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叁零:开战的宣言
菲现在的处境可以用“绝境”两字来形容。他的身后是坚硬的墙壁,他的面前围着一圈肱二头肌都比他大腿粗的兽人,面露凶光,双拳紧攥。
“各位......有话好好说......”菲举起了自己的爪子,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滑落,“有话好好说......”
“我们已经发现你很久了,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其中一个狼兽人嘶哑地说道,“你是人类派来的人。”
“唔......”菲吞了口唾沫,想找个理由搪塞过这个问题,然而他找不到任何辞藻去堆砌出他的想法。
“哼......叛徒!渣滓!作为兽人的耻辱!”
一只毛呼呼的大手裹挟着阵阵劲风,啪地一声把菲抽飞,最终扑腾一下掉落在地。
很显然,菲是不可能死的,但全身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卷起身子,呜咽着挪向一旁。
“呜......呜呜......”菲的眼角沁出了泪花,嗫嚅道,“别......别杀我......求求你们......”
“我们当然不会杀你,杀了你也是脏了我们的手!”另一个虎兽人轻蔑道,“兽人义勇军,在人类的地盘,不会对兽人下杀手!但是和人类勾结......真是下三滥!你不配作为一个兽人活着!”
“我只是在为我们争取权利......”
“只有刀枪棍棒和坚实的肌肉才有话语权!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根本不配!”
菲不说话,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他向来怕痛,也怕死,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死亡带来的恐惧完美地压过了受屈辱的愤怒。
但他们并不会杀自己......但愿吧......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话语刚落,一只极粗极壮的腿踹在了菲的腰腹部,直勾勾地把他踢向地下广场的出口。
“呜啊啊——!”菲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开来,他在地上一连滚了六七下,这才堪堪止住前冲的劲头。
他抹了抹嘴角,一片殷红,刺鼻的腥气逐渐弥漫。
“你们......要当心人类......”菲的声音极小,“在兽人义勇军背后,说不定也有人类的参与......”
幸亏他们没有听见,否则菲真可能暴毙当场。
菲行尸走肉般地拖起自己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摸着道儿,在身后兽人们的唾弃声中离了开。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变成人类了,不幸之中的万幸,他所在的小巷里鲜有人出没,以兽人的形体大摇大摆地走也无所谓。
血迹断断续续,一连延向小巷的最深处。这里离一号公寓并不远,只不过五分钟的距离。但这一段路在菲的体力下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才歪歪扭扭地爬到这里。
他是被同一栋楼的居民们抬上去的。
“过分!太过分了!那些人类......竟敢下这么重的手!菲,你不要帮他们了,要不,我们加入那什么兽人义勇军,和人类斗争到底!”
菲很快便被同一栋楼的居民们抬到了床上,他的伤势主要是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兽人身体的柔韧性是很好的。
“不......不是人类......是几个兽人义勇军的兽人......”菲轻声咳嗽,“可以,给我一杯水么?咳咳......”
水很快便送到,菲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撑起身体,一五一十地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全部托出。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作为同一种族——”
“——他们和我们不是同一种族——”菲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但他们也不应该把你打成这样啊!”
“他们把我当成人类派来的奸细了,事实也是如此。”菲的尾巴尖在无力地摇动。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站在身旁的胡狼兽人身体颤抖,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本大爷现在就是担心,如果兽人义勇军他们会不会对这里下手......”菲勉强地笑了笑,“我这伤歇息一会就好了,他们估计在一两天后便发动总攻,到时候我还得按照他们的要求主持大局......”
也就是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这太困难了......但再困难,为了大家,为了自己,他必须要拼命抓取貌似遥不可及的那一束光芒!
......
【群星都会】菲拉比。
在这里,白昼缩短,星夜拉长,甚至占到了每天的三分之二的地步。但上半夜璀璨的星辉能够给人带来不输给日光的迷蒙星芒,甚至在上半夜,只有极少数区域才会打开路灯,大部分人都在享受这种不同于日光的,万花筒般神秘的光芒。每年来到这里的人不绝于缕,就为欣赏这一星半点的亮光。
但菲拉比并不是一个祥和的地方,他远比初来乍到的人想象的更为险恶。
这里不仅仅是塔拉所在的星辰会的大本营,也是各种各样地下黑道的聚集地。
其中最为有名的地标性建筑便是被称为【星之囚笼】的倒悬塔。
就若一个从上往下逐渐变小的螺丝钉,它盘旋的身姿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会认为它下一秒钟就有可能倒下。
但倒悬塔的历史,大部分菲拉比的本地人都说不清楚。这种很明显有魔力催动的建筑物,再屹立个数百年,兴许也不会倒下。
这座塔的作用,字如其名,便是囚禁。从上到下,空间逐渐减小,防卫等级却是逐渐变高。
倒悬塔的现任主人是费特•撒伦威尔,塔拉•撒伦威尔的弟弟。
浸染塔和倒悬塔都是他们的父亲留下来的遗产,若是把塔拉比做白昼,那么在【群星都会】,费特便是那三分之二的黑夜。
菲拉比的黑道很多,但问谁是他们的老大,没有一个人不敢答除了【黑星】以外的任何组织。
单单是“我们的执行人可遍布全国”这一傲慢却笃定的话语便可打动所有委托人的心。
和浸染塔一样,倒悬塔也有倒影,这也是它真正的形态。
虚无的改变者,逆转塔。
这里也是【逆转王座】的所在地,它也有一个别称,【黑星】。
一颗颗漆黑如墨的星辰在这一由同样深邃的石头打制而成的王座之上缓缓旋转,它们能令周围的光线控制不住地扭曲,因为它们的本质就是吞噬一切光芒。
费特慵懒地坐在王座之上,面朝座下的一群人,他正在玩弄食指二指节上的一枚戒指,上面镶嵌一颗粗大的黑色宝石,它的表面涂覆着银白色的正六边形星芒。
“他们到哪儿了?”费特忽然正坐,这让下面的一群人挺直了腰板。
他们是【黑星】的一级执行人,平均水平有三魔纹高阶。这是整个雅力士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已经穿过哈雷矿区,离那位魔剑士的队伍还有差不多两三公里的路程。”
“好。”费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些兽人的情况怎样?”
“那些傻子,只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跑,计划不会出错。”
“嗯......很好!我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大笑了,哈哈!”费特眯起眼睛,嘴角上弯。
“这次的任务......是国王派来刺杀公主......”
“霍格先生来接洽的。”费特一本正经地说道,“貌似要给这个小家伙一次惊喜。”
“但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杀死雅力士的王女。”其中一个执行人上前一步,语气尊敬,“这......是否有一点不妥......”
“不不不......”费特笑得很欢,他的双手猛地分开,再猛地往中间一拍!
啪!浓郁的符文魔力在逆转塔忽然爆发,条条灰黑色的光带诡谲地化为一根根织线,他们整齐有序,层层叠叠,最终化为了一个黑色光茧。
“我要让这场惊喜......”费特忽然右手并指,狠狠往前一插!
嘭!光茧碎裂,柔软的手中拽出了一本灰黑色的书册!
强大的魔力光辉化为了纷繁的黑色星辰,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页一页地把这本同【星象书册】同样古旧的大书翻开。
他的名字很好听,【歪曲书册】。
“我要让这场惊喜......”费特重复道。
“变成惊吓......哈哈!哈哈哈!雅力士......我亲爱的雅力士......”
都会变的......在我们的手中!
我亲爱的姐姐......看好了......
章壹叁壹:第一炮
今天的天气很美妙,不热,也不冷,阳光很澄透,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从巷口吹来的风能够消除皮肤上的灼热感。
很多原先不敢出来的居民们也按捺不住,打开自己的屋门,踏着悠闲的步调,和邻居们一起聊天出行。一切似乎重回正轨。
距离上次政府公文告示居民对于兽人叛乱一事不必紧张约莫两三周了,经过这么多时间才放下防备,这也算是很长了。
水仙花街,帝都梵冈中央的居民街之一,阳光充足,湿度适宜,今天的天气同样很适合人们散步。
人也格外地多起来了,甚至堵满街口,如此拥挤的情况让当地的居民们不禁疑惑,这些堵住街道的人到底是不是当地人。
一个男人想要走出水仙花街,然而他面前的一道人墙阻住了他的去路。
于是,他低声说道:“先生啊......行行好吧,我要赶去上班,可以让一让么?”
前面的男人没有说话,赶去上班的男子有些急了,他扯了扯头顶的礼帽,语气多了半分不耐:“我上班要迟到了,行行好吧,我今天上班要迟到了。”
赶去上班的男人显然没有得到回应,他干脆不在再多说,想要用自己的蛮力挤出一条道路,但面前的这群男人身体就像石头一样坚硬,他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前进哪怕是半分。
“人类,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
人类?真可笑!人类说自己是人类!难道他们不是人类么!
等等!没办法赶去上班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唔......”他吞了口唾沫,最近有一件在水仙花街传的沸沸扬扬事顿时现入他的脑海。
这些人,难道是由兽人变成的人类?但这也只是传闻而已啊,具有一定魔法基础的他知道,兽人的肉体与庐陵人的肉体有本质上的不同。若是想要相互转换,那是极为困难的。
“你们......我马上叫警察来!你们扰乱了社会治安!”那个男人有些害怕,“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劝你们把道路放开!”
人群中顿时起了些骚动,堵住街口的行为实在是太为过分,明明如此好的天气,却上演这一出令人不快的戏码,这怎么可能让人忍受得住!
“快点给我们让开!”
“警察,警察都到哪里去了!快点把他们叫来!”
人们吵吵嚷嚷,星星点点的魔力光辉零碎地在人群中亮起,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这样下去,打起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你们这些人类......把我们压迫了那么久,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么!”
“满口人类人类!你们难道不是人类么?一群疯子!快点把他们给支开!上班都要迟到了!那些会魔法的行行好,推开他们!”
“一群弱小的猴子......还敢动手......”一个健壮的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你们欠我们的,我们会百倍奉还!”
“什么意思?我们和你非亲非故,欠你什么......”
似乎是约好了似地,一名名壮汉嘴唇统一地张翕,大声吼出一个个带有魔力的字句——
【以吾之名】
【分析,解离,重构】
【探求原初的本真】
【万物皆以替之】
【以我等之力】
【皆可临摹】
【我等在此,请求原初之神】
【打碎一切,重构一切】
【赐予我一副兽人的肉身】
嘎啦啦——喀喇喇——
毛骨悚然的皮肉鼓胀声齐齐炸开,为水仙花街平添数分冰寒的静滞。
“什......什么!”
“啊——!怪物,怪物!啊啊——!”
人群作鸟兽散,就同炸裂的肥皂炮炮,一瞬间便散了开去,慌张的叫声和魔呓的嘶吼纷飞,兽人的咆哮更是加入这场混战。
“张扬跋扈的猴子,今天,就是我们兽人崛起的日子!”为首的狼兽人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刃,嘴角微咧,“今天,便是我们自由的日子!”
咆哮连天,似乎连天空中的浮云都受到了惊吓,慌张地逃窜开来。
“一群疯了的畜牲!”一位身着黑色短袍的女子眼中魔力闪烁,手背的两条魔纹烨烨生辉,绿色的魔力涓流迅速在她的身体上开枝散叶,直至修长的下巴,“不要慌张,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可以把他们都给赶走!”
一阵狂风袭来,魔呓旋即咏唱,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气墙竟是生生止住了左前方两三名兽人的冲势,将其掀翻在地!
“我告诉你们,我不在乎你们到底长得怎样,也不在乎你们是否自由,但影响到了我们的生活,就请你们出去!”
很显然,魔法仍是大幅度普及的雅力士,会用魔法的居民还是有一些的。
起码,就像水仙花街,十几位一魔纹高阶,以及二魔纹术士正勇敢地守卫自己的家园,为那些慌张逃窜的居民们争取时间。
他们发现,看上去外表凶猛的兽人实际上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使用魔法阻挡,以及注意闪避,与他们周旋一阵子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你们人类......凭什么敢......凭什么!”手举一人脑袋那么大的锤子的熊兽人张开大嘴,喉咙深处冒出深沉的咆哮,“我们要夺回应有的权利!”
“没有人在乎你们!给我们滚开,要闹就去兽人管理司闹!”一名男性术士挡在女术士的面前,庞大的淡蓝色盾牌迅速展开,“我告诉你们,现在这样反倒是适得其反!”
“人类只会胡说八道!”熊兽人臂膀用力一挥,恰恰砸在了盾牌的中心,“给我滚开!”
咔嚓!蛛网般细密的裂纹随着猛烈的碰撞很快散开,冲上前的男人闷哼出声,眉头一下子皱起,似乎在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你没事吧?”女子颂念魔呓,小心翼翼用魔力补上破损的盾牌边缘,“这些疯子......”
“我没事,只是虎口被震了一下,”男人退后半步,“我刚刚联系了保安司的人,他们很快就赶过来!我们先顶住!这帮家伙进去以后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好!”女人朝后看了一眼,发现兽人们的脚步被给力的同伴们放缓,“撑住!不要让他们太过放肆!”
说实话,如果有兽人大摇大摆在街上走,顶多有人会指指点点,看个笑话,但扰乱治安,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打倒!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兽人真正的力量!”
“你们要闹就到别处去闹!这样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男人双手空中虚握,一柄闪烁着亮蓝色的短剑旋即浮现,“该死......早就不该在梵冈买房了......”
那个男人配合着女术士的加速术式,一连躲过了三四记沉重的敲击,可地面就没那么幸运了,石屑纷飞,到时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修。
熊兽人的身形很笨重,两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弱点是在下盘,便是疯狂朝他的双脚攻去,虽然不指要害,但刮到一下也得掉块皮。
一名狼兽人赶了过来,双唇抿起,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男一女逼得节节后退,他的心情便变得更是焦急。
“你别慌,我来了!”他连忙举起自己手上的长剑,尾巴轻动,迅速朝他们奔去。
就在此时,一阵巨响在街口波荡开来,震得在场的所有人耳朵发聩!
嘭!
“唔——”
狼兽人奔跑的身躯顿时朝后倒飞,无可匹敌的力道让他眼前一黑。
因为这一声巨响,街道上的眼神一下聚集起来。
“咳咳——咳咳......”他重重砸在地上,想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突如其来的痛楚以及无力感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令他无法站起。
“啊啊啊啊——!”
不是兽人,而是一名女人的尖叫声!
一个巨大的血洞出现在狼兽人的胸口,在他的身后,地面炸开,浓郁的烟尘霎时弥漫。
狼兽人的目光很快溢散,血液横流,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泛出闪亮的虹光。
“这里不是你们兽人该待的地方!畜牲就该滚出我们的家园!”
这是一个沉稳的男中音,搭配黑色治安服,再加上一个国字脸,很是标准。
“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随便杀人......”和熊兽人缠斗的女人望向水仙花街的街口,面孔一滞,喃喃道。
如他们所愿,保安司的人及时到场了。
他们带来了魔晶炮。
刚刚发射的炮膛中,五颜六色的迷幻光芒正在迅速汇聚。
这是第一炮。
但,这只是第一炮。
章壹叁贰:战(上半)
已经准备充分的保安司以及兄弟会执法速度是极其迅速的。短短十数分钟的时间,各种各样的【门】术式迅速布置,装备精良的战士们很快赶到战场。
不过,这一次的战斗来得猝不及防,也令人心寒。因为这些保安司的人竟然把魔晶炮带来了作为战场的街道!
魔晶炮就是用各类带有符文魔力的水晶作为能量源作为炮弹,能够造成巨量冲击伤害的危险武器之一。
这就是住在水仙花街女人恐惧的其中一个原因,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们的住所便会化为灰尘。
另一个方面,一个类人型的生命就这么赤裸裸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这么,无力地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眼眸中的亮光正在迅速散失。狼兽人想伸出自己的手,喉结上下鼓动,他的力气正在迅速被抽空,很快有其他兽人赶来为他检查伤势,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个可怜人早已死去。
“不......我们......”女人的嘴唇在微微抽搐,她迅速转过身去,朝身后尚在发愣居民们大喊,“逃,快逃!”
再不逃......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这里即将变成危险的战场!
“各位居民无需担心,我们作为兄弟会临时编入保安司的人员,经验丰富,请各位进入家中,我们会尽快清除对各位生活造成不便的所有因素。”
兄弟会入编保安司!还是临时的!
先前举盾的男人吞了口唾沫,他推开身边夺步而逃的人群,大脑飞速转动。
保安司和兄弟会是两个孑然不同的部门。说不好听一点,兄弟会就是国王两兄弟的私人财产,而保安司则是雅力士旗下的众多政府部门之一,虽然国王对政府部门有一定的掌控权,但大多数权利是留于各个部门之间......
这次兄弟会编入保安司,到底预示着什么......
这兴许是好消息,也兴许是坏消息,但眼下该处理的事情是兽人叛乱才是。
“把他们全部剿灭,一个不留,尽量不用魔晶炮,以魔铳为主。”国字脸男人低声朝身侧一名助手吩咐,“尽量不要伤到百姓,必须快速进行。”
兽人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一幕,愤怒压过恐惧,同伴的死亡并不能让他们后退半分,他们齐齐转过头去,举起自己身上各式各样的武器,咬紧牙关,眼神狰狞,一个一个地往前冲锋!
首当其冲的是比周围兽人大一圈的熊兽人,刚才的两人配合让他清楚地知道了人类的智慧是有多么恐怖,他双腿一旋,将手中的大锤从中间扭开。
喀喇喇——
魔弹已经准备就位,下一刻便开始噼里啪啦地射出!
这个大锤竟是忽地软下,变成了一条由铁链制成的硬鞭!一截又一截的金属关节随着熊兽人左手舞动,竟是将飞来的魔弹悉数劈开!
“继续射击!不要停!”国字脸男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弯刀,他五指张开,又鬼魅地握紧,银蓝色的神秘魔力迅速覆上。
他身体前倾,左脚朝后收紧,旋即往前猛踏,三两步之间,他竟已袭至熊兽人的身边,他转过身子,眼眸一凝,极快极险地夺过长鞭的头部,却因鞭头传来的巨力被甩飞到了空中!
“弱小的人类!”熊兽人决绝地大吼,手中的鞭子如同上天入地的巨龙,接二连三地向国字脸男人抽去!
只要中了一鞭,便会一命呜呼!
“继续射击!”国字脸男人朝后大吼,他在半空中自杀般地甩出了自己的弯刀,这柄弯刀一脱手便化作一轮银光闪闪的弯月,它在空中直挺挺打了个弯,在长鞭即将甩到国字脸男人的脸庞的时候,弯刀恰恰抵达,并由上而下地猛劈!
“给我断!”国字脸男人断喝一声,指尖的魔力飞速涌动,在他的操纵之下,一层又一层的术式在弯刀表面展开,它掉转过头,朝后微微一甩,寒芒顿闪,朝前劈来的硬鞭竟是喀喇喇地碎开!
“这......这怎么可能!”熊兽人重心不稳,在弯刀尖端传来的巨力之下,他的身体在不可遏制地往后倒退,“该死......的人类!”
熊兽人身上肌肉一阵颤抖,巨大的压力顺着硬鞭传到他的爪心,给他造成巨大的痛苦。
熊兽人虚张声势地大吼一声,左手手掌在长鞭的底部猛地一拍!
喀喇!
变换一次形态的石制长鞭竟是再次变化,石制关节层层锁紧,最终化为了一根粗大的石棍,只不过它的尖端已被弯刀给斩碎。
“一力降十惠!”国字脸男人嘴唇紧抿,他必须要乘胜追击,不能给面前的这些兽人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喳!喳喳!
金铁交鸣,火星迸溅!两人的臂膀都已快到了极致,男人朝左前方挥砍,熊兽人左前方的攻击却已先至!这让国字脸男人不得不闪避,但这一闪却又让熊兽人掌控了局势!
熊兽人自然而然地朝前跨了半步,机关再次启动,手中的棍棒又化为了长鞭!
啪!啪啪!啪啪啪啪!
石屑纷飞!这些鞭击不仅仅把国字脸男人打得节节后退,还将飞来的魔弹一并拍碎!
他可是兽人小队的队长!若是他先倒下,结果将不堪设想!他必须得要撑下去......
“只会以多打少!”熊兽人抛下了准备继续格挡的国字脸,一个健步冲向魔晶炮的所在之处!
“不好!你不能——”
他手腕上挑,腰部斜斜转动,鞭出如龙,竟是把正在不断蓄力的魔晶炮硬生生打碎!
