轮又一轮下去,牌权一次次回到安哥拉的手中,而可以摸的牌越来越少。安哥拉现在手里有两张牌,一张是三阶风,另外一张是四阶光。他实际上在几轮之前就可以把自己手里的牌给出完的,但他特地留了几手,控制每个人的手牌数量。这样的话,他便可以赢的更多了。
让别人“全关”看的是运气,而“缺一张”看的是牌手的技术手段。安哥拉想让尽可能多的玩家手中只剩一张牌,这样就可以赢得更多。他稍微算了一下,把这四个人手中的筹码全赢过来完全可以支撑他爬到“山顶”。既然他们有胆子和他打牌,那他们也应该做好了输或赢的准备。
其他四位赌客的脸上甚至都呈猪肝色,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剩了两张牌,而现在的牌权在安哥拉手里。所有人都得看他的手牌来跟,而他先前完全没有给任何人机会,甚至整个牌局之上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其他人只能干瞪眼。
“三阶风。”安哥拉稍稍算了一下,在其他人的手里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压过他打出的牌,而先前的四阶牌全都被他们打了个遍,他这把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下家竟然罕见地面露喜色,他抽出自己手中一张火红色的牌,啪地一声摔在了桌子的中央:“三阶火!”
“运气不错。”安哥拉耸了耸肩,却看到另外一个人有打出了三阶水属性的符文牌,“居然接上了。”
而巧而又巧的是,再下家又打出了三阶土,安哥拉的上家又打出了一张三阶风。按照他的推算,这张三阶风应该是在下家或是下下家的手中才是,不过既然是这样,他也算是自己的幸运了。
即使手里不是一副铁牌,安哥拉坚信自己能够把它打成一定能够胜利的铁牌。其他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安哥拉,就是这家伙给了他们四个人机会,多么蠢!
“那么,游戏结束。”在四名赌客惊讶的眼神之中,他随意地抛出自己最后一张牌,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抽不到这张牌?说实话,我就是为了你们能够打得只剩一张,否则我早赢了。”
剩下的四名赌客全都剩了一张牌,而“缺一张”的倍率相当于剩五张牌,每个人需要付给他五百枚筹码。两千加上两千等于四千,而剩下的玩家手里差不多还有三百枚筹码,稍微动动脑子,他便可以把它们全部都夺下来。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没想到你之前就想着把我们......我就不信你的运气会这么好!”
“可恶,钱一下子就被你赢去了......”
在赌场里面,一个新手若是足够幸运,都可以把一众老手打得屁滚尿流,安哥拉也没有必要再给这些新人们放水。
“所以说,这里还不适合你们,如果不想那么快从赌场里滚出去的话,那就早点在这里退场吧。”安哥拉打了个哈欠,一枚筹码不断在手掌上跳上跳下,“如果你们心甘情愿成为我升上‘山顶’的垫脚石,你们自然可以继续游戏。”
虽然这句话不免激将,但他的语气倒挺真诚,再这么玩下去的话,剩下这四个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赌客都得从台上滚下去了。赌博及时收手是一件好事,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谁会怕你?”非常显然,他们并没有好好听安哥拉说话,“下一把,肯定把你手里的金币全部都赢走!”
实际上,赌桌上并无队友,眼前的状况却是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连个扑克脸都摆不出来的人想在赌桌上一直赢,那肯定是天方夜谭了。
接下来的赌局虽然有输有赢,安哥拉每次都是输得少,赢得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每一次输的时候只剩下两张牌,而他们输的时候大多数却只剩下一张牌。即使输赢的次数对等,安哥拉赢的钱也是输钱的四倍了。
安哥拉再一次赢得了赌局,他这把运气比较好,抽到了两张百搭,两个顺子直接跑完,另外四个人“全关”,也就是每个人都要付给他一千个筹码。相当于一万枚金币。
“该死......再,再来一局!”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敲了敲赌桌,看上去依然非常不甘。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让自己手边的筹码被敲得飞起来,但他发现,自己这边竟然没有哪怕是一块最低面值的筹码了。
其他所有人也是一样。因为这一把安哥拉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他们手中的筹码瞬间被一扫而空。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安哥拉手里的筹码很多,他本身的资本允许他出很大的错误,也允许别人的运气偶尔好上个一把两把。但他们手里的筹码只有几百个,只要被全关一次,他们就得被迫退出赌局。
安哥拉看着面前的四个赌客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甚至一个人脸色花白,双眼上翻,差一点点就要昏过去。只是一场赌局,他们差不多就欠了安哥拉八千枚金币,就算是把他们卖了,也不足以抵偿他们欠下的债务。
“算了算了。”安哥拉叹了口气,“剩下的钱,我也不要了,当年我也是像你们一样天真无邪,然后光着屁股被踹出这里的。”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站起身,推开身下的椅子,慢慢地离开。这四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气色也不错,以他做了多年的风险投资生意的眼光来说,说不定是个好材料。若是就这样轻易剥夺了他们的人生,那可是一桩罪过。
反正赢来的钱不是赌场的,安哥拉自然可以放弃他们欠下自己的债务。希望他们不会再继续借钱赌博,否则就算是他再有钱也救不了他们。
他走向面前最后一堵墙壁,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卡片贴在墙面之上。坚硬的金色表面在触碰到卡片的刹那之间变软,卡片成为了掷入水面的一枚石子,一个小小的缺口从墙面的中心荡开,迅速扩成能够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安哥拉吞了口唾沫,激动溢于言表。他虽然知道,“山顶”并不是最后,走到这一步,却也能够直接和传奇赌星见面了。
通道的最后并没有出现雍容华贵的大厅,也没有出现用各种昂贵器具堆叠出来的“宝藏之山”。安哥拉看向面前数个低矮,泛旧的老式赌桌,一股从心底生发而出的复杂情感哽上他的喉头。
这里的灯光昏暗,没什么人。单单一支灯光打在“传奇赌星”的座位上,阿曼尼正抱胸坐着,双腿随意地搁于赌桌,一个小男孩乖巧地坐在一把稍稍小一点的椅子上,憨态可掬。他好像在看着赌桌上放着的一盘水果。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来到‘山顶’的人。”这个男人打了个哈欠,他伸出手,朝安哥拉发起了邀请。
“要玩一把么?你想玩什么都行,我有些无聊了。”
章贰叁捌:紧张亦为刺激
面前的男人身周散发出来的气场近乎和安哥拉当年体会到的一模一样。“传奇赌星”的赌技显然是一等一的,他与其他高手不一样的只有在气质之上。他承认,人类的智慧总有穷尽,赌技也是有上限的,但一个人的灵魂却没有穷尽。
无论是输或者赢,这位“传奇赌星”总可以以一种游戏的姿态来直面自己人生中所有的困境,游戏对于他来说始终是游戏。他认为面对游戏之中的压力是是一种刺激,真正令人愉悦的是赢在概率的前面。没有人知道这位“传奇赌星”心里到底怎么想,他的嘴角总荡漾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而在赌博之时,他的笑意显然更上一筹。
“阿曼尼先生......我当年和你在赌桌上一起玩过,我一直非常——”
阿曼尼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当年和我一起赌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同样覆盖掉了我先前的记忆。所以说,我也没能记起你,哈哈。”
“额......没关系,能够见到你,我实际上已经很感动了。”安哥拉哈哈大笑,“不过我确实也用比较不光彩的方式上来的,却也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
“坑那些新人么?反正这些小屁孩确实就该洗洗自己的手,滚出这里。”阿曼尼耸了耸肩,道,“这实际上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当!当!当!
从桌子底下忽然响起几声清脆的铃音,安哥拉只见得阿曼尼右手猛地往座椅上的扶手一拍,他的手上亮起数道魔纹的华彩。只是短短一瞬,他便从椅子上消成了一团四散的光尘,只剩下在一旁打哈欠的小男孩。
“我是他的助手,阿曼尼现在是这座赌场的管理者。”小男孩认真地解释着阿曼尼刚刚消失的原因,“经常会有人因为输赢而吵起来,只要有人在赌场之中影响了其他人的游戏体验,阿曼尼就会把他们请出赌场。”
“呃......”安哥拉想起了先前阿曼尼突然出现,一脚把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男人踢出赌场的事情,心里忽然一阵发毛,“所以说,他很快就会——”
嘭!安哥拉被吓了一跳,一缕金色的光自面前空空荡荡的椅子上骤然扩大,阿曼尼的一只脚从光球中跨出,接着便是身子,直至整个人跳到了面前的椅子上,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我刚刚稍微去处理了一点事情,可能有些忙,”他耸了耸肩,“所以就没办法好好招待你。我是被某人拉来当赌场的管理者,也没办法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对吧?”
