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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宣纸     一切从鹿妖开始txt下载     一切从鹿妖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七章:可是…可是……

    夜晚客栈里禁了灯火。

    魏无病敲开了余将军的房门,听见里面的咳嗽声,他便知晓余将军这话还没入睡。

    “进……”老余的声音极为虚脱,门外的魏无病险些都没听见。

    推门而入,魏无病走到了窗前。

    如今的老余已经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捂着嘴,不停的咳嗽着。

    “余将军!”魏无病为他顺了顺气。

    老余半晌都没能舒缓过来,在不停的咳嗽中,他说道:“小子,咳咳……”

    “我在这呢,余将军。”魏无病道。

    “咳咳…呼,呼……”老余总算是喘过了气来,他躺在床上,说道:“你小子,这么晚不睡,来我这做什么。”

    说话都已经是断断续续的,每说几个字都要大喘气。

    魏无病张了张口,说道:“我来瞧瞧将军你。”

    老余嘴角咧起一抹笑意,说道:“呵呵,不是都说了吗,我不是,什么将军,就是个,小卒子……”

    魏无病摇头,说道:“小子瞧着像是将军就行了。”

    老余笑了笑,又咳嗽了起来。

    魏无病又替他舒缓了一下气息,说道:“余将军你等着,我去给你熬药。”

    “别。”老余一把抓住了他,说道:“我,时日不多了,别浪费了。”

    “什么话!”魏无病斥声道:“余将军不你不是过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吗,死在这儿多窝囊啊!”

    老余苦笑道:“没办法啊。”

    是啊,没办法。

    命数该绝,他也料到了自己活不了多久,倒不如坦然接受。

    只是可惜,不能出城迎敌了。

    “余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你等着我,等等小子!”

    魏无病冲出门去,摸索着将那剩下药材按照药方配好,为余将军熬药。

    药味让才眯眼睡下的狐九醒了过来。

    它走出门去,见到了底下屋里的火光,透过那些许火光,瞧见了坐在炉子前着急的魏无病。

    狐九下了楼,问道:“你这么大晚上的,还熬药?”

    魏无病道:“余将军快挺不住了。”

    “大个子……”狐九眨了眨眼。

    说起来,它与老余也不是很熟,之前的时候还经常瞧见老余在客栈里打拳,如今却是连楼都不怎么下来了,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

    “吃了这么久的药,没见好吗?”狐九问道。

    “那个药只能暂时缓解。”魏无病道。

    狐九问道:“那现在你熬的这个呢?”

    魏无病顿了一下,说道:“还是那些药材……”

    “那不是没用吗。”狐九道。

    魏无病显得有些慌张,手足无措之间忘了添柴,这又急忙添了些柴火。

    魏无病面色焦急道:“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你先别急。”

    狐九瞧着他那焦急的模样,便劝道:“遇事不要慌,你越慌越找不到法子。”

    “我……”魏无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不管如何,心里都是一团乱麻,一点对策都没有。

    “话说,你不是学医的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药?”狐九问道。

    “我自己……”魏无病顿了一下,摇头道:“我不行的,我,从来没开过药,万一……”

    “什么万一不万一的。”狐九撇嘴道:“你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呗,先生都说你是个学医的好苗子,肯定是不会有错,你要是开药都不敢,还学什么医。”

    “可是,我真的不行。”魏无病也知道狐九说的很对,但始终他都迈不过去那个坎。

    狐九的鼻子动了动,说道:“你是个男的,怎么跟个姑娘一样犹豫不决的。”谷

    它斥声道:“开!现在就开!治死了我狐九给你担保!”

    魏无病一咬牙,答应道:“好!”

    他的神经紧绷着,一时间脑海里各种草药的药性接连浮现,最终选出了一剂合方子。

    他面露难色,说道:“可是,先生拿回来的药只有那些,还差两味药。”

    “那就去拿啊。”狐九道。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带你出去!”

    狐九伸出爪来,一招手,那桌上装着筷子的竹筒便飞了过来。

    “把这个给我拿着!”

    “好。”魏无病伸手接住了那筷子桶,也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

    又见狐九再一招手,打出一阵罡风,客栈的大门被这阵罡风打开。

    啪嗒一声,狐九出了客栈。

    魏无病一咬牙,跟着狐九走出了客栈。

    二者在这黑夜之中穿行,狐九却是忽然顿住了步子,说道:“我不识路,你带路!”

    “……”

    魏无病点了点头,带着狐九拐进了巷子里。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也流下了汗水。

    穿过数个巷子,总算是到了百草堂。

    魏无病推开了百草堂的门,走进屋里,却是漆黑一片,深夜里什么都瞧不见。

    “这么黑,怎么找?”狐九问道。

    魏无病喘了口气,他靠在门边,冷静下来道:“等会,你待我想想……”

    尽管看不清楚抽屉上草药的标签,但凭借着多年的记忆,他能记起每味药放的位置。

    ‘左边第三横,第四个抽屉!’

    ‘从右往左第二纵,下往上数第二个!’

    他打开抽屉,取了一些出来闻了闻,“找到了!”

    他一股脑的将那抽屉里的药材全都包了起来。

    “这你都看的见?不用找的吗?”狐九好奇道。

    魏无病解释道:“这里的每味药,在什么地方,我都记得住。”

    “厉害啊。”狐九称赞道。

    魏无病说道:“快走吧,夜里巡城的将士最多,别被发现了。”

    可话音才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

    “谁在里面!”

    ‘糟了!’魏无病心里一沉,看向了身旁的狐九。

    狐九晃了晃尾巴,说道:“别担心,看我的就是。”

    “往哪走?”魏无病焦急问道。

    狐九道:“走正门!”

    魏无病愣了一下,说道:“你…确定?要是被抓了,我们可就回不来了。”

    “放心便是。”狐九目光灼灼,走在了最前面。

    门外的将士提着灯笼,照亮着门口,他的眉头微皱,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他斥声道:“出来!”

    方才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里面定是有人在。

    破碗~

第三百八十八章:可造之材

    六支筷子齐齐飞出,巡游的将士瞳孔微缩,望着那近在咫尺间的筷子,他猛的闭上了双眸。

    “啪嗒。”

    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偏离的火焰使那灯笼烧了起来。

    将士咽喉滚动,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他睁开眼来,看向了前方。

    筷子悬在自己的眼前,他吓的后退两步,而那筷子也随着他凑近,威胁着他,不让他离去。

    “救……”将士口中发出呜咽声,却见到那药铺中走出来一人。

    借着燃烧的灯笼,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个少年,少年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红狐。

    魏无病咽喉滚动,不敢看将士,在那擦肩而过之后,他猛的跑了起来。

    而将士眼前的六支筷子也因为承受不住妖力的缘故顿时分崩离析。

    噼啪之声想起,筷子碎裂落在了地上。

    将士额头上尽是冷汗,啪嗒一下瘫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往身后望去,方才所见的少年,早就跑的没影了。

    “妖,妖怪。”将士口中呢喃道。

    他站起身来,连忙往军营的方向跑去,不敢有半点停留。

    魏无病带着狐九穿过大街小巷,总算是回到了四方客栈。

    冲进客栈,再关上客栈的大门,用桌子顶住,这才松了口气。

    “呼……”

    魏无病坐在客栈里,稍微喘了口气,将肩头的狐九抱了下来。

    魏无病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小把戏而已。”狐九道。

    魏无病将取到的药材拿了出来,他拿在手中,眼神坚定了起来。

    “我去熬药!”

    他站起身来,将那药炉中的草药全都倒去。

    重新架起火来,将药材一一分配。

    “麻黄一两一钱,陈皮三钱……”

    仅是靠手一抓,他便能知晓药材的分量,转眼之间便将方子配好,扔进了药炉里。

    明火燃起,药炉中冒出蒸汽,夹杂着刺鼻的药味。

    魏无病坐在药炉前,平静下来。

    “噼啪。”

    柴火噼啪作响,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魏无病的脸。

    回想起来这一夜的经历,到如今他也忘不了,他只觉得心中的藏着的东西终于释放了出来。

    狐九打了个哈切,上前问道:“想什么呢?”

    魏无病回过神来,说道:“我在想先生说的话。”

    狐九嗯哼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魏无病拿着枝条刨了一下火堆,说道:“是西襄瘟疫的事,先生让我好好考虑,其实对我而言,能帮上先生的忙自然是最好不过,更不用考虑,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人的。”

    狐九说道:“先生一直都是这样,不会强迫别人去做任何事。”

    魏无病摇头道:“我也不笨,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想的明白,但我理解,先生也许也有他的苦衷吧,就好像对待余将军一般,我能感觉到,若是我读透了《瘟疫杂录》,那便能有九成的把握治好余将军,先生又怎么会不懂呢,只是没办法救而已,所以只有我来。”

    “不过先生或许想岔了我。”谷

    魏无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既然学了医,那便是要救人的,若是见死不救,那又算什么医者,也没什么考虑的必要。”

    “这可不像方才的你。”狐九说道。

    魏无病听到这话脸一红,说道:“是,是吗……”

    “又来了。”狐九白了他一眼。

    魏无病挠了挠头,有些不好好意思。

    狐九趴在了炉子前,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先生说的话总是没错的。”

    魏无病点头,也仍同狐九的话。

    尽管先生与他说过的话不多,但在魏无病眼中,先生已然是那个值得依靠,值得敬佩的人。

    片刻后,药炉里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魏无病减了些柴火,又等了片刻药炉平静了下来,便找来瓷碗,将其中的药液倒了出来。

    “小狐……”魏无病低头看去,却见狐九已经趴在药炉前睡着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也不打扰小狐狸了。

    端起药来,便朝着余将军的房间走去。

    老余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着,见房门被推开,便看了一眼。

    “余将军,该喝药了。”魏无病说道。

    “咳咳。”老余轻咳两声,说道:“我都说了,不要再麻烦了,你这小子。”

    魏无病将药端到了余将军的嘴边。

    老余结果药婉,将那碗中的药喝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

    “喝了。”老余说道。

    魏无病点了点头,接过空碗放下,说道:“余将军早些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老余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也没再往下说,转而答应道:“好,你小子也早些歇息吧,不用管我。”

    “嗯。”

    魏无病答应了一声,便走出了门去。

    他小心的关上门,靠在了墙边。

    “但愿……”魏无病心中祈祷着,但愿余将军能好起来,但愿他开的药方能有作用。

    总之,他不想让余将军死。

    回到火炉旁,他见狐九睡的沉,便又往哪炉子里添了些许柴火,免得夜里受了凉。

    他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医书,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起了医书来。

    柴火温暖着这空寂的客栈,些许光亮,便照亮了少年的整个夜晚。

    魏无病沉入医书之中,像是在寻找着答案一般,先生让他考虑清楚,可他却也不知道需要考虑什么。

    阿爹曾说过,行医救人,本就是身为医者该做的事。

    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又何须考虑。

    二楼的连廊之处,先生正望着那楼下看的入神的少年。

    陈九神色一顿,转身回了屋中。

    不管从那方面看,魏无病都是个可造之才,但若是让他去处理这场瘟疫,估计也会有些力不从心。

    说到底还是有些稚嫩。

    如今的西襄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得不说,先生也是在碰运气,更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一样会出手,只是还得找个合适的方式。

    至少,不会让太多人知道。

    陈九和煦一笑,口中念叨道:“年少尝济世救人之心,不枉少年。”

第三百八十九章:蠢人

    早间狐九醒了过来。

    火炉中的柴火已经熄灭,微风吹过便有细小的灰尘升起。

    它伸了个懒腰,起身看向了一旁。

    魏无病伏在桌上,睡的深沉。

    “他平时不是起的很早吗?”狐九有些疑惑,但也没打扰魏无病,起身回了楼上。

    它将门推开一条缝隙,两只爪子抓着门,探头看向了里面。

    先生正理着头发,见那门口探出个脑袋的狐九,便问道:“怎么不进来?”