轰——铁块纷飞!魔晶炮竟是就此碎裂当场!一块紫黑色的宝石在掀起的滚滚尘沙中飞出,剧烈的冲击波打散了周围所有人的身形,熊兽人也因此倒飞出好几米远,幸亏是屁股着地,堪堪擦破几块皮了事。
“先保住宝石!”一只大手凭空显现,指尖朝前延伸,成功将空中飘飞的宝石牢牢握紧!
宝石似乎是灼烫的,一碰到柔嫩的手掌便发出了星星点点的白烟,忍痛的闷哼声旋即从飞舞的尘砂中发出。
“伙计们,给我上!把这些可恶的人类都给杀光!”揉着屁股的熊兽人的语气中不乏痛苦,“让人类知道我们兽人的力量!”
兽人义勇军们自然是朝前不顾一切地猛冲,和前方保安司的人类缠斗起来。只要进入近战的范畴,兽人的优势就会大大扩张,来不及颂唱魔呓的普通术士只能四处躲避,他们的魔铳已被一一打坏,他们只能用最原始冷兵器和健壮无比的兽人对抗。
这怎么可能赢呢。
熊兽人看到这一幕嘴角大咧咧地张开,很是自得:“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兽人的力量——”
一道快到极点的闪光从他的胸口直穿而过,他身后的地面瞬间被灼出一个黑洞,血液流出,熊兽人不可置信地体会着自己胸口不断涌现的痛感,缓缓倒下。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们的魔弹已经没办法用了,炮火也停止了,为什么......
答案就在国字脸男人的手中。一柄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弓在男人的手中虚幻地颤动,男人的双手魔力涌现,三条魔纹直直地与手中正在发烟的宝石链接,作为水晶弓的能量核心。
虽然他的眼中满含痛苦,但他仍然拉开了弓弦,一枚箭矢从尖到根迅速显现,旋即,他松开了弓弦,轰的一声巨响,另一名兽人战士也应声倒下!
这就是简单粗暴的宝石使用法,以自己为媒介,将宝石内部的魔力全部利用出来,以自己想象的方式使用。
威力确实很大,但浪费的符文魔力多到令人发指,因为没有办法,他才出此下策。宝石内的符文魔力一旦打开,便无法遏制,侵染他双手的符文魔力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灼痛,再过一会,他的两只手很可能就会嘎吱一声脱落。
因为躯壳承受不了冰弓的重量!魔力会使载体变得脆弱!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兽人全部斩杀!
“队长!”熊兽人周围聚了一小圈赶来检查伤势的兽人,“你没事吧!”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和你们队长一样!”
啪!国字脸男人再一次拉开了自己手中的弓弦,这一次,齐齐三枚箭矢搭上!
咔嚓......
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淡蓝色的魔力光辉侵蚀了他的手臂,他拉弓的力道都让他的手指产生了斑驳的裂纹。
三箭射出!三个兽人应声倒下!
“把他们都给处理掉!”国字脸男人的手指支撑不住,裂纹越来越多,他只好摇着头,散去手中的魔力光辉,粗气连喘。
“队长!你流血了!”一名人类执法者迅速跑到国字脸男人的身边,低声颂念魔呓,持续治疗他手上的伤势。
那颗宝石仍然钻在他的手心。
如果他的魔力技艺再好一些,他甚至都不会受伤,只不过他使用魔力的方式过于拙劣......
但简单粗暴。
兽人在水仙花街的头领死了,那么败局便是必然。一位又一位的兽人哀嚎着倒下,接着便是补刀,血流汩汩,如同破了的麻袋,就这么颓唐地瘫倒在地。
中央大街上的情景也莫过于此。
章壹叁贰:战(下半)
战火同样也蔓延到了处于梵冈的中央大街,相对于水仙花街的速战速决来说,这里的战况更是焦灼,也更是惨烈一些。因为,这里的兽人统领是殇,血器的操纵者之一。
虎兽人的手上,灰白色的大剑周围全是飞舞的血色尘沙,同先前狮兽人那样,这些血色尘沙就好像一个个无可匹敌的士兵,碾压冲来的一切敌人!
“快,快去叫兄弟会的人来!”
显然地,一开始只有部分疏散人群的保安司并不能很好地阻挡兽人义勇军们的脚步,更何况,这里的兽人又是极为精锐的一批!这些臭鱼烂虾何足为惧!
殇无声低头,他看着自己手上溪流般潺潺淌出的血液,紧抿嘴唇。
他的血液也是有限的,因此,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他必须要奏响第一支胜利的凯歌!
殇看着眼前败逃的人群,嘴角上弯,他们的行动是有意义的。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人类便能认识到他们的强大!
但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中央大街突然出现的军队再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且,这一次,密密麻麻的魔晶炮,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划一地朝前指,这甚至让殇胸口的毛都微微炸起。
这种威胁......竟是比刚才那些臭鱼烂虾墙上不知道多少倍了!糟糕,他们刚才远远小看了人类军队的强度!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兽人们刚刚击败的只不过是保安司前置的,拖时间用的人手而已。现在在他们面前金戈铁马,浑身上下无不沐浴着浓郁的魔力光辉的军队是兄弟会的核心人手——构装骑士。他们的身上无不铭刻了魔纹构装师精心刻画而成的军用构装,这能够让他们把身体强度硬生生拔高一截,体态也是更为轻盈!
构装骑士全身都披挂着厚重的铠甲,这些繁复优美的构装并不能朝外展现,单单透出的力量感都让往前冲杀的兽人们感到有些窒息!
兄弟会的军队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他们手中的枪炮也远比先前那批人要精良!
“给我冲,把他们全部都杀光!我们兽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被摧毁的!”殇举起手中的大剑,向前用力猛挥,中指上的戒指隐隐约约发着黑灰色的暗光,“贪婪,狡诈,无耻的人类!”
这名虎兽人自然是要冲在最前方的,他身周的血器迅速散开,旋即凝聚为一柄柄尖利虚幻的螺旋短剑,一声令下,螺旋剑的剑尖飞速旋转,破空之声喳喳作响,把守在最前方构装骑士的大盾阵营冲的歪七扭八!
“怎么,也不过如此!”殇大笑,他的眸中闪烁的尽是不屑,“给我冲,举起你们的大剑,举起你们的长矛,举起你们的拳头!把他们的阵型冲散,把他们的信心泯灭!”
愤怒的吼声齐叫,但先前被螺旋剑冲开的阵营迅速粘合,就在此时,一名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的独眼男人在战场的前方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的手中拿着自己最喜爱的黑色魔铳,无数生命在这一黑洞洞的枪口消散,甚至连惨叫都不曾发出。
因为,这柄魔铳的特性就是收集死者死前的声音化为自己的力量,在无声中变得极为恐怖!这便是兄弟会的总领,霍格的专属武器,二级魔器,【无声丧钟】。
这不表明射出魔铳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霍格只要出手,便不会有丝毫留情。他抬起了手中的魔铳,一个侧身偏过朝他砍来的狼兽人,手指似乎快出了残影。
他在一瞬间开了十三枪!并且颜色和属性各有不同!只是半秒钟的功夫,那名狼兽人的身体千疮百孔,各种各样的魔力光华弥漫,血液流出,他的身体瘫软下去,旋即被黑色的战斗鞋踩在了底下。
殇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尾巴正在警惕地扭动。
这个男人......好强!
这并不像那个人之前说的那样......
但他依旧站了出来,血气涌出,在空中化为了一条条凝实的触手,气势轩昂地肆意舞动。
“你的对手是我!”殇抬起了自己的大剑,表面纂刻的纹路正在涌出暗红色的光芒,“你将会死在我的脚下,我会把你的鲜血祭祀死去的同伴!”
“哦?”霍格捂住了嘴唇,竟是咯咯笑了起来,“有趣......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这句话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双眼猛地睁大,他的身形瞬闪,脚下绽开一朵朵爆裂的石花,路面被他踏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在殇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闪到了虎兽人的身后,并且开了三枪!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出这种话!”霍格的左眼处同样冒出了三个重叠在一起的术式,他在迅速分析这些血气的来源!
“别说大话!”殇并未转头,涤荡而来的红色血雾把这三枚灰白色的魔弹快速吞噬,就像一只只捕食的利爪,绵软的血雾在此时竟然看上去尖利万分!
“哼......”霍格一时间竟没能分析出这种血雾的机理,分析术式告诉他,这些血雾中的成分真的只有兽人的血液,并无其他!
这完全不可能!这些血雾的破坏力太强了!
一个个闪亮的踏板在霍格的脚下绽开,才是堪堪踏下,纷至沓来的血雾便将临时制成的着力点冲了个稀巴烂!霍格在空中连续做了四个后滚翻,如同潮水一般滚来的血雾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在他的周围打转。
“破!”霍格大吼一声,手中的魔铳深处绽开了五颜六色的霞光,其中涌现的狂风在魔法泡泡的笼罩之下变得极有迷惑性,在那光罩破碎的时刻,无可匹敌的狂风竟是把这些打不烂砍不掉的血雾吹得七零八落!
霍格装作轻松地朝枪口吹了口气,本想说一句大话,但接踵而至的大剑让他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魔铳向上格挡!
“唔!”这股力道实在是太霸道了,以霍格的力量无法完全承受,他脚下的路面大声发出了哀鸣,哔哔啵啵地爆裂,“给我滚开!”
虎兽人嘴角泛出胜利的微笑,他知道,在这场力量的角逐之中,对方绝不会比过自己,自己只要掌控住主动权,自己的同伴便可以放开手脚,尽自己的全力出手了!
该死的血雾再次一哄而上,霍格右眼微眯,手中的魔铳再次涌现五颜六色的霞光,他要再一次用刚才的方法冲散这些该死的东西!
殇哈哈大笑,他不可能重复刚才的失败,血气在狂风到达的刹那间猛然收回,手臂肌肉鼓起,竟是顶着这股狂风朝对方挥剑!
火星四溅!殇还未及惊叹对方的魔铳为什么没有被自己的剑刃斩断,一颗颗威力巨大的魔弹已经冲到了他的背后,虎兽人手中的大剑再次闪起了暗红色的光芒,浓郁的血气化为了一面诡异的大盾,把这些魔弹悉数挡下!但这次的魔弹威力比先前的大了不止一倍,看来之前这个男人在试探自己!
“不要小看我!”殇单手提剑,左手朝前张开,凝实的血雾自然而然地将他的身体托起,就像踏浪而行一样,他现在甚至不需要迈动自己的双腿,便可以做到快速移动,“吃我一招!”
霍格发现,在这浓郁的血雾之下,他的身体竟是变得有些沉重了。这些血雾竟然能够起到阻挡的效果,幸好面前的这个家伙没办法把自己的血雾蔓延到远处,否则这场战斗,胜负可说不一定了。
这场战斗,即使有这头虎兽人的变数,也会是人类的胜利。不仅仅是因为人数上,根据个体战力来说,人类的军队在各个方面都可以完虐装备零散,只有斗志没有实力的兽人义勇军。
五颜六色的魔弹齐飞,噼里啪啦,这些有跟踪能力的子弹悉数打在兽人们看似厚实的毛皮之上。它们很快便将各色毛皮灼出窟窿,青烟与肉香并散,声声痛苦的叫声不绝如缕。毕竟,在强大的火力压制面前,这些只能挥舞各类冷兵器的兽人都是没用的炮灰。实际上,查理国王考虑过兽人在街边打游击战的可能性,但他转念一想,兽人的主力必然会出现在最亮堂的大路之上,这种愚蠢的行为估计只有这种愚蠢的生物才能做得出来吧......
“怎么可能......”在和霍格打得难解难分的殇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战况,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你们......卑鄙的人类!”
殇拧了拧眉毛,将自己手上的血液再次抽出一些,更加磅礴的血雾化作尖利的刀刃,只要一有机会,面前的这个人类便会被千刀万剐!
霍格哈哈大笑,他对于事态的发展丝毫不会感到惊讶,查理国王永远是战争的预测好手。
他一边用语言嘲讽对方,一边找机会射上两枪,当然,这只是拖时间而已。据说,“那位剑士”都没能在那天的缠斗中赢得使用相似武器的兽人,他又怎么可能漂亮地赢下这一仗呢......
兽人们终于用血肉冲开了一条道路,但他们发现,即使到了近身战,他们依旧无法取得绝对的上风,甚至在两三人的围攻之下,兽人战士们体力逐渐不支,直至陷入下风!这些人类的力气出乎常理地大,这些人类的速度出乎常理地快,这些人类的合作能力出乎常理的高!
这和事先说好的都不一样!在他们眼中的人类全都是好吃懒做,没有丝毫团结能力,就像孬弱的睡鼠一般只会逃窜......
但为什么他们竟是这样强大!
“呼叫,呼叫!我们的团队撑不住了......我们的团队撑不住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昏暗的街角,一名浑身是伤的狼兽人穿着粗气,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黑色戒指,上面的正六边形正在微微发亮。
“人类的军队是孬弱无序的,只要冲上前便能胜利......人类的军队是孬弱无序的,只要冲上前便能胜利......人类的军队是孬弱无序的,只要冲上前便能胜利......”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情感的男性声音,在此时,狼兽人觉得这句话变得戏谑万分。
他好累,他还有自己的家庭,兽人公寓的小孩正在等着他的捷报......
狼兽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尾巴已经无法抬起。
“我们被骗了!被骗了——!”他一下子甩掉这枚漆黑如墨的戒指,撕扯喉咙,呜咽着大吼,这种凄绝的声音甚至可以传到四五条巷子之外,“我们被骗了啊——!该死的人类!该死的人类!”
他好累,他好害怕......这是他最后能为队友做的事情,他相信,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这些该死的人类很快就会将他绳之以法。
“什么,不可能!这怎么会!呜啊——!”
“该死,该死,该死!”
一声声魔弹的尖啸,一名名兽人倒下!
“哈哈哈!以卵击石,你们的行动真是愚不可及!”霍格大声嘲讽由于失血而喘着粗气的虎兽人,“你们已经失去了投降的机会,唯一的宿命只有被我们一一诛杀!”
“给我滚开!”殇已经看不下去了,刚才那一声凄厉的大吼他也不是没有听见,霍格特地给了个台阶,让他退出缠斗,一层层猩红的血雾堵住了霍格前进的道路,虎兽人穿着粗气,面色苍白,他飞速地挥剑,将一个个冲上来的士兵砍飞,“给我滚开!”
“你们都退下,摆好阵型,不要乱掉!”霍格重新指挥起兄弟会的人手,这一切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机器重新启动,“看来......查理国王的预测并没有错,哈哈!”、
这些愚蠢的兽人们终究还是受人指挥,被当了枪使!接下来仗打完以后,便是需要指出幕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就可以了。
钢铁与血肉的洪流逐渐分开,剩下的兽人们几乎都浑身挂彩,而对面该死的人类个个精神抖擞,甚至还有再战一场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会是孬弱呢。
“我们被骗了!头儿!”殇身后的一名熊兽人瓮声瓮气地拖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殇手上的黑色戒指早已被他在战斗中掼了下去,他收回周身的血雾,这让他的面色好了不少,但尽力的缠斗仍然让他喘着粗气。
他眼睛张大,口水控制不住地在他干裂的嘴角滴下。
殇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剑,上面雕刻的纹路再一次诡谲地亮起,点点血雾飘飞而上,在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成功,便成仁!”
“冲啊——!”
悲壮的,不顾一切的冲锋!
章壹叁叁:争
殇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剑,剑身纂刻的纹路在此时变得更为透亮,他身上的血管发了疯似地爆裂开来,大量的血液从翘起血管的断口处涌出,浓郁到了实质的血气附着在大剑的表面,随着神秘纹路的鼓动,它的剑身正在一下一下地膨胀!
“这些狡诈的人类......”殇撕扯着自己的喉咙,粘稠的血液在他的眼角可怖地流出,化为空中的点点坚韧致命的血色尘沙,在他的周围盾牌似地环绕翻飞,“我们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权利,就因为你们的三言两语,就因为你们发聩腐烂的双眼双耳,就因为你们恶臭的灵魂,如此轻易地失去......该死,该死!”
殇扯开嗓门大吼,他身边的兽人战士再一次挥起手上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做出了最后一次冲锋!兄弟会的军队们再一次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盾,霍格一声令下,大盾后伸出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下一秒钟,五颜六色的霞光迅速汇聚,各式各样的魔弹暴雨般纷纷向前喷射,刹那间,殇面前的魔弹已有数十上百之多!
殇舔了舔嘴唇,他的牙缝之间也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手中的大剑自上而下猛砸,碎石纷飞间,一道道黑红色的血腥盾牌凭空立起,哔哔啵啵的声响触目惊心,这些看似脆弱柔软的盾牌竟是成功挡下了那么多强大的魔弹,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渊,吞噬着飞过来的所有攻击!
“我来挡住,你们给我把阵型冲散!咳咳......咳咳咳!”殇咳出了几口浓稠的红色粘液,这些是口水与血液的混合物,“兽人的未来,就靠我们来争取!”
“呵呵......兽人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泯灭!”霍格哈哈大笑,他手中的魔铳再次放射出兴奋的钝黄色油腻光芒,“这就是愚蠢的后果!”
殇面色狰狞,条条青筋在他的脑门上暴起,身上的毛发早已一片血红,狂暴的血雾从盾牌状化为了一只只利爪,肆无忌惮地冲散巨盾的士兵,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狂挥!
这是霍格没有预料到的庞大力量,这种压迫感极强的巨爪竟是由血雾构成,冲散了一双双臂膀架起的盾牌防线,血雾骤然变形,惨叫声四起,鲜艳透亮的血之花凭空绽放,这些血之花不仅仅由殇的血液构成,他们还吸收了士兵们的鲜血,花瓣伸展,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薄,越来越锋利!
“长官!这花瓣......太诡异了!我们必须散开,但这会给那些该死的畜生们可乘之机!”有一位士兵脱离了阵线,朝皱眉远眺的霍格大声说道。
“我......知道。”霍格必须要作出决断,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也有些兴奋呢......
霍格是兄弟会的统领,不错。他必须要使用自己的军事头脑来分析战况,做出最佳的人员调动。但他也是一名四魔纹高阶魔法骑士,号称五魔纹之下第一人,论个体战力来说,霍格绝对能够与一些五魔纹低阶术士相媲美了。
霍格的嘴角上钩,大声嚷叫着让士兵们散开阵型。旋即,他握紧了手中的魔铳,手中的四条魔纹蛛网般延展,完美无缺地包裹住魔铳的每一寸表面。
【无声丧钟】浑身漆黑,这一柄陪伴霍格多年的武器经过他双手的温养,早已变得驯服无比。
这柄魔铳在霍格魔力的刺激下,浑身竟从漆黑变成了幽幽的紫色!它正变得愈发清澈,愈发璀璨,愈发透亮!刹那之间,无数裂纹遍布魔铳的枪身,噼噼啪啪的碎裂声就像女孩嚼碎饼干一样爽脆明透,兄弟会头领的魔铳下一秒便化成了无数碎片,漂浮在霍格的手边!
“以吾之名!”
霍格举起了手,他的语调是高昂,兴奋的,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更恰当来说,就好像一只老虎看到了诱人的食物。霍格手边碎裂的魔铳在他的指尖块块拼凑,魔力化为了碎片的衍生,原本小小的魔铳化身吹胀了的气球,枪身透明澄澈,如同一个正在蕴养果实的暖床,一颗颗比原先庞大数倍的彩色魔弹正在旋转着飞速生成!剩下的碎片便组成了变形后魔铳的剩余部分,庞大的枪把能让霍格的两只手全部握上,枪口的收束器呈螺旋状,同样绽开一抹抹油亮绚丽的诡谲光芒。
正在全力驱使着血器的殇顿时心口感到一阵死寂般的寒意,他双耳一竖,一层厚厚的血污早已附上了虎兽人的眼球,他现在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依然拔出了地上的大剑,准而又准地指向了霍格魔铳的位置!
他身上的血液现在几近流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是如何战斗的。但为了争取兽人未来的权利,为了争取同伴们的生存,他必须要献出自己的一切!
“去!”果然,那些凭空炸开的血花按照霍格的预料,如失去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无力地化为一滩滩肮脏粘稠的血污落在地上,其中的小部分则是回到殇的身侧,充当他战力的一部分。
但是,接下来的攻击便全是冲着霍格而去!奔腾的血水飒飒地融化着地面的道路,炸开了袅袅灰黑的烟雾,以无可匹敌之势崩腾着向显得疯狂的霍格冲去!