“哈哈,您看起来很强大。”
“我确实比普通人稍微强了那么一点,但在赌场里,我还是不大喜欢动用武力啦。”阿曼尼爽朗地笑了,“真是奇怪,按照当时来说,过了这么多时候,到山顶来的人应该也不止一个了。”
“可能是新人运气比较好吧。”安哥拉说,“所以说,这一次,我们要赌什么?”
是他的全部家产?还是人生?还是寿命?作为一个赌徒的本性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
“就,随便玩玩,因为我也没有准备好足够满足你们的赌注。”阿曼尼说,“当然,我会使出我的全部实力的。来了便是客,不好好招待你一番,那怎么行呢?”
“希望这次能够赢你一把。”安哥拉沉声道,“没有赌注的话,很难让人认真起来啊!那么,如果我赢了,就签个名给我,好么?”
阿曼尼挑了挑眉,欣然答应:“如果我赢了,那请把你在这家赌场赢来的所有筹码全部归还,怎么样?当然,本金会退还给你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这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安哥拉笑着答应了,“不过,两个人之间可以玩的项目有很多啊。”
阿曼尼说:“那我们就玩三轮,怎么样?第一轮掷骰子猜点数,第二轮抽鬼牌,第三轮的话,那就......抛硬币吧。”
“当然可以,不过到时候请手下留情咯。”安哥拉双手合十,做求饶状,“现在确实没什么人,符文牌都打不起来。”
“说实话,我不大擅长符文牌。”阿曼尼双手一勾,一个稍小一点的“钟罩”哐当哐当砸到了他的手里,“哎呦......有点痛,等我缓缓......”
他把这个钟罩型的黑色器皿倒扣在桌上,沉闷的声响表明这玩意并不轻。阿曼尼甩了甩手,轻轻地摁了一下器皿顶部的一个按钮,器皿表面浮着的一层黑色顿然消失,显现出里面像山一样堆得老高的骰子。
“这里面一共有一百枚骰子,我们需要猜出里头一共有多少点。”阿曼尼笑着说道,“这个器具会告诉我们在所有骰子停下来之后,显示的点数之和,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说,这里的点数是从一百到六百?”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你确定?”
“对啊,就相当于一百到六百里面随便选一个数,比比谁猜得更近咯。”阿曼尼说,“你来摇吧,我的手还有些痛。一局定胜负,说过了的数字我就不会再选了,你先说吧。”
“传奇赌星”向来不愿意再赌局之中出老千,即使对方出了老千,他甚至也可以在刀枪火海之中挺过来,成为人群之中的最强者。安哥拉双手抱起装满了骰子的器皿,发现这玩意是真的沉。
“唔......”安哥拉的双臂在颤抖。
“你把它抛起来也行,不会坏的。”阿曼尼说,“之后,你先猜就是,我可不会出千,放心吧。当然,我一定会赢下来的,这一点我可以和你打包票。”
安哥拉用力地站了起来,自空中把钟罩抛了下来。阿曼尼立刻用手护住了小男孩的身体,万一被砸到的话,估计还要断只骨头。哗啦啦的声音顿时充斥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骰子与骰子相互碰撞,嘈杂的声音惹得他有些头晕。
在一百到六百里面随便猜一个数字.......怎么可能猜的中......
这位赌客最终还是紧张了。在面前两个人的凝视之下,他无力地跌倒在椅子之上,冷汗不断地自皮下渗出来,在昏黄的光下泛出油腻的色彩。
“三......三百五十。”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似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若是以理性分析,三百五十基本上是绝对工整的,取了一百和六百的平均数,逼近点数的机会应该会更大。
“嗯,你很聪明嘛。”阿曼尼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这可是赌博啊,不大胆一点怎么行呢?那我就取一个五百三十九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趴在桌上的器皿表面缓缓出现一个暗金色的数字。
五百三十九?他疯了?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数字吧......明明是这么重要的赌博,他还可以随便猜?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他紧张得甚至骨头都要融化了,他看着表面的数字一点一点地显现,表情慢慢地僵住了。
四百四十五。
“抱歉,我数学不大好,可不可以帮我算——”
“——你赢了,你......赢了。”安哥拉在一瞬间就算出了两人的数字差,“就差一个,只差......”
“啊,看来我真是幸运呢。”阿曼尼哈哈大笑,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眼中全是兴奋,“没错,这种感觉......大部分情况之下,只能从赌博之中来获得......”
是紧张,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刺激。它让人飘飘欲仙,整个人的血液都往头顶冲,等待的急迫感,希望自己胜利的期待,在开奖的前一刻达到顶峰!正是这种感觉,才吸引许多人前来赌博的原因吧。
阿曼尼轻轻地把器皿拿起来,随手抛到身后的黑暗中去,他看着满面羞红的安哥拉:“很开心,不是么?这才是赌博的真正魅力,而不是勾心斗角,想尽一切办法去取得胜利......”
“下一把,我一定要赢过你!”安哥拉的嘴角不知为何微微弯起。
对于失败,安哥拉并没有伤心,或者失望,他反而在心底觉得一种巨大的喜悦,巨大的期待!毕竟他和“传奇赌星”只有一两点的差距。他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阿曼尼终究也只是一个稍有实力的普通人,他先前看待“传奇赌星”甚至有些神化了。
阿曼尼显然是一个令人佩服的“传奇赌星”,他的个人魅力是非常巨大的,令人止不住地想要和他去赌上一把。
三次机会......安哥拉只要赢下一局就可以了!
章贰叁玖:猜拳
安哥拉已经输掉一局,按照赌局的内容,只要他赢过“传奇赌星”一把游戏,他便可以实现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一个愿望了。他终于在第一场赌局之中知道,自己和这位“传奇赌星”实际上都是世界上实在留存的普通人,他并非不可战胜。
兴许是他的个人魅力消除了他站在阿曼尼面前的紧张,但他确实比方才来到这里的时候更为自信了。
抽鬼牌这个游戏倒是和先前的差不多,一开始在扑克牌中加入一只鬼牌,然后将牌平均分给所有玩家。玩家收牌后,只要有两张同一数字的牌,就可打出。当各玩家手中都没有同数字的牌后,就开始进入抽牌阶段。
每个玩家手中的牌绝不可以被其他玩家看到,但要在手中展开呈扇形,方便他人抽牌。开始的玩家从下家玩家的牌中随机选择一只,若果抽到的牌和手上拥有的牌有同一数字,则可打出,否则就轮到下家再抽下下家的牌。
在流程中,不断会有同数字的牌打出,当余下牌数越少,游戏越刺激。尤其是拿着鬼牌的玩家,要使用不同的心理战术吸引其他玩家拿走自己的鬼牌,由于只有鬼牌没有一对而没法打出,最后拿着鬼牌的就是输家。
小男孩不参与游戏,两人一共有二十一张牌,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各两张,以及一张鬼牌。阿曼尼拿十一张,安哥拉拿的是十张。实际上都差不多,最后抽完以后牌不断变来变去,十一张和十张也不会造成什么出千的嫌疑。
阿曼尼手上有三个对子,安哥拉手上有两个对子,也就是说场上只剩下了十一张牌,局势顿时紧张了起来。
安哥拉手上的牌没有鬼牌,也就是说,阿曼尼手上的六张牌之中有鬼牌。他必须避免从对方的手上拿到鬼牌。
“因为我比你多一张,所以你先抽牌吧。”阿曼尼让安哥拉先抽,“我的牌已经理完了,我有五张牌,你有六张牌,只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嘿嘿......”
接下来,就看的是两人的心理博弈了。安哥拉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他手牌的上方,选定了其中一张扑克牌,朝上猛地一抽。结果并不是鬼牌,而是一个对子,他打了出去,现在的总牌数只剩下九张。
“运气真不好,万一你接下来抽了四张全不是鬼牌,那不就完了么?”阿曼尼笑着吐了吐舌道,“嘿!我来抽一张!”
因为自己手中没有鬼牌,他的心情也非常放松,自己手上还剩五张牌,对面只剩四张,若是没有对子的话,那也还有五张,那依旧是五分之一的概率。
“反正又抽不到鬼牌,你爱怎么抽怎么抽。”
阿曼尼嘟嘴道:“但也没有对子,游戏可能并不会结束得那么快。”
“是么?又是一个对子。”安哥拉又从对方的手里抽到了一张牌,又和自己是一个对子,“我现在手里只有三张牌,马上就要打完了。”
“说不定下一张就是鬼牌呢?”阿曼尼这一次总算是抽到了一个对子牌,他的手上却只剩两张牌了,“二分之一的概率,你能赌对么?”