    狐九眨了眨眼,说道:“先生……”

    “我饿了。”

    陈九闻言无奈一笑,手腕一翻便见一锭蜜饯躺在手中。

    狐九眼前一亮,加快步子跑向了先生。

    它叼起蜜饯,用爪子抱着添了几口,笑眯眯道:“先生你也吃。”

    “我就不必了。”陈九摇头道了一句,接着问道:“魏无病呢?”

    “还在睡。”狐九答道。

    陈九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

    狐九看了一眼先生,问道:“先生你去哪,等等我。”

    出了房门后,陈九便来到了一旁的房间。

    推门而入,狐九紧跟其后。

    屋中床上的老余已经坐了起来,正在闭目养神。

    听见开门声,他便睁眼看了过去。

    “陈大夫。”老余就要起身。

    陈九抬手道:“你好好躺着吧,不必起来。”

    老余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先生莫要见怪。”

    陈九坐了下来,说道:“身体如何了?”

    老余面露无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不同乐观。

    他说道:“若不是昨晚魏无病那碗药,估计今天我也坐不起来。”

    陈九点了点头,说道:“你可怨我?”

    老余连忙摇头,说道:“陈大夫这是说什么话,我不过是一个小卒,幸得陈大夫收留,这才多活了几日,这般大恩还未言谢,又怎敢怨恨。”

    陈九摇头道:“话虽如此,可说到底还是陈某言语有失。”

    “其实,你的疫病对我而言不难治,能不能治都只在我一念之间,只不过也要你做个选择。”

    “陈大夫果然是有办法的。”老余强挤出一抹笑意。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只不过是没有问出口罢了。

    他平静下来,说道:“陈大夫便说说是什么条件吧?”

    “离开这里。”陈九说道。

    “离开这……”老余愣了一下,问道:“那还能回来吗?”

    陈九摇了摇头,说道:“不能。”

    老余沉默了。

    陈九看向他,说道:“也就是说,你在这里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往,如果你愿意的话。”

    老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陈大夫不是明知故问吗。”

    陈九没有接话,听他接着说下去。

    狐九爬到了桌上,望着眼前的先生。

    “不瞒陈大夫,我自小便没个依靠,家里人死的早,又是西襄土生土长的汉子,除了这儿,也就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了,再则,陈大夫肯救我,是因您慈悲,而我也从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我只是不想这么随便的就去了,要死,我也得死在战场上。”

    “陈大人让我走,那是万万不能的。”谷

    陈九闻言道:“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估计都不会犹豫。”

    老余摇头说道:“不必再说了陈大夫,若不能战死沙场,那便让我死在这片生养我的土地上吧,远走他乡,是我不愿。”

    陈九叹了口气,起身道:“既是这般,陈某也无能为力了。”

    老余顿了一下,说道:“我知晓陈大夫是为我着想,可我是个蠢人,蠢的没边的那种,陈大夫莫要见怪。”

    “我理解你。”陈九看着他道。

    老余叹道:“多谢陈大夫。”

    陈九道:“又何必说什么谢谢?陈某本就没帮上什么。”

    老余喊住了陈大夫,说道:“若是有一天我挺不住,去了,可否求陈大夫把我的骨灰撒到城外…我还想看着这座城。”

    陈九顿了一下,说道:“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万一还有转机呢。”

    陈九也没有多做解释,迈步离开了坊间。

    狐九在先生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老余,视线交汇不过片刻,它便挪开了目光,跟着先生走出了门去。

    房门关闭,狐九爬到了先生的肩膀上。

    陈九问道:“不理解?”

    “嗯。”狐九点头道:“狐九有些不明白,明明有活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要。”

    陈九走进了房中,坐了下来,解释道:“这世上总会有比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他所牵挂的,只有这片故土,除此外便别无所求,所以对他而言,那挡在门外城墙,比他的命都要重要的多,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苟活于世。”

    狐九睁着眼睛思索着,它问道:“就像是…就像是……”

    它唔了一声,说道:“先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我总觉得他好笨。”

    陈九拿起笔来,润了润笔,说道:“世道如此,总是会有几个‘蠢人’的,但却不是真正的蠢,反而是值得敬佩的存在。”

    狐九反应了半晌,还是有些没太听懂。

    它忽然发觉,先生的道理还是这么难懂,尽管它走过了这么多地方,见识了这么多东西,还是远远不够。

    或许,这也是先生最让它所敬佩的地方吧。

    正午之际,魏无病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天色,心中也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睡太久,白日里也好看书,入了夜可就不好了。

    “对了,余将军。”

    他起身走向了楼上,走进了老余的房间。

    魏无病愣了一下,问道:“余将军,你怎么坐起来了。”

    老余微微一笑,说道:“昨夜服了药之后,今早就精神了许多,咳嗽也没有这频繁了。”

    “真的!”魏无病有些意外,说道:“余将军可否让小子给你把把脉。”

    “好。”老余伸出手来。

    魏无病便搭了上去,片刻后放下手来,神色却是一顿。

    “怎么了?”老余问道。

    “啊……”魏无病笑道:“没什么事,许是那药管用吧,余将军的疫病也缓和了许多。”

    “多谢了。”老余答道。

    魏无病答道:“哪里的话,小子学医,本就是要救人的。”

    实际上,余将军的脉象却并不稳定。

    昨日的药虽起了效果,但对疫病却只是起了缓和作用。

    也就是说,余将军的病,还是无解。

    不过这对魏无病来说已经很意外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开药,瘟疫本就不好解决,能够缓和些许,便已经很好了。

    破碗~

第三百九十章:相互羡慕

    时隔两日,周易再次敲开了客栈的大门。

    没有例外,这次开门的还是魏无病。

    魏无病问道:“您还是来找陈先生的吗?”

    周易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

    正午之际,众人在客栈吃了午饭,平常不怎么下楼的陈先生也坐在了桌前,吃完了这顿饭。

    一旁的长凳上摆着行囊,里面装着一本医术,还有一些药材,除此之外,便只有一身换洗的衣裳。

    这是魏无病的全部家当了。

    陈九看了一眼周易,问道:“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你还亲自跑一趟?”

    周易叹了口气,说道:“刻不容缓……”

    魏无病听着两位长者的话,顿时倍感压力,他本就学的不深,对于这疫病更是没有多大把握,若是治不好可怎么办。

    老余坐在一旁,只是听着,不曾说话,他的胃口不佳,吃了两口便不吃了。

    片刻后,先生起身相送。

    “走吧。”周易道。

    魏无病备起了行囊,跟在了周易的身后。

    他忽然顿住了步子,看向了身后的陈先生,说道:“先生我……”

    先生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有压力,就算是治不好也不要怪自己,不管做什么事,力所能及便可。”

    魏无病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视线挪移,看向了小狐狸,说道:“小狐狸,我走了。”

    狐九从先生的肩膀上跃下,走到了魏无病眼前。

    魏无病蹲了下来,看向它。

    狐九从脖颈的香囊里取出了一块蜜饯,递给了魏无病。

    “呜嘤。”狐九叫唤道。

    魏无病接过蜜饯,他笑了笑,接着将那蜜饯掰成两半,拿出一半递给了狐九。

    狐九笑的眯起了双眸,舔舐了一口蜜饯。

    魏无病摸了摸它的额头,说道:“等我回来,我就给你尝尝最好吃的蜜饯。”

    狐九点了点头,伸出了爪子。

    一言为定。

    魏无病愣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指于狐九的爪子一碰。

    “一言为定。”魏无病点头道。

    他站起身来,看向了余将军。

    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余将军。

    魏无病说道:“余将军,等小子回来。”

    老余摆手道:“不是都说了吗,我不是什么将军。”

    魏无病笑着答道:“小子瞧着像。”

    老余一顿,对他笑了笑。

    魏无病瞧着眼前送他的人,说道:“小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一定要等我。”

    周易看了一样陈先生,眼中带着些许异样,他回过神来,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魏无病答应了一声,跟在周易走出了房门。

    先生,红狐,将军,站在门前望着那少年随那算命的转进了巷子里。

    “回去吧。”陈九迈步回了客栈里,余将军点了点头,紧跟其后。

    只有狐九还站在门口傻呆呆的望着。

    陈九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了蹲在门口的小狐狸,问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

    狐九没有回答,似乎是想事情有些入神。

    余将军看了一眼,说道:“陈大夫,我先上去了。”

    “好。”

    陈九答应了一声,接着便见余将军回了楼上

    先生迈步走到了门口,站在了小狐狸的身旁。谷

    狐九在先生到来的那一刻也回了神来。

    “先生……”狐九喃喃道。

    先生低头看向它,问道:“想什么呢?”

    小狐狸与他对视。

    当初的狐九眼中是那般澄澈,如今却是多了几分愁绪。

    狐九问道:“先生,他这一走,是不是很难再见了?”

    它也不是只笨狐狸,这么多道理它都听过了,又怎么会不知道魏无病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陈九说道:“山水总有相逢之期,或许等你再见他之时,他也不再是个少年了。”

    狐九没有说话,只能站在这客栈的门口,望着魏无病身形消失的街道。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先生站在它的身边,也不再多说什么。

    懂事和长大,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就好像走在路边,望着那街边嬉闹的孩童,孩童的目光与之相对……他们相互羡慕。

    总有人盼着长大,可长大后懂的东西多了,愁绪也多了。

    狐九侧目看了一眼先生,到嘴的话却又没能说不出来。

    它伸出爪子取出了那半块蜜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蜜饯也没有之前的甜了。

    它有些不想长大了。

    江宁府,五川坊。

    姑娘坐在蜜饯铺子里打着瞌睡,嘴角的口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婉娘坐在一旁,正绣着手帕,隐约之间已经能看到一棵翠竹逐渐形成。

    “唔……”婵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醒了过来。

    她伸了个懒腰,说道:“婉娘,婵儿饿了。”

    “不是才吃的晌午吗?又饿了?”婉娘白了她一眼,说道:“你瞧你那肚子,圆成什么样了,往后成了个胖姑娘还这么嫁的出去。”

    婵月摇头道:“婵儿不嫁人,要一辈子陪着婉娘。”

    婉娘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伸手捏了捏婵月的脸蛋,说道:“你这丫头就会说些好听的逗我开心,平时笨笨的,这个时候反倒是油嘴滑舌。”

    婵月嘿嘿一笑,任由婉娘捏她的脸蛋。

    总归就是喜欢。

    她抬起头来,却是忽的一愣。

    一抹青光从那天边划过,转眼间落入了五川坊中。

    “瞧什么呢?”婉娘问道。

    婵月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她撇了撇嘴,心道大事不妙。

    臭竹子回来了!