“你是他们的头领!你只要死了......你只要死了!我们就可以获得胜利!”殇歇斯底里地大吼出声,他的毛发正在大批大批地脱落,露出了难看的粉色皮肉,但为了胜利,他便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哈哈!”为了保持整体的秩序,霍格必须要压抑自己内心暴烈的战斗欲望,操纵这一庞大的战争机器,但在战争机器失去作用的时候,强大的个体战力便派上了用场。
是,上层战力不止有这一个,但不可能都派到中央大街,另一些人必须要维持梵冈其他区域的治安,在查理的预想之中,霍格的存在便可以震慑住绝大一批胆敢上前破坏的兽人了。
“其他人,都给我让开,给老子看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力度炮!”一道道璀璨的蓝色霞光在霍格的眼中迷幻地抽离,聚合,狂暴的魔力涓流源源不断地涌向手中改变了的魔铳,温养了一两分钟的炮弹在此时终于成型!
螺旋状的收束器开始旋转,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血色浪潮也来到了他的头顶!
下一刻,他扣动了扳机——
吽——
足足有一个壮汉手臂那么粗的光柱直接射穿了滚滚血海,就好像烈火及冰,这些看上去无可匹敌的血雾竟是在霍格一炮之下散了个七七八八!霍格起手是往天上开的,因为这种子弹的属性是【湮灭】,能够摧毁与其接触的一切物品,这道光柱足足有上百米之长,若是在地上开了个大洞也就算了,万一直接把梵冈的居民连带着房子穿了个透心凉,那可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再来一炮!霍格张狂地笑着,面部肌肉高高翘起,强大的后坐力丝毫没有撼动这名强大的四魔纹魔法骑士,强大的狂风一波接着一波,掀飞了妄想从四面冲来的血箭,甚至将一旁想要赶来防御的军队都给掼飞了出去!
“怎么......这怎么可能!”殇用力张大嘴巴,剩下的血液迅速回到自己的身体,他大声喘气,用力撑着自己手中的大剑,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卑鄙的人类......卑鄙!”
霍格能够射出的这种魔弹也仅仅只有两发而已,手中的魔铳跨拉拉地碎裂,重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头儿!没办法了,我们带你撤离!”他身旁的兽人义勇军大多已失去了战意,“你可是珍贵的血器拥有者!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们就可以——”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血雾再次从殇的身上流出,只不过,这一次显得比之前稀薄了很多。它挡在了犹豫着撤离的兽人战士面前,为他们挡下稀疏射来的魔弹。
“走吧。”殇叹了口气,他的双腿正止不住地打颤,“快走!”
他的双眼因为缺失了必要的血液,失去了原来的功用。
他瞎了,他的喉咙也即将报废。
“但是——”
“——快走!我们被骗了......被骗了!所以,你们一定要把未来给争到手!不论如何!兴许......我们真的太过愚钝......”
一阵血雾化为强大的龙卷,将这些剩余不多的兽人战士们卷到了远处,但他面前的血色尘沙变得更加少了,在铺天盖地的魔弹之下,他手中的大剑出现了开裂。
“咳咳......”他咳出一口粘稠的血污,这已经无法再作为组成血雾的血液,“该死的,狡诈的人类......凭什么,凭什么......”
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的眸子变得血红,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还有机会......雅力士的王女,公主......只要杀了她——
殇猛然间想到了人类的狡诈,这兴许也是人类设下的圈套。
“该死,让他们逃了,还要追么——”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不用,交给兽人管理司的人处理就好。”这个声音显得很是戏谑,应该就是先前射出魔弹的那个人。
“继续射击!射击!射击!”
嘭!砰砰砰!面前的魔弹铺天盖地,狂风大作,在这宽敞的中央大街上,军队能够放开手脚随便乱炸,当然,损失后议。
滚滚烟尘飞舞,在空中吹来的风下缓缓消散。
殇黑着脸,双手撑着手中漆黑的大剑,上面的光泽已经消失。他貌似在小憩,但焦黑稀疏的毛皮显得触目惊心,身周还冒着焦糊的,发臭的烟。
啪嗒!
这柄剑碎了,它化成了细碎的粉尘,碎得一塌糊涂,连指缝都无法挽留,就好像浸入了另一个世界的一部分。
虎兽人的身体无力地倒下。
他死了。
地面上的血液浸湿了他光秃秃的皮肤,却不显得颓唐,甚至有几分悲壮。
章壹叁肆:无法隔绝的血腥气
上午,兽人管理司连带着值梦司沸腾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没有人去关心值梦司的日常检查,全司上下全都在隐隐担忧兽人叛乱到底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影响。
罕见地,值梦司的古旧大门竟是严严闭牢,上面繁复的花纹正逸散出一股亮蒙蒙的白光,这能够抵挡一些轻微的冲击,纽卡斯尔,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下定了决心,想要把兽人管理司的一切保全下来,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兄弟会的人来做便可。
“这下子该怎么办......”门内的值梦司员工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再这样下去,又得丢掉......”
“放心,这是兽人管理司的问题,又不是我们,”另一个人拍了拍担忧员工的背部,安慰似地笑了,“不过也真不幸,今天还得来这里当值,外面也吵得要死,不知道在干什么。”
值梦司的大门并不能阻隔外面的一切声音,只要稍微留点神,外面的一举一动便可听得一清二楚。
梅林无聊地翘起了小脚,一蹦一跳地在值梦司的大门周围踱步,在他的身后,马丁忧心忡忡地跟在身后,他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小家伙给抱到谢尔顿的旁边。但谢尔顿放心地把这个小孩儿交给了他,并说在今天上午,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就不要找他,他必须要参加解决兽人叛乱的情况讨论会议。
“还真倒霉......”马丁最终还是抱起了不断挣扎的梅林,“马林啊,我的小马林......乖乖的昂,不要跑到这扇门的周围,可能会有危险......”
梅林转过头来,眼神中埋怨和迷茫混杂,他并没有说话,身体也如提线木偶似地垂下,任由马丁摆布。
“门外貌似已经开始战斗了,听这个声音。”在小孩儿的脑海内,梅林平静地提醒马尔克斯,“马丁说得对,你也不该在这里乱跑,快点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啧啧!外面的炮仗声可真响啊.......”
门外已经依稀传来了疼痛的呻吟声,在这种较小的街道,那些杀伤力较大的武器是不允许使用的。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从大门的缝隙中缓缓渗入,让马丁皱起眉头。
旋即,他加快了脚步,往兽人管理司的会议室走去。
而此时的会议进行的并不是很顺畅,原因是理念不合。谢尔顿觉得应该把损失减到最小,兽人的败局是一定的,如果之后不想再出现今天这种惨案的话,一定要做好人类与兽人的协调工作。佩曼觉得可以和兽人进行一次谈判,既然这次涉及到的势力比较多,那么分赃肯定不匀,最终的受害人肯定是兽人,为了保障兽人和人类的和谐关系,兽人管理司应该临时做出一些举措,让兽人能够在梵冈的境遇不至于更差。
“在我看来,兽人对于人类而言,终究是一个威胁,查理国王也赞同这一点。”纽卡斯尔紧张地看了看身侧的两人,“把兽人全部驱逐出境,这个方法我觉得更顺理成章一些。”
“这看上去顺理成章么?”谢尔顿有些不快,“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冲突,你确定能够把相互之间的关系完完全全地隔离开来么?”
佩曼点头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对于这些兽人公寓的小型居民们也不公平。”
“他们只是兽人,只是一群愚蠢的野兽罢了,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纽卡斯尔嘴角抽搐,向来厌恶兽人的他自然是要斩草除根,“就借这个机会把他们赶出梵冈,就是我们兽人管理司存在的目的!”
“你......是在说什么?”谢尔顿面色阴沉,“我真没想到,没想到......”
这种人,真的可以坐上司长这个席位的?只要有相应的能力和知识,不论认知,便可让人才落实?这怎么可能!
“没想到什么?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纽卡斯尔僵硬地假笑,就好像吞进去了一颗极酸极酸的柠檬,“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请问,先前兽人公寓的那些参加救援的兽人应当怎样?”佩曼捂着自己的额头道。
“让他们只要救受伤的人类就可以了,”纽卡斯尔继续说道,“这很显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会议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我们是值梦司,你们是兽人管理司,”谢尔顿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颇有歇斯底里嫌疑的男人,“实际上,你知道的,纽卡斯尔先生,我们本毫无干系。”
“你们得帮我说话!那只黄鼠狼是听你的!”纽卡斯尔身体前倾,他黑色的眼袋正被不断拉长,“只要这样,只要......”
咚咚咚!大门被敲响了!
“谁?是谁!”纽卡斯尔的声音歇斯底里,“是那该死的——”
“我是马丁,我带小孩子过来,外面貌似有点不太平,所以我把孩子带到这里来了。”
佩曼没有丝毫掩饰地瞪了纽卡斯尔一眼,起身开门,见到梅林的脸蛋,她最终绽开笑颜,亲昵地捏了捏,用眼神示意马丁离开。
“你儿子倒是听话,来这个最安全的地方。”佩曼半开玩笑道,这顺便也把气氛打开少许。
“这里只算相对安全,”谢尔顿不想再在这个地方磨太多时间,“等等,你说什么?外面有点不太平?”
马丁神色一暗,把头凑近谢尔顿的耳边道:“已经开打了,兄弟会的人手不敢在这种狭小的街道用大规模杀伤性魔法武器。”
“什么时候?”谢尔顿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就是刚刚开始的,血腥味已经逐渐传进来了。”
佩曼一听到这句话,立马迈开步子,神色严峻,走出了会议室。
“我要去检查值梦司,你们先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在梅林的脑海中,梅林和马尔克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莫尔已经派出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们是让他去观察局势的,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自然会回来。”
“但已经开打了,不是么?”马尔克斯不解道。
“还没波及到这里,如果兽人管理司遭了殃,那么在旁边的值梦司也恐怕难以脱逃。”
“是啊,也不知道爸爸会怎么做......”
“反正,他的第一首要是保护你,其次才是保护值梦司的完整,再说了,以他三魔纹的实力,应该对付一些普通的兽人士兵没什么难度。只怕......出了什么幺蛾子。”
但这么想是不是有些悲观了呢?马尔克斯并不希望谢尔顿出什么事情,毕竟自己之后还要靠着他生活下去......万一换一位父亲......他并不想。
梅林向前走了两步,投入谢尔顿的怀抱,他小心地哼哼了两下,道:“外面好像在打架,马丁叔叔让我不要乱跑。”
“他说得对。”谢尔顿站起身来,“不过,我们不该在这里停留了,得去把兽人救援小队召集起来。我们走吧。”
纽卡斯尔面上僵住了,似乎没有人听到他说话。
嘿呦一声,谢尔顿将梅林抱起,就好像没有看见兽人管理司的司长一样,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一出门,一股温热粘稠的气息顿时冲着两人的鼻腔扑来。
那么粘稠的血腥气......这怎么可能!谢尔顿觉得自己胃里的东西一阵翻涌,自己身边的梅林轻轻咳嗽,想必也不是那么好受。
“怎么回事?”谢尔顿吞了口唾沫,眼中魔力骤闪,两个虚幻的面具随之罩上。
这一股味道顿时消失不见。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刚才味道的来源——值梦司的大门。
黑红色的血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透过门缝流了出来,这甚至不能说是血液......
因为它不像一般流体一样流动,而是像胶状——
它竟是跳了起来!不,它现在浮在空中......很是诡谲!两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再有什么异动,谢尔顿便会头也不回地跑走。
这团血液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有所动作,反倒是就此停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谢尔顿拉着梅林的小手,一边嘟囔,一遍朝靠近兽人管理司的地下室走去。
现在,由兽人公寓内居民自发开展的救援小组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章壹叁伍:巴鲁斯,灵魂的火焰
昏暗的阶梯蜿蜿蜒蜒,道旁却没有用来照明的东西,若现在不是白天,那定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梅林已经可以隐约听见下方传来的叫嚷声。
“第三组!第三组去洋甘菊街!还有,不要把伤员直接放在这里,我不是说了么!杨,你带着第二组去香兰街附近搜寻伤员,【门】的术式就在那里,快点过去,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谢尔顿先生对我们的期待!还有......我们背负的东西.....可是兽人在雅力士的未来!”这股声音瓮声瓮气,梅林很耳熟,应该是猪人三兄弟中的其中一位。
梅林向来分不大清楚同种族的兽人长相,事实上大多数人类都分不大清楚,就好像兽人也分不清人类一般。根据初步判断,梅林认为,这个声音的来源应该是头脑稍微好一点的凯。
谢尔顿看到梅林加快了脚步,旋即温和地笑了笑,干脆把他直接一揽子抱起,噔噔噔走下了楼梯。
幸亏底下开辟出来的地下室有灯光的照明,那些工作人员也总算是派上了些用场,否则谢尔顿可能会亲自把他们扔到街上,甚至都没有兽人有用的员工就应该收拾收拾东西从这里滚出去......
“爸爸,你看,全都是兽人耶。”
梅林透过地下室的灯光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兽人正或慌乱,或镇静,或急躁地进进出出,【门】术式以光门的形式出现。光芒颤抖之间,飞舞的血液,沉重的喘息,凝重的眼角,压迫到极致的低吼声纷繁乱杂,却恰恰符合现在的气氛。
“啊,是谢尔顿先生!您好,很抱歉,现在没有给您落脚的地方!”凯朝他挥了挥手,眼中闪过半分畏缩,看来是被那天的经历吓得不惨。
“我只是过来看看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谢尔顿看到一些兽人身上零星挂了彩,“看来已经开打了是么,抢救回来的伤员都安置到另外一处地方,我让人在那里设置了恢复术式,只要等到能站起来走路以后,就立刻把人送走,迎接下一批......”
“恩,我们现在已经陆续接到了三四批伤员了,正在恢复中,第一批马上就可以放出,迎接第五批......”
“你们,没事吧,在战斗发生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谢尔顿眼神一暗,他明明就看见了很多受伤的兽人正要进行不知道第几次救援行动,“这场战斗注定不会那么快结束,所谓兽人义勇军的人手有很多,根据报告,梵冈上下基本上全都陷入了战火之中。”
“一群疯子......”凯咬牙,他的语气有些松弛,“希望,我的两个哥哥们能够安全归来啊......我们的人有受伤的,但都不是太严重。”
“我来给你们进行一下简单的治疗吧,说实话,我不擅长这类符文魔法......”
谢尔顿抬起手来,淡棕色的魔纹小心翼翼地绕上手腕,一抹绿色的温和光芒居高临下地朝下翻涌,弹跳,就如一泓温婉的清泉落到坚硬的大石之上,砸了个七零八落。
这股绿色的光芒旋即分成了许多份,无论是受伤与否,谢尔顿都打算给这里的兽人们上一些简单的提神魔法和初级疗愈,起码,他们的身体不会过于疲惫。
“哇,这是什么?好舒服......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
“我也是......这种绿色的光芒.......”
谢尔顿看到自己的术式成功在兽人身上起了作用,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作用应该不在这里,于是,他带着梅林一起转过身去,准备上楼。
突然,一阵痛苦的嘶吼随着沉重的跌跤声猛砸在了地下室的地板上。
“来人啊,快点来人!给我的哥哥包扎一下,他的耳朵,他的左耳被兽人义勇军该死的狼兽人给砍断了!”
“等等......为什么?”梅林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
鲜血......全都是血液!红彤彤的,正在分股分股冒出的血液!抱着他的是另外一个猪兽人——他是钧。
看来这是两位弟弟的哥哥了.......那个傻乎乎的杨。
他的头顶也有一个焦糊的创口,这很明显就是魔弹砸出的伤痕,上面已经结出了一个疤,这应该是灼烧产生的焦疤吧。
“我求求你们,就耽误你们几分钟的时间,给我哥哥包扎.......包扎一下!呜......求你们了!”、
这种吼声甚至穿透了数米厚的地面,传到了兽人管理司的地面。可惜,这声悲惨的请求并没有在地上停留半分,便迅速消散。
所有兽人的动作都再次微微一滞,低声嘶语隐约间生根发芽。
“哥!”凯看到昏迷不醒的杨,面色顿时变得刷白,他的双眼近乎是瞬间充斥着闪亮的水分,最终眼球包裹不住,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流下。
“我来吧。”谢尔顿叹了口气,再次抬手,同先前不一样,他手上的魔纹显得更加灿烂,更加明亮了,“以吾之名!”
一阵强光笼罩,甚至都到了令人目眩的程度。
“唔!”凯缩了缩脖子,他的喉咙不禁发酸。
温暖的感觉在他的周围笼罩,就如一条轻柔的毛毯,抚慰着他的心房。应该不会出事......绝对不会出事......
术式结束,谢尔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身拉着梅林上楼。
身后传来欣喜而又哽咽的叫喊声:“谢谢您!谢尔顿先生!呜呜......您真是......不行,要快点进入状态.......第一组的人,快点了,三分钟轮换!我之后到第四组作为组长,由菲来顶班!”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值梦司区域传来!
“怎么回事?”谢尔顿皱起眉头,他看着身旁的梅林,心头浮上一阵惊恐。
他快速拖着梅林上了楼,将位于地面上的暗门啪地一下关得严严实实,手中的魔力再次涌动,连续三道防护术式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强烈冲击了。
“不好......不好了!梅林大人......您瞧,外面,外面......”
透明色的莫尔慌张地从墙壁之间挤出,于半空中飘了来,落入梅林的手中。
嗯?怎么了?梅林吞了口唾沫,左手抓了抓谢尔顿的大手,想要取得一些慰藉。他开始发怵了。
嘭——!!
滚滚灰黑色的浓烟!
血气!几乎凝固成实体的血气!
值梦司的大门,哐当一声飞出,脱离了门栓的束缚,直勾勾地扑在途中的数人身上,以无可匹敌之势撞击在大厅内的墙壁之上。
血浆滴落,门后的数人早已没了动作,甚至可以说是嵌在墙上。
“一个,都不要留下。”
直挺挺横在门口的,正是一柄闪烁着猩红血光的巨刃。巨刃旁屹立着一名肌肉健硕的狼兽人,他身披深灰色铠甲,汩汩血雾正从铠甲的缝隙间流泻出来。
在狼兽人身侧聚集着一大堆兽人义勇军的战士,他们看上去虽然没有为首的狼兽人一般强大,但梅林觉得,打这些没有什么实战能力的术士们,梅林觉得肯定可以一个打十个了。
尖叫声与怒吼声接踵而至,甚至化作了一阵阵冲击波,刮得谢尔顿的衣角不断颤动。门外的阳光一下子射进来,看到街道的景象,谢尔顿的瞳孔不免微微皱缩。
歪七扭八的尸体......焦黑的躯壳,还有洞穿的头颅,一分两半的腰腹......
谢尔顿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在值梦司周围的区域设防。
“快跑!”谢尔顿抱起梅林,飞奔着朝向值梦司远处的角落跑去。他特地在那里设立了一个简单的传送术式,这样的话,若是自己没能幸免,梅林也能够从这里逃脱。
很可惜,一阵强大的血雾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谢尔顿一跺脚,根根尖利的石笋从脚尖突起,直直地扎向凝实有力的血雾,抱着梅林的话,他的实力受到了一部分限制。
然而,这些尖利的石笋一触碰到血雾便噼里啪啦地爆碎,就好像有无数瓣无形的刀片切削而过,大喇喇地碎成了数十块!
这是......什么东西!谢尔顿的脚步紧张地停下,他放下了手上的梅林,他不敢用手触碰面前的血雾,自己要是敢碰的话,自己的手也会变成刚才那样的吧......
“把所有活着的人类全部杀光!”狼兽人转过头去,他的双眼赤红,语气不带丝毫情感。
“是!”
他们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只有十米,五米......谢尔顿甚至都可以看到尖利刀刃反射出来的霞光,是刺人的疼。
“爸爸......怎么办......”梅林手中的莫尔正慌张地攒动,但他硬是不放他出来,“我们,应该可以逃出去的,是么?”
“嗯......我们会逃出去的......”谢尔顿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因为他发现,自己身后的血墙正离自己愈发近了!
“以吾之名!”谢尔顿没办法,身周炸开一圈石柱,表面魔纹缠绕,在他魔力的操纵之下,这些石柱竟是旋转着悬空,形状也快速变得扁尖,一声令下,这些石矛破却着周围的空气,迅捷地飞向朝他冲来的兽人战士!
效果斐然!兽人战士们承受不住已到达四魔纹阶段的魔力具现化的冲击,纷纷倒退开去!这些被冲开的石矛并没有就此歪斜着扎进墙壁,反倒是继续旋转着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然而......那名看上去就必定是首领的狼兽人走上前去,只见他抬起手,巨剑的厉芒唰唰连闪,带着符文魔力的石矛瞬间破碎!
“怎么可能......”谢尔顿转头看向身后,发现血雾已离自己只有小半米远......面前的狼兽人正朝着自己扑来......