这才反应过来的安哥拉吞了口唾沫,自己就好像是自愿走到万丈悬崖旁边的!虽然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对方抽到的鬼牌几率始终为零,而自己抽到鬼牌的几率却又在增大!若是他抽到了鬼牌,那他便输了,若是他没有抽到,那他就赢了。
先前是五百分之一的概率,而现在直生生逼到了二分之一!从好的一方面来说,自己赢的几率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但自己输的概率亦是百分之五十!
“真是狡猾!”只要三把里面赢一把,他就算赢了......
他不信自己的手气竟然会那么差!这个时候,阿曼尼却又是将这两张牌各自执在自己的左右手之上,更是给他添了心理上的压迫感。他看了看左手上的牌,又看了右手上的牌,灿烂而又无所谓地笑了。
“快点抽吧,你这样犹豫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义。”阿曼尼摆了摆手,“无论是鬼,还是数字,都只不过是赌博之中的一个环节,没有必要看得那么重!”
说罢,他似乎是不经意间瞟了瞟自己右手边的那张牌。这显然让安哥拉看见了,更不如说,这是他故意让他看见的。阿曼尼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无懈可击,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笑容,都无法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这是非常经典的一个问题,但是让无数人都难住了。他看的那张牌到底是不是鬼牌?是,还是不是?安哥拉的喉结不停地上下鼓动,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尖不断在两张牌之间跳动。
阿曼尼开口,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旋即,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这张。安哥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就好像亲口吞了一嘴臭不可闻的大粪。
自己的心情看来是全被看出来了啊......
“我......我选右手边的。”
“恭喜你......”阿曼尼喜笑颜开,他的右手腕逐渐转过来,露出了纸牌后面的图案,“你输啦。”
“靠!运气怎么这么差!”安哥拉竟是气笑了,他一把抓过阿曼尼手中的纸牌,“果然是鬼牌!”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开始说的全赢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灵验了。”阿曼尼耸了耸肩,“最后一轮,掷硬币,这也是最简单的赌局了,不是么?”
“确实......”
“在抛之前就决定好你要猜什么吧,我就选你的反面。让这个小家伙来抛,免得说是我出老千。先生,你只有一次机会啦......”
“真是......败给你了。反面吧,那你就猜正面了?”安哥拉抿着嘴,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真是,今天运气确实有点背。”
“勇敢的人运气永远都不会差。”阿曼尼说,“可惜,你正是缺了那一份勇敢。”
安哥拉最终还是苦笑道:“我就是这种人,这也是我的生活方式。”
“也是......小子,开始抛吧。”阿曼尼将一枚金币交到小男孩的手中,“我也不可能一直这么闪耀下去,再说......啊,你又输了。”
小男孩将这枚金币抛到半空之中的时候,这位“传奇赌星”便断定安哥拉已经输了,这让他非常不满。
“为什么啊!这么快就知道我已经输了?”
“我看出来,你已经输了。”阿曼尼看着这枚硬币落到桌面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止在“正面”的位置之上,“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这下,安哥拉总算是死了心,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一次“传奇赌星”,他竟又是一局也没赢下。他叹了口气,不甘心地将自己的金卡拍到了桌上,毕竟愿赌服输嘛。
此时,一张写着“阿曼尼·威尔逊”的羊皮纸递到了安哥拉面前。安哥拉震惊地抬头看到收起一只金笔的阿曼尼,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给我的?”
“就算是先前没有记住你的歉意吧,反正一个签名又不要钱。”
“谢谢!”安哥拉真诚而又感激地说出了自己的谢意,“和你赌博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好像又收获到了很多东西!”
“是么?那我非常荣幸可以让你有所收获。”阿曼尼忽然狡黠地眨了眨右眼,“临走之前,再赌一局怎么样?”
“哦?怎么赌?”安哥拉此时就好像卸去了自己身上千斤的重量。
“忘了,你已经没什么赌注了。”阿曼尼哈哈大笑,“那就单纯地玩个游戏吧。猜拳,就和这位小朋友一起。”
“我......我?”小男孩呆滞的眼神忽然回过来,“就是,石头,剪刀,布么?”
阿曼尼催促着两人尽快开始游戏:“如果这也不会玩的话,那就是笨蛋。好像又有人来了,快点开始快点结束。”
安哥拉呆滞地看着小男孩,不由得笑了。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都赢得过的吧?
“那么,三,二,一,开始!”阿曼尼就好像在看斗兽场里正在战斗的人类和野兽,非常起劲。
最终结果是,小男孩出了布,而安哥拉出了石头。
安哥拉又一次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哥拉明知道自己输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由衷大笑起来,甚至眼角都流出了些许浑浊的泪花。
“那么,就再见了。”阿曼尼朝不远处伸出手,却见得一个小小的门在远处打开,“非常愉快的一次赌局!”
“是啊!”安哥拉一边走向出口,顺便瞟了一眼阿曼尼桌椅旁的长剑,“这一次,也算是劳烦你了。”
“话说,你这次运气真背,建议回去洗个澡!”
“那当然!”
章贰肆零:赢的起点
梅林这辈子不打算再赌博了,在看阿曼尼与安哥拉游戏的时候,他的心都在发怵。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本应该紧张的时候,他的面容却没有显出一点紧张的神色?他镇定自若的笑容无时无刻朝外喷发出他丝毫不介意,不在乎的心理状态。
这也算是一大笔钱啊......谢尔顿穷尽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赚到吧......
刚刚和安哥拉猜拳的时候,他也有些紧张,不过在发现自己赢了以后,一股喜悦感从他的心头涌上。阿曼尼则是坐在座位上重新闭目养神,仿佛先前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来过。
“总觉得你玩游戏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嘛。”阿曼尼闭着眼睛,他的嘴就好像一只小船,两边翘起,中间凹陷,“万一真的要赌什么东西的话,你还会开心得起来么?”
梅林想了想,有些恐惧地摇了摇头。
“谁敢从我们这里拿走任何东西,看我不宰了他们!”梦魇梅林自小男孩的灵魂空间内说道,“要不是先前那玩意的能力太过奇怪,我当时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你当时太冲动了,万一我们真的被吞掉,怎么办?”马尔克斯回想起先前与那块能实现别人愿望的石头的冲突。
“时间和命运是同一等级的法则,更何况对方掌握的力量层级还没我们高,这一点你显然不用担心。”梅林说,“可以把那个梦魇仆从叫回来了,让他汇报一下外面的情况。”
小男孩偷偷看了看身边进入浅眠的阿曼尼,小心动了动自己的中指,指甲盖上微微亮起一道暗紫色的印记,指尖延伸出点点淡紫色的星光,连向远处。
莫尔很快就到,对于这种打杂监视的事情,这家伙倒是轻车熟路,反正梦魇能够轻易隐藏自己的身体——
“哟,小家伙,你还有这种好东西?”阿曼尼竟是直接抓住了飘在半空中的梦魇,在梅林惊诧的目光之下,他在用力揉搓着疯狂挣扎的莫尔。
“救救我......救救我啊——”
梅林装作没有听到莫尔的求救,“呃......这是我爸爸给我的,他和我签订了某种契约,它就跟着我了。”
阿曼尼又揉搓了一阵可怜的莫尔,随意地把它抛给梅林:“它居然不会攻击你,跟了你几年了吧。”
“差不多两三年,之前就一直在陪着我。”梅林老实地说道,“还可以让我做个好梦。”
“也是,梦魇确实可以把不好的梦给吃掉。”阿曼尼说,“不过我对于这种生物了解得也不多,刚刚差点把它给灭了,哈哈。”
“这个魔鬼,魔鬼!这家伙居然可以直接碰到我......”莫尔委屈巴巴道,“差点就被他给撕碎了......”
毕竟是镇守赌场的人,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么可能胜任呢?
“这个男人还是别招惹为妙,我们现在估计打不过他。”梅林沉声道,“以现在的魔力水准来说,他要比我们高出不止一个层次。他身边的那把剑也不是凡物......”
“尽量还是不要和他发生冲突了......万一解除禁制的话,估计要被老爹骂。”
莫尔的身形在梅林的手中颤抖了一下:“难道主人也打不过他么?明明主人那么强大!至高无上!”
“别捧杀我,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到底完没完成?”梅林不需要说话,便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传到莫尔的灵魂之上,“阿曼尼的事情你不需要去管,出了什么事情我自然会罩着你。你现在只要把那个男人的行踪报给我就是。”
梅林先前看到身怀古怪力量的传教士带着一众教民朝失乐园的方向跑去,他便让莫尔去失乐园附近观察。只要发现这个男人的脸,它就要一直跟着不放,等梅林传唤它的时候,它才能回来。
“我......我看到了!”
“他在哪里?”梅林颇为急迫地问道,“是不是又在大街上传教?”
“不......不是......”莫尔有些犹豫地说道,“他把其他的传教士全都解散了,让他们在失乐园内自己行走,他自己......”