    ……

    竹玉回了五川,客栈也没见到先生的身影,他已经知晓先生离开了,只是不清楚先生如今的具体位置。

    总归就是在边关,不过对先生而言,竹玉在或不在都会出太大的事,故而竹玉也没着急,便先回了五川一趟。

    自先生册封了《城隍正神册》,修改了天律之后,五川也有了新的城隍,据说是才死不久的一位善人,如今五川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竹玉来了清河边上,他看了一眼空寂的街道,如今正是饭点,人少也是正常。

    他迈步走到了蜜饯铺子前,看向了铺子里坐着的婉月。

    “客人要买……”婉月愣了一下,说道:“你回来了。”

    “嗯。”

    “陈先生已经走了。”

    “我知道的,我回来,我回来是……”

    婉月瞧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说道:“为了见我?”

    竹玉点了点头,答道:“对。”

第三百九十一章:千金坊现状

    天顺府,千金坊。

    转眼数年,世上的许多事物都变了,千金坊的怨气阴气比起当年少了许多,但源源不断你的怨气与阴气依旧在产生。

    只因千金坊每日都在死人,不止是本乡人,也有附近几坊来这赌钱的赌鬼,还不起独资便将命也堵了去。

    曾言此地遍地赌坊,千金挥霍不过一夜之间,少有的取乐之地,可实际上,却又似人间炼狱一般惨淡。

    赌鬼遍地,家破人亡的事每日都有。

    刘槐安与青柏道人来到此地,抬眼一观,便能瞧见这千金坊中数不清的怨气阴气。

    青柏道人说道:“嘶,此地的怨气极重,莫不是出了什么怨鬼?”

    刘槐安说道:“找城隍出来问问便知晓了。”

    他翻开《城隍正神册》,找到了对应的那一页。

    天顺府,千金坊,城隍正神沈万金,其下设二十七阴差,十巡游,现阴差巡游皆空。

    “嗯?”刘槐安愣了一下,看向青柏道人道:“师父,此地只有一位城隍,阴差和巡游全都是空的。”

    “竟有此事?”青柏道人意外道。

    刘槐安探出双指,口含敕令,引《城隍正神册》之力,沉声道:“千金坊城隍沈万金速速来见!”

    平地升起一道白烟,此地城隍正神沈万金出现在二人面前。

    沈万金愣了一下,瞧见了刘槐安手中的《城隍正神册》,连忙拜服道:“小神沈万金,见过使者,见过上仙。”

    青柏道人皱眉道:“我且问你,为何此地阴气堆积,怨气不解。”

    “回上仙的话,小神…小神也无能为力啊。”

    沈万金哭诉道:“千金坊死去之人多为赌徒,含怨而死,身化怨鬼,小神如今香火微薄,小神…小神敌不过。”

    青柏道人说道:“荒谬,一介城隍,掌管轮回之道,却连冤魂都敌不过,再则,为何你千金坊中一位阴差都没有,如实道来!”

    “千真万确啊上仙,小神没有骗你,再说城隍庙香火惨淡,也没有人愿意来做阴差,冤枉啊上仙。”

    沈城隍痛哭流涕,他得罪不起,只能哭诉。

    “不对。”刘槐安上前道:“这千金坊中虽怨气聚集,但为何没有冤魂的一点踪迹?”

    “这…这……”沈城隍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

    刘槐安翻了翻《城隍正神册》说道:“你最好别想着瞒我。”

    “不敢!”

    沈城隍惊呼一声,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说,我说。”

    刘槐安与青柏道人对视一眼,心道果然,这里面还真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

    沈城隍将数年前鹿仙君来到千金坊的事全都道了出来,其中没有一点隐瞒。

    青柏道人愣了一下,说道:“陈先生,这件事竟还与陈先生有关?”

    沈城隍说道:“那日陈先生折了庙中三炷香,化去了小神数百年来积攒的万缕功德。”

    “活该!”刘槐安说道:“身为城隍玩忽职守,致使千金坊怨气横生,你也配做城隍?”

    沈城隍低下头来,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还请使者早些换个人来做城隍吧,我也好解脱。”

    “你……”刘槐安指着他,却又忽然放下了手来,问道:“既然你不愿意做这个城隍,为何又不走?”

    “这岂是想走就能走的。”沈城隍解释道:“在仙君未改天律之前,城隍神位便是功德圆满才能退位,不然就必须得待在凡事极满功德为止,小神自上位起,已有三百余年,早就乏了,虽说仙君改了天律,但也仍需再坚持百年,依旧没办法走。”

    刘槐安顿了一下,说道:“难怪陈先生当初要设下百年一替的规矩。”

    青柏道人道:“你起来吧。”

    “是是是。”沈城隍连忙站起身来,说道:“使者,你就让我下冥府去吧,我剩这么点功德,还能投个好胎。”

    “闭嘴!”刘槐安冷了他一眼,沈城隍里面就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青柏道人环顾了一翻千金坊,却是瞧见了一些不对地方。

    虽说千金坊的阴气沉积,但却在一点点的淡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

    顺着阴气怨气流动的方向,青柏道人看了过去。

    却见不远处正有一座树木茂密的山林,阴气与怨气都流向了那里,而且进入那山中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他指着那座山,问道:“那座山是什么地方?”

    沈城隍解释道:“回上仙的话,那是千金坊的乱葬岗,埋在哪里的多是些赌钱还不上银子,被乱棍打死的。”

    青柏道人说道:“徒儿,先去那座山看看。”

    刘槐安顺势看了过去,问道:“那座山可有什么不对吗,师父?”

    青柏道人说道:“这千金坊中的阴气怨气,有很大一部分流向了哪里,之后便不知所踪了,千金坊中阴气沉积,但始终都没有冤魂诞出,多半与那座山有关。”

    刘槐安侧目看向沈城隍,问道:“你知道这事吗?”

    沈城隍解释道:“小神知道,不过小神一直都进不了那山里,一靠近就会被金光打回来。”

    “没你事了。”刘槐安摆了摆手,说道:“等回来再收拾你。”

    “是是是。”沈城隍低着头不敢接话。

    实则他心中松了口气,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这位给盼来了,他也不用再受累了。

    如今身上还剩些功德,回了冥府也能投个好胎,说不定还能得你们一缕仙缘。

    总算是可以走了。

    刘槐安与青柏道人朝着那乱葬岗走去。

    青柏道人问道:“徒儿觉得这沈万金该如何处置?”

    刘槐安摇头道:“师父,徒儿还没想好,再者说,陈先生当初已经散了他万缕功德,再作处置也寻不到理由来。”

    青柏道人点头道:“不错,不过这千金坊内怨气沉积与此地的风俗也有关联,坊间皆是赌坊,嗜赌为命,这样的情况下,怨气定然是不会削减的,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可凡事的事终归不归我们管,那就只能找一个更为合适的城隍人选了。”

    “这可难办了。”刘槐安叹道。

    找一个尽职尽责的城隍本就是一件难事。

    再说这千金坊的情况,有没有人愿意来做这城隍神位,都还说不准呢。

    破碗。

第三百九十二章:册封城隍

    “师父,这地方……”

    刘槐安欲言又止,瞧着那阴沉的山林,却又瞧不见半点阴气。

    青柏道人说道:“千金坊的阴气都来了这个地方,继而便消失不见了。”

    “进去瞧瞧。”

    师徒二人进了山中,低头看去,便见满地的尸骨,还有许多烂掉的布袋。

    刘槐安见了这满地的白骨,不由得心中一骇,说道:“这里是个抛尸地…居然真多。”

    青柏道人亦是有些惊讶,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千金坊估计比我想的要严重。”

    刘槐安忽的回过神来,看向青柏道人,说道:“师父,此山有山神在位!”

    青柏道人亦是一惊,说道:“当真?这般小的山坳也有山神在位?”

    “不会有错。”刘槐安道。

    青柏道人对于鬼神的感应不如刘槐安,这也有《城隍正神册》的原因。

    话音一落,便见眼前树下升起一抹白烟,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其人身着破布麻衣,面容苍老,拱手道:“小神李四方,为此山山神,见过两位上仙。”

    刘槐安看了过去,见这山神眉心之间有一点符箓刻印,顿时大惊道:“符箓山神令!是谁册封的你!”

    符箓册封山神之法,与《山河敕令》之中所记述的一般无二,他又怎么会不认得。

    李四方愣了一下,“这……”

    青柏道人一下就明白了过来,继而问道:“是不是一位穿着儒衣,先生模样的人?”

    李四方看了这位年长的道人,说道:“上仙认得陈先生?”

    “果然是陈先生。”青柏道人舒了口气,他双手负背,说道:“除了槐安,便只有陈先生会这《山河敕令》法了。”

    刘槐安说道:“想来是陈先生知晓了千金坊的近况,故而才册封了一山山神,将千金坊怨气、阴气、煞气尽数化解,这才让千金坊幸免于难。”

    青柏道人回过神来,看向李四方,说道:“你且说说,陈先生是如何册封你做此山山神的。”

    “是,上仙。”李四方心中激动不已,转眼数年,他都不曾再见过陈先生,如今再次听见陈先生的消息,又怎能不激动。

    接着,他将当年的事尽数道来,当初陈先生两顾乱坟岗,在他李四方掘土为坟化为亡魂之后,便成了此山山神。

    这数年来,他细心处理着此山的怨气、阴气、煞气,不曾出过一点差错,功德加身,久而久之,他便发现自己也能影响到千金坊,便将千金坊的阴气怨气一并处理了。

    不过数年之间,他已功德满身。

    刘槐安听后眼前一亮,看向青柏道人道:“师父。”

    青柏道人抬手说道:“不错,也不枉陈先生册封你为此山之神。”

    李四方跪地拱手道:“上仙言重了,我这老骨头不过是一介草民,家中妻儿子女皆因赌而死,做这些不仅是为了陈先生,也是为了我祭奠我那一生。”

    刘槐安伸手将其扶了起来,说道:“你先起来吧。”

    “谢过上仙。”

    李四方站了起来,看向刘槐安,问道:“不知陈先生如今在何处?可还安好?”