“梅林!你不是有力量的么!快点,要来不及了!”小孩儿的意识之内,马尔克斯正在对梅林发出强烈的控诉。
“没事,谢尔顿还有力量,慢慢打也不要急,再说了,这种血雾,火一烧就开了。”梦魇的声音显得很是戏谑,“对了,谢尔顿的魔力属性主要是土元素符文魔力吧......”
“我要把莫尔放出来了——”
“——巴鲁斯!”一声歇斯底里却熟悉的巨吼穿过了身后血雾的桎梏,直达众人的耳窍!
灼热......太热了......梅林身后的空气温度猛然上升,一个奇亮的光点从血雾的中央破开,点点青烟如千军万马,器宇轩昂地破开由血气组成的墙垣!
“马丁!”谢尔顿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有预料到马丁的出现。
但他更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他竟然!
巴鲁斯,原初术式之一,燃却自己的灵魂,散发出刹那间的光彩,爆发出骤然的热量,这种由灵魂深处传达出来的能量是极其巨大的。无论是刻印了魔纹,还是没有刻印,都可以使用这一招。但每个人一生之中只能使用一次,这便是他生命的最终时刻。
这面墙壁就这么败逃似地散了!就这么,散开了.......
一阵灼热的风在呆愣的谢尔顿身边划过,马丁的脸庞带笑,手中澄黄色的烈焰没有任何凭依地燃起,让胆敢攻上来的兽人们痛叫着退却。
“快退后。”马丁笑了,“谢尔顿先生,马林小朋友,我作为下属,保护上司是我的职责。”
谢尔顿听话地退后两步,拉起梅林,旋即向后迅速撤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使用了这个术式,就停不下来了!你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谢尔顿转过头去,半是感慨,半是狂躁地吼道。
马丁的身体已经开始燃烧,他并没有学过很正统的格斗术,在这种令人晕眩的热量下,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也只好做出滑稽的挥动,以及鲁莽的冲拳。
这种热量实在是太大了,连为首的狼兽人都退后了两三步,他皱起眉头,刚刚被刮到了一下,手上的毛皮甚至都已经化成了飞灰,连翻卷的余地都没有。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很显然,兽人并不知道原初术式到底是什么,“给我滚开!”
“哈哈!哈哈哈哈!这些无趣的东西......愚蠢的野兽!终究是怕火的,哈哈哈!”马丁的脚部也开始燃烧了起来,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
事实上,他现在的动作都是凭本能完成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挪动自己的身体了,他可能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这种感觉真奇怪。
“该死!给我让开!”狼兽人本能地劈上一剑,却被一道暴起的火焰给拦下,“小的们,他撑不了多久,先到别的地方,我把他给解决了!”
“好!”叫吼声相对于火焰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已经是九牛一毛了。
谢尔顿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地看着马丁的情况。
“这片火焰就好像一朵花一样,这是什么花呢?”梅林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尖尖胖胖的花瓣,中间还有一小点花蕊。”
谢尔顿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觉上面全是汗。
他莫名其妙地不想走了,孩子的养父就这样抬手,一个石柱在梅林的脚底升起,将其抬到兽人战士们无可触及的高度,无数亮晶晶的魔力纹路在石柱上缠绕,不断加固着石柱的质地,使其不被摧毁。
两人看着马丁燃烧的身躯,一言不发。梅林一屁股坐在石柱上,两腿岔开,满脸是泪。
忽然,一声响亮清脆的话从烈焰之中传来,火焰冲天而起。
“下辈子,我要当上司!你的顶头上司!记住,我也要救你一命,请你到我家里喝茶!在黑夜里!”
那是一簇巨大的雪绒花,燃烧的雪绒花,为黑魆魆的,近乎绝望的值梦司点亮了第一束光。
章壹叁陆:脆裂的体态
谢尔顿打算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梅林若是没有他照顾可能会出问题,还因为值梦司的生活对他有所牵绊,兴许,这就是可笑而有趣的心理转折吧......
梅林的父亲,值梦司的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看着面前的面前被冲天大火阻隔着的兽人,神色坚毅,手中闪烁起迷蒙的淡蓝色光芒,在他的眼中,自己身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换。
“以吾之名!”他抬起了手,眉头微微皱起,手臂上的魔纹大幅度延展,肉眼可见地,以他为中心的空间兀地翻转扭曲!
【幻!】
只是一句急促有力的魔呓,竟是将面前的光景弄得歪七扭八!梅林圣地独特的幻术,没有准备之下,四魔纹的谢尔顿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冲天而起的大火就像一张卷起的纸,连带着那些分不清天南西北的兽人一道蜷缩扭曲,在一声声惊呼之中,谢尔顿退后两步,深深呼吸,手臂上的魔纹迅速退却,半秒以后,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棕色魔纹从皮下浮现。
他在替换不同属性的符文魔力纹路,这样的话,在释放幻术争取的时间内,他必须要拿出自己最拿手的土属性魔法,才能争取一丝丝的胜算。
“呵呵......这看来是真不负责啊......”谢尔顿想起值梦司的梦魇样本已经悉数转移,其他的撤离工作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心头不由得涌现半分自豪,“只是一个综合事务管理顾问......我有必要做到这么多么?”
但马丁只是值梦司的一个普通员工而已......他有必要做到这么多么?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和我们梦魇确实不一样。啧啧......”梅林在小孩儿的意识中有趣地看戏,“在梦魇的世界里,没有交谈,只有吞噬。”
“马丁真的死了?”马尔克斯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
“一个蠢货,就这么烧尽了自己的灵魂,明明没什么用处......”梦魇的声音很低沉,“这样的话,他再也没有解脱的那个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任何生物的最终核心永远是灵魂,包含在其中的力量是无可估量的,因此,灵魂也是我们的重要养分。”梅林透过小孩儿的身体看到谢尔顿双手抬起,嘴中正源源不断地念着什么,“看来你所谓的父亲要动真格了。”
“但......如果他真的打不过的话,你必须要帮我把他给救下来!懂了么!”马尔克斯吵得梅林有些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梅林依旧坐在布满光带的石柱上,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应该可以拖一点时间......”谢尔顿直接半蹲,将自己的右手贴在地面上,魔力涓流滚滚泄出。
刷拉!刷拉!刷拉!
一根根石柱冲天而起,但身边的地面竟然没有爆开分毫!待梅林回过神来,谢尔顿身周的地面竟是全部布满了棕黄色的魔力纹路!
【以吾之名】
【镇东南,镇西北,镇苍天,镇大地】
【无可匹敌之力,无可桎梏之能】
【森罗万象!】
轰隆隆——!!!
这些石柱忽然根根爆碎,灰尘散去之间,一柄柄石剑从中显现,光芒流转,魔纹密布,这些石剑的硬度和锋利程度丝毫不比那些用精铁制成的上乘剑差!
“对不住了.......”谢尔顿猛地睁开双眼,他的右手指挥似地朝后一挥,那一柄柄石剑忽然放出了璀璨无比的光芒!
“什么......该死的东西!”兽人们还在承受着空间错乱的不适,现在又在不远处看到了突兀的灯光,自然是有些惊慌。
“不要慌张,这只是人类设下的法术,只要找到窍门,一定可以破除!”狼兽人朝身边的同伴们大吼,自己手中的血气不断挥舞,犁平周围灼热的火焰,“该死,这个火焰.......一定要快点破除才是!”
殇明明交给他如此重要的吩咐,他必须要做到尽善尽美。这是兽人的希望,这可是他们争取权利的唯一机会!
“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都是,你们这些人类!”
庞大的鲜血洪流正在这篇芜杂的空间内肆意冲刷,很快地,这片幻象便承受不住,咔啦啦地崩碎开来!
双脚终于踏上了坚硬的地面,兽人战士们旋即松了口气,他们发现,兽人管理司的常驻守卫已经装备整齐,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这些臭鱼烂虾终于到场了......”狼兽人舔了舔嘴唇,脸上展露出狰狞残忍的笑容,“只要把你们杀光,把这里摧毁......便可以达成了.......”
狼兽人收到的任务便是这样,手持血器的他现在可不怕任何人,只要来一个,他便能杀一个!
兽人管理司的守卫纷纷举起手中的魔杖,口中或颤抖,或恐惧地咏唱魔呓,各种各样的魔力光辉闪烁,足足有人拳头那么大的魔法弹雨点般朝着铺天盖地的血雾轰去!
“哈哈!你们这些孬弱的攻击,只配给我挠痒痒!”狼兽人哈哈大笑,就似在奏响轰鸣的乐章,这些血雾组成了一道柔软的墙壁,把五颜六色的魔法弹悉数挡下。
“该是反击的时候了!”狼兽人眼球暴突,身上铠甲的缝隙间流出更多的血液,一柄柄血液大剑带着点点血珠成型,一声令下,他带着身旁的兽人战士一道向前冲锋。
“呜啊!”
“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一时间,这些没能接受正规训练的守卫们被冲得人仰马翻,一柄柄利刃刺入他们的胸口,血液横流,尸体无力地一具具瘫倒,很快地,这些守卫逃的逃,散的散,瞬间便没了踪影。
简直是一边倒的战斗。
而现在的兽人管理司司长,纽卡斯尔,现在又在何处?
没人能够知道,兴许他是死了,兴许他躲起来了......
“为什么......”
谢尔顿身周的魔力光辉已经逐渐暗淡,在身边一支支宝剑的环绕下,赶到的兽人战士们并不敢靠前,他身后的石柱上,一名小男孩正用一种冷厉的眼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兽人们。
两人的眼中都闪耀着符文魔力的光辉,一个是棕色,一个则是迷蒙的深蓝色。
【以吾心为证,以吾力为媒】
【金石为开!】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刹那间,无数道晶亮的裂纹出现在边旋转边颤抖的石剑上,碎裂声随即哔哔啵啵地爆响。本以为突兀化成碎块的石剑会化为无力的废物掉落在地,然而,空中的那一道道光芒仍未熄灭!
谢尔顿面色阴沉,眸中凶光连闪,双手猛地握拳,身后的这道道光芒顿时变得璀璨万分,让在场的所有兽人都睁不开双眼。
“唔啊啊,我的眼睛!”
“该死......这,我看不清东西了......”
那名狼兽人首领使用血雾挡住了刺眼的光芒,他发现,这种光芒竟是不断消融着血器为他制造出来的血雾!
“什么东西......”他吐了口唾沫,面色扭曲。
刺眼的光芒很快便暗了下来,若是再不停下来的话,在场的所有兽人怕不是要脱一块皮。
“在场的所有员工全部散开!”为了确保不会误伤到别人,谢尔顿再次大吼,“你们这些无理取闹的野兽......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光芒的尽头,原本墨黑的石剑竟是变得晶莹透亮,斑驳的镜面闪烁着令人晕眩的光。
这些石剑居然在谢尔顿的一句话之下,变成了无比坚硬锋利的水晶剑!上面很明显是有术式附着,锋锐的气息,甚至连看上去都觉得自己的眼球被斩裂开来!
“看来,你的‘父亲’是不会手下留情了。”梅林乐呵呵地对马尔克斯说道,“我们看来只要坐着看戏就行。”
“嗯。”马尔克斯仍然有些担忧,但是看到谢尔顿如此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吊起的心便一点点放了下来。
狼兽人显然是很受屈辱,愤懑的情感在他的脸上一展无余:“士兵们,给我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杀掉!”
“哼,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呢!”
谢尔顿的手朝前猛地一挥,身后旋转着的根根水晶剑破空而行,这些兽人还没来得及触及他的衣角,便被飞旋着的水晶剑给洞穿了身体。
“啊啊——!”
“可恶......唔......”
赶来的兽人义勇军在此时已死了个七七八八!
狼兽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谢尔顿变出的水晶剑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大剑一挥,身周的血雾纷纷凝结,化作一面面人脸大小的鲜血盾牌阻挡这些利剑的去路。
叮!叮叮!
火星飞溅!极致锋锐的水晶剑一遇到这些血雾便开始与其进行激烈的抗衡,这些血雾化成的盾牌在强烈的切削之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就像一根手指顶着布片一样,谢尔顿放出的最大杀招被险而又险地挡下!
“怎么可能......”谢尔顿的脸色不大好,这可是他的最强术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魔力,本以为能够将这些兽人全部斩杀,但出乎意料,还有一个狼兽人以自己变出的奇特血雾挡下这一杀招。
“嗬......嗬......”谢尔顿将手向前一拽,一柄柄水晶剑瞬间停止,接下来开始逆着原来的方向开始旋转!
他要将这些水晶剑收回,重新化作他的魔力!
“你......杀了我的兄弟,还想走!”
接踵而至的是裹挟着强大怒意的激烈吼声!
在谢尔顿惊异的目光之下,这些布片似的血盾纷纷化作一张张深不见底的大嘴,将这些水晶剑一吞而尽!
谢尔顿和水晶剑的联系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绝不可能......不可能!”谢尔顿的指尖亮起了缠绕的魔力光辉,两道石墙在最后剩下的狼兽人身周拔起,“不允许......你再前进一步!”
双手一合,两道石墙迅速朝中间平滑,啪地一声巨响,还未等狼兽人反应过来,坚硬的石墙早已合拢在一起......
“嗬......嗬......”
谢尔顿满头大汗,刚刚使用的术式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魔力,阵阵虚弱感隐隐约约从他的身体内部浮现。
“爸爸,你没事吧?”梅林担忧地从石柱的另一端爬了出来,“我们,快走吧?”
“嗯......嗯。”
谢尔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原先穿过值梦司大门的血球估计也应该是狼兽人搞的鬼。但他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兽人义勇军会出动如此庞大的力量,来攻占这么一个小小的值梦司——
等等!
谢尔顿猛地睁大了眼睛,在值梦司旁边可连着兽人管理司!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将兽人管理司彻底破坏!
但他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力量了......
谢尔顿眯着眼睛,他的嘴唇发干,双手无力地撑着顶起梅林的石柱,身上鼓起的魔纹逐渐黯淡。
应该带上自己的栗木魔杖的......
咔嚓!
刚刚两块夹起的石板出现了血色裂纹!就好像......这块石板受到了未知力量的污染!谢尔顿发现,自己和这两块石板的联系也消失了!
“令人尊敬的对手。”对方的声音带着冷漠,揶揄,和杀意,“很可惜......”
啪!一只灰扑扑的狼爪从厚厚的石板中穿出,紧接着是布满灰尘的铠甲,有力的狼尾,以及那只坚韧有力的头颅。
“怎么......可能......”谢尔顿轻声喃喃道,“这怎么......”
石柱上的梅林吞了口唾沫,偌大的值梦司大厅现在竟兀地感到如此逼仄,他亲眼看着一滴滴冷汗从谢尔顿的皮肤表面沁出,再缓缓滑落,打湿了他的领口。
“你们人类......只会一些唬人的小把戏......”
狼兽人举起了手,一大颗一大颗的血液从指尖渗出,无视重力飘到了空中。
“吼——!”狼兽人突然发出了不像狼嚎的叫声!
实际上,这根本就不像任何一种野兽的叫声,反倒是像他们的集合。
嘎吱......嘎吱......
“什么东西!”谢尔顿退后两步,手上的魔纹断断续续地浮现,但在暴起的血光之下显得无力了很多。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先前谢尔顿捅杀的兽人尸体上传出,只见这一具具尸体抽搐着扭曲,原本凝固的血液恢复流动,它们颤抖着上下飘动,无一例外地朝向狼兽人头顶的那个血球飞去!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示。】
狼兽人朝前忽地扔出自己手中的大剑,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深厚,似乎在一张嘴的背后,有一万张嘴同时和他用同种语调,同种频率说话。
在谢尔顿的眼皮底下,没有丝毫魔力波动,这柄大剑竟是不合常理地剑尖朝下悬在空中!
“唔......”
谢尔顿再次唤出了一柄石剑,这一次,他直接一把抓住,握在自己的手中,再不通过肉体直接刻印魔纹就没时间了。
转眼之间,先前一道前来的兽人义勇军的尸体齐齐扭转,就像一块块被挤干了的抹布,他们的血液被狼兽人头顶的血球吸得一干二净!
谢尔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嘭!狼兽人身上的铠甲猛然爆裂,露出了他的毛发,以及整整齐齐的肌肉。
但这一切都是血红无比的!他将这些血液都化为了己有!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谢尔顿不明白......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示!】
狼兽人的双眼骤然变红,彻彻亮的瞳心中充溢着疯狂的光芒,面前的大剑忽然回到狼兽人的手中。
他身上的血红被这柄纂刻着神秘花纹的大剑给吸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血球轰然破碎,炸裂成一滩滩血水,翻滚着落在值梦司的地面上。
“呜哟哟——”
一种完全不属于狼兽人的声音令人晕眩地出现,谢尔顿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能把梅林保下来。
他应该当机立断,带着梅林跑掉的。现在,一切都完了......
一道道血影从血泊中立起,他们体型各异,种族各异,但他们的脸上只有一双令人恐惧得打颤的眸子!
他们齐齐地发出了响亮的嚎叫声,整齐划一地把手掏进了剩下的血液之中,就好像这简简单单的血液中隐藏着巨大的世界。
他们竟然真的掏出了形态各异的武器,虽然算是半流体,但光看整齐的镜面,血红的反光便可知道这些武器定是不凡!
仅仅是半分钟之内,这些血影便布满了整个值梦司大厅!
“无论这里是哪里......我今天都要给他踏平了!”
狼兽人的双眼忽地流出了粘稠的血液,手上大剑表面的纹路齐齐亮起,一层油亮的暗红色血雾翻滚着附着其上。
铛!他朝前踏出了一步,排山倒海的巨响在值梦司大厅内回荡!
谢尔顿晕晕乎乎之间,他似乎看到一片尸山血海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他自己站在血海的中央,被一道又一道拔地而起的血腥触手桎梏住五脏六腑,自己的恐惧正在无边地放大!
狼兽人哈哈大笑,身周的血影肆意咆哮,他们挥舞着砍削着能破坏的一切,自己则是朝虚弱的谢尔顿一步一步地踏去!
噔!噔!噔!
每踏一步,坚硬的地面便爆裂一块,仅仅是三步,却跨越了数十步的距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名持有血器的强大狼兽人便移至谢尔顿的身边!
谢尔顿能够闻到这股浓郁的血腥味。
高出男人一个头的狼兽人俯视着谢尔顿,手臂抬起,虬结的肌肉有节律地鼓胀,手上的大剑旋即从上而下地挥下。
谢尔顿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失去了意识,他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他兴许是死了——
嘭!这股巨力甚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纷纷翻卷,灰尘飘飞,石块挪动,一道血红的光在空间中竟是刻下了近乎不可磨灭的痕迹。
“嗯!”
狼兽人惊愕地看着面前单手握着大剑剑锋的梅林。
梅林又长大了,现在变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但相对于狼兽人的体型,仍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的身上依然披着那深黑色的衣衫,只不过变大了些许,上面的花瓣貌似比先前流动得更为顺畅。
在漆黑的深处,似乎又多了点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
狼兽人看着悬停在空中,面色冰凉的梅林的手,心中顿觉恐惧。
“嘁。”
握着剑锋的手已变得漆黑,失去了原先血肉的质感,令人心悸的光泽淡淡闪烁,时不时闪过的蓝色絮状光带更是增添了一副诡谲。
“这副皮囊......还是太过于脆弱。”
梅林低头看着自己虎口一道细碎银亮的裂纹,脸上表情就好像摔碎了一个心爱的茶杯。
他的双眼早已从金黄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晶蓝。
章壹叁柒:底牌之一
“咕嗯......”
狼兽人咬紧牙关,面对再也无法前进半分的剑刃,身上的血气令人反胃地不断蠕动,他的整个身体在禁不住地颤抖!
这是从生命层次上的碾压......怎么可能!
“嘟——嘟——”
一阵又一阵的警报声在值梦司大厅内尖啸似地响起。这兴许是值梦司百年来第一次进入如此严峻的梦魇入侵警告,埋藏在值梦司地底的【原初之符文】甚至都没有办法触及到梅林体内的真正生命层次,给予的提醒当然要是最高级别。
当然,现在的值梦司根本没有几个人,唯一能够感觉得到警报的谢尔顿还被梅林的魔力给藏到了用魔力强行开辟出的空间之中。
“呵呵......”梅林抬了抬手,他身上的长衣正在无风飘飞,即使他的右手已经出现裂纹,但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变化。
如同深海中冒出的滚滚泡沫,棉絮一般的蓝紫色魔力从梅林皮下出现,源源不断地修补着男孩手中的裂缝,但开裂的态势依然没有减缓,甚至更有过之。
“该死.......”梅林啐了一口,眼中寒芒顿闪,“你还想耀武扬威到什么时候?”