“他怎么了?”梅林疑惑地问道。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赌场的“山顶”区域。
“嗯,很好!又是一个来到山顶的人!为什么不能一批一批放上来呢?真是无趣。”阿曼尼灿烂的笑容和走进的男人深深凹陷的眼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就是他......”莫尔伸出一根小小的出手,遥遥地指向慢慢朝阿曼尼走来的男人。
“什——”梅林瞪大眼睛,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之后,这个小男孩便愣在了原地。
黑色的教袍,朴素的黑色长裤,还有那标志性的项链,白色的,具有神秘的命运力量的项链......这个项链可以让男人做的所有事情都万般顺利。梅林知道,只有兽人才可以让这种力量消失,但现在又从哪里找来兽人呢?
“我要你的那把剑。”男人说完,阿曼尼的笑容就猛地一僵,原本伸出的手也逐渐放了下去,“我们来赌吧。”
这把剑应该指的是男人手边随便搁着的利剑,虽然没见过阿曼尼使用过它,但梦魇说这把剑很不平常,内部同样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你的赌注是什么?”阿曼尼严肃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游戏内容一共有三项,猜骰子点数,抽鬼牌,抛硬币。你必须要赢下三场才能获得这把剑。”
“我的赌注是,我的全部。”男人淡淡地笑了,“你没有机会赢下一把的,这是命运的指引。这位阿曼尼先生,请恕我无礼,可不可以来听听狄达摩神教——”
唰!利剑的尖端却已横在了传教士的脖颈处!
阿曼尼在一瞬间拽过自己身边的利剑,剑身噌地一声出鞘,还未等到飞到半空的剑鞘掉落在地上,他手腕一挑,剑身在空中抡了一圈,直直地停在昏黄的灯光之下。而面对死亡的威胁,传教士只是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对方,不再说话了。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阿曼尼最后慢慢地收回了手中的利剑,一字一句地说道:“赌注成立。不要说和赌博无关的内容。”
三个游戏都是和安哥拉一样的内容,第一个是猜一百个骰子的点数。
“你来扔。”阿曼尼将器皿掼在桌上,交给了传教士,认真道,“你先猜,我后猜。”
“一百。”传教士竟是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才扔的骰子。
哗啦啦......
阿曼尼的双眼猛地睁大,他的瞳孔不断皱缩,在刹那之间,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的双耳正在听着器皿内部所有的骰子的碰撞,以便判断其中的运动轨迹。这样并不算猜,但本身与规则没有冲突,他可以准确地说出器皿内的数字,一分不差。
坚硬的大铁壳子在赌桌上摔了一下,碰碰啪啪地弹了起来,最后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再也不动了。此时,阿曼尼的表情竟是僵在原处,一时也说不清楚他是惊讶,还是恐惧。现在明明还没有开出答案,男人竟是咬紧牙关,重重地敲了一下赌桌。
“你赢了。”阿曼尼敲了敲桌面,器皿上自动浮现出“一百”的字迹来。
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还是凭借单纯的运气?整整一百个骰子都是一,这种概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魔力的痕迹,而在投之前就已经说了,那更证明他不应该会出千啊......
“啧!你的运气倒是很好,第二局!”阿曼尼的表情现在仍然还是放松的,他的嘴角虽然没带着笑意,但脸上的肌肉并没有紧绷。
抽鬼牌,阿曼尼依旧拿十一张牌,而传教士拿十张。
在牌刚刚发完的一刹那,阿曼尼刚刚拿起自己手中的牌时,传教士便已经摊开自己手中的牌,里面是五个对子:“我赢了。”
气氛顿时压抑到了极点,厅内昏黄的灯光似乎被一只手给遮住了,只能漏下指缝之间的一星半点肮脏不堪的光屑,流落到被摆了一道的阿曼尼的手中。
也就是说,阿曼尼手里有五个对子,一张鬼牌。确实是他输了。
“最后一局。”阿曼尼说道,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依旧你先猜吧,我就不信你的好运会持续到最后一把。”
“正面。”传教士说,“你的剑,我只是借用一下,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还给你的。”
“多说无益!”阿曼尼把硬币抛给了梅林,示意他向上抛。
梅林吞了口唾沫,他显然是不想让阿曼尼输的。但问题是,对面的传教士胸前的项链可以让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成功......
他紧紧闭上了眼,猛地向上一抛。与此同时,阿曼尼的声音出现在了梅林的耳内:“我输了,剑你拿去。”
明明硬币还没有掉下来......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已经输了呢?阿曼尼抿着嘴,他的表情显然是吃了瘪。既然没能看出有什么蹊跷,自己也只能挨下这一记。他抓起了自己手边的长剑,朝传教士抛去。对方也啪地一声将其稳稳接在手中,而硬币在这个时候才堪堪落在赌桌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落在了正面。
“这也怪我倒霉......”阿曼尼挠了挠头,对梅林尴尬地笑了笑,“‘传奇赌星’的运气不灵咯。”
对方拿起属于阿曼尼的长剑,转身就走。在临走之时,他留下了一句话:“不是你的运气不灵,而是我一定会赢下这场赌局,没有例外。”
他就这么离开了。这场赌局进行得太快,梅林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把剑?难道对他有什么用处么?
“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交集为好。”梦魇提醒马尔克斯,“估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主人,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说......”原来莫尔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话,“外面好像很热闹,先前和主人同行的那个做玩具的,好像要在广场上说什么东西,很多人都去看了。”
“是么?”梅林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我刚刚还看到他把自己的包裹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堆零件,还会自己组合。”
此时的谢尔顿也站在前来观摩的人群之中,他在等待这个男人到底会鼓捣出什么东西来。劳伦特组装机械并不符合人们对于一个制造者的刻板印象,他就像在谱写一个优美的乐章,每个零件都完美地停留在谱中正好契合他们的地方。无论是前奏,主曲,还是曲尾,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广场中央的半空之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机械,中央是一个琉璃球,而它的外围就好像一个星象仪的支架,其中的魔力支撑着琉璃球漂浮在空中。外层的支架正绕着它转动,就好像一颗星球周围的卫星一样。
中央漂浮着一团团火焰似的东西,谢尔顿只感觉到这玩意里面肯定蕴含着很强大的魔力,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他始终没能感觉出来。
等等,他好像在这些“光焰”之中看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这优雅亘古的笔触,深刻隽永的纹路......
这是一个符文!一个完整的符文!但他并不知道这个符文之中到底包含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等这个叫劳伦特的人来解释了。
“欢迎这么多人来捧场!谢谢,谢谢!”这名“玩具商人”坐在一个飞行仪上,左眼挂着一个单片眼镜,他在朝身下的人挥手。
“我便是【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我此次前来,有一件东西,想要来此为大家分享!这是对全人类都是一个极大的福祉......没错,冲击性的一刻!”
章贰肆壹:眼睛
劳伦特显然已经习惯了站在台上俯瞰的感觉,甚至是非常享受。在发布接下来的内容之前,他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身边这个大家伙的情况——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踹了这看上去就很脆的琉璃球一脚!
咚!空中悬浮的庞大机械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下猛烈地颤动起来,劳伦特还没等它反应过来,竟是又迈开自己的腿,再是狠狠地给上去几脚!
“哇!他在干什么?这玩意看上去就很贵啊......这简直就是在糟蹋......它会不会坏掉啊?”
“这好像是【工匠大师】在举行发布会之前的惯例,因为他设计的机械是绝对完美的,用脚踹两下肯定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这东西看上去很不稳定,总觉得会从那个框里跳出来......”
但这玩意最终还是撑过了劳伦特足底的考验,仅仅是剧烈震颤了一下,琉璃球中央的光焰似乎在痛苦地颤抖,纤薄的晶壁没有丝毫裂缝。中间的符文被包裹在光焰的中间,宁静而又沉稳地纂刻在失乐园嘈杂血腥的半空中。
“这玩意,还算抗揍!”在蹂躏了自己亲自创造出来的机械之后,劳伦特亲自对他的造物做出了如此评论,“达到了基本要求!”