    “陈先生一直都好。”刘槐安答道:“这世上大概是没有人敢得罪陈先生。”谷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李四方舒了口气,说道:“陈先生予我有再造之恩,莫不敢忘,只盼能再见到陈先生。”

    刘槐安与青柏道人对视一眼。

    刘槐安问道:“师父觉得如何?”

    “甚好。”青柏道人道。

    李四方疑惑一声,有些不解二位上仙在说些什么,打着哑谜。

    却见刘槐安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城隍正神册》,沉声道:“千金坊庶民李四方上前听封!”

    李四方愣了一下,连忙跪地道:“小神千金坊乱坟山山神李四方,拜见上仙!”

    刘槐安翻开书页,沉声道:“天道有缺,鬼神道乱,故先生重立新律,平世间城隍大道,吾为使者,当巡查四方城隍,巡天巡世,明辨是非。”

    “现千金坊城隍沈万金擅离职守,不顾坊间存亡,故撤其神位,打入黄泉,交予冥府审判!”

    “千金坊乱坟山山神李四方,数年来顾四方阴气、煞气、怨气,兢兢业业,心怀百姓,救千金坊于水火之中,免冤魂出世,故册封其为千金坊新任城隍,择日上任!”

    李四方跪地磕头,拜谢道:“小神叩谢上仙!”

    冥冥之中有一道天威落在了他身上。

    脑海中浮现出一门名为《功德金身法》的修行之法,继而又有数条天律浮现脑海之中,乃是身为城隍的规矩天律。

    只见那《城隍正神册》上沈万金三字逐渐淡去,李四方三字重新出现在了城隍正神册上。

    刘槐安舒了口气,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择日便去城隍庙任职吧。”

    青柏道人伸手引一道法力入了刘槐安体内,这才让他这徒儿稍微挺过来些。

    册封可不是个容易的事,若非是有《城隍正神册》,以刘槐安的法力,册封一个山的山神都是难事,更别说是城隍了。

    若非青柏道人及时出手,保不准刘槐安会晕倒之地。

    不过好在是没出什么岔子。

    远在边关的先生正在思索着瘟疫的事,却是忽的心有所感,看向了天顺府的方向。

    “这速度有些慢了啊。”陈九嘀咕道。

    册封《城隍正神册》已经是数月前的事了,如今刘槐安竟才走到千金坊,若是照这样的速度,没个四个五年,估计是走不完大乾三六十一地了。

    不过倒也说的不过去,毕竟这刘槐安也不过是个蜕凡境,册封一次就得休息数日,倒也可以理解。

    “还是给他找个外援吧,免得出什么事。”

    陈九有了心思,便写下书信一封,唤出了袖间的竹人。

    “你将这封书信交予龙君,可先至念江江口,敲击镇江石三下,便会有水妖来接你,再借你一道法力,可在必要之时保全自己。”

    竹人点了点头,对先生抱拳。

    竹人接过书信,便从窗边越出,直奔念江江口而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顺江入长武

    西襄城的夜里极为冷清,不单是因为空无一人的城池,还有那刮个不停的西风,吹的满城风沙。

    干旱、炎热、贫瘠,这便是西襄。

    客栈里的水缸一日一日削减,直到如今已经见了底,城中的那条河流仅是在几日之间便落了下去,旱季要来了。

    陈九从楼上走了下来,见老余在楼下煎药,如今的他面色苍白,往火炉里送柴都显得极为吃力。

    老余抬起头来,看向了陈先生,问道:“陈大夫要走了?”

    陈九也没有隐瞒,说道:“嗯,有些事要忙,得去一趟长武。”

    “这样吗……”老余呢喃道,也没问陈九去长武做什么。

    狐九趴在先生的肩膀上,看了一眼这位奄奄一息的将士,本想说些什么,后来想想便觉得算了。

    他应该也不需要可怜吧。

    陈九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递给了老余道:“说到底是陈某没有做到答应的事,这枚丹药可以保你七日如初,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老余没有惊讶,接过那丹药道:“谢过陈大夫。”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陈大夫身份不凡,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罢了。

    陈九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沉默了下来。

    老余强挤出一抹笑意,说道:“陈大夫去忙吧,不用管我。”

    陈九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先生迈开步子,走出了客栈。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客栈里的将士,没说一句,离开了客栈。

    客栈里的老余咳嗽着,他见那先生消失不见,便起身关上了房门。

    他走了几步,坐下后便大喘气。

    咳嗽不断在客栈里响起。

    老余手中攥着丹药,暗淡了许久的双眸此刻却有了光。

    七日,足够了。

    离开客栈的先生走在西襄的大街上,狐九站在先生的肩头,回望了一眼客栈。

    狐九问道:“先生,我们还会回这里吗?”

    陈九摇头道:“大概是不会了。”

    狐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它理解先生,也习惯了如此。

    先生在这凡世之中从来没有一个真正落脚的地方。

    从来如此……

    不过它愿意跟着先生漂泊,在小狐狸这儿,它落脚的地方,便是先生的肩头。

    ……

    西襄城头摆着一柄长枪。

    女子用一根发带将头发扎了起来,她望着那远处逐渐离去的儒衣先生,眼中多了几分想念。

    来了,却不曾见过。

    说到底,萧栀之缺了那份胆子。

    她畏惧自己的心。

    算命的走上前来,见她还在这里坐着,便说道:“人都要走了,你还不快去追!说不定还能让他多留几日。”

    萧栀之摇头道:“追什么?不见对谁都好,到不日就这样。”

    周易摇头一叹,说道:“这本就是一段极难的缘分,若你不争,那可就真的就没了。”

    萧栀之何尝不明白这个到底,她至始至终都追不上陈九的步子,或许他们二人之间本就不合适。

    萧栀之取下腰间的酒囊,猛灌了一大口。

    酒水辛辣,刺激这她的咽喉。

    她的眼眶红润了,说道:“这酒真辣。”

    说着,她将酒囊扔在了一旁。

    话说的不错。谷

    也许就是这酒太辣了吧。

    她还是想念当初在天顺上京的时候,策马上京……

    周易也只能默默一叹,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选择或许也不算是坏事。

    若是真走到一起了,许是会后悔一辈子吧,不管怎么选都会有人受伤,倒不如谁都不选。

    茫茫人海,擦肩而过。

    先生南下而去,见那昏黄之水横在眼前。

    这便是无江之尾,没了中断与上游的汹涌,也没有江口的宽阔,这般看着却只是觉得像是宽一点的河流。

    顺着无江西行,便可达长武。

    陈九伸出手来,看向了岸边的竹林,抬手一斩,便见一根脆竹飞来,被剃去了枝节,落在了先生的面前。

    狐九眼前一亮,说道:“先生我也要!”

    陈九迟疑道:“你能行吗?”

    狐九伸出爪子,说道:“肯定能行!”

    先生便又取了一根短些的竹子,将那两根一齐丢进了江河中。

    先生纵身一跃,落在了竹子上。

    狐九学着先生的模样,一下跳到了那根竹子上。

    “诶诶诶……”

    它晃悠着,险些就掉进了江里。

    却见一个细浪打来,沾湿了它的狐毛。

    “啊啊啊啊!”狐九惊呼一声,源自于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

    它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在是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才免得它掉进了水里。

    狐九伏在先生的手腕上,口中发出呜声,嘴里念叨道:“呜呜…不玩了,不玩了,再也不玩了。”

    说到底,它还是怕水。

    怕的不得了。

    陈九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调转脚底长竹,顺着江流的方向行去。

    他伸手安抚着怀中的狐九,说道:“又怕又爱闹,你啊你。”

    记得上一次这般,还是走的陈江。

    倒是有些怀念那一路上的见闻。

    打渔的小哥,还有在江边呼喊的坊间百姓,凡世的烟火气总是不少,行过几步路,便能见到。

    江流的速度不快,先生不依靠任何,便能稳在竹子上,若是远处的人见了,怕是会以为此人行在江中。

    不过这无江末尾的人户,却是少之又少。

    江面越来越窄,四处可见分流。

    不过才行了半日,便入了一条分流的小河,入河之后水流便没有这么快了,先生也只能放弃了长竹,换到陆上行走。

    缺了仙剑,总是要麻烦一些。

    好在是边关到长武也没有多少距离,也要不了几日。

    岸边尽数沙尘,越往西,可见的树植便越少,成片的沙地,难生草木。

    狐九跟着先生走在沙地之中,它走了几步,便有些受不了了,喘气道:“先生,这里好热啊。”

    说着它便爬到了先生的肩上,它吐着舌头,这样能凉了一些。

    “没几步路了。”陈九抬起头看向前方,那里升起缕缕炊烟,想来是已经到了地方了。

    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到了日暮。

    正好能赶上时候进城,今晚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破碗~

第三百九十四章:佛说无相

    狐九吐着舌头趴在先生的肩膀上,它已经热的快睁不开眼了。

    四面皆是沙地,脚底的黄沙灼热不已,升起的热气只让人觉得头昏脑涨。

    狐九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前方还有不远的路,虽说到了黄昏,但还是那般热的让它受不了。

    “先生你快看,那有个人。”

    狐九惊呼道,在那不远处的沙丘上,正盘坐着一个穿着僧服的和尚,说是僧服可实际上却只是一身破布烂衣。

    老和尚的身旁还放着一根拄丈,已被飞沙掩埋了大半。

    而老和尚盘坐着的双腿也掩埋在黄沙之下,他的嘴唇干裂,像是许久都不曾喝过一口水了,脸上皆是被晒伤的痕迹,皮肤都已干裂不堪。

    不仅如此,老和尚枯瘦不已,就如一具干尸一般。

    “呼……”

    风吹而过,卷起沙尘。

    沙丘上坐着的老和尚睁开了双眸看向了前方,见到了那位儒衣先生。

    “活…活的。”狐九愣了一下。

    老和尚的双腿颤动,沙尘从身上一点点落下,站了起来。

    老和尚对陈九行了个佛礼。

    陈九走上前来,回了个佛礼。

    二者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气氛略微有些沉默。

    狐九打量着眼前这个形如干尸的老和尚,枯瘦的面容,干裂的皮肤,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

    陈九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大师从何处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叨了一声佛号,说道:“贫僧自四方而来,为结因果,至此拦住先生。”

    “拦我?为何?”陈九问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他只关心自己要做的事。

    陈九问答:“大师应是这百里黄沙中苦行僧吧。”

    老和尚没有回答,双手合十口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似是佛声低语。

    “想来是了。”

    陈九笑了一下,说道:“苦行僧也会沾染因果吗?”