咔喇喇——
梅林周围的地面忽然冒出了诡异的蓝光,紧接着,石块开裂,这一股股蓝光更是放肆地射出,令人心悸的魔力光斑带着点点符文的辉光从裂缝中滚滚而来。
“什么......什么东西!古代的血影们,把前方的阻碍全部清除!”狼兽人不敢再退,他只好以攻代守,双手继续发力,手中的大剑再次下压!
咔嚓!
“戚!”梅林右手腕竟是在这一股巨力之下径直碎裂,这让狼兽人都没有想到,在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哈哈!你也不过如此......”狼兽人哈哈大笑,“兽人的力量是无可匹敌的!”
要知道,刚才梅林手腕上承受的力道可是三股力量迭加起来的结果。第一股是狼兽人手臂本身的力量,第二股是血器本身的力量,而第三股则是运用狼兽人体内血液附着在手臂上而增加的力量,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只是一瞬之间就会被劈成两半了,然而面前的这个小孩......
他竟然硬生生撑住了自己的一次攻击,并且还显得如此游刃有余,连半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出现一丝!但事实上,他的手腕已经被自己砍掉了!
梅林看着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已经变成全黑色晶簇的手掌,神色复杂。
他没有管狼兽人的下一步行动,荒谬地自言自语道:“这副身体......还太过脆弱.......像这种借用命运的渣滓都可以.......”
“你竟然敢叫我渣滓!”狼兽人面孔一胀,身上的毛发猛然膨起,“你竟敢叫我渣滓!”
“哦豁?”梅林双眼微眯,用一种不屑到极致的眼神睨着狼兽人愤怒的面容,“我没有问你名号,便是最简单的证明。”
仅仅是一抬手,无数双深邃神秘的眼睛从地面的裂缝中打开,咔喇喇的声音随着碎石的翻飞一道传出,那些朝着光柱直扑而来的血影齐齐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再也不动。
忽然,他们身上密密麻麻地打开了无数道裂缝,那是一只只布满蓝色血丝的,深邃的蓝紫色双眼!原本令人心悸的血红色染上了一层更加凄然的蓝......
他们正在肆无忌惮地扩张,不,是侵染!只是短短一瞬,这些双眼便活了似地,在这些血影身上毫无边际地晃动!一阵阵痛苦的吼声传来,为这一片嘈杂的空间中平添几分心悸!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下了什么妖术!”狼兽人被吓得怔了一下,“给我去死!该死的怪物!”
“你明明自己就是一个被污染了的怪物,还说自己是怪物.......”
梅林不屑地笑了,他左手抬起,中指和食指并牢,貌作无辜地歪了歪头。
啪地一声,他打了个带着蓝色火星的响指。
“呜啊啊——!!”
方才气势汹汹的血影现在全部被梅林放出的梦魇魔力所侵染,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球转动得越来越快,血丝越来越多......
嗡——
惊天动地的一声震响,值梦司大厅穹顶的石屑都为之震下,狼兽人貌似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响声,他面色扭曲,嘴里不知道在咒骂着什么,双耳竟是喷出一小缕血液。
他定是聋了。
“该死......该死——嗬......嗬......”狼兽人睁大双眼,他的嘴角长大,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情况,一口鲜血又是自口中喷出。
“【命运】这一套,在这片以时光为主的大陆上,可不管用!你手上的命运之器......无论破坏哪一个,另一个都得跟着破灭!”梅林哈哈大笑,他的左手抬起,符文光辉缓缓流淌,系起了断掉的右腕。
紧接着,一条蓝色的光带从断口处流出,链接至梅林的右手之上。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
“有谁和你说过,我是人类了?”梅林嘴角残忍地咧开,细而长的舌头一抹而过,“以及,没想到你会那么弱小......单凭生命层次的差距就可以完全碾压.......一点意思都没有。”
再一声响指,周围血影身上的,以及地上的眼睛猛然变换,他们从中裂开,从眼瞳处均匀分成五块,颜色从蓝色变黑,其中的血丝同样错落有致地分离,化成黑色花瓣的脉络。
“高贵的梦魇可不会以这种丑陋的方式打斗。”梅林双眼微弯,隐形的莫尔听从吩咐蓦然显现,“看好了......”
刚才的攻击都是莫尔替他代劳,他提前分给了莫尔魔力,把他硬生生提高到了四阶梦魇的水准。
“不过......你的攻击方式确实很丑陋啊,下次得改改,否则不让你出来了。”梅林带笑,歪着头对屁颠屁颠跑过来的莫尔说道。
“是,是!大人!”体会到了力量的滋味的莫尔很是惊诧,“我会向大人学习!”
血影身上的花纹立刻转变,代表着“欺诈”的花朵,漠希再次出现。
这种花朵是无香的,先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仅仅是两三秒的时间,一根根半流体状的纸条从地面出现,漠希的枝条迅速生长,枝条的顶端,一朵朵五瓣花快速打开,吐出了自己的花粉——符文魔力做成的花粉。
“我会让你死得......很是......咯咯咯!”梅林兀地笑了,笑得很欢,很邪恶,“悲惨!”
“喂,喂!你不要用我的身体做什么太过分的动作啊......”马尔克斯提醒控制不住自己的梦魇,“这样你不觉得很羞耻么?“
“为什么羞耻?”操纵着梅林身体的梦魇有些奇怪地说道,“再说了,这就是我们梦魇的本性,改不了。”
“唔啊啊——!”这些花枝骤然伸长,窸窸窣窣,层层叠叠,以狼兽人为中心裹成了一个大茧,痛苦的吼声从里面令人牙酸地漏出。
“三。”梅林竖起了三根手指。
“二。”血影上的漠希生长得更旺了。
“一。”
砰!
一种血肉翻卷的声音爆炸般地出现,马尔克斯透过梅林的眼睛惊恐地看到那些血影身上的花枝就像一条条蚯蚓,在血影的身上疯狂钻进钻出!
那个大茧内瞬间变成了一个血肉炸弹,束紧之下,巨量的血液和碎肉顺着花枝的缝隙汩汩流出,梅林舔了舔嘴唇,左手朝前徐徐一抓,一道道血红色的光点凭空被拽出。
他们有自己的意识,想要拼命逃离,但在梅林的力量之下无法逃脱。
细碎的吼声微微从这些光点之内传出,他们是在这场战斗中死去的兽人战士。
“你是要把他们给吃掉么?”马尔克斯问道。
“你觉得我会把他们干什么?”梅林乐了。
“吃掉。”马尔克斯一本正经地说,“灵魂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的确,”梅林继续道,“你要我把他们吃掉么?”
“随便你。”马尔克斯没了声。
“呵呵......”梅林看了看手中弹珠似的灵魂光点,没有丝毫犹豫,他立马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这些玩意竟然还发出了嘎嘣嘎嘣的声响!这可把马尔克斯吓到了。
“这只是做出来的声音,做出来的!”梅林笑骂道,“总而言之,这一批灵魂的质量还可以,但比不上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女孩儿好......”
“她的灵魂质量很高么?”
“比他们加起来还多。”
“但我们不吃人的灵魂,可以么?”
“随便你。”梅林看着自己出现开裂的手腕,眼中光芒亮起,“哎......得作弊了,否则你这手是修不好了。”
“作弊?为什么修不好?”马尔克斯被吓到了,他的语气出卖了一切。
“因为你现在的手臂状态是半肉体半灵质化的状态,魔力和血肉混杂在一起,所以质地变得很坚硬,如果肉体和魔力完全融合,那就厉害了......总而言之,我们得先把手臂修好,但问题是,目前我的能力不足以把这个伤口修好,以及之后恢复到正常状态以后,你爹看到你的手手断了一块,那肯定会起疑心的。”梦魇俏皮地说道。
“那不是修不好么?”马尔克斯断断续续地问道。
“目前我的能力不足以修好,说实话,以后的能力也不能。”梅林狡黠道,“所以,我们得这样。”
梅林超前跨出一步,衣角上的漠希花纹猛然舒展,他们竟是真的从衣服上生长出来,旋即猛地扎进了地底!
以这个长大了的小男孩为中心,一个庞大的魔力漩涡骤然出现!
【漠希,欺诈之花!】
【如今,以吾等高贵之姿在此预支时光!】
巨大的魔力之花的虚影在梅林的身上显现,花枝迅速变长,变粗,顶端的花骨朵徐徐开放,露出了七八根花蕊。
一股狂风猛地刮过,带动了疯狂席卷的魔力漩涡,仅仅是在一刹那,便把这一朵巨大而又神秘的花朵给吹了个七零八落。
“再来!”
花骨朵继续开放,他的根枝在继续往下延展,丝丝缕缕的魔力细流在梵冈的地面若隐若现地翻滚!
漠希继续开放,继续凋零,循环往复,源源不绝,梅林的魔力就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一样,从体内倾泻出来的魔力甚至将护住谢尔顿的魔力大门都给吹出了半分缝隙!
若是有人看见,他们会发现,这些虚幻的根须竟是冲着梅林圣地直直而去!
嗡——
这是无声的怒吼!貌似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冲撞,祂正在发怒,祂正在努力搜查着,这到底是哪个人的杰作!
这是时光之树,勒克斯的怒吼。那冲天而起的树冠,那庞大蓬勃的根须,那郁郁葱葱的绿色树叶,以及近乎无尽的魔力海洋!
祂掌控着时光,以及......
“找到了!”梅林的双眼恢复清明,眼中浮现半分喜色。
忽然,他身上冒出的虚幻漠希顿时凋零,与其丝毫没有关联的另一股气息从梅林的脚底出现。
另一个白色虚影从小男孩的身上生长,开枝散叶,生出一朵巨大的花来。和先前相反,这是一朵通体纯白的花,但同样是五瓣。
“这是希谟,人类一般都称其为引渡之花,但在我看来,这和漠希差不多。”梅林嘿嘿一笑,“开始了!”
【知过去,悉如今,窥未来】
一股庞大的,虚幻的力量从梅林的体内砰地涌出,把他头顶的花朵冲得七零八落,洁白的尘沙迅速落下,但丝毫无法撼动梅林半分!
【吾,即为狄达摩之瞳!】
【一切,都将化为时光之墟——】
刹那间,空间扭曲,光线噼里啪啦地弹跳,空中的气流一波又一波地荡开,在这一扭曲而又奇诡的画面之中,一朵朵洁白而又纯真的花朵不知何时铺满地面,无论任这狂风如何席卷,都无法吹动这些希谟半点!
铛!铛!铛!
一面虚浮的大钟在梅林的身后回环着出现着出现,乍一看,这时钟没有一根指针,只有一面粗糙的表盘,再加一个长长的钟摆。
但仔细看去,这粗糙的表盘竟是一根根细小指针组成,若是再细一点,你便能发现,这些指针仍在颤动这跳跃!
【回响!】
铛!铛!铛!
言出法随,在这狂风之下,梅林的衣角缓缓停滞,小男孩的双眼停止颤动,甚至连睫毛的尖端都没有丝毫的挪动!
巨大的时钟隐没在空中,时光继续流转,梅林的衣服再一次被吹动,只不过——
梅林的时光就像一个倒带的留声机,与他有关的一切正在倒放!期初有些卡壳,但很快便行云流水,一句句话,一个个发音,放射的魔力一片片流出,再一片片收回!
“这是......怎么回事?”马尔克斯看到自己断裂的右手再次从手腕处滚到了地上,再从地上滚回了空中,完好无损地和自己原先的伤口重合,没有一点缝隙。
“这,就是时光的力量。”梅林俏皮地看着手中的灵魂一颗颗爆裂,眼神平静,“不过代价很大。”
马尔克斯不想再去问什么,因为突如其来的疲倦感再一次潮水般滚滚而来。
他从空中无力地掉落下来,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去,眼瞳也从深蓝变回了纯粹的金黄。
他的头发又爬上了几分浅浅的紫,以及,小男孩的身体貌似又长高了。
梅林趴在谢尔顿的胸口,甜美而又纯粹地做着好梦。这肯定是一个奇妙,有趣的梦。
因为他的灵魂中,有一部分是能够掌控梦境的梦魇,并且很特殊。
章壹叁捌:指寸前的辉光
“快点救人,这里还算是战斗区域,你们得小心些!这是谢尔顿先生下达的吩咐,否则我们兽人在雅力士的生存真会不复存在了!”黄鼠狼兽人,菲,满身是灰,气喘吁吁,眼中布满的血丝表明了他现在实际上已经极其疲惫。
有人看他太累,便劝他歇会儿,毕竟他已经连续出了六班救援工作,不累也怪。但菲这个人也怪执拗,他凭借着“我可是这一次救援小组的总负责人!”这一句话,推脱了无数的代班请求,坚持要亲赴战场。
“呼.......呼......”枪林弹雨的停歇之间,菲尽力靠在弹痕斑驳的墙上,双眼上翻,上翻,上翻......
等等!
啪!菲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脏兮兮的脸,他眸中的神色重新凝聚,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能睡过去......全身也酸痛得不行.......
“这太阳......太该死了,会舒服得睡过去的......”菲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咒骂这美好的白天,还是该赞美这灿烂的阳光了。
“呜啊——!”
不远处,又是一声惨叫!有谁受伤了!在菲的耳中没有听到枪声,也就是说,伤者身上的创口应该是——
他奔到了路口。
菲的面前,一片鲜血淋漓。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在赤裸的脚上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血液。
满是血污的大剑插在一名士兵的胸口,这柄大剑的主人还在场,并且就在他的面前狞笑着从那名人类士兵的胸口生生拔出沾满鲜血的剑锋。这是个庞大的虎兽人,臂膀肌肉虬结,他的毛发油亮,胸口处披上了一件锁子甲。
“你......”菲黑着脸,双腿因为害怕在不断颤抖,“杀了人......”
这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相对于身边的枪炮轰鸣声来说不值一提。那虎兽人看到是自己的同类,竟是也没有怀疑,只是朝自己点点头,笑着问了个好,就此转过身去,朝后摆了摆手,权当做别。
“保重,像你这种人参加战斗,估计也是炮灰类型的吧。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最佳选择,哈哈!”虎兽人摆了摆尾巴,似乎很是高兴,“为了兽人的光明未来,而战!”
菲震了一下,他吞了口唾沫,眼睛睁得极大。
为什么......他明明也想追寻光明的未来......
他缓缓地蹲了下去,抚摸着尚有些温热的血液,眼神逐渐凝固。
决不能......决不能让这一幕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
丁香街。
无论是街头还是街尾,都是一片死寂,作为梵冈的较为偏僻的一处角落,保安司派来的人手肯定不够。
在阳光明媚的街道口,丁香街的街牌正顺着阳光处吹来的风嘎吱嘎吱地摇晃。很可惜,每摇晃一次,一小丝一小丝腥臭的血液便从街牌上滑落,掉在靠着街牌杆子的尸体之上。
这些人类尸体还相当新鲜,一具又一具,层层堆叠,死前的丑态在脸上暴露无遗。
啪嗒!又一具尸体被随意地抛到先前的死尸身上,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士,她的双手被齐齐砍断,双脚也被扭到反向,她眼角的泪痕还未完全干透,却被脸上的血渍给抹了个干净。
如果谢尔顿在场,他应该会吃惊地发现,这是自己对门的邻居,嗯,就是那个被自己改装过后的魔法手枪打爆窗户的那位......
看来她是合不上自己的眼睛了,就在这刺眼的阳光下。
“给我搜!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嘶哑的吼声带着点点粘稠的唾液从熊兽人的口中甩出,他手中带着锯齿的大剑还在往下淌着血。
他脚下的尸体还在抽搐,脖颈处巨大的开口表明,即使是施展再厉害的术法,这个人也难逃一劫。
“是!”在他旁边的一个卷着耳朵的灰毛犬科兽人挺了挺胸,脸上洋溢着满足而又愉悦的笑容,“杀这些人类,真的就像杀鸡一样简单!老大,你没骗我!”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犬兽人,相对于其他兽人来说,这种类型的嗅觉要灵敏得多。
“这个街道,所有人类,一个都不要留下!到上级请命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好了!你是辅佐!即使他们不要我杀光......但我也要.......哈哈哈!”熊兽人叉着腰,挺着坚硬棕黑的大肚子哈哈大笑,眸中一片冰寒,“可恶的人类.......”
“我知道了!”犬兽人立刻竖起自己折下的耳朵,鼻头微微下坠,嘴角若有若无地抽动开来。
他们正对面的路基下方是一个下水道,几根矮矮的铁栏杆歪歪斜斜地插在台阶和路面的中央,就像一个小小窗户,和外界形成一个联结。
这实际上就是一扇窗,对报童罗塞尔来说,因为他和他的弟弟正住在这里。
所谓的下水道之内还有一些空间,是两个小孩儿生生用自己的双手掘出一小块的,看他们两个可怜,定期来清扫的清洁工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值梦司的工作给予了两人最基础的生活和食物,以及一张小小的床铺和被褥。
罗塞尔紧紧地将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弟弟搂在胸口,说是不要哭,但恐惧的泪珠还是从眼角无可奈何地挤了出来。
他的弟弟手中貌似有什么东西,他小声抽泣着,但他的手从未松开半分,反倒是更加紧了。
那是一个小猪存钱罐,最简单的铜皮制成的存钱罐,上面根本没有浇任何的漆,还满是锈渍,但正是这个薄而又薄的铜皮存钱罐,承载着罗塞尔给弟弟魔纹刻印的钱。
虽然还差很多,但也不是遥遥无期,只要再半年.......再半年!
“别......别出声。”罗塞尔声音因恐惧而极度颤抖,和先前谢尔顿早上聊天的时候完全不同,“该死,你为什么还要拿这个存钱罐啊.......”
“这是哥哥的......这是哥哥的努力换来的......”罗塞尔的弟弟抽噎着重复道,“我不想让它丢掉......我还要刻印魔纹,挣大钱,让你过上好生活呢......”
“你个傻子......”眼泪默默地从罗塞尔的眼角滑落,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墙皮上传来。
“嘘......不要出声,坏人要来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罗塞尔连忙把弟弟搂得更紧,赶紧蹲下,“不要出声,好么?”
对方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乖巧。
罗塞尔挤出了一副僵硬的笑容,与他满是泪痕的脸十分不搭,与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是不搭。
“让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
下水道外斜射进来的光离阴影里的两人只有指寸之间的距离,罗塞尔正在祈祷,他们不会被发现。
我们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
他闭上了眼睛,虔诚地祷告。
一道阴影强硬地霸占了面前的阳光,现在的双人小居室正处于一片死寂的,糨糊一般的漆黑,把周围的空气粘得无法流通。
一秒,两秒,三秒......
砂石在地上摩擦的声响,呼呼的风声在黑暗中回响,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呜......”
他怀中的弟弟又哭了,罗塞尔猛地睁眼,将他用力搂紧。但愿他不会听到,但愿他不会听到......但愿他不会听到!
忽地,阳光重现,看来那道身影是从下水道的铁栏杆那里离开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看来这里没人。”那是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声音。
这些穷凶极恶的兽人!
“呼......呼......”罗塞尔满足而又舒缓地松开了差点缓不过来的弟弟,沿着自己的背,从粗糙的墙壁下滑落,他的双脚最终浸入温暖的阳光之下,就好像泡了一场热水澡。
下一秒,这一缕温暖的阳光消失不见,比先前显得更加阴暗,更加恐惧。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是么?”一道揶揄的声音冰冷地从铁栏之间扎入,两人的心瞬间浸入冰冷的海底。
“嗬——!”罗塞尔的弟弟吓了一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滑落,手中的小猪存钱罐再也把握不住,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咔嚓!小猪存钱罐破了,里面各色硬币滚落出来,嘎吱嘎吱地散开,最后咕噜噜地在地上躺平。
在两人的面前,一只喷出血腥气的狗鼻子正在瞳中无限放大。
......
“快,快,人手呢!人手调动不够!”菲双眼赤红,嘶吼着朝身边唯唯诺诺的貂兽人道,“我在三分钟之内要看到足够的人手!懂了么?”
“但......我们这一批的人都不敢上,已经,已经死了四个兄弟了!前面的战斗实在是太激烈了!能跑的都跑光了!不能跑的,都在墙边休息......”
菲的左手被魔弹穿了个孔,临时用绷带卷了起来,这只手却是废了。他现在也很想休息,但先前惨烈的战况让他忍不下心来休息!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那我去!”还未说完,菲双眸一凝,决绝地扭过头去。
墙角的另一头面对着阳光,但也面对着战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正从转角处凄厉地射出。
这,怎么可能是这样!我想要的生活,可不是这样啊!
“唔啊啊——!”他觉得自己的左手要被撕裂开来,他是一个怕疼的人,因此,他满脸是泪。
但他还迈着步子,迅速地向着面前的战场冲去!