安哥拉正好从赌场内走出来,把手中的签名揣进怀里。广场就在赌场的正前方。他看见广场中央的男人正在用脚踹一个看上去就很贵的仪器,心头顿时一紧,他快步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品质上等的琉璃......看上去就不便宜......他到底在干什么啊!”安哥拉急迫地挤向前去,“暴殄天物,那中间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看到劳伦特停了下来,反倒是转到人群前方,碎碎念了几句,也听不大清楚。他连忙看向被他踹了几脚的仪器,发现上面并没有划痕,也没有出意外,总算是松了口气。
即使这玩意是一件什么用都没有的艺术品,他相信,只要经过他的手,这坨东西起码可以卖到五六万金币的天价。更何况,他的确也能在这个巨型球体之内感知到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魔力,而且还有什么东西潜藏在这些光焰之中,但他无法去想,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离安哥拉不远的谢尔顿也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对劲,符文也分高低,其中执掌的权能也有大有小。在梅林教内,他有幸瞥见过世界树上的生命术式,这实际上也是一种符文的表现形式,因其过于强大和复杂,这个术式是用一个个强大的符文拼接而成的。而这种生命术式给他的感觉也是没有办法直接深究,去探查,甚至连直接观察也会让他的精神发生扭曲。
机械内的符文虽然没有像生命术式那样给人如此强烈的危机感,但其中的遮蔽特质还是让谢尔顿隐隐担忧起来。这种符文中的力量虽然不强,但其中的力量层次却已经可以和生命术式相媲美!
还是继续听这个“玩具商人”讲他的鬼话吧......
“有人说,时间是一条河,从头到尾,源远流长;也有人告诫我说,不要去触碰时间,会让你触碰到巨大的不幸;当然,也有人一直在鼓励我,让我寻找自己人生中最初也是最终的梦想。”劳伦特的声音通过他领口的微型机械而放大,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这兴许是我一生之中制作出来的最杰出的作品。它掌控了时光,亦或是说,它即将掌控时光。它可以让人们回到过去,也可以让我们去到未来。”
劳伦特的这一番话刚刚说完,广场上便响起阵阵窃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充斥整个平坦的广场。大家都过于震惊,这个消息无异于在平地里投下一颗炸弹。还未曾有人听说过,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时间,以至于掌控时间。而这件横空出世的魔器,定会造成轩然大波,整个雅力士的势力都有可能因此洗牌。
但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到这里宣布自己完成了这件如同流星一般璀璨夺目的器械呢?
“我以往的所有作品,相对于这位来说都只是小儿科,她是我毕生的杰作,也是我前进下去的动力。”劳伦特继续说道,“我将她称作‘眼睛’,希望她可以遍历过去,俯瞰现在,眺望未来。你们兴许想问,为什么要挑在这个如此特别的时间,如此特别的地点,发布这种跨越时代的东西?”
即将迈向人生终点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但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我依然没能找到‘眼睛’的瞳孔,而瞳孔又是观察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在这里发现了制作瞳孔的必要材料,希望各位能够当一位见证者,见证一个全新的,能够完全掌握自己命运的时代的诞生!”
“制作瞳孔的必要材料是什么?而‘眼睛’启动的必要条件又是什么?”台下显然会有人问这一问题。
“我需要‘时间’这一概念本身.......”劳伦特双眼忽然望向极远处的天际,似乎想要在蔚蓝的天空中寻找什么凭吊,“没错......‘时间’。兴许是一天,兴许是两天,兴许是一周,兴许也是一个月,但我会把这一步给走完,绝对!”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一通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大手一挥,空中的“眼睛”顿时噼噼啪啪地拆解为一块块细碎的零件,中央的琉璃球竟是直接缩成了一个拳头那么大,飞旋着落入他的手中。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雅力士内声名远扬的【工匠大师】早就跳下高台,像一只钻入阴沟的老鼠,竟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安哥拉吞了口唾沫,他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脱出。他在想,若是可以回到过去,自己是不是可以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亦或是劝阻自己,早早地放弃赌博呢......
自己的肩头被碰了一下,安哥拉顺势望去,一个身着代罚者衣饰的男人正从自己旁边抽身而过,他手中的栗木魔杖被擦拭得很光亮,但依旧没能遮掩住上面淡淡的血腥气。
那个代罚者深深地看了眼自己,即使对方的眼神之中没什么恶意,但安哥拉还是习惯性地打了个寒战,毕竟这些人都是一个个杀人机器啊......
谢尔顿从安哥拉的身边穿过,最后回头朝台上望去,劳伦特发明的巨大的仪器仍然历历在目,他仿佛还能看见那漂浮在半空之中的虚幻的轮廓。他回到安东尼所在的酒店,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掌管失乐园的胖子,却没想到对方的表情居然是如此精彩。
安东尼的脸就好像一个柔韧性极强的气球被一柄钝刀扎了一样,额头顿时冒出点点细汗,嘴唇红得发紫。他的眼球和大脑一样在飞速转动,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招,他必须要想出对策。
“你叫什么名字。”安东尼朝谢尔顿问道,却不料自己头顶的铃铛响了起来,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他气恼地扯下头顶不断晃动的铃铛,扔到自己脚底,啪啪啪踩了个稀碎。
“谢尔顿·马尔克斯。”
“去监视那个该死的工匠,一旦有什么异常状况,立刻和我说!”
事态正在超出安东尼的想象,因为【工匠大师】的出现,整个失乐园的格局也会急剧发生变化。在这暴风骤雨之下,即使他的体重庞大,却也有可能站不稳身体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却又悬浮在安东尼的上方,男人的嘴僵硬地一张一合,稍显倦怠的声音从口中流淌下来。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投影术法,能够把一个人想说的话传达给在不远处的人。
“胖子,我的剑赌输出去了。到库房里给我再找一把替一替。”
他妈的。
章贰肆贰:劳伦特的欲求
安东尼的旅馆可以精准锚定每个人的位置,谢尔顿顺着旅馆内的门很容易便找到了劳伦特所在的地方。按照胖子的要求,他显然不能被这位工匠大师发现。若是出现什么异样,他必须要立刻回去上报给这个慌张失措的男人。
现在看来,失乐园内部显然有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根据劳伦特所言,应该是与时间有关。谢尔顿知道世界上有三大最神秘,最强大的符文力量,生命,时光,和命运。想要穷极每一种力量都需要经过无可比拟的努力和代价。
梅林教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经历去研究生命术式的内容,但据他所知,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步。而单单这一段不完全的生命术式的力量就足够让施用者的生命形态发生本质上的改变,但仅仅一半的生命术式只能把生物变成一团无趣的,在地上慢慢蠕动的莹绿色胶体。这三种力量实在是过于难以驾驭,以至于让达到顶峰的梅林教日渐衰微,只能借助世界树的力量维持教会的运转。
劳伦特想让自己的机械完全承载这种不可控的力量,在谢尔顿看来,这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本身能不能找到也是个问题,若是找不到“时光”力量的源头,那他做什么都白搭。
谢尔顿在魔法学院时稍稍学习过一些关于机械的知识,虽然有所遗忘,但他总是记得每个机械都有其能量核心的。劳伦特想要找的“时光”便是机械的核心。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自己的魔力够强,他借助相应的魔法核心都可以自己成为一个机械了。
此时的劳伦特已经扔掉了自己的布包,里面的东西既然已经组装完毕,那也就没有拆开的必要了。他制作的一切魔法器械全都可以自由变换大小,除了最外层的一个固定框被临时卸掉了以外,剩下的琉璃球正悬浮在他手心的正上方。
他身后的某个巷子之内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人头,这便是从【门】术式内悄悄钻出来的谢尔顿。因为没有做过这种类型的工作,他的动作就显得很僵硬了。大街上的人只见到一个穿着代罚者服饰的男人在街上游荡,就好像一个寻找猎物的恶鬼一样。正因为这样,大街上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中空带,它的中央正是一脸尴尬的谢尔顿。
劳伦特竟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琉璃球,世界上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谢尔顿在跟着自己,就除了他不知道。他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从大街蹿到小巷,再从小巷蹿到阴沟,再从阴沟蹿到大街,甚至有的时候,他会突然调转过来,走起了回头路。
跟在他身后的谢尔顿吓得打了个哆嗦,正准备做出一番解释,却发现对方竟是没有理睬自己,他的双眼还牢牢贴在他手中漂浮着的琉璃球之上。
谢尔顿连忙一个侧身,他的身形立刻融入墙角的阴影之中。明明是如此蹩脚的策略,他竟然依旧没有被发现,劳伦特就这么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也没有看他一眼。
劳伦特看手中的琉璃球时,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爱人,眼中流溢出掺杂着怀念,忧伤,希望的光泽。这让谢尔顿更是好奇了,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才去孜孜不倦地探求所谓“时光”的真相呢?
真正的时光即使是对于劳伦特这样的大师来说,也过于沉重,他分明知道这一点,但也依然为了这一目标花费了不计其数的时间与经历。若是真的发明出这个能够在时空之间穿梭的机械,他会用来干什么呢?