    老和尚说道:“种因得果,贫僧自当偿还,这也是不得已之事,所以,还请先生原路折回吧。”

    陈九摇头了摇头,说道:“大师若是想挡我去路,恐怕还不够。”

    “阿弥陀佛。”老和尚低头诵念,便见身后数里黄沙震动。

    “贫僧,得罪了。”

    大风呼啸而起,黄沙卷积,漫天黄沙挡住了那即将落下的日暮,似遮天蔽日一般。

    沙尘聚集而来,呈现在老和尚身后的则是黄沙聚集而成的大佛。

    “好,好大……”

    狐九眼眸瞪大,望着那枯瘦和尚身后的大佛,眼中皆是惊讶。

    陈九抬头望去,说道:“还真是毫不啰嗦。”

    这样也好,省的多费口舌。

    先生抬起袖来,挥手而过。

    “镇!”陈九口吐敕令,镇压威慑之下,只见那和尚身后的大佛在这一瞬间便有了奔散之像。

    “佛说,尘埃落定。”老和尚口中呢喃一声。

    见那即将崩散的大佛亮起一道佛光,在那威压之下从容不动,仅是一语便化去了先生的敕令。

    陈九倒是有些意外,这和尚使的招法竟与敕令有些许相似之处。

    大抵是如同佛语一般的法术,但归根结底,这法术的根本便是敕令。

    这老和尚有些本事,也难怪敢拦着他的去路。

    老和尚抬起头来,抬起手掌。

    他身后黄沙聚集而成的巨佛也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了手。

    老和尚的手掌按下,便见一掌佛光打来。

    在那法相之中,似有无数僧人伸掌按下,不仅是佛,还有那芸芸众生。

    狐九吓的从先生肩上掉下,躲在了先生的身后。

    陈九眉头一挑,探出双指。

    亦指做剑,凌空斩去。

    “轰!!!”

    一声剧烈的震动想起,数里的沙丘都动荡不止,卷起的烟尘足有数丈之高。

    二者脚踩之地化作一片昏黄之景,伸手不见五指,那一阵波动又卷起了大风,所造成的余波震散了一片山丘。

    而先生那一道剑气,则是斩到老和尚身后的大佛上,一剑便斩去了那大佛探出的手掌。

    陈九看向老和尚,说道:“大师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老和尚回头看了一眼,那泛黄的眸子里亦是有些惊讶,他只是没料到会是这的结果。

    没了仙剑,竟还这般凌厉。

    如此看来,尊者的担心也并不是多余的。

    狐九躲在先生的身后,说道:“先生,这个老和尚好厉害。”

    能跟先生过招的,就没一个是不厉害的。

    老和尚深吸了一口气,一番思索之下,说道:“贫僧受人之托,在此拦住先生,如今看来,光靠贫僧怕是拦不住了。”

    陈九上前半步,说道:“既然这般,还请大师让开道来,免受些皮肉之苦。”

    “贫僧在这百里沙海之中行过万里,皮肉之痛对贫僧而言早已习惯麻木。”

    “当和尚真是害人。”

    陈九摇头一叹,这和尚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上,跟当初在五川坊时的空明和尚一个模样。

    这长武的和尚都是这样没脑子吗。

    陈九挑眉道:“老和尚,陈某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谈事,并未打算动手,佛门如今孱弱,若是也想像剑山一般折些气运,陈某也不介意动手。”

    老和尚说道:“贫僧只是贫僧,而非佛门,种因得果,来这一遭,也只是为了偿还因果。”

    陈九看了他一眼,笑道:“既是这般,就请出手吧。”

    说白了,这老和尚只是当初欠下了人情,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还债。

    这般看来,这长武佛门也不像是想象中的和睦,就如眼前的苦行僧,大抵就是根佛门格格不入的那种。

    老和尚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若能接下此法,贫僧自当让路。”

    “好。”陈九点头道。

    老和尚身后的大佛重新聚集,那被斩去的手掌重新凝聚。

    “佛说无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老和尚口中念叨着,他上前一步。

    身后浮现出无数佛像,不止是佛,是他自己,是众生,是一切他所见过且毫不相干的人。

    在那无数像中,有老和尚自己,在短暂的刹那之间,便是无数个春夏秋冬,岁月流转,他由稚嫩化为衰老。

    这一切,仿佛只在一念之间。

    芸芸众生,皆在法相之中。

第三百九十五章:千载佛法,一语破之

    佛陀四相……

    陈九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这老和尚的佛法想来是已经到了顶尖的地步,众生相都凝聚了出来。

    就算是一些佛法高深的老者,都不一定能做到这般地步,一般来说,能凝聚三中无相便已经不得了了。

    最后一个无寿者相,这老和尚居然都凝聚出来了。

    所谓无寿者相,便是世间,岁月,这世上不知多少仙人想参透岁月的真谛,可又有谁是成功的。

    这个末法时代,注定不能出现这样的变数,岁月终究是一个异数。

    这和尚便能说是异类中的异类。

    陈九的神色一顿,四相实则并无多少肉体伤害,关乎的是精神。

    在那四相涌现之际,先生愣了神。

    在小狐狸的感知之中,先生浑身一颤,便感觉到一股震荡传来。

    狐九被震飞了出去,纵使它抓住了先生的衣角,还是没能止住倒飞出去。

    “先生!!”狐九惊呼一声,却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靠近。

    “先……”

    就在此时,狐九猛的瞪大了双眸。

    它目光之中的先生竟是低下了身子,在那一阵佛光扫过之间,头顶长出了鹿角,身上长出了容貌。

    化成了最初的模样。

    鹿儿的眼中有些迷茫,望着周围,像是忘了眼前的一切。

    “嗯?”老和尚的神色一顿,有些不解,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无寿者相,为何会这般……

    不该如此,所有的生命应该都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为什么这位先生竟是从一头长大的野鹿开始。

    老和尚想不明白,索性接着看了下来。

    野鹿仿佛经历了一世,由稚嫩到强健,再由强健到苍老,身形逐渐伛偻,鹿角在这期间蜕了一次又一次,它的额头逐渐低下来。

    最终,倒在了地上!

    “先生!!”

    狐九惊呼一声,怒视着远处站着的和尚,斥声道:“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在它话语之间,漫天飞舞的黄沙竟是受了影响。

    其中一部分朝着小狐狸聚集而来。

    数不清的砂砾化作一柄又一柄长剑,悬在了狐九的周身。

    御剑八方!!

    狐九的双眸之中尽是怒火,愤怒已经充斥了它的脑海。

    小狐狸咬牙切齿,喊声之中尽是怒火,四方剑气涌现,逐一攀在那悬着长剑之上。

    “还我先生!”

    剑气飞散之间,八柄飞剑围住了眼前的和尚。

    老和尚看向远处的小狐狸,眼中多处了一分惊讶,但很快便淡去,化为平常。

    他所惊讶的,是这孱弱的红狐竟能爆发出这般震动,就连他的法相都被影响到了些许,‘势’被那剑阵分了去。

    尽管只分了些许,但这已经大大出乎了老和尚的意料。

    “还!我!先!生!”

    狐九一字一顿之间,八柄悬在四方的飞剑剑尖对准了中心的老和尚。

    剑鸣声响彻四方,只见眨眼之间,那八柄飞剑一同杀向了老和尚。

    “阿弥陀佛,佛说万法不侵。”老和尚念叨一声,便见大佛身上荡起金光。

    向它袭杀而来的剑气在那一道金光之下转眼便化作了飞灰,烟消云散,连同着那一道道剑意也尽数泯灭。

    “噗。”狐九嘴角溢出一抹鲜血,那般反噬镇伤了它的妖力。

    它颤抖着,死死的盯着老和尚。

    老和尚却并不在意,他已经留了手,这小狐狸也只是受了些内伤罢了。

    而在那场中,苍老的野鹿已经倒在了地上,无声喘息着,它甚至都已经站不起来了,仿佛是在等待死亡一般。

    老和尚长叹一声,说道:“阿弥陀佛,生老病死自是寻常,所谓一世,便是由无到有,谁都逃不过。”

    趴在地上的野鹿双腿颤抖了一下,那一双眸子望着老和尚。

    老和尚抬起头来,注视这眼前的野鹿,却是神色一顿。

    这次,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那短暂的岁月流逝之间,野鹿早已倒下,可却迟迟没有化作白骨,只是躺在地上,逐渐无声。

    但那野鹿的躯体却迟迟没有散去。

    不该这般才是。

    老和尚的神色一变,显然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老和尚周身显化的众生之相逐渐淡去,漫天飞舞的黄沙也落在了地上。

    一切仿佛都陷入了寂静。

    而那野鹿仍旧躺在地上,没了气息,但在老和尚的眼中,它却并未死去。

    远处的红狐已经晕了过去,嘴角的鲜血流入了沙地。

    老和尚迈步上前,却是忽的脚步一顿。

    砰咚…砰咚……

    心跳之声传入老和尚的耳中,他愣在原地,望着那地上的野鹿。

    忽然之间,野鹿有了呼吸,磅礴的灵气自四面八方而来,聚集向野鹿。

    那对鹿角之上显化出晶莹之色,在老和尚眼中却是那般刺眼。

    他张了张口,有些呆滞的望着这一幕。

    在他的注视之下,野鹿的五章六腑由衰老化作年轻,忽然站了起来。

    野鹿深邃的眸子望着老和尚,在那一瞬间,老和尚如坠冰窖。

    野鹿长鸣一声,便见一阵道法气息升起。

    在一阵白光之后,化作一位身着儒衣长袍的先生,站在老和尚的面前。

    老和尚闭上了双眸,双手合十,念叨道:“阿弥陀佛。”

    陈九看了一眼晕死在一旁的小狐狸。

    他迈开步子,走到了狐九的身旁,将它小心抱了起来。

    又引一道玄黄法力入它体内,稳住了狐九的伤势。

    做完这些,先生才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老和尚。

    “佛说相由心生,故而每个人心中所想都有不同。”

    陈九抚摸着红狐,说道:“老和尚,佛法无边,道法亦是如此,四相虽道尽‘有’‘无’‘生’‘死’,但始终是你自己所想,而并非是我所想。”

    老和尚低下头来,这时的他竟露出了谦逊的神色,说道:“贫僧,受教。”

    陈九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狐狸,说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可你却做了件蠢事。”

    老和尚张了张口,看向了那红狐。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老和尚没有反抗,反而是极为平静道:“先生请吧。”

    陈九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

    先生口含敕令,沉声道:“生老病死本是世上常事,无外乎是从无到有再归于无,没有例外。”

    轻描淡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实际上,在那话语之间,老和尚身上的佛光逐渐消散。

    身后的巨佛法相随风而逝。

    仅是在转眼之间,老和尚那一身磅礴的法力化为了虚无。

    沙丘有僧,苦行千载。

    先生一语,化佛为凡。

    千载佛法,付之一旦。

    破碗~

第三百九十六章:入寺

    百里黄沙,在这顷刻之间化为寂静,尘埃落地。

    老和尚站在那沙丘之上,一双浑浊的眸子望着那即将落下的黄昏。

    黄昏似金光一般洒在他那枯瘦干裂的脸上,他的嘴角显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双手合十,对那金光普照,对那站在身前的儒衣先生行了一礼。

    他口中呢喃道:“贫僧,多谢先生成全。”

    老和尚张开了嘴,却是忽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贫僧,去也!”