有魔弹!不行,得躲开!
菲一个侧身,眯眼之际,无数耀眼的闪光便从他的身侧穿过!似乎形成了肌肉记忆,他下意识地俯下身体,做了一次标准的翻滚!又一次密密麻麻的魔弹射击!
他的目标是面前正在呻吟的人类士兵!
我能躲开的,我能躲开的,我能躲开的!
他确实躲开了!菲这一次竟是没有在抵达伤者前被刮到一次!
但是......他只能用右手!
“呃啊啊——!”他奔向士兵,强横地拽起对方的手臂,往肩上一扛,不顾一切地往回背去!
“菲!你快回来!他们又要射击了!”他似乎听到了这一句话。
啊!是那个貂兽人.......
但时间不够了!他必须要遵守和谢尔顿的约定,这样的话,他才可以抢救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砰!砰砰砰!
无数的热流在他的身边回转!但都堪堪擦着他的身体划了过去!
太幸运了,简直是太幸运了!
向前,向前,向前!
“向前看!向着光明的未来!”菲在大声嘶吼!
他做到了,三步,两步,一步,他做到——
啪!一股剧痛在自己的后心传来,紧接着的便是无力,心悸,以及莫名其妙的释然。
“来人,快来人啊!菲,菲他!不可以......你绝不可以!”那只貂兽人正是他住在兽人公寓时的邻居之一。
两个人都从墙角处被拖了回来,谁都能看得出谁能救,谁救不了了。
“咳......咳咳!”菲想要大声咳嗽,但一股鲜甜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喉咙,最后从嘴边缓缓留下。
“菲!”
“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可是我的邻居,是我的队长,是我们的朋友啊!”
他没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几句话在回荡。
【在未来的时代,既没有黑暗,也没有雷击,既没有凶残的愚昧,也没有血腥的报复了。】
【到了未来,彼此再也不会杀戮,大地将阳光灿烂,人类就只有爱心。】
【那一天必定会到来,到那时候,一切都融洽、和谐、光明、快乐和生机勃勃,那一天一定能来到。】
【我们正是为此才献出生命。】
啊......我献出我的生命了啊......
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
菲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旋即,他最后一次睁开了眼眸。
面前,好亮啊.......那是阳光吧,在转角之处就是阳光啊......
那是阳光......
他用力将自己的双眼扒开,在他的眼中,身旁的兽人同伴们貌似已经离他而去,只有那虚幻迷蒙的阳光......
他伸出了手,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菲朝前伸出了手。旋即,这只血迹斑驳的手立刻被无数双颤抖的手掌托起。
“你不能死!菲!你可千万不能死!”
“那是......”菲吞了口带血的唾沫。
他的食指在微微朝前够。
只差一寸......只差一寸,他就能够得到那一束转角的光了!
但他太累了。睡一会,也无妨吧?毕竟,自己身边的人能帮自己够到的吧?
他开裂的嘴唇轻轻闭合,双眼睁大到了极致。
忽然,他被托着的右手猛地往下一沉,先前令人唾弃的,称自己为“本大爷”的黄鼠狼兽人的棕色瞳孔蓦然涣散。
“那是......光......”
他死了,在阴沉的转角处。
但那也是最后的阴沉,一定。
章壹叁玖:出乎意料
“不好了.......不好了!唔!”
梅林圣地的地底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剧烈震动,一名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跑来,本想要向切尼报告这件事,却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趔趄。
有些头晕的切尼连忙一挥手,星星点点的魔力光泽垫在那个男人的腰部,她的手指微微上钩,男人的身体旋即被抬起。
“估计你是要报告关于世界树附近区域震动的事情吧.......”切尼皱眉道,“是个人都知道了.......毕竟那么大的虚影摆在那里,你觉得有人会看不见么?”
“是......是!”男人畏畏缩缩地挤出一丝苦笑,本想说什么,却被切尼一把打断。
“不想笑就不要笑!”切尼笑骂了一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楚震动的原因。”
那人面色微微一红,震动仍在继续,圣所上的青苔正不断被震落,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慌张地逃窜,遇见了人都不避一下。
“我就是来汇报这件事情的。”男人正了正身子道,“我们发现,世界树上的生命术式貌似有了异动,不,异动都算小的,甚至可以说是暴动!”
切尼嗝愣了一下,心中顿感诧异,道:“暴动?生命术式为什么会暴动?什么东西暴动,都不会轮到生命术式暴动啊......”
怎么可能!生命术式仅仅是一个术式,是一个死物,在近几百年的档案之中,没有一次紧急报告说生命术式会出现暴动!
“还有,生命术式的左边.......主要是生命术式的左半边区域亮起了一块,那里的树皮凭空冒出很多抖动的枝丫,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男人继续说道,“树木上的纹路都被点亮了,大批大批的能量泄露出来......”
“也就是说......”切尼睁大了眼睛,“又要下一次魔力雨了.......”
对于这场魔力之雨来说,切尼竟是感觉有点好笑,明明几十年都见不了一次,近来竟然连着来两次,也是真够可以的了。
“切尼女士,可以请您同我们来一趟么?因为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切尼点了点头,她樱花色的头发在不断震颤的地面之下微微抖动,接着便被吹来的细风给揉顺。
世界树的位置在梅林圣地的中心,同星辰塔和倒悬塔一样,这一棵巨树坐镇于梅林圣地的地底,但同两座魔法塔不一样,地底已经无法承受过于庞大的符文魔力,更何况,这棵一眼望不穿的大树又具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据说,这是至高无上的创世之神,狄达摩的脚踝。这棵能够掌控时间的大树可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般来说,人们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近距离查看,因为飘荡的时空乱流很容易让人身首分家,或者是被卷到不知道哪个时代中去。
切尼知道这位名叫勒克斯的世界树的脾性,因此,她准备亲自去和勒克斯那里谈谈。
“唔.......前面的魔力甚至都已经形成了一股浓浓的雾气了啊.......”切尼小声嘟囔,如果稍微不小心一点的话,她的身体很有可能会被一股突兀的魔力给侵染,到时候可不是魔性不魔性化,是身上直接生出一簇簇魔力晶块,血管凝结,思维静滞,最后一命呜呼。
“以吾之名。”切尼抬起自己的手,斑驳的符文光泽从指尖一小点一小点地挤出,化为三滴微小的符文水滴悬浮在她的面前。
秀气的小手猛地一挥,这三滴符文之水忽然散开,化作一道无形的魔力光罩围在切尼的身侧。
“你不需要再前进了。”切尼转过头去,发觉这个男人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唯唯诺诺,嘴角不禁泛出两分笑意,“不想被魔力吞噬的话,就留下来吧。”
“是。”
前方的羊肠小道,魔力雾气已经逐渐地浓郁了,散发出乳白色霞光的魔力似乎能够将空间扭曲,现在看去,不远处的那棵树有十几步路远,但一眨眼,那棵树却一下子跑到了你的面前。
切尼轻轻地挽了挽自己的头发,面色轻柔地往前走。她微微低头,前方路面上的花草变得愈来愈茂盛,甚至都到了淹没道路的程度。
“这应该不仅仅是魔力浓度的问题,生命术式的一部分被启动了.......”切尼皱了皱眉头,右手并指,射出一道道魔力砍削着碍事的花草,脚步逐渐放慢。
这甚至比先前的那次还要厉害......难道是勒克斯有什么情绪?但在梅林圣地之内,勒克斯是首要的保护对象,如果有东西侵害,那肯定逃不出梅林教的法眼......
“嗯?这是......”切尼拨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她看到前方疯狂生长的草木竟是在同一范围内停止了脚步。
看来,她是真到了勒克斯的周围地带。
这里是时光花坛,引渡之花,希谟的生长之处。虽然花本身,经过梅林教的反复测定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用,但它的象征却值得人们尊敬。
毕竟这是传说之神,狄达摩脚踝下生长的花朵。
切尼的面前已是一片雪白,她现在一口大气也不敢乱出,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在犹豫是否要向前一步。
因为狂暴的力量正在时光之树的周围层层叠叠地回荡!希谟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飞快地绕着勒克斯旋转,然而世界树上郁郁葱葱的绿叶竟是一点都没有晃动!
勒克斯竟是第一次表现出了祂的怒火!一圈又一圈的魔力时而虚幻,时而凝实,各种各样的历史虚影正在魔力的夹缝之间缓缓上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震已经停了,但是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嗡——
刹那之间,狂风大作!希谟的花瓣一圈又一圈地飘飞,转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怎么回事!”只是一瞬之间,一股极其庞大的威压将切尼的身体压到地面,甚至都不能动弹一下!
她跪在地上,努力地感受着自己的冷汗从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手中传来的泥土的柔软让她有一种入葬的错觉。
天旋地转,呼呼尖啸的狂风带着一股奇怪的,透明的味道,一时之间,竟是让切尼失去了自我,甚至连半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数的人声就好像一个锋利的钻头,摧毁着她的神志!
“啊啊——!”切尼的头发砰地散开,身上的一根根魔纹失去了控制,从眼角处狰狞地爆裂,迷幻的飞星若即若离,快速地裹住女人轻盈的身体,将她托了起来!
切尼睁大了双眼,极大的压迫感驱使着她的泪腺急剧分泌。
【抓住骗子——】
什么?骗子?还有,这难道是勒克斯的旨意?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要和自己说?
切尼现在给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而她碰巧作为传话人......
【找出骗子——】
【盗取并使用希谟的骗子——把他给我找出来!】
盗取希谟......使用希谟!难道引渡之花真的有引渡时间的作用!
“咳咳,咳咳咳!”切尼满脸是泪,双眼无神,目光落在柔软潮湿的泥土之上。
风停了,当然,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屏障已经被刮得七七八八。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时光花坛的范围,必须要向查理国王汇报一下才可以......
这该死的精确时机......这恰恰好是兽人叛乱结束的时刻。
......
波赛罗那宫。
查理国王斜斜地靠在加了一圈柔软垫子的王座上,手中拿着一封黑色的信笺,熟悉的正六边形星芒不偏不倚地落在信笺的正中央。
这个头戴宝石王冠的国王嘴角微弯,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状若随意地念出其中的内容。
“刺杀马歇尔的任务已完成,目标仅仅受到惊吓,”查理眼睛一眯,揶揄道,“你们不是向来斩草除根的么?”
当然,他这次下达的委托也仅仅是让马歇尔受惊而已。如果王女真出什么事情的话,作为一名象征人物,她的死亡定会引起众人的猜疑,到时候利益纷争可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了。
旋即,他继续往下读。
“战斗中杀死其贴身侍卫一名,旋即目标出现强烈的灵魂态扭曲,怀疑其灵魂先前有部分缺损。”
“任务结束,货款已收到,期待下次合作。”
他眯起眼睛,双眼如鹰,啄向最后的落款——黑星。
查理哼了一声,随便把信纸往空中一抛。
黑色的火焰丝丝缕缕地从信封的深处喷出,仅仅是几秒之间,这封信笺便被彻彻底底地灼尽,连飞灰都不曾留下。
章壹肆零:深夜敌袭
沙迪,【欲望之地】西斯格东南部。
夜晚群星点缀,天穹就好似那缓缓坠落的黑森林蛋糕,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触及到柔软松弛的星辰。
袅袅炊烟升起,最后一段的路途是和平安详的,能够来到这里的商队都是一些惹不起的货色,能够劫掠的弱小商队不可能走到这里,这正好从侧面印证了威廉一行人的强大。
在春的陪伴之下,马歇尔的剑术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但她的身体实打实地变得结实了很多,敏捷程度也比出城时上了一个台阶。当然,以她的小身板,举起春随身携带的大剑还是很吃力的,更不要说挥动一下了。
“噗.......哈哈哈!”威廉在远处浅浅地望着马歇尔正面红耳赤地举起春的大剑,“她可和她的母亲一样倔!”
春尴尬地伸出手,双耳憨厚地耷拉下来,他现在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帮她把手上的大剑给拿下来,还是说让她继续那么举着。如果一个做不对的话,自己可是要挨抱怨的。
“哎呀,帮我扶一扶嘛!”马歇尔的双手都在颤抖,脸上也不禁现出点点汗珠,“手要断了,手要断了!啊啊啊——”
“真是不安分的小鬼......”春甩了甩尾巴,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前去,伸出自己肌肉满满的臂膀,总算是帮马歇尔了个大忙。
“别叫我小鬼!”马歇尔哼了一声,身体重心不稳,啪地一下跌到柔软的沙子上,“为什么你一只手就可以提起那么重的剑啊.......它甚至都要比我的人还要大!”
“饭也要一口一口吃!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春把大剑插回自己的身后,一把将马歇尔抱在怀中,“我在这段时间是明白了,你真是倔得不行。”
“我哪里倔了!”马歇尔正对着春的狼脸,手上不禁起了歹念,往前迅速往前伸,上上下下地揉搓起狼兽人脸上的软毛,“话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哎!”
“是么?”春把眼睛看向别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蓝色可在狼兽人的眼睛中是很少见的喔。”
“真漂亮!”马歇尔嘿嘿笑了,说着刮了刮春湿润漆黑的鼻头,“就像两颗蓝宝石!别舔我嘛,我就摸了摸你的鼻子呀......痒痒的......”
狼兽人的舌头是没有倒刺的,如果真有倒刺,马歇尔的手指可能会被舔破,这种温热湿滑的触感确实很容易造成痒痒的感觉,但春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的两个弟弟在他的怀里也是这样笑着说这样很痒.......还在摸他的鼻子。
“你再这样子,我就要捏你耳朵啦~”
嘿呦一声,马歇尔轻松地从春的手中脱出,在春慌张之下,她凭借着自己很好的平衡性踏上了狼兽人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向上游走,最终踏踏实实地坐在了春的肩头。
“嘿嘿~”马歇尔轻轻松松地把自己的双手搭上了狼兽人翘起的双耳,四根手指牢牢扣住,“话说这样子像不像操控机器人,哈哈!”
“机器人?”春重复了一句,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是一种人么?”
“就是用人力做成的能够操控的躯体咯。”马歇尔体会着手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细心地为他解释,“话说你那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没有人类到你们那边去建造城市呢?”
“这个嘛......”春骚了骚自己的脑袋,“具体也说不大清楚。哦对了,根据你这么说,我也想起了我们那里也有像机器人一样的东西。当然,这也是很宝贵的,很少才能看见一次。”
“你们那里也有机器人?”马歇尔又揉了揉春的耳朵,别说,这种感觉真的绝了。
“就是用我们那边的神树的枝条折成的小人,可以承受一个生命的所有命运,也就是说,可以额外获得一次生命,或者是驱使它为你干活,这也算机器人吧,我觉得。”
“这也太厉害了吧!我也想去见识一下!”
“神树那边可有龙族的执事在把手着呢,那些自高自大的家伙只知道将一切据为己有......”春说着说着,这语气就变成了嘟囔。
“哎呀,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马歇尔出言安慰,“没想到,你们那里也有这种不公平的事情......”
“没办法,龙族可是很强大的,我们的攻击甚至连他们的鳞片都戳不破,那怎么打呢......”
“那下次叫上我,我来帮你!”马歇尔眉眼带笑,十分自信。
这倒是把春给看笑了,但他不准备多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正了正身体,挺胸抬头,慢慢地朝向周围深不可测的黑暗。
沙漠的夜晚是很冰冷的,但是身侧毛茸茸的触感以及温暖的感觉让马歇尔甚至觉得有些热了。
但这种链接......这种为数不多的链接.......是非常值得珍惜的,不是么?
“哎?春!你看看,那个沙丘后面是不是有光啊?”
马歇尔皱起了眉头,在她的想象中,附近的区域应该不可能再有商队,但隐隐约约在沙漠中颤抖着的亮光不可能欺骗她的双眼。
“嗯?我看看......”春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的确有一束光在跳跃,“我们向威廉先生汇报一下吧。”
“好。”马歇尔揪了揪春的耳朵,“出发——”
他们迅速地把这件事情和威廉说了。
本以为威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这个男人竟是一下站起,原本松弛的眉头一下紧绷,噔噔两步,他便已跳下马车,快速地朝他们所说的方向跑去。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威廉伸手朝左虚抓,一面暗金色的斗篷夹杂着点点奢侈的金色符文从黑暗中闪现,“那家伙明明说,自己之后不会再放任何一个人过去......”
穿过沙迪的商队肯定行程是快马加鞭的,除非他们很希望被抢劫,甚至是抛尸荒野。
那么,也就是说,胖子那里,甚至是整个失乐园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种种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心头闪现,腰间的魔剑已经跳入手心,不断旋转的淡金色符文围绕着剑身明明灭灭,威廉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炽澄的金黄!
脸上的五道魔纹在黑暗之下开枝散叶,烨烨生辉!
不对.......不对!远处的这些光点竟然是朝着自己靠近的!威廉简单的用双眼测算了一下距离,以他们的速度,只要再过十五分钟便可以冲入自己的营地。
对方的居心不可能是好的!威廉始终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人会输......
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警告!不可以让他们靠近马歇尔!
【以吾之名!】
剑尖迅速在空中画了个圈,金黄色的术式深深篆刻在圆圈内的空间中,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瞬间成型。
“去!”威廉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字,小剑便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地朝着不远处的队伍冲去!
金黄色的剑是镂空的,就好像用一张闪亮的剪纸折叠而成。它在空中迅速展开,化作一道金色的刻痕,硬生生挡在了飞驰的马蹄面前。
“吁——”朝前冲的骏马被吓了个正着,在沙漠中吹过的晚风中,马蹄扬起的黄沙彻底消散。
铛!铛!
身披染血黑袍的男人看着面前黄沙上的金色刻痕,嘴角狰狞地翘起。
“给我一个马鞭。”他说。
没有人质疑他,也没有人有任何犹豫,一条崭新的马鞭递入手中。
下一秒,他将这条马鞭扔到了刻痕的对面。
咔嚓!
一道道金色的裂纹从马鞭的每一处炸裂开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地爆开,只是短短一瞬,这条马鞭便被炸成了金黄色的齑粉!
“不要朝前走,当然,如果你想体验一下马鞭的感受也可以这么做。”很少能够听见这种自大到欠揍的语气了。
威廉正往回走,他手中的魔剑仍然缠绕着金黄色的符文锁链。如果他们不再前进,兴许就真的只是他的心理错觉了吧。
噼啪!噼啪!噼啪!
刹那间,剑身上的符文锁链接二连三地爆裂,金黄色的魔力斑点漫天飞舞,照亮了威廉严峻的神色,身上的步伐一下加快!
有什么东西朝他冲过来了!
巨大的撕扯力似乎凝成了一点,如狼似虎地朝他身后直扑而来,威廉连忙侧身躲避,手中的魔剑重重砍削金黄色的魔力雾气肆意从指尖流出,化作晶莹透亮的金色,一点点地锋锐着早已极度锋锐的剑身。
这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但他并没有在这个火球上感受到一丁点的灼热,而是令人惧怕的吸引力!
这是......引力和火焰的结合!这至少是三魔纹高阶术士的手笔......
锁链的破灭也表示着他设置的屏障已经被打破了!即使这是他短时间内勾勒出的术式,但这也不是低阶术士能够打破的!
这竟然是——
“敌袭!敌袭!快点起来,有敌人!进入全线警戒,不要让马歇尔和里面的货物受损!”
章壹肆壹:活下去
春和马歇尔还没从威廉所说的敌袭中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利芒已从马歇尔的耳畔射过!
“呜啊!快点,把我放下来!”马歇尔脸色骤然白了一分,她分明听见了自己身后砰地一声炸响,那是利箭插入沙地的声音。
“好!”春点了点头,放下了慌张颤抖的小女孩。
在夜晚,狼兽人的视力竟是更加清明,他眯起了双眼,极目远眺。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面色猛地一垮,尾巴收紧,耳朵紧紧贴着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自己的部族被敌军打得屁滚尿流,也仿佛自己的图腾被其他部族践踏成稀粉。
为什么......兽人......他甚至在朝自己奔来的敌人中发现了狼兽人的身影,还不止一个......
“怎么了......”马歇尔拽了拽春的衣角,“不用害怕,我相信你,也相信威廉先生,只要大家一起抵抗,那我们一定会获得胜利的!”
“不......不是这样......”
春的嘴唇发干,他现在很害怕,如果到时候长得和自己相似的狼兽人过来袭击她,她对自己,对兽人这个与她不同的种族到底会怎么想......
这对于他自己的心理慰藉,这对于他所期望的未来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折。
“马歇尔,你快回马车上去!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去碰!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没等马歇尔回过神来,这头受了无数次伤的狼一把扛起杀死自己两个弟弟的小女孩,迈开步子狂奔,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啪地一声打开了门,在挣扎之下把她扔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马歇尔愤怒地吼着,虽然她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说好了的呢!我会陪着你,你也会陪着我!”