劳伦特看似在兜兜转转,实际上他的行进路线还是有规律的。每当琉璃球发亮的时候,他便往前走;而琉璃球的亮光稍稍黯淡下去以后,他便往后退,朝亮光更加巨大的地方走去。他时不时还会从怀里抽出纸和笔,写写画画,上面的内容貌似是地图上的一个个标记点。
说实话,这种差事还真不容易,尤其是跟踪像劳伦特这种一整天不吃不喝疯子一般在街上狂奔的万年老鳖,差一点就要把谢尔顿的腿给累坏了。兜兜转转,这家伙竟然最后走回旅馆之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却见他将手中的琉璃球收进怀里,笑眯眯地走向前台,用手重重敲了敲空荡荡的台面,道:“有人吗?我要办理入住手续。”
安东尼的酒店是失乐园的旅店之中为数不多比较冷清的,因为任何一个来到失乐园的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前台连忙赶到,他眼帘低垂,竟是看也没有看劳伦特一眼:“先生,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的,请——”
“——让他入住。”胖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甚是凝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工匠大师】,劳伦特·米切尔先生——”
叮!叮!叮!
从安东尼的头顶忽然窜下来一根绳子,末端连着一根铃铛,每当失乐园中出现违反条约的人之后,这个铃铛便会被摇响。显然,【匪贼失乐园】的主人现在就违反了自己定下的法律,并且没人敢说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安东尼额头上忽然爆起一根青筋,他伸出手,再一次将头顶的铃铛拽了下来,将其狠狠地踩在脚底之下,碾了一遍又一遍,“欢迎欢迎!听说您在这里开展了最新发明的发布会?”
“呃,是,是的哈......”劳伦特看到安东尼如此“豪放”的姿态,“房费是多少?”
“十金币一晚。”安东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是【匪贼失乐园】内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到全园内最高等的服务。”
“好。”劳伦特点了点头,右手在空中径直一划,浑身上下立刻窜出来颗颗晶亮的银屑,在指尖划出一道半圆半方的区域。
在银屑对接完毕的刹那间,被划出的区域顿时凹陷下去,里头形成一片独立的空间。只听见咣当咣当的声响,一个布袋从黑色的空间之中落了下来。
叮叮当当......是令人愉悦的金币相互碰撞的声音,安哥拉当即判断,这里的金币至少不会少于三百。这家伙这么有钱的么......随随便便就拿出三百金币?
“这是一个月的钱,不用担心钱不够!反正,你也知道,做工匠的,基本上永远都不会缺钱啦。”劳伦特笑着摆了摆手,“我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我要的东西。”
“你也知道,有时候欲求太多,可能会招致灾祸。”安哥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劳伦特的眼神出奇地坚定:“每个人都有的理想,也有困境,当然,也会有他们的命运。我也一样。”
“这里是我的地盘,希望你可以安安分分,不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安东尼甚至连笑都不愿意笑了,“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二十多年的时光。”
“我在我自己的事业之上付出的东西,可能比你更多。”劳伦特从前台手中接过自己的钥匙,“我不会乱跑的,放心。如果你的失乐园里没有什么出格的东西,我相信,你也不会如此担心了。我暂时还没有与失乐园动手的打算,毕竟是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不是么?我也没有必要和你为敌。”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安东尼点头道,“那么,就好好休息吧,有任何要求和我们的工作人员说,不必客气。付出相应的金钱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劳伦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慢慢地去到自己的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谢尔顿见状,便回到安东尼的身边,听候其吩咐。
安东尼看了看谢尔顿略显疲惫的面庞,叹了口气道:“你就住在他旁边,只要他一开门,你就汇报给我。辛苦你了。”
“嗯。”谢尔顿接过钥匙,走了。
安东尼总觉得事情还有什么变故,劳伦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痴心于自己的事业的工匠,对他的秘密一无所知。他相信,埋藏在空间与时间的神血应该不会......被发现的。起码不可能被他发现。
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自己的失乐园。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本应该比现在还要胖一圈啊......
安东尼很不安,非常不安。
章贰肆叁:开幕
劳伦特整整三天没有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谢尔顿因此也窝在自己的房间内,静静地等候吩咐。这一段时间内并没能看见小梅林,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他每天都有问安东尼自己的儿子有没有事情,虽然收到了所谓“没有事情”的回复,但他总想亲眼见一见梅林......
安东尼并没有告诉谢尔顿小孩儿到底在哪里,这是他的一个失误,否则他便可以偷偷去找梅林,也没有必要天天问胖子了。当然,他知道胖子显然不大好过,单单是看他忙里忙外,眼眶深陷的样子,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倦意。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据他先前所说,建造和维护失乐园显然是他毕生的心血,而自己的心血现在正于他眼前再一次焕发出全新的光彩,他本应该体现出一种开心和自豪才是。为什么现在却是这种邋里邋遢的懊糟模样?
谢尔顿又想起了劳伦特所说的有关“时间”的事情,心里的不安也逐渐凝聚了起来。难道安东尼掌控着这种方面的东西?这可不是能够轻易掩盖的......万一一个不小心,他们所有人都会为此遭殃!
他坐在自己的客房里,当即颂念起魔呓,一个不大稳定的传送门径直从面前张开,能够隐约看到传送门对面是一个遍布灰尘的储藏室。
这是谢尔顿的后手,在离开梅林教之前,他在原先照顾梅林的小屋内设置了一个传送术式。传送术式的缔结对象有两个,一个是丁香街的那处房产,还有一个便是自己。他能够在自己身侧的某处地方展开传送术式,在接到梅林之后,便可以和他一起迅速脱离危险的境地。
现在的问题便是找到梅林的位置,这一点并不难,只要去找安哥拉问他孩子的位置就可以。反正为了梅林,自己即使拉下脸来,也没什么问题。和梅林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两个的感情自然深厚。除了这件事情,谢尔顿现在什么也没办法为梅林做了,只好在想,自己的小男孩到底在干什么呢?
梅林正坐在阿曼尼的旁边,正在等待莫尔前来汇报今天的情况。赌场内已经陆续有好几批人来到山顶,并与这位“传奇赌星”展开了空前激烈的赌博,并无一例外地败下阵来。
阿曼尼显得并不是很开心,自从丢了那把剑以后,他的脸始终就板得僵硬。即使后面另外有一把剑出现在他的身侧,也没能激起他半点兴趣。在看新拿过来的那把剑时,梅林总觉得阿曼尼不是在看一把剑,而是在看一坨剑状的大粪。
“阿曼尼先生,你很喜欢那把剑么?”梅林实在是太无聊,没话找话。
“嗯,它陪了我有二三十年了。”阿曼尼愣了一下,颇为不爽地说道,“虽然这把剑也还可以,但远远比不上它。”
“那,你就真的让他拿走了?”
阿曼尼耸了耸肩:“它会自己回来的,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回来......这才是我生气的主要原因。”
“它会自己回来?”梅林好奇地点着自己的嘴,轻车熟路地拿过果盘中的番茄。
“我的魔剑有自我意识,会飞回来的......但要看它的心情。”阿曼尼气得敲了一下桌面,“已经过了三天了,但它为什么还不飞回来!看来是欠修理了!”
梅林哈哈大笑,阿曼尼怒目圆瞪,看着小孩子幸灾乐祸的样子,最后却也长叹一口气,强行忍住自己发作。不过梅林也非常惊讶于阿曼尼的表演能力,他在前来挑战的赌客面前和在自己面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别看现在是板着脸,他的身份变成“传奇赌星”之时,他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变得虔诚而又真实了。
不过转念一想,阿曼尼的剑拿不回来也纯属正常。传教士身上的命运之力显然属于高阶等的力量,连他这种时间的掌控者都对其没办法,更不要说单纯一把剑了。
“这家伙城府很深,‘传奇赌星’的称号只是他当年用剩下的吧......”稍稍对人类有所了解的梦魇梅林说,“以及,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它掌控的力量虽然不及时间和命运,却也差不了多少。”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马尔克斯说出了自己好久以来的疑问,“你说的话好像都挺灵验的。”
“这是因为符文生物天生就可以对符文法则的力量有所察觉。在符文生物的形态之下,会更加敏锐,但——”
还未等梦魇说完,梅林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阿曼尼也不例外。实际上,失乐园内所有人都受到了剧烈耳鸣的影响,承受能力强的还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来不及的,或者是承受能力差的人竟是直接倒地抽搐,七窍迸出鲜红的血液,两眼上翻,一转眼便昏死过去。
解离派的主教到了。
他双脚点地,身体虚虚地飘在空中,迅速轻快地移入了失乐园的大门。浑身上下都逸散着腾腾的白色光焰,引得四周的空间都变得极其逼仄,皱缩着翻卷开去。而在他的身后,一道皴皱的空间裂隙哀嚎着缓缓闭合,夏至的尾韵在如此粗暴的力量之下早已消泯无踪。
在他出现的一刹那,道道带着解离性质的冲击波沿着主教的身周一圈圈荡开,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扫平。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一旁还未来得及逃窜的行人,全都被这道猛烈的冲击压成了苍白的虚幻齑粉。幸亏最猛烈的一拨冲击的范围只是方圆十余米,否则整个失乐园在这道浩劫之下就变得支离破碎了。
啪......啪啪啪......