    老和尚的步伐缓慢,走进了那望不到头的黄沙之中。

    此时此刻的他从未这般畅快过。

    身上再不沾半点沙尘。

    陈九望着那远去的老和尚,望着他的身形逐渐被那掀起的黄沙遮挡,一步一顿,消在了先生的目光之中。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总是这般,没个理由,也说不出个道理。

    老和尚解脱了,苦行千载,他在这百里沙海之中的每一处地方留下了他的脚印,是为赎罪。

    如今,罪孽已偿,身不沾尘埃。

    这位垂暮的智者,将怀着不一样的心态,走完这百里黄沙。

    苦行,酷刑,对他而言,却是一种享受。

    走的,是那般畅快。

    陈九收回了目光,口中呢喃道:“是个有趣的僧人。”

    比他见过的都要有趣。

    只是那千载佛法都已泯灭,这百里黄沙怕是难以走完了。

    不过对这苦行僧而言,或许就此倒在这黄沙之中,便是一种解脱。

    人生悠悠,他终是悟得了真佛大道。

    入夜之际,先生入了城池。

    这座矗立在黄沙之中的城池处于长武边境,水源稀缺,人口稀少,入城之后便能见到城中还有许多云游的僧人,裹着头巾,手持拄丈,面庞晒的干裂,口中诵年着佛法经言,一刻不停。

    长武,便是这佛门最后一片净地。

    先生来到了一处佛寺,这出寺庙矗立在城中,可见长武对佛门之推崇。

    此刻已经入了夜,而那寺庙之中却是亮着烛火,似金光普照一般。

    才走到寺庙门口,便听到一阵诵念佛经之声入耳。

    寺庙的大门紧闭,也无人看守。

    陈九上前敲响了门,静候片刻,便见一位小僧打开了门。

    二者相互行了一个佛礼。

    便听那小僧说道:“寺庙入夜后便不见外客,施主请回吧。”

    陈九解释道:“陈某自大乾而来,翻过数里沙丘,才到了此地,可惜入城晚了,没能寻得个住处,小师父可否通融一下,容我借宿一晚。”

    小和尚迟疑了一下,看向了那儒衣先生怀中抱着的红狐,瞧着那红狐,似是受了伤,便说道:“施主且先稍等片刻。”

    “麻烦小师父了。”

    陈九静候在门口,他看了一眼怀中的狐九,又渡了一道法力入它体内。

    这小家伙伤是好了,可就是迟迟不愿醒来,许是贪睡忘了时辰。

    又过了片刻,小和尚打开了大门,说道:“施主,主持有请。”

    “多谢。”

    陈九迈步进了寺庙之中,这时他才明白那佛声是自何而来。

    在那寺院之中,数十位僧人盘坐地上,闭目修禅,口中念诵着佛经。

    陈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接着便见小和尚引着他走进了后院的寺院。

    到了一处禅房,小和尚便道:“主持就在里面,施主请吧。”

    陈九点头答应一声,推门而去。

    见那禅房之中坐着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僧,应该就是这寺庙的主持了。

    “施主请坐。”老僧抬手道。

    陈九也不客气,抱着狐九坐下了下来,说道:“陈某见过主持,不知当如何称呼?”

    老僧一掌立于胸前,说道:“贫僧法号智空,施主自大乾而来?”

    陈九点头道:“不错,陈某自南方至大乾上京,行过三江五湖,又至边关西襄,顺无江直入长武,这才到的此地。”

    智空和尚有些意外,说道:“不曾想施主竟行了这么远的路,善哉善哉。”

    他看向了门外,喊道:“静平,去为这位施主收拾出一间禅房出来。”

    “是,主持。”门外的僧人答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陈九见状谢道:“有劳了。”

    “阿弥陀佛。”智空和尚抬头说道:“施主远道而来,就且先在本寺住下,自与大乾争斗起,城中便极少再来过外客,往年还有许多大乾的商人至此讨水,如今却是见都见不到了。”

    陈九说道:“两国相争,来往自然也就断了。”

    智空主持叹了一声,念了一声佛号,说道:“业力滔天,更不是贫僧想看见的。”

    陈九说道:“长武与大乾相邻,如今国力不相上下,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智空主持说道:“施主说的不错,可受苦的终究是世人,战事已起,便有血洒疆场,更有妻离子散之幕,若人人心有的佛念,便也没有这般疾苦了。”

    “话非如此,世间总是在不断向前的,王朝之争始终是不会断的,这也是一种不断进步的表象,每个时代都会新的人诞生,野心始终存在这个世上,唯有人心向善,才能减少这样的惨剧再现。”

    “善哉善哉。”智空和尚闭眼念叨了一声,认同陈九所说。

    陈九心念一动,问道:“主持对仙人入凡之事如何看待?”

    智空和尚睁开了双眸,虽已年迈,但那一双眼眸中却仍有几分澄澈。

    禅房中沉默下来。

    陈九只是望着眼前的主持,佛摸着怀中熟睡的红狐。

    智空和尚叹了口气,说道:“自是错事。”

    “那又错在何处?”陈九问道。

    智空和尚说道:“仙人为求大道,下凡争运,插手人间诸事,遭难的却是凡人,业力缚身,终不得大道。”

    陈九说道:“可对那些仙人而言,却不肯放弃那莫大的机缘,所谓有舍有得,舍一得二,未曾不是一件坏事。”

    智空和尚回答道:“缘自天降,法从己身,世间自有规矩。”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主持倒是想的明白,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主持这般明悟,而且有的人心知肚明,却依旧还会以身犯险。”

    智空和尚又是一声长叹。

    他闭上了双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第三百九十七章:佛道之争

    智空主持没有多说什么,便让陈九暂且在寺院空余的禅房中住下。

    这一夜过的很平静,僧人的诵经一直到了子时才歇停。

    陈九盘坐在禅房了,心中思索着长武的事。

    显然这寺院的主持是清楚许多事情的,包括陈九的到来也在智空和尚的预料之中,话语之间却一直都在兜圈子,却是让陈九有些始料未及。

    这佛门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陈九摸了摸下巴,想着如今天色已晚倒不如先歇息一日,待明日再去找那智空和尚谈谈,顺便试探一下佛门的态度。

    他陈九一向'以理服人'。

    一夜无话。

    先生睡的不深,在清早的诵经声中便醒了过来。

    寺院有寺院的规矩,起时需诵经念佛,睡前也需如此,数十位僧人倒也不多,但那细小的佛声却能使人心思安定。

    狐九早早早的便醒了,趴在床头等着先生醒来。

    先生睁开双眸,看向它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狐九唔了一声,说道:“好看。”

    这话倒也不假,先生确实好看,但好看的不是面容,而是身上的气质,这是旁人所没有的东西。

    “昨日的伤痊愈了?”陈九问道。

    狐九动了动爪子,又蹦跶了几下,说道:“没事了,对了先生,之前那个老和尚呢?”

    “他啊……”陈九想起了那走进黄沙的苦行僧,答道:“去他想去的地方了。”

    先生起身抱起了红狐,收拾了一下长发,便抱着狐九走出了门去。

    才一出门便见迎面而来的智空和尚,还有昨日给陈九收拾禅房的清平和尚。

    “施主昨夜睡的可好?”智空和尚问道。

    “佛声静心,自然睡的安逸。”陈九答道。

    “那便好。”智空和尚点了点头。

    接着智空和尚便引着陈九去了寺院的伙房,因为陈九起晚了,便只能吃些剩下的东西了。

    寺院的僧人多是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便要起床诵经了,早膳便也用的早。

    可在这黄沙之中,又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左右不过是一些粗食,再加上寺院戒荤腥。

    对先生而言却是无所谓,虽是有些难以下咽,但吃起这般难以下咽的粗食时,却让他想起了前世挨饿的时候。

    “寺院地处沙漠,也无鲜菜,唯有这些粗食果腹,还望施主不要嫌弃。”智空和尚道。

    “无碍的,食物最初不过是为了充饥,后来世道好些了,人们才慢慢有了口腹之欲,而对陈某而言,充饥即可,口腹之欲却无所谓。”

    “施主是有慧根的人。”

    陈九却只是抬手道:“主持过誉了,就当我是胡咧咧的吧。”

    智空和尚和煦一笑,点了点头。

    狐九尝了尝先生递过来的饼,硬的它险些都没咬动,没什么味道,还有一股土味。

    一入口它脸色变沉了下来,望着先生吃的这般津津有味,眼中充满不解。

    这样的东西,先生是怎么能咽下去的。

    陈九倒是吃了两三个饼,而小狐狸则是只尝了一口,其余的都还给了先生。

    一边走着,来到了主持的禅房。

    静平和尚奉上了两碗清水,在这个地方能有水都不错了,更别提是茶了。

    陈九尝了一口,说道:“嗯…这水很不一样。”

    没有想象中的甘甜,反而更像是极为纯净的水,没有什么多余的味道。

    智空和尚解释道:“是暗河里打上来的水,整个竺凡城的人都靠着那一条暗河活着,水在这里是很难得的东西。”

    陈九说道:“地势如此,干旱与水源便成了大问题,可就算如此,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世人还是找到了活下去的法子,从而才有了这座城。”

    “阿弥陀佛。”智空和尚说道:“彼岸连此岸,万物皆自然,活着便是一场修行。”

    “不愧为主持。”陈九微微一笑,转言说道:“不过,陈某此番入长武,却是因事而来。”

    智空和尚点头道:“施主请说。”

    “便是主持不愿见到的,凡人终究敌不过修士,若是这般胡乱打起来,反而会积累数不清的业力,两国也将生灵涂炭。”

    “施主所言不差。”

    “何不拟个规矩出来。”

    智空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小僧不过一寺主持,做不了这样的决定,但却能听施主说一说,是个什么样的规矩。”

    “将与将,武与武,仙与佛!”

    此言一出禅房里变的寂静无声。

    本在打着瞌睡的狐九感受到禅房里沉默的气氛后不由得惊醒过来。

    它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主持,又看了一眼主持。

    “呜嘤?”

    狐九见这二人大眼对小眼,心中满是疑惑,方才在说些什么它都没听进去。

    反正也听不懂。

    智空主持伸手端起了水杯,喝下了杯中的水。

    先生便是那般直接,不带一丝遮掩。

    他可不喜欢跟这群和尚打哑谜,倒不如来的直接一些。

    “施主……”智空和尚直视着陈九,说道:“莫不是想挑起佛道之争!”