“现在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春慌了神,他的手在颤抖,马车的门闩咔嚓一声被拉上,这头纠结的狼现在顿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也会参加这场敌袭!为什么!他搞不懂!
“马歇尔,你必须要活下去!”狼兽人握了握胸前的宝石挂坠,全身肌肉一下子紧绷,身后的大剑已经出鞘!
“放我出去!”马歇尔用力捶着马车的大门,甚至都开始发狠猛踹,但都无法撼动马车的车门半分!
“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转眼之间,面色凶狠的兽人队伍已经冲到威廉车队的正前方!
熊兽人,桐已经换上一套厚得没天理的重甲,手中的链枷带着锋利的尖刺,在钢铁与钢铁的嘎吱生当中,背靠冲天篝火的熊人督军的气势已经碾压了在场的所有人!
“吼——”
桐长大嘴巴,将自己最粗犷的吼声传递到沙漠的四面八方,他的身体运转到了极致,链枷挥舞得虎虎生风,将扑上来的每个兽人战士一一砸倒!
桐面目凶光,眼底惊光乍现,他没有想到这次袭击自己的匪贼竟是一只兽人的队伍,更加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兽人战士的装备竟然都不差!油光闪亮的轻质锁子甲,再加上一面铁盾,手上还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剑,这种装备和一般的匪贼可完全不一样!
淡淡的血腥气......他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们一路上肯定杀了不少人!
一件又一件事情重叠,桐很快便意识到,这一次袭击很有可能不是寻常的匪贼袭击,而是有人来故意给予他们一次重击!
“该死.......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的!”
桐再次将爬起来的兽人战士给砸倒,到现在为止,他手中都留了几分力,不至于把对方给打死,但对方的攻击可是刀刀致命!要不是自己身上的重甲,自己不知道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哼......”链枷的手柄再次隔开一记锋锐的利芒,在钢铁甲壳内的桐不禁眉头紧皱,“你们倒是一点也不留手......”
“杀死雅力士的公主,马歇尔,就可以让兽人的未来充满光辉!”
“你们到底从哪里听说的!给我走开!”桐双手平举,两脚上的坚实铁甲随之挪动。
砰砰两声,桐再次稳住身形,双脚死死地抓住地面,链枷在身周虎虎生风地挥舞,乒乒乓乓的格挡声接二连三地随着点点火星炸开,闷哼与惨叫不断出现。
这就是兽人的力量与人类的智慧的结合,只要使用得当,就会制造出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该死的!不要妨碍我们!你难道不想看到兽人在雅力士的曙光么!”
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颤抖:“你们都是一些不长眼睛的东西......你们是不会知道雅力士公主的苦衷的......像你们这种人,绝对不会让你们过去!”
他虽然傻,他虽然呆愣,但他不会忘记雅力士的公主对自己的好,对他们这些兽人真诚的笑容!如果是三言两语就被诱骗,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你们一个都不准过去!”他狠狠地把链枷往柔软的沙土上一砸,飞尘漫天,却仍然掩不住桐眼神中的凶光!
兽人小队中的其他人也各自拿起了武器,身披精心打造的装甲,开始了一场豪壮悲烈的阵地战!
“峰呢?你看到峰人了么?”其中一个狼兽人手臂上挂了彩,他身上的盔甲已经被砍裂,“该死......这些人,一波完了还有一波!我都没有下杀手,但他们的每一招都要致我们于死地......”
“峰......刚刚还看见他了,他不会是被敌军给杀了吧?我记得他落在后面来着,当时也没多管......该死,该死,该死!都给我滚开,不允许靠近马车一步!”
“你们都没有看到峰人么?该死,他肯定是被那些人给杀了......威廉先生.......还怎么给威廉先生一个交代!”
嘭!穿空而过的火光!
一支支火焰箭矢布满天空,在所有战斗的兽人头顶划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照亮了马车周围的天穹!他们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错觉,这种火焰就会让自己一焚而尽!
“他们有弓箭手!他们有弓箭手!注意躲避!该死!他们连自己都不管的嘛!”
若是这些火焰箭矢一并落下,那与他们战斗的兽人战士也会玩儿完!
“你们......你们真不怕死!”桐摘掉了自己的精铁面罩,露出了满头大汗的熊脸,手中的链枷裹挟着万钧之力,将这些永远都打不到的兽人战士一一砸飞!
他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中的火焰箭朝他们密密麻麻地射来,却无能为力!
砰砰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道巨大的光罩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若是再下一秒,这些火焰箭矢早已在众人的头顶上猛地爆开!但威廉的术法终于完成,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些火焰箭矢侵害自己的团队半分!
绚烂的火焰五彩斑斓,纷繁的魔力光斑明明灭灭,正巧在众人的正上方上演一场霓虹般绚烂的烟花秀!但只要被这一点火焰刮到一下,肯定就会蔓延全身,烧至一命呜呼!
“该死......没有办法了。”五条魔纹已经蔓延到了威廉全身的各个角落,若是看向他的皮肤,就会发现皮肤之下的血管纤毫毕现,这是因为符文魔力而导致的身体变化,“你确定要挡我的路么?”
与战场一同被照亮的不仅仅有各种各样拼死战斗的兽人,远处不断发射火焰箭矢的人类术士,还有战场处于外层,或稀或浓,或厚或薄的血气。
“我早就想再和你打一场了。”狮兽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身周的血气正在有节律地膨胀,“有我在,你是不可能过去的,雅力士的公主没了保护,死亡是迟早的事情,我们的人可比你多得多。”
“我会尽快完事,把你就地斩杀,然后回去把这些不会站队的废物全部宰了!”威廉的喉咙中正源源不断地喷出金色的魔力光斑,就好像体会到主人的愤怒,这些魔力雾气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正在围绕着威廉的身体奔腾跳跃!
“那就来啊?”狮兽人转了转脖子,磕磕卡卡的声音很是清脆,手腕处的血液依旧缓缓流淌,化作排山倒海的血浪,挡住威廉的去路。
吼——
只是一声大吼,便让血腥气连上了好几个档次!威廉发现,这家伙在当初竟是隐藏了实力!他不难想象,在狭小的街道口战斗会拘束成什么样子,一力降十惠,当初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堪堪挡下这头狮子的一击,现在的自己可千万不能再出错!
但他必须要尽快把这头狮子给解决掉......他不可能现在再咏唱又臭又长的魔呓,对方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威廉缓缓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细剑,就如一个人造太阳,拔剑的那一瞬间,他已成了战场的中心,令人晕眩的爆闪随着剑身的一寸一寸拔出层层叠高,金黄色的魔力从剑鞘内迅速流泻,为地面的黄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魔力晶簇,与此同时,这些魔力雾气竟是把周围气势汹汹的血气给隔开!
在这一层面来说,两人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叮!一记清脆的声响,先前还在原地站着的威廉竟是一下消失,地面刺眼的光芒倏地闪烁,两道剑影现在已撞至一处!
狮兽人双手巨剑,剑身处传来的巨力让他怀疑先前和自己对打的人是不是同一个,这种惊人的压迫力,这种黏滑柔韧的剑术,这种从容不迫,步步紧逼的打法,和先前那个措手不及可不像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狮兽人抬手,数道尖韧的触手从大剑微端扬起,一时之间,和威廉的剑锋交击的不仅仅是一个剑身,而是足足五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威廉板着个脸,他的身后出现了数道虚幻的身影,他们各自挥剑,甩出的数道剑影竟是一下子将朝他抽来的触手给打开!
“我的名字.......呵呵.......相比你也不在乎我叫什么。”狮兽人身周的血雾逐渐收缩,两人的战斗空间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收缩至四五个身位的大小,“但你不可能在我的手下脱身!”
“啧!”威廉躲开一道带着血气的回击,他的余光看到身后的战场逐渐收缩,另一片战场的情况也逐渐消失,心头更是涌现数分烦躁。
他的特殊能力就是操控自己的血液,并且能够随意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这种坚韧程度并不比一般的精钢差,他觉得还更有过之,更加恶心的是,这种血雾还可以阻挡自己的视线,范围还该死地差.......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可能在咏唱魔呓之下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打赢对方了,这种狡诈而又逼迫性十足的攻击......真是太烦人了!
“我说了,即使我不能打赢你,”狮兽人再次举起自己手上的大剑,一道长长的血刃劈散周围的空气,在极近的距离向威廉瘦削的身体横切过去,“但我也可以拖延到那个小女孩死的时候!”
该死,这躲不开!威廉必须要在零点几秒之内吃下这一招!
“嘁!”
威廉手腕颤抖着上下挥动,一道道细小的光刃从剑尖喷出,他迅速地深吸一口气,细剑向前猛地一刺,那些光刃迅速融合,化作一道竖向的光刃向前格挡,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圆形术式在他的脚底开枝散叶,狂暴的光属性符文魔力化作一支支金色的玫瑰朝上翻滚生长,竟是硬生生冲开了周围浓郁的血雾!
“哼!”狮兽人看到威廉动作上的一个破绽,便是改变刀路,朝着右侧斜劈过去,那里恰恰是剑士受力最薄弱之处!
巨大的光刃与血刃迅速交织,无数翻涌的黑红色与金色互相碰撞,互相磨灭,就像无数的泡泡一个个炸开,身后的血雾在刹那间消弭,威廉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大剑斜劈来的空隙之间堪堪擦着剑身朝后退去!
“这都可以躲掉......你这只臭不可闻的泥鳅!”
狮兽人发出了嘶哑的怒吼,周围的障壁再次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血球在空中没有丝毫凭依地弹跳,只要对方轻举妄动,那肯定就会被疯狂射来的血球给扎得千疮百孔!
威廉眯着眼,面前的情状貌似不大乐观,他必须要迅速解决掉对面的这头狮子,但......
【以吾之名】
威廉微微侧身,在右前方斜挎一步,躲过一梭子射来的血球,手中的利剑在手腕的挥动下甩出了花,只要全身上下有一颗血球近身,那极尖极薄的利刃立刻出现,将其切开。
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吾之光芒为勇气!】
他全身上下的魔纹都射出了金黄色的光柱!威廉的皮肤正在小幅度地开裂,澎湃的魔力洪流化作他的血液,道道流光瞬闪而过,一只一只地击碎朝他击打而来的血球!
这些被击飞的血球就像地上的黄沙一样被威廉的光属性符文魔力侵染,生出了尖锐细小的金黄色晶簇,最终砰地一声砸落在地!这预示着血液的无法再使用!
【吾之光芒为智慧!】
一道一道澄黄色的亮色六芒星自威廉的衣角射出,就如整齐列队的士兵,旋转的六芒星化作了护住威廉的一面面盾牌,把任何想要接近的血珠挡下。随着剑尖的指示,这些六芒星盾牌竟然横向拼接在一起,转眼间便变成一道道金黄色的飞轮,飞轮的空隙之间威胁似地亮起——
嗡——
每一只飞轮都有三十六道缝隙,而每一道缝隙之中都射出了两三道能够拐弯的细小光柱,就像火遇上水,一枚枚血珠被割穿,旋转飞射的光柱一时间将周围的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吾之光芒为坚韧!】
威廉双脚猛地往下一踏,身体转了个位,再次躲开密密麻麻扑来的黑红色血珠,身体窜入高空,他单手高举,无数流光汇入又细又长的剑尖。
这时的他,仿佛一个高不可触的金黄色天神。
【以吾心中之光,对亵渎之人施以惩戒!】
【流连瞬击!】
那是令人震惊的一击,同先前那个可怜瘦弱的光柱无法相比,足足有四五道木桶那么粗的光柱从身后的四五个璀璨耀眼的巨大光斑后扎出,还未等狮兽人反应过来,一道一道金黄色的洪流已经在他的血液护身衣上一浪一浪地冲刷!
“呃啊啊啊——”痛苦的惨叫声随着迅速翻飞破碎的皮肉一道在照成白昼的黑夜上方回荡!
在强烈的湮灭光柱的照射之下,狮兽人身上不断放出的血雾被节节败退,大剑往身前一横,狰狞的裂口从剑身处哔哔啵啵地爆开。
每爆一下,就有一大堆血雾扭曲着从中射出,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符文从血雾中接二连三地亮起,每一道符文中激射而出的红光竟是将威廉的最强杀招逼回一寸,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裂缝顿时布满了整个剑身,在一时之间,气势汹汹的光柱竟然正面将其挤到了两人正中间的程度!
“唔啊啊啊!”狮兽人的身上不知为何也裂开无数的亮红色血口,一道又一道血液喷出,化为抵挡光柱的材料,为他的前进添砖加瓦!
“嗯?还可以支撑?”威廉此时的音调已经有一些颤抖,巨大的痛苦同样在他的体内上演,这种被符文魔力操纵身体的行为真不能多做,这相当于自己将自己的灵魂给魔性化。
他伸出右手,宛若一个神祇的他身后再次增添三股璀璨透亮的金黄色光斑,一圈又一圈的黄色涟漪猛然荡开,又是三道无可匹敌的光柱附加,又是三成额外增加的力量!
“你必将在我的魔力之下湮灭!”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给我闭嘴!”
吽——
狮兽人的身上再次炸开一道道狰狞的裂口,更加巨额的鲜血从他的全身上下涌出,就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抵挡着威廉从上到下的攻击!
这就是血器,这就是命运的器皿,只要血器不会被破坏,那持有者就不会倒下!
但威廉的攻击实在是太强烈了,他手中的大剑......好像已经不能够再支撑下去了。
咔嚓!
大剑中间的裂纹竟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更加细密的血雾随着不断暴起的喀嚓声再一次加大,这一次,迷幻的血光中竟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无数鲜血之矛从血光的裂痕中钻出,一下又一下地啃噬着纯净无暇的黑暗,再将自己的颓势扳回一城!
“唔啊啊——”他脸上的皮肉已经掉光,已经不能再辨别出他是一个狮兽人的模样。
不过,有人现在这么见他的话,估计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吧。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几近流光,但是他还可以动,他还可以做出攻击!
“给我......冲啊——”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看不见前方的光芒,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必定可以拖延到胜利的时候!
流连瞬击竟然再次被一寸一寸地压回!威廉已经不忍直视对方的惨状,他面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他的四肢正在逐渐麻木,持续的魔力放出逐渐掏空他的体内,虚弱感也隐约上了来。
但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在自己的攻击下湮灭成齑粉,甚至连齑粉都不会剩下。
一寸......再一寸......又一寸......
他扳平了,他竟然扳平了。
但——
啪嚓!
但就此而已。首先是剑尖,再是剑身,最后则是剑柄,随着红光的不断流泻,狮兽人手中的大剑也就此一寸寸地裂开,一片片地飘起,最终破碎。
血光败逃,没有丝毫停留,血雾也变成了昙花一瞬,没了主人的存在,也迅速散开。
当这一股对抗的压力消失的时候,威廉已经知道,他已经赢了。
狮兽人依旧站着,摆着那个迎击的姿势,手中的大剑不见踪影。金光散去,一阵晚风吹过,威廉缓缓地从空中飘下。
“该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晶莹透亮的皮肤很快暗了下去,变回原先的模样,旋即,他看向了远方,“也不知道马歇尔到底有没有出事情......”
而正现在,峰,这名随着威廉车队而行的狼兽人正站在马歇尔所在马车的面前。他的衣角藏着一个小小的,足以瞒过所有人的匕首。
这里的战斗还在继续,至少九对四十的战斗让随从们苦不堪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马车不断传出砰砰砰的敲击声,里面的小女孩急得眼泪满面,腰间的金玫瑰早已散开,随意地飘落在她的身边。
嘎吱——
门栓被拉开了。
这是一个不熟悉的狼兽人,并不是春,但马歇尔还能记得面前的人是谁。
“峰?”她疑惑地顺着狼兽人的手走出了马车,“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其他随从有没有事情?还有,还有春!他有没有事情!”
“我是听威廉先生的吩咐带你逃走的。”峰的脸上是一副忧心的神色,“春......他已经战死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马歇尔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绝了堤一般流下,有一种冰冷的东西正从她的腹腔缓缓流出,填满她的身体,她的心灵。
他死了.......但他为什么......他说好的,要一起......
自己的手被拉住了,马歇尔任由峰拉着向马车黑暗的转角走去。
“为什么......呜呜......”
她记得威廉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亲口答应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峰把小女孩带到一个空荡荡的马车旁边,不远处的火光只能照到他一半的脸。
“我......该坐上去么?”马歇尔在泪眼婆娑之间,抽噎着问道。
“嗯......首先,我们该做一件事。”峰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
他的眼神是复杂的,但很快便恢复了坚定。
一道迅捷的利芒从峰的衣袋内掏出!是匕首!是匕首!马歇尔看到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躲不开,也无处可避!
“对不起。”这是峰的声音。
马歇尔抽泣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因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秒......两秒......三秒。
哎?
马歇尔睁开了双眼,在疑惑地目光之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遮挡在她的身前,她还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却无力的,沾满鲜血的尾巴,只有尾巴尖端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抖动。
她做梦都知道这条尾巴的主人是谁。
“春!你没事吧?他明明说......他说你已经战死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太好——”
她亲眼看着狼兽人转过身来。匕首的尾端稳稳地插在春的胸口正中央,利刃已经完全没入。
哎?马歇尔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身体被粗暴地提了起来,柔软潮湿的触感再一次停留在马歇尔的面庞。
血腥味......血腥味!
“小鬼......”春一把抱起马歇尔的小身板便撒腿狂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咳咳咳......”
“快,不要给他们跑了——”
马歇尔差点没听清楚春在说些什么,因为他说的话太轻了......但即使再轻,从嘴角流出的血液还是加快了一丝。
“你......呜呜......”从空白状态回归的马歇尔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春被鲜血燃湿的胸膛,这把匕首离她只有两公分。
“你必须要活下去,马歇尔。”春的面色逐渐挣扎,胸口的伤口已经开始喷出小股小股的血液,“你必须要活下去,咳咳......你能跑的吧......这样抱着你......我还是有点撑不住了......”
“快点把我放下来!”没有丝毫迟疑,马歇尔一把跳下春的身体,身体竟然在此时不受控制地自己运作起来!
她迈开了自己的步子,努力跟上春的脚步,最后慢慢超越!
“我殿后!不行......”春意识到马歇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快点跑!不行,我还是抱着你吧.......咳咳......”
他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液,胸口的创口正因为他地狂奔不断扩大,原本就因为战斗伤痕累累的他现在更是晕晕乎乎,如履云端。
马歇尔再次被提了起来,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马歇尔,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春大口喘着气,他的鼻息温暖潮湿,正正好打在浑身颤抖的马歇尔身上。
她腰间的【金玫瑰】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
好腥......但有一股奇怪的鲜甜......这是血的味道,这是血!这是春的血!
“我自己可以跑......”马歇尔想挣扎两下,但她怕因为自己,春的伤口会被继续撑大!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该死地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快点,把他们两个都给杀掉,一个都不要留下!”峰的声音在马歇尔的耳中显得如此刺耳。
马歇尔透过春的身后朝前张望......
不行......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要追上我们了......还有五米......
“要追上我们了!”马歇尔惊惧地大叫道。
春的双眼都要挤到鼻子,他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身上的伤口一寸寸地开裂,甚至胸前的匕首都已经掉落......
好痛,好累......想休息一下......
春晃了晃自己的头,他强打精神,单手托住马歇尔瘦小的身体,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马车,在如此大的冲力之下,他不可能立马停住。
啪!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下盘向前倾,滑溜溜的沙子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停滞剂,春猛地用手掌撑住了马车的表面,扭转腰部,硬生生来了个一百零五度的大转弯!
喷射的鲜血就像一支通红透亮的血色玫瑰,在马车的表面生生绽放!
“唔啊啊——!”春痛苦地喘息,这种剧烈运动会让他更加痛苦,伤势更加地重。
但他必须要向前跑,向前跑!
“这个贱人!人类的走狗!”
“呜呜......”马歇尔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现在有一种错觉,只要把自己交出去,与她无关的所有人就可以得救,但是自己的理智正在尖叫这让她逃离。
但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凭什么让我遭受如此苦难,凭什么!
“放箭!让他停下!”
时间在刹那间停滞。
噗。
她在自己的胸口处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春的眼眸暴突,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坠。
那是箭矢的尖端。它穿透了春的后心,直达前端。
两人跌在地上,血液正在扩散。
“春......春!”她努力地从春的怀里爬出来,却发现再无法走动一步。
密密麻麻的敌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刀光霍霍。
她闭上了眼睛,马歇尔从没见过自己如此撕心裂肺地哭过。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她变得坦诚了很多。这是春教给她的东西,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很多。
“呜啊——”
一只带着砂砾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正在马歇尔的脑袋上缓缓摩挲,她又一次睁开了双眼。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旁,却又止不住地颓唐与绝望。
马歇尔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春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神冷漠而又拒绝。
为什么是兽人......为什么都是兽人!为什么!