主教抬了抬手,空中弥漫着的齑粉顿时聚合,化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石头,雨点一般地掉落下来。大手一挥,从空中掉落下来的石头落进降临时爆开的大坑之内。石头太多了,甚至从大坑内溢出,直接在失乐园的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便是一级魔器【解离之手】的权能,解离与创造。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平等的,他们在构成之中离不开最基础的符文元素。【解离之手】将其拆解开后,再重新聚合,最后凝聚成一块块毫无生气的石头,堆叠在地上。这是节省空间和避免麻烦的最好的方法了,主教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失乐园内夺得神血,如此才能将解离派留存下去,甚至是将原初派顶替掉!
尖叫与痛吼顿时弥漫开去,能够站起来的所有人额头上青筋暴突,拼尽自己所有力气朝着失乐园的深处逃窜。剧烈的冲击还在一波波继续,虽然没有从符文元素上的解离性冲击,但惊涛骇浪一般的狂风直接将稍稍靠近的建筑吹了个稀巴烂。在空中翻飞钢筋木条也同样对行人是致命的打击,它们成为了一根根粗长的利剑,插入倒霉蛋的后背,突出一块块带着血丝筋肉的白骨。
一幕幕残忍血腥的景象,这位解离派的主教都看在眼里。他的眼中虽然闪过一丝不忍,但随之涌漫上来的决绝组成了他眼中的光芒,促使他的身体继续朝失乐园内部前进。进入失乐园内之后,所有人的身份都成为匪贼,杀死匪贼在【欲望之地】是遍地可见的事情,不值得惊叹。
只不过,这次杀的人可能多了些。
“我的主啊......神血究竟在何方?”主教面色虔诚,嘴唇轻轻地开合。
手套的表面裂开一张满是白牙的嘴:“跟着我走就是。不必在意那些蝼蚁,只不过是在成功路上的一些小小的绊脚石才是。”
“是,我的主。”
主教再次抬手,一道狂风托着他的身体朝前挺进,竟是直接飞到了安东尼所在的旅店正前方!
“你......他妈的,给我停下!”这声怒吼就像一头受伤的雄狮,极富攻击性!
主教眼前一花,随手一挥,一道猛掷过来的冷芒被风吹得折了个弯,直接插进一座房屋的墙壁之上。他定睛看去,一柄油光锃亮的大砍刀竟是嵌入了墙壁之上,周围没有出现任何裂痕!
若是他被这把刀插中,绝对命丧当场。而掷出这把刀的人,正是上身赤裸的,惊怒交加的安东尼!他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流淌着崩腾的魔力光辉,二话不说从肚子里拔出另外两把砍刀,丝毫不惧地蹦到了空中。
安东尼腰腹用力,双刀在空中抡了一个圈,唰唰两下,直接了断地朝主教掷去。还未等他落到地面,又是两把砍刀出手,步着前两把的后尘,四刃齐下,穿破空气的阻碍,硬生生飞到了他的面前!
“代罚者,都他妈的给我出来!把这个不识趣的东西给我赶走!”安东尼的大脸涨得通红,一边抽出另外两把砍刀,朝身后的旅馆大声吼道。
安东尼伸手格掉倒飞回来的两把砍刀,再朝着巷子深处大喊:“还有,我的老朋友们,出来接客!”
一时之间,所有逗留在失乐园的“匪贼”们正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这一片是非之地。匪贼的天堂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不想死,因此他们正在拼尽全力做决定自己生死的挣扎,一个个底牌被翻开,路上的行人接二连三地展开传送术式,逃了。短短几秒钟之内,旅店前方的大路便空空荡荡,只剩下正在对峙的寥寥几人。
“我们这把老骨头......估计也是死在这里了。”
卖石雕的老人首先从街尾出现,手中拄着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每点一下,地面便承受不住其中的巨力噼噼啪啪地破碎,整个人也朝前蹦出一大段距离。而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雕。他们或滚动,或蹦跳,或挪动地朝前进,速度竟是一点也不弱于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
而后,卖粮食的,卖矿石的,卖香料的......
这些都是和安东尼结下了一辈子缘分的盟友,这一次,也总算是在守护他们一同见证成长的失乐园之上,齐聚一堂。
地面在震动。主教的手中现出数道闪耀的星辰,一颗一颗地点入身下的地面之中。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咬,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轰隆隆——
路面逐渐隆起,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之间喷射出一道道清泉般纯净澄澈的金光。
有什么东西要从失乐园的底部显现出来了。
章贰肆肆:不稳定的神血
从地底之下浮现出的神光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单单是现出它的一星半点,正准备大打出手的所有人便感受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威压。
“该死......”安东尼朝前招手,先前插在战场各处的大砍刀乒乒乓乓地飞回了他的肚子里,“还是......但起码失乐园......”
实际上,安东尼从来没有在乎过失乐园底下的神血,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只是自己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失乐园而已。他毕生的梦想就是创造一个只属于他的“王国”,而一个饱经创伤,荒废破烂的王国,难道是他想要的么?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雕声势浩大地从安东尼的背后穿了过去,他们并没有灵魂,因此感受不到来自于神血的威压,他们攻击的目标是仍然漂浮在空中,面色狰狞的主教!
安东尼转过身来,看到显得苍老了几分的老人,竟是不忍地咬紧牙关,话语都有些哽咽了:“你没有走。”
老人的眼中旋转着浑浊的暗红,而在这暗红之间,安东尼却又可以看见无数晦涩的丝线正从他的眼瞳之中眼神而出,附着到这些石雕之上。没有点看家的本事,怎么能在失乐园夺得一席之地呢?
大部分临时雇佣来的代罚者大多逃跑,安东尼实际上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派上什么用场,而这些老人能来,他也是非常感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老人没有回答安东尼的话,反问道。
“一颗神血。”
只见一颗巨大的血红色晶体从地底升起,每一个切面是如此完美,以至于阳光甚至都不忍于照射其上,避而远之。无数暗金色的符文在晶体的表面旋转飘飞,有的完整,有的破碎,其中的意义尚不明晰,但也可以让所有人近乎无法直视。
啪!咔嚓!嘭嘭嘭......
神血周围的符文顿时漾开一圈,其中磅礴的时空力量将周围的时空挤压得支离破碎,竟是硬生生在周围形成了一个玻璃状的透明罩,并且这个透明的罩型空间正在不断扩大!哔哔啵啵的破碎声变得愈发空灵,除了安东尼以外的所有人都疑惑地怔了一下,而这个胖子却在迅速后退!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神体是不可以来到尘世间的......因为这个世界承受不住祂过于庞大的力量......”安东尼叹了口气,“这家伙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把他给拉出来——”
“——花了整整三天都没能计算出来的东西,竟然被这个天才给实施了!我要感谢你对研究所做的付出!”劳伦特从屋内走了出来,眼中闪烁着卓绝的光芒,“那么,就允许我把这个‘时间’概念的化身给带走,为整个人类带来福祉!”
主教没有回答,而是双手一伸,白手套的尖端凝成一道极其尖细的金制锋刃,再朝下一划,径直朝尚是兴奋的劳伦特劈去!
“小心!”这道利刃实在是太快,安哥拉没办法过去救场,“他的目标看来也是神血!劳伦特——”
安哥拉条件反射似地抽出一把大砍刀,往自己的斜侧方劈去。自己的手臂一阵酸麻,一道寒芒竟是擦着自己的肚皮飞了过去!他恐惧地望向自己的身后,旅店的墙上不知不觉间留下了一道手臂长度的洞,而一道虚幻的利刃正在洞口缓缓化开,泄成一道淡淡的光屑,在狂风之下迅速散开。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朝自己射出的锋刃?他是怎样凭空造出不同样式的利刃的?安哥拉看到第一道劈向劳伦特的利刃看上去是金属制成,而劈向自己的则是一道风刃!一般人是不能够同时释放两种属性的法术的,但他却怎么可以......
“唔!”卖石雕的老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把冰刀正插在他的心口处!
“喂,喂!你......你不能死!你......你绝对不能!”安哥拉慌张地跑到老头的身边,手心爆出一团焰火,将这把冰刀烧至融化,“给我活下来!”