    陈九放下水杯,笑道:“这不是佛门一直都想做的事吗,陈某便把你们一把,不牵扯任何外人。”

    智空和尚摇了摇头,否认道:“佛门已蔽于凡世,再无争运之心。”

    陈九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智空主持这般说,陈某却是不信的。”

    “信或不信,只在于施主。”智空和尚闭上了双眸。

    他双手合十,念诵起了佛经,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陈九笑了一下,说道:“我是在帮你们,若是佛门不准备插手战事,无论输赢,佛气运必将损去一大截,少说得有五百年的气运,皆时,佛门便再难翻身了。”

    智空和尚却是紧闭着双眸,念诵着佛经没有回答。

    “主持也觉得难以抉择吧,天机大乱,这却是唯一的机会,佛门应当做出选择,而不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佛子身上,再则,也不见到佛子能与佛门的气运有多大关联。”

    诵念的佛经的智空和尚闻言一顿,他沉默了片刻,睁开了双眸。

    他口中呢喃道:“佛子……”

    陈九盯着他的双眸,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心理变化。

    “该说的话陈某都已经说了,智空主持便帮陈某递个话吧,毕竟,长武王都离这还有些距离,陈某没这脚力。”

    破碗~

第三百九十八章:藏污纳垢

    接下来这几日陈九便没有再去打扰主持,至于智空和尚到底会如何抉择先生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

    寺院里日子倒也不枯燥,这样的感觉倒是少有,听着那佛声低喃,便能静下心来,不管先生如何看佛门,只是这一点,却是先生极为喜欢的。

    陈九坐在了树下的石墩上,听着那寺院内盘坐着的数十余位僧人吟诵佛声。

    心静之下,便想来杯茶水。

    可奈何这边关黄沙之地水源匮乏,空有茶叶也毫无作用,索性先生便取了壶江尽愁来,小口尝着,好不快活。

    狐九趴在石桌上,抬头看了一眼先生又睡了过去。

    说起来,它也有许久没看见过先生喝酒了。

    先生好茶,好酒,不分好坏,只是纯粹的喜欢,市井中的茶水先生先生会喝,天上仙人泡的灵茶先生也会喝,先生口中的茶总是分不出个高低的,各有各的滋味。

    先生至来便是这样的性子。

    狐九打了个哈切,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听那佛钟之声响,像是在刹那之间回过了神一般,前方坐下的僧人也在这佛钟声中醒来,齐声道了句阿弥陀佛。

    陈九长舒了一口气,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说道:“好。”

    也分不清楚是说这寺院好,还壶里的酒好。

    却见一道身影走来,身披袈裟的智空和尚走上前来,说道:“施主,寺院内禁酒。”

    “陈某一时贪嘴,不想坏了规矩。”陈九收起酒壶,起身说道:“智空主持,诵经方才结束,僧人们都去用午膳了,主持这时来此作何?”

    “小僧是来寻施主的。”智空和尚说道。

    “小僧?”陈九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智空和尚道:“尊者已在来的路上的,还请施主再静候几日。”

    “原来如此。”陈九心中明了,也不再多问什么。

    智空和尚坐了下来,面对着陈九,说道:“施主目光所长,非小僧所能及也,一切事宜,还得待尊者到来之后。”

    陈九点头道:“好说,那陈某便多待几日,这寺院里僻静,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如此便好。”智空和尚点头道。

    寺院里僻静,但头顶的烈阳却是炙热无比。

    陈九抬起头看了一眼,问道:“此地有多久没降过雨水了。”

    “一年有余。”智空主持说道:“不过对此地百姓而言,这也不过是平常罢了,多前便曾有过三年没降过一滴雨水的情况。”

    干旱,炙热,便是此地标志。

    数年不下雨,也早就成了平常。

    “不会有人渴死吗?”陈九问道。

    “当然有……”智空主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城中的水多是在暗河中找到,在边关安定之前,也会有远走大乾拖来水车的商人,十珠钱一舀水,穷苦的人买不起水,便活活渴死在了城里,尤其是在战事之后,少了卖水的商人,城中渴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陈九将那酒壶放在了桌上,忽的问道:“如今有一个问题,若是一个僧人就要渴死了,但眼前只有一壶酒,他是喝还是不喝。”

    “自然要喝。”智空和尚没有一丝犹豫,说道:“戒律束人心念,而非束缚生死。”

    陈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说道:“主持是个明事理的和尚。”

    智空和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陈九忽的想起了先前拦住的他的苦行僧,继而问道:“倒有一事,陈某想问问主持。”

    “施主请讲。”智空和尚道。

    陈九问道:“之前拦住我的老僧,是谁?”

    智空和尚顿了一下,倒是没料到陈九会问起此人。

    “不能说吗?”陈九问道。

    “非也。”智空和尚道:“只是那人有些怪异。”

    “怪异?”陈九问道。

    智空和尚说道:“不错,他未曾拜入我佛之前,乃是这百里黄沙的一介盗匪。”

    陈九问道:“你们佛门总说回头是岸,如今有了一个,如今又变成了异类?”

    智空和尚说道:“他法号释惘,若是论起来,小僧也得称他一声大法师,据说大法师是除却尊者外天资最高者,参禅百年,便能领悟了佛法四相,无人可比,但他却在这百里黄沙中走了三百余年,只为洗清罪孽,能做到大法师这般的,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

    “佛法四相陈某倒是领教过,倒是有几分厉害。”陈九说道。

    智空和尚说道:“四相难在无寿者相,纵使是如今的尊者,也未曾领悟到,尊者三百年一换,当初本该是释惘大法师继位尊者的,但大法师却舍弃了尊者之位,只身走在这百里黄沙中,除非大法师自己现身。要不然没人找的到他。”

    “难怪。”

    难怪那和尚这么厉害,连时间和衰老都领悟到了。

    若非遇到的是陈九,估计没人能伤的了这苦行僧。

    陈九问道:“所以说,他做苦行僧,也是为了赎罪?”

    “也不全是。”智空主持说道:“传闻说是大法师看到了佛门的兴衰,故而不愿再插手其中,与尊者论佛十日后,便到了这百里黄沙之地。”

    “不会是因为你们佛门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吧?”陈九道。

    智空和尚沉默了下来,没有否认。

    陈九亦是一愣,笑道:“还真让陈某说准了。”

    “阿弥陀佛。”智空和尚长叹一声,说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佛门兴盛于长武,连通国运,不免尘埃粘身……河里的水总是会有杂尘的。”

    “佛门衰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什么佛陀不爱金银,身上却都是披金戴银,假的不得了。”陈九讽言道。

    智空和尚说道:“佛陀目中不见俗世金钱,唯有慈悲。”

    “佛门还真是鱼龙混杂。”陈九说道。

    智空和尚说道:“入了俗世,这些便成了不可避免之事,沉迷俗世享乐之辈,终成不了佛。”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说到底,还是你佛门管理的问题。”

    “施主此言,不差。”

    这一点,智空和尚也没有反驳。

    这么多年下来,如今的佛门,早已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了,更像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第三百九十九章:水商费老板

    智空和尚心中比谁都要清楚佛门如今是何模样,可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知道,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尊者亦是如此。

    佛门气运在这短暂的数百年里得到空前的大涨,其原因便是在长武广泛收纳信徒。

    至此,佛门也走上了传教的大道,而长武与大乾开战,高呼着慈悲为怀的佛门选择了不作为,归根结底也是传教的原因。

    大世之争,气运便代表的一切。

    世间的气运只有这些,谁争走了,那便是谁的。

    所以,尽管佛门中出了这般污秽之事,尊者也只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佛门正在关键时候,若能渡过此劫,再来料理这些事。

    但在此之前,是万万不能动的。

    对此智空和尚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也坚信这位施主比他明白的多。

    “除此之外呢。”陈九问道。

    智空和尚问道:“施主说的是释惘大法师?”

    陈九点头道:“不错,能在百里黄沙中行了数百年的人,不会想不清楚其中的道理,必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智空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小僧所知的,便只有这些。”

    陈九看向了智空和尚的双眸。

    在那一刹那,智空和尚心神一颤,那目光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一般。

    这样的感觉让他遍体生寒,长念一声阿弥陀佛这才静下心来。

    陈九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说道:“那好吧。”

    智空和尚闻言点了点头,起身道:“小僧身为主持还有些琐事在身,便不配施主了。”

    “主持且去吧,陈某随便逛逛。”陈九说道。

    智空和尚与陈先生相互行了个佛礼,他便迈步离开了此地。

    坐在石墩上的陈九摸了摸下巴,对那苦行僧愈发好奇了起来。

    异类?

    这个词或许不该用在那苦行僧身上。

    在陈九看来,或许这位苦行僧,只是选择了相对来干净的道路,又或是曾经经历了些什么,让他不愿再回佛门。

    而拦住陈九,也不过是他偿还当初的人情罢了。

    就如他走入沙海那般,寻得解脱。

    陈九收回思绪,抱起了桌上的小狐狸,这寺院里虽说待的安静,但要是太安静了反而有些让人不悦。

    “呜……”狐九揉了揉眼,睡眼朦胧的模样,像是没睡醒一般。

    出了寺院,来到了街上。

    街上的行人头上裹着布,为的便是不让自己晒伤。

    才出寺院,便见许多人顶着一口罐子走过寺院门口。

    其中多是妇人,也有孩子,力大的男人则是提着水桶。

    陈九喊住了一人,“这位小哥。”

    男人停了下来,见陈九是从寺院里出来的,便连忙行了个佛礼。

    “有什么事吗?”小哥擦了一把汗,问道。

    陈九解释道:“这一路上的人都是作何归来?哦,我自外县而来,而非本土之人,一时好奇,所以想问问。”

    “难怪你会问这些。”小哥指了指后方,说道:“往前走个一百步,再右转,你瞧着人多的地方去,费老板的水车就在那里。”

    “卖水的商人。”陈九明白了过来。

    先前智空和尚倒是提起过这事。

    陈九问道:“小哥,这水卖的贵吗?”

    “费老板是好人,卖的不贵,现在能找口水吃可不容易,要不是费老板,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喝上水,不说了,主子还在家中等我,回去晚了要挨罚的。”

    “那小哥你先忙吧。”

    说着那小哥便挑起了水桶,离开了这里,一路上更是没有一滴水撒出来,可见当地人对水的珍惜。

    陈九迈开步子,顺着小哥方才所说的来到了卖水的地方。

    前方停着两辆储水车,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人。

    听前方守着水车的伙计大喊道:“都别挤,一个一个来!排好队伍!!”

    伙计喊了半天,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陈九挤不进去,只能远远的看着。

    却见这时,一位身着短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买水的人瞧见了上前的人,都激动了起来。

    “是费老板!”“费老板!”“费老板来了!”……

    费老板抬了抬手,说道:“各位乡亲们,都别吵了,这么一堆人堵在这里买水的也出不去,你们更难买到,倒不如排好队伍,一个一个来,费某着实是喊不动了,都会有水喝的,别着急,别着急……”

    “好!”“听费老板的!”