“小鬼,活下去。”
但这种坚寒如同遇上了春风,滴滴答答地融化了,这是那个晚上......没错,就是那个晚上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神,温柔而又疼爱。
他流泪了,泪水一直拖到长长的狼吻之处。
春看着自己,这似乎就像有一万道眼神压迫在马歇尔的胸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马歇尔。”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一抹火光照进了他的瞳孔,再次反射出来,眼角的泪纹纤毫毕现。
“春。”
马歇尔呆呆地摸了摸春的狼耳。
他的眼睛,真蓝啊,水汪汪的,就好像时刻装满一泓深深的泪。
春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章壹肆贰:灵魂的交融,真诚的嘱托
春死了。他就这么颓唐地,绝望地,甚至带有一点渴求地死在马歇尔的面前。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春的两个弟弟死了,他不得不承受丧弟的痛苦,而这次春又因为保护自己而死......这兴许就是春所说的命运,真她妈的该死的命运。
“呜呜......春......”马歇尔现在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明明春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活下去,但她根本没有半点活下去的欲望。作为具有情感的人类,马歇尔再怎么说也不会抛下如此关爱自己的春独自一人离开。
“把她杀了!快点!”峰尖锐嘶哑的叫声令马歇尔蜷缩在一起,双手抱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烈火一跳一跳地燃烧,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暗去了踪迹,喊杀声逐渐停歇,马歇尔想都不用想,只有这么点人的威廉小队是不可能胜利的。
“你们......都是一群该死的......该死的杀人犯!”马歇尔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膝盖,拉出了两道血红的痕迹,“你们都是一群.......罪恶的杀人犯!”
“哼!你难道就不是杀人犯?报纸上都说得清清楚楚,像你这种王女,不可能再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这不是峰的声音,而是另一股充满恨意的叫吼声。
“不要.......不要离我而去......”她抿了抿嘴唇,双眼泪光晶莹,“威廉先生,春,还有其他的人......”
她明明答应过春,要把查理从王位上踢下来,并且取而代之......她明明答应过威廉,无论怎么样,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自己正趴在肮脏的,充满血污的沙地上,蜷缩着哭泣!她能够做到什么?连活下去的念想都会被扼杀,周围的帮手都失去了联系,她凭什么活下去!
“呜呜......呜......”她抹了把泪,眼神呆滞地抬起头来。
马歇尔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无法再继续下去,因此,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尊严的死法。
但......她不想死......又能怎么样呢?
“杀了她!杀了雅力士的公主!这样才可以给兽人带来新的光辉!”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我们一起拔剑!”
噌嚓!寒光迸溅!一柄柄锋利的剑刃瞬间抵达马歇尔的头顶。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
她头顶上的把把利剑,下一刹那便猛地下挥!
三寸,两寸,一寸......半寸......
这些剑刃竟然齐齐地停在了马歇尔的头顶,再也无法砍下去半分!
“怎么可能!我的剑竟然砍不下去!她肯定是有什么魔法庇护!不要停,不要停!继续砍下去!这种护罩撑不了多久的!”
马歇尔的身体猛地一震,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胸口发光!
是那柄钥匙!
“怎......怎么会......”马歇尔喃喃道。
此时,这柄自己父亲留给她的遗物缓缓飘起,上面雕刻的玫瑰花瓣迷幻地亮起,没有出乎马歇尔的预料,这些花瓣是金色的。
它们在动!
她还记得,原先钥匙上的玫瑰花是以花骨朵的形式存在的,而现在则是慢慢地一开一合,温和的魔力化作一层轻薄却坚韧的护罩,将即将抵达的攻击全部排除在外。
【马歇尔......】
这是一声遥远,却亲切的呼唤!这是艾云尼的声音!这是她亲爱的父亲的声音!
【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为数不多能给你留下的东西......】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猜你在这个时候肯定会说“我不想死”吧,哈哈......】
“你瞧瞧外面的那些混蛋在干什么啊!还有,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我明明......明明对你多么思念......你凭什么离我而去!”
【总而言之,我的死,是无可避免的结局,是时光作弄的后果,我无法违抗。但我还算留有时间给你准备点什么.......】
“我明明只想要你回来,只想要你......”马歇尔现在竟是听不到任何屏障外的喊杀声,要说的话,她现在的一切知觉都已被封闭,只剩下自己的意识和对方交谈。
【我无法和你交流,我只是一段讯息。你现在肯定遭遇了非常不妙的处境,现在的屏障足够坚实,若是再一段时间之内他人无法将你在屏障中解救出来,我会提前让你见识一下我留给你的遗产。】
“遗产......但我根本就不想要遗产!为什么所有东西都离我而去,为什么所有关爱都无法近我身边,我明明很努力做一名王女了,为什么.......还有我的伙伴,我的挚友会不会也一个个消失......”
【我没有形体,也无法听到你的声音,但我兴许可以理解你现在绝望悲痛的心情。但......你必须要相信,光明的未来总会在你手中重现,因为你就是我们手心捧着的,那朵金玫瑰啊......】
马歇尔蜷缩起身体,耳畔的声音趋于虚幻,得而复失的心情甚至比失而复得更加怆然:“不......不不不不要走走走走——”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马歇尔饱受创伤的灵魂终于陷入混沌,要知道,先前她的灵魂已经受到了一次刺激,而现在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处境不可能不让她的灵魂不稳。
“不......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要——”
马歇尔心口的空间正控制不住地扭曲,一道道诡秘的金黄色流光正从心口的破碎之处缓缓扩散至全身,来自灵魂本身的力量并没有像魔力那样好操控,至少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但是控制自己当下的言行已是奇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小女孩的身体正在扭曲?”
“不要管她,我们只管砍就是!只要齐心协力,肯定会把这个该死的屏障给砍破!”
周围的兽人战士对马歇尔的异样并没什么印象,但对于在远处观看的黑星执行者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男人的嘴角亮出一抹笃定的笑容,转头跟身边的随行者道:“她的灵魂马上就要爆开了,让我们的人撤退吧。”
“好。我这就去办。”随行者迅速弯腰,一转眼便跑没了影。
灵魂的爆裂可不是说说就是的,魔呓【巴鲁斯】便是灵魂力量的外放,足足能把值梦司填满温度极高的火焰,那这种更加纯粹原始的灵魂爆裂更是破坏力惊人,甚至到了艾云尼设下的屏障都无法挡下的程度。
“不......不要......”马歇尔用力摁着自己绞痛的心口,大声喘息。
要爆炸了......要爆炸了......要完了......好难受,好痛苦......想解脱......我想解脱......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啊啊啊——”凄厉的叫声连带着飞洒的鲜血自马歇尔的喉咙深处滚滚射出,“不......不要!我不想死!”
她刚才分明看见自己的手指断成了三截,现在一看,又断成了五截。但自己身上的触感告诉她,自己明明没出什么事情。
太奇怪了......
无边的漆黑正在蔓延,广阔到极致的虚弱感正将马歇尔整个沉入。马歇尔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忽地迅速松弛,她的眼眸旋即散开。
我......太难受了。这分明是一种煎熬,我想死。
“那就死吧。”马歇尔自言自语。
她无神地双眼缓缓闭上,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
【你......可不能死,这是我们约好的,不是么?小鬼,你可不能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哦。】
这是......这是!
【春?春!你是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春!你没事吧?】
马歇尔睁开双眼,却见眼前一片凝滞的黑暗,春的身影虚幻地站在小女孩的前方,在静谧的空间之中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仅仅是两三步的路程,马歇尔却感到万分疲惫,她努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差点滑倒。
她从春的身上穿了过去,也就是说,在这里的春只是一个影子。一具无法触摸的幻影。
【我没能保护你。】
春迈出自己的步子,两三步便走到马歇尔的身侧,他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马歇尔的脑袋。
但头顶无法传来任何知觉。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责怪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我没能争气......都是我......】
春笑了,眼角流出点点透明的泪,庞大的身体抱住马歇尔瘦小的身体。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马歇尔。你是不是以为我先前说的话都是在骗你?】
【你......说了什么?】
马歇尔一时愣住了。
【我们兽人的灵魂可并不像皮囊那么脆弱,命运之树,戴斯提诺让我们的灵魂有了再一次的可能性。】
春在这个时候自嘲地笑了一声。
【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真的会出现这一幕。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也真是命运的巧合,不是么?直至我的呼吸停止,我的心脏静滞,我的大脑中断思考,我才确信,这是真的。】
【我们现在在哪里?】
马歇尔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的心仍然在一揪一揪地疼。
【我也不知道。但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我可以尽我最后的力量,帮你一程。】
【什么意思?】
春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咯咯笑了。
【小鬼,你当然没有死,如果你死了,你便可以和我相碰啦。】
马歇尔眨了眨眼,没有明白情况。
【我会将我的灵魂分出一部分,交托与你,帮你填补一部分你灵魂上的空洞之处。说实话,我先前还不知道你的灵魂竟是有缺损。】
【我的灵魂有缺损?】
【看来你所承受的东西很多嘛......也没时间多问了。】
春的表情一下变得坚毅起来,这名狼兽人猛地挺直身体,吻部朝天,献出了长长一鸣。
【嗷呜——】
春的身体分成了两个相同的部分,换一种话来说,春变成了两个春,狼兽人变成了两个狼兽人。
【那么,就再见了。】
其中一个春似乎想把马歇尔小小的身躯收进自己的眸中,不舍之意尽显言表。
【记住我们的约定。以及,不要说我不想死。要说,我想活下去。】
【马歇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马歇尔可爱的脸庞,咬着牙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迈开步子,逐渐远去,身形逐渐透明,最终消散。
另一个春......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暖流,涌进了马歇尔的心脏,填补她心头上的空缺,抚平她撕裂般的痛楚。
灵魂的扭曲竟是奇迹般地被治愈了。
此外——
五感回归,马歇尔不敢置信地看着鲜血淋漓的地面,眼球在眼眶中疯狂跳动。
她什么都知道了,无论是自己沉睡的事情,还是自己灵魂撕裂的原委,还是最后那个神秘男孩帮助自己修补灵魂,马歇尔全部都知道了。全部都是查理国王一手所为,精心策划的杀人案,却被各种各样的因素给破除了。
查理......真是一个该死的人啊......
“嗬.......嗬.......嗬——”马歇尔努力呼吸身周的空气,睁大双眼,面前一片灿灿的金色。
金玫瑰的花瓣在空中肆意飘飞,宛若出尘的神祇从天而降,款款步至她的身边。
【告诉我,你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平淡女性声音......她兴许听过,但肯定是很久以前了。
马歇尔眉头发狠似地一凝,咬紧牙关,在牙缝之间尽全力嘶吼:
“我想活下去!”
章壹肆叁:金玫瑰的绽放(上段)
【告诉我,你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亘古悠远的声音在马歇尔的脑海之中回响,时间在此刻似乎停滞不前,重归现实的马歇尔再次感受到了从身旁不断逸散出来的威压。
“我想活下去!”她大声回应道。
【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似乎有一万道从暗处射来的目光齐齐对准马歇尔幼嫩的面庞,她脸上的泪渍在周围传来的火光之下泛出点点的肉色。
“你......你是谁?”马歇尔问道。
【不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数万道直达心底的澄澈金光正在照射马歇尔经过修补的灵魂,一遍又一遍的问题听上去并无差别,但实际上,小女孩的内心正一遍遍地受到拷问。
马歇尔的脑海中回响起春对他的叮嘱:“要说,我想活下去,而不是我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所谓的“我想活下去”?为什么不要说“我不想死”?
小女孩先前对此一无所知,没错,一无所知。
但她现在懂得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渴盼,什么是希望,什么是愿望,什么是光明。
因此,马歇尔双眸射出坚定的辉光,充满信心,充满勇气地大声说道:“我想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去实现我的愿望,去完成......去完成大家的愿望!”
啪!啪啪啪啪!
夺目的金色光辉撕裂了时间的桎梏,庞大的魔力冲击波一股一股地冲刷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那把先前别在马歇尔腰边,不认可这位小女孩的【金玫瑰】,她飘悬在马歇尔的身旁,原先一触即落的花瓣尖锐地斜插在剑身的四周,一道道利芒带着金光闪闪的符文魔力肆无忌惮地射向周围正在拼命攻击障壁的兽人战士们。
“怎......怎么回事!”
“呃啊......呃啊啊!”
“快走!这个小畜生身边的每一个东西都不大对劲!快走啊!”
发现自己全身瞬间被剐得鲜血淋漓的兽人们瞬间被这一道道金光的洪流冲得歪七扭八,哀嚎与哀嚎的缝隙之间,留给马歇尔防御的最后一层屏障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见!
【握住我,你将会获得力量,但也会受到相应的限制和桎梏,这一点,你必须知道。】
这是......这便是魔剑【金玫瑰】的自主意识?似曾相识......真是奇妙的似曾相识!带着半分疏离,半分亲近的平淡女音从自己的脑海中兀地出现,这表明......这柄魔剑对自己有了一定的认可。
【我是艾琳,魔剑的自主意识。我的名字是你的母亲为我取的,我希望能够沿袭这个名字。】
“艾琳?”马歇尔怔怔地瞧着面前悬在空中的玫瑰花,“我的母亲为你取的?”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但现在并不是闲聊的时候。】
马歇尔当然知道......春已经死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正是因为春的死,她的灵魂才得以拯救,才得以修补,致使【金玫瑰】对她的认可。
“我最后问一句,是因为我的灵魂的补完,所以你才出现,是么?”她的语气逐渐转冷,怒意再也遏制不住,从心脏流淌到五脏六腑。
【灵魂的基本完整是所有魔剑认可伙伴的最低要求。】
“是么......呵呵......”马歇尔伸出手,眼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那你知道,我灵魂的补完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无法得知。另外,在我这里,若是伙伴身上没有某种优良的品质,同样也得不到认可。】
啪!
小小的手掌抓住了纤细的玫瑰枝条,任凭上面冒出的尖刺将皮肤扎穿。
哗啦啦——
指尖触及玫瑰的一刹那,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地将这支玫瑰的花瓣一瓣瓣地拔出,旋即猛地向空中抛洒!
【你现在很生气。】
“是的,我很生气......”马歇尔不仅仅遭到了背叛,她的心理依靠——春竟也没能逃过死亡的终局,“我会把他们......把他们全部都给......”
就在此时,一道道熟悉的声响传入马歇尔的双耳:“保护马歇尔小姐!快点,保护好马歇尔小姐!她就在那儿!不......不!她被那些该死的人给包围了!快点向前突进,快点!快,快快!”
那是全队唯一的熊兽人,桐的吼声!
他们没有死!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死!
只是一瞬之间,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声再一次响彻熊熊的烈火中央!
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便是决战!
“你能让我变强么?”马歇尔忍受着手掌刺破的痛苦,咬着牙说道。
【切记,永远不要在愤怒的情绪之下战斗,过度的怒火只会让你失去理智,而智慧则是人类最珍贵的美德,美德的丧失则会导致失败。】
一阵钻心的刺痛自马歇尔的手中传来!金玫瑰剑柄上的倒刺竟是更加生长开去,金黄色的枝叶居然穿透了马歇尔的手掌,以她的血液为养分,一瓣瓣虚幻的金色玫瑰花在枝丫的末尾继续开放!
在疼痛之余,马歇尔发现自己原先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自己的悲伤,自己的快乐,自己的怀念,以及自己的其他所有情感正在退潮般散去!
这柄魔剑不仅仅在吸收他她的怒火,还在吸收她所有其他的情感!
“好痛!”
马歇尔痛得眉头只抽,但心头涌不上一处能够形容的感受,没有情感的她只好以一种平静的眼神看向自己血流如注的——
什么都没有。她没有流血,【金玫瑰】的剑柄上面也没有长出任何枝条扎穿她的手掌,更没有什么虚幻的玫瑰花瓣围绕在她的周围。
现在的马歇尔看上去只是一个拿着一朵金色玫瑰的小女孩,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至可以说,她脸颊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失去了功用。
“现在可以了么。”马歇尔挥了挥手中金色的玫瑰,它的弹性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这一次,【金玫瑰】上的花瓣没有一片掉落,而是安安稳稳地,烨烨生辉地留在光滑闪耀的花枝上。
“他们都在为我而战,我不能就这样颓丧下去。”马歇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已经做好准备,抛却无意义的情感,以最佳的状态进行最华丽,最优美的战斗。这就是金玫瑰的含义,这就是金玫瑰的理念。即使你没有魔力,即使你的身体孬弱无比,只要借助我的力量,接受我的魔力——】
“来不及了。”马歇尔没有再听艾琳说的任何话,只要每耽搁一秒钟,那己方的战士便可能会倒下一个。
马歇尔的双眸已经变成金色,不如说,她整个身体都在散发出澄澈的金黄!
不需要知道如何去做,马歇尔自然而然地甩动手中的【金玫瑰】,她嘴角一抿,这一朵娇羞的玫瑰顿时缓缓展开,如同一泓清泉,盛开的花瓣咯喇喇地掰散,绕着马歇尔的脚踝缓缓转动。
【玫瑰是艳丽的,玫瑰也是不可接近的,它更是一种锋锐,出招即胜的象征。】
马歇尔一步一步地向面前混乱的战场走去,不断有慌张的阻拦声传来,让她不要再前进。
【金色的玫瑰更是一种富贵的,闪耀的象征,代表你必须成为战场上的最强者。首先,你必须要做到像你母亲那样美丽。】
“我不需要。”马歇尔继续向前走着,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珠光宝气的金库,每踏一步,金黄色的符文魔力便拓印而下,深深地烙印在柔软的,却带有点点血腥气息的沙地上。
【在金玫瑰的守则里,美丽的程度就是实力的程度。只有足够美丽,才有足够的能力战胜别人的一切,占有你应得的荣誉。】
一股庞大的力量迫使马歇尔停下了脚步,无穷无尽的金色猛然笼罩小女孩的全身。
不如说是【金玫瑰】强大的魔力将马歇尔压制得死死的。
“把我......放开,艾琳!”马歇尔低吼出声,身体就想卡壳的机器人那般动弹不得。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倔。】
令人头晕目眩的爆响声吓得在场所有的兽人战士一并压下耳朵,身体微微一僵,扎眼的金黄色在下一秒钟以马歇尔为中心猛地朝外扩散!
无数的金色花瓣围绕着马歇尔的身体飞快地旋转,一个又一个的符文从花瓣的缝隙之间潺潺流出。虚幻的符文迅速拼接组合,竟是又变成了一朵朵金黄色的玫瑰花,它们由闭至开,迅速张开,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射线打向马歇尔的身体——
不!它们化成了一根根柔软的,虚幻的丝线,并且自动编织成一条薄薄的,半是虚幻的长裙!
首先是金黄色的,层层叠叠的裙摆,上面还有层次分明的金银丝线点缀,就仿佛花瓣上的丝丝脉络,显得更加栩栩如生;其次是裙身,原先开放的裙摆逐渐往上收束,仿佛一个年轻的少女长大成人,诱惑力更强的深金色作为主调,却又不乏活泼的亮金作为点缀;最后则是三处开口,每一处都有繁复的金色玫瑰纹,尽显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你要我穿这个?”马歇尔皱了皱眉,嘴角微抽,“确定穿上了这身长裙不会影响到灵活性?”
【美丽就是战斗力,战斗力即为美丽,二者是不可或缺的。并且,这一身衣物可以使你更加敏捷,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累赘。】
马歇尔干脆闭上了眼,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小女孩以自己在冷静状态下机极其灵敏的感知力体会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奇怪......竟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小女孩睁开了眼,这一件华美的服装竟已穿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半分累赘,没有丁点重量,也就是说,这一身衣服只是【金玫瑰】给她加护的体现,是虚幻的,触及不到的。
但,在黑夜之中,那一束冲天的光,甚至连远在格林的西斯格人都可以观察得到。
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光属性符文魔力竟然在黑夜中发生了暴动,甚至都波及到了数百公里外的居民,耀眼到眼皮都无法遮挡的金光直勾勾地略过窗户,在刹那间席卷了一切!
这当然惊艳了所有人,也吓坏了所有人。在马歇尔这边的兽人随从还以为小女孩遭遇了什么不测,而敌军则以为对面有什么新的帮手赶来了,这种程度的魔力,不可能不是五魔纹术士的手笔。
于是,不远处的黑星执行者便让自己的人手悄然而去.......留下兽人战士们在这里浴血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