“咳......咳咳!”老头咳出一口鲜血,涣散的瞳孔之中,层层叠叠的暗红色丝线缓缓散开,“我......还死不了。让店主都回去,这不是我们能够参加的战斗。还有,你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死了。”
一个石蛋跳到了他的手中,安哥拉双手一轻,老人的身形直接被吸进了石蛋内部,而这个石蛋最后也消失不见。而就在此时,剧烈的轰鸣声却又在安哥拉身边炸响。他慌张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状况,却被吓了个踉跄,巨大的阴影在他的头顶上不断搭建而起。
劳伦特居然已经坐在了一个比旅店还要庞大的机器之上。庞大的机器还没有组建完成,空中漂浮着块块或大或小的机械体,在他的指挥之下迅速组合成庞大整体的每一部分。
“这是......管风琴?”安哥拉吞了口唾沫,这是他能给这个机械找到的最为恰当的比方。
劳伦特坐在这一巨大“管风琴”的中央,他的背后是一根根闪耀着各色光辉的“琴管”,头上顶着个头盔,手里则是握着一根光滑的手柄。两只机械臂此时与庞大机械的主体以符文魔力相互链接,竟是不需要机械意义上的契合,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很显然,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劳伦特神色严峻,双手不断操作着机械表面的按钮和手柄,背后的粗大炮管正在迅速发烫,亮起更加浓郁的魔力光辉,“【唱诗班】。这是对军级别的器械......但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必须要动用了。”
“你们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至高无上的主会将你们的一切全都粉碎,随即化成我教攀登而上的阶梯!”主教大手一挥,面前骤然亮起无数道正在盘旋的光带,一把把形态各异的刀剑从光带的中央缓缓脱出,“你们现在离开,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里是我的地盘......该滚出去的是你!”安东尼甩出一把又一把砍刀,将头顶上方张开的符文旋涡一个个打散,“劳伦特,先把这个家伙给宰了......神血的事情再谈不迟!”
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宽阔的弧线,在空中转了个弯,再次回到胖子的手中。安东尼手腕一挑,整个身体跟着刀柄回收时的余力一道旋转,飞回的砍刀竟是没能在他手里停留半秒,却又是掷了出去!
依然有很多刀剑已经顺着旋涡滑落下来,主教双手一挥,先将空中不断回旋的砍刀悉数敲落,再一打响指,这些刀剑竟是直接从中爆开,把这些敲落下来的砍刀悉数炸断!他的脸色刷白,双臂下部的两只手套正在泄出近乎疯狂的魔力,一道道魔力漩涡在身边马不停蹄地展开!
“我的主啊......为何不直接用您至高无上的神威,让面前的蠹虫消失?”主教痛苦地咬牙道。
手套上旋即张开一道细小的嘴巴,小孩的声音湿淋淋地吐了出来:“你实在是过于孬弱,与这些蝼蚁毫无区别,若是将他们全部分解,你亦会被我一道吞噬。”
他是解离派的主教,必须要活着回去,带着面前的神血一起......这样才能让解离派从垂落的夕阳重新回到熊熊燃烧的正日之时!
“你们该死!”主教双眼突出,条条黑色的青筋自手臂上爆起。一开始是双手变黑,而现在,深不见底的黑色正从他的手臂蔓延,直到手腕处,还在不断地往上侵蚀!
空中的旋涡竟是直接变大了一倍,弹出的刀剑之上流转着更为狂暴繁杂的符文洪流,他们跳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体积竟然也不合常理地膨大了一倍!
“等我三秒钟!”面对铺天盖地的剑刃,劳伦特身后的炮管正在努力抽吸着空中的一切,“在蓄力!”
“那你之前在干嘛!”安东尼看到自己掷出的大砍刀完全阻挡不住朝他们劈来的刀剑,焦急地骂道,“我身上的砍刀完全劈不开他们,真是——”
“——太久没用,差点忘记怎么操作了......”
劳伦特抿起嘴,手中的手柄一甩,【唱诗班】的两个机械臂挡在自己的身前,一根根刀剑插入金属表面,爆开颗颗颜色各异的火星。两个机械臂在短短两三秒之间便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武器,活脱脱一只巨大的刺猬。
“你不是说神血降临在世间,会给现世带来很严重的影响么!神血侵蚀的时空越来越大了,快点离开那片区域!”劳伦特双手一挥,两个机械臂豪迈地往前一扇,不仅拍开了射来的刀剑,强大的气流甚至将远处的一些武器扇飞,“如果你想陷入时空乱流的话,你可以试试!”
“区区神血,我主又怎会受此掣肘!”主教转头,右手朝在空中旋转的神血虚虚一点,不断扩张的时空乱流竟一时间被消去了一半,回到了刚刚出现的形态,“还有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蝼蚁......”
“他妈的......威廉,你到底死去哪里了!”安东尼手里的砍刀还有十一把,空中落下来的武器依然没停过,即使有【唱诗班】坚硬铁皮的保护,他还得当心躲避空中漏下来的刀剑。
“那个泼皮?”劳伦特甩掉报废的两个机械臂,重新甩出两个机械球,它们一脱离手掌的桎梏,便快速膨大,拼成两个完好的机械臂,与机械的本体贴合,“吃我一招!”
劳伦特用拳头狠狠地敲下表盘中央的按钮,身后的炮膛炸开无数粗壮炽热的魔力洪流。七彩斑斓的魔力弹片射出的那一瞬间,竟真的有一首乐曲夹在炮火的中央猛烈地上演!空中的刀剑一接触到炽热的炮弹便融化消失,先前主教对两人的压制竟然被推了回去,粗大的炮弹消磨着攻势,虽然没能直接将对方消灭,却也能将先前近乎无法抵抗的局面给压制回来了!
劳伦特哈哈大笑,不断摁着表盘之上明明灭灭的按钮,只要亮起就表明装填完毕,炮火一轮接着一轮,将空中体积越来越庞大的刀剑炸飞炸断。但在某一个瞬间,他竟是发现有一道不属于炮火的金光踏在他的机体之上,以此为踏板,一个健步直接蹿了上去!
“你说谁是泼皮!”这是一声严肃的质疑。
威廉浑身裹着一层耀眼的金光,右手紧握锋锐的长剑,整个人紧绷着蹲下,再猛地朝上一蹿,跳向主教所在的位置。他在空中不断变换自己的位置,左手手心涌出金灿灿的五芒星,它们就好像一个被手撑大的面皮,把坠下来的刀剑卡在半空之中。而他又顺着这些刀剑,以他们作为朝上的跳板,一下一下地往上飞窜!
“你原来的那把剑呢?”
“输出去了!”
威廉迎着朝自己劈来的巨大刀锋,手臂朝前一挥,甩出一大片淡金色的剑芒,直接将比他人还大三四倍的巨刃斩成了两半!背后又冲来数道五颜六色的炮火,将前方的攻击全部挡下。在炮火的掩护之下,他踏着一把巨剑的剑柄,在空中翻转一圈,飞快格开新一批射来的巨剑,再以新的刀剑为踏板,直接跳到主教的面前!
“果然是一个泼皮!”劳伦特看着自己表盘上黯淡的按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把这颗神血留给我!我给你做一把新的剑!”
“儿子,我的儿子呢?”地面上还在发怔的安东尼转过身来,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代罚者留在了这里,而且看他的魔法技巧,身手竟然不在他之下!
谢尔顿抬手便是一道巨大的石墙,而且还在路面上飞快生长,虽然时不时被蜂拥而来的刀剑打碎,但还是硬生生挡住了越来越凶猛的攻势!
安东尼稍稍松了口气,却没好气地说道:“他好的很,识相点就帮我把这家伙给解决了!”
“你是在敷衍我!”谢尔顿这才吃惊地醒悟过来,“以吾之名!”
石墙上忽然钻出密密麻麻的螺旋状石笋,现在就想一个巨大的弩,把这些石笋一股脑儿地射了出去。这面石墙旋即报废,但是谢尔顿很快又立起了一堵石墙,并且质地比先前的那块更加坚硬!
“儿子!你快点离开这里,逃得越快越好!”谢尔顿在不远处的墙角发现了梅林的身影,连忙让他离开,“爸爸很快就过来!别担心!”
嘭!石墙上忽然传来与先前不一样的碰撞声,这分明是和血肉相碰的声响!
威廉从空中跌落下来,即使有石墙的缓冲,慌乱之下躲掉了空中的刀剑,在落到地上的一刹那,他的口鼻依然溢出了鲜红浓稠的血液!他连忙躲到谢尔顿造出来的墙壁背后,只见一把把利刃从石墙之后穿出来,石墙之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不行......大家快退后,我要竖起第三块墙壁,这块墙壁保不住了.......”谢尔顿抽出自己的栗木魔杖,右脚狠狠地往下一跺,地面顿时传出奔雷般隆隆的声响。
“你的剑呢?”安东尼看着双手空空的威廉道,“我不是给你一把了么?”
“这家伙的手套很不对劲!”威廉又呕出一口鲜血,直接跪在地上,眼底的金芒正与一大片灰黑相互碰撞,“它可以分解......什么东西都可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