    “排队,排队……”

    在陈九的目光注视之下,方才拥挤的人群变的井井有序,排成了两队队伍。

    前方的费老板见了不由得咧嘴一笑,说道:“这就对了嘛。”

    陈九见了这一幕略微有些惊讶。

    看来这位费老板在此地的威望很高啊,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这么拥堵的人群。

    见那队伍还长。

    索性陈九便找了个阴凉的墙角,坐了下来,等着这些人卖完水。

    排好队伍后,一切都变的井井有条,帮忙的伙计也松了口气,一个个为他们装满水。

    从正午时分,移植到了黄昏之际。

    买水的人也逐渐散去,而那两车水也卖干净了。

    街边还有几个乞丐模样的孩童望着那水车,眼中满是渴望。

    费老板喝了口水,问身旁的伙计:“都卖完了吗?”

    伙计答道:“该卖的卖完了,还剩下些水赶路。”

    费老板点了点头,看向了那街边眼巴巴望着的孩子们,问道:“瞧着做什么呢。”

    如若乞丐一般的孩童对嘴角咧起笑容,说道:“费叔叔,我们也想喝水。”

    费老板招了招手,说道:“那还不快过来。”

    孩童们一拥而上,嘴角皆是笑容。

    费老板说道:“还是老规矩,谁答对了,谁就能喝水,答不对就没水喝。”

    “好。”“费叔叔快问。”“费叔叔……”

    “听题。”费老板一拍大腿,问道:“如果我有十一珠钱,伙计有十七珠钱,那我们加起来总共有多少珠钱。”

    一堆孩童摆着手指数着。

    “十一…十七…”

    “哎呀,我手指不够用了,你借我些。”

    “不行不行,我也不够用。”

    破碗~

第四百章:少年时偏爱黄昏日落

    站在最后方的一个孩童高声道:“是二十八!”

    费老板指向了那个孩子,“对了!”

    “费正,拿水。”

    伙计听了后便打开水车舀了一瓢水出来,倒进瓷碗里,也只是那么一小碗,但对孩子们来说,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孩童接过碗来,藏了一小口,咧嘴笑道:“谢谢费叔叔。”

    身后的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他,盯着那碗水咽了咽口水。

    孩童喝了半碗,回头看向他们,说道:“你们也喝。”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几个孩童欢呼一声,接过瓷碗一人一口喝了起来。

    每个人都喝到了一小口,开心的情绪蔓延在这个街角。

    那位名叫费正的伙计看向了身旁的费老板,瞧着这孩童们开心,伙计心里也觉得开心,便道:“掌柜的,不如再出两题。”

    费老板笑了笑,拍了拍费正的肩膀,说道:“还要你说,一碗水哪够。”

    费老板大步向前,说道:“喝完了没?”

    “喝完了。”

    “费叔叔你人真好。”

    “费叔叔……”

    “谢谢费叔叔。”

    费老板笑道:“怎么的,这就要走,我可没说就这一题。”

    “啊?”“还有……”

    “咳咳。”费老板咳嗽一声,唤道:“听题,假设我水车里有十碗水,另一个水车……”

    如此往复,费老板出了足有五道题,送出去了将近半桶水,足够这几个孩子喝饱了。

    直到那日落西山,天色暗淡,费老板这才作罢。

    “行了,今日就到这吧,都回去吧。”费老板摆手道。

    “费叔叔等一会。”

    见几个孩童中走出来一位穿着破衣的小男孩。

    他从衣服下面掏出来一包东西,递给了费叔叔。

    “给我的?”费老板有些意外。

    孩童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费叔叔,我们先走了。”

    “快跑!”

    几个孩童一哄而散,也不管身后的费老板。

    费老板诶了一声,唤道:“等会!你们几个……”

    伙计站在一旁,看向费老板道:“掌柜的,人都跑远了。”

    费老板看向了手里的布包,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道:“这是怕我不收啊,这几个猴崽子还真是机灵。”

    他掀开了布,见里面躺着的则是绿油油的菜叶。

    不过那菜叶子却是已经有些焉了,许是放的有些久的原因。

    “野菜?”伙计愣了一下。

    费老板惊叹一声,说道:“这几个猴崽子,哪找的野菜?这得是跑了多远的路才找到的……”

    此地水源匮乏,但也不见得没有鲜菜了,但若是想寻那么一口味道,却是万般困难,对这儿的人来说,这些绿油油的东西甚至贵过金银。

    费老板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说道:“猴崽子,真是的……”

    他想责备两句,却又无从骂起。

    这些个无处安身的孩子,看似野蛮生长着,却又好像强过这世道上的千千万万人。

    “费正,把这些野菜收好了。”

    “是,掌柜的。”

    费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街角处。

    在他的目光中,那里坐着一位身着儒衣的先生,那人的怀中抱着一抹红色,隔的太远,他却是没有看清。

    费老板挑了挑眉,迈步走向前去。

    这位先生衣着光鲜,不沾半点灰尘,与这城中的人格格不入。

    “这位先生。”费老板开口道:“你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可是有什么事?”

    他早就瞧见了陈九,只是一直没空前去招呼罢了。

    在他看来,这位先生气质不凡,定不是个寻人物。

    陈九抱着红狐站起身来,笑道:“你怎知我是有事。”

    费老板说道:“费某不知,只是好奇罢了,听先生口音,不像是长武人士,应是自大乾而来吧。”

    “其实也不算,只是挨的有些近罢了,但也可以这么认为,莫非费老板是大乾人士?”陈九点头道。

    费老板眼前一亮,抱拳道:“费某家在临安府蓝玉坊。”

    “这样吗。”陈九问道:“既是这般,为何又来这长武边界做这卖水的生意?一碗水三珠钱,这般便宜,也没什么赚头吧。”

    “这……”费老板说道:“其实,费某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便是在长武与大乾两国流通,赚个差价钱。”

    陈九问道:“那为何又卖起水来了?”

    费老板摸了摸下巴,说道:“要怎么说呢……其实若是真要我说,我还真说不出个道理来。”

    “可怜这里的人?”陈九问道。

    费老板摇头道:“说不上可怜,但也有一些意思在这里面,更大的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我自己。”

    “在旁人眼里,这看不到头的黄沙许是荒凉的,但在我费玉眼里,这些风景,却是恢弘的,尤其是日落的时候,瞧着很是震骇人心,这是费某少年时所想的事。”

    陈九说道:“少年时偏爱黄昏落日,费老板也曾迷惘过路上过。”

    费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说道:“先生这句话说的极好。”

    少年时偏爱日落黄昏,谁又不曾有过这份偏爱呢。

    自他踏出家门起,边一直都走在路上,这般光景瞧了千百遍也不觉得腻,他所热爱的,是高墙外的一切,不仅是黄昏,还有那百里黄沙,还有那滔滔不绝的江河……

    “费某就是少年心性,如今走在路上,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费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就要落下的夕阳,说道:“当初的当初,费某只是想走出门外瞧瞧,如今一别几十年,说的是走走停停,却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这样的事很难三言两语皆是的通。

    就好像是你到了一个岔路口,本想着若是走错的路大不了再绕回来,结果却在路上一错再错,再无法回头。

    可反观身后走过的道路,他依旧没有觉得后悔,只当是想将这条路走完。

    可人生这条路又怎么会有结局呢。

    世上谁又不是迷迷糊糊的走上了岔路呢。

    明知那是条没有结果的路,却依旧会往前闯,这便是少年心性。

    陈九说道:“不枉一朝少年,费老板也不曾后悔,难道不是吗。”

    费玉和煦一笑,瞧着那最后一抹余晖落下西山,点头道:“不错。”

    三言两语之间,外人怕是都听不明白。

    能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无需过多解释。

    因为早晚会懂。

    这话与骗小狐狸的可不同。

第四百零一章:费玉其人

    “先生不觉得我是个怪人吗?”费玉有些意外道。

    对费玉来说,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就好像遇到了真正能懂他的人,无需过多解释,这位先生便能想他所想。

    “说不上怪人,只是陈某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段岁月罢了。”陈九笑道。

    “原来如此。”费老板长叹道。

    能遇到一个懂自己的很不容易,费玉也对眼前这位儒衣先生生出了好感。

    “在下费玉,还未请教先生名讳。”费玉道。

    “请教说不上。”陈九抬手道:“陈某单名一个九字。”

    “先生能知我心,也不枉费某走了万里路,能遇个真正懂的人不容易,我请先生喝酒。”

    陈九倒也没推辞,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酒自然是费玉自己的酿的酒,这边域地界,连水都是稀缺的,更别说是酒了。

    “这酒是自临安带来的,就剩这么几斤了,拿来招待先生再好不过。”

    费玉取来酒囊,递给了陈九。

    “来。”

    费玉道了一字,便提起酒囊,豪饮酒水,一口下去便觉得浑身清霜,连日的奔波顿时烟消云散。

    陈九饮下一口,细细回味着。

    他长舒一口气,说道:“这酒有些年头了吧,滋味当真不差。”

    费玉笑道:“二十年的老酒。”

    换了旁人他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陈九笑了一下,接着问道:“话说一半,费老板却是说起别的事了,还没说是因为什么改行做了卖水的生意的。”

    “这个啊……”

    费玉细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也不能说是改行,其实费某还是在做玉石生意,只是比以往做的少了些,这水的生意,不过是顺路罢了。”

    “我听寺院里的主持说,卖水的倒也不少,多是十余珠一碗水,唯独你这卖的便宜,这样抛去路途劳顿,费老板也赚不到几个钱吧。”

    “陈先生说的不错。”费玉也不再推辞些什么,索性承认道:“费某身为商人,却是生了怜悯之心,实属不该。”

    陈九说道:“又何必说成不该呢,多行善事,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从商最忌讳的便是怜悯,这样的商人大多都赚不到几个钱。”

    费玉自嘲道:“就好像费某,走了几十年,也没存到几两银子。”

    陈九看了他一眼,直言道:“费老板本就不是为了财钱来的吧。”

    “先生何必拆穿我呢……”

    费玉无奈一笑,在这位先生面前,他是想个自己找些面子都找不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卖水的活当初本是打算做一做便收手,可后来却不自然的成了平常,将其视为了自己的应尽之事,说来也奇怪,这卖水的活儿啊,还真是来的迷迷糊糊。”

    “瞧着那些个孩子喝水的模样,我也觉得心中欢喜,久而久之,费某也喜欢上了这里,虽然这里贫瘠,但这儿的人却很是喜人,虽说面上都不怎么干净,但他们却比外面的人都要干净。”

    “一口水便能满足的地方,也是真正淳朴的地方,这儿是费某心中的世外桃源。”

    陈九听着眼前这位四十余岁的掌柜儿,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转眼几十年,仍有少年心性,这一定可不容易。

    陈九灌了一口酒,笑道:“费老板比旁人都懂得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说不上,只是……”

    费玉摇了摇头,摆手道:“算了。不说了,谁还没点少年心性呢,只是我这少年岁月有些久罢了。”

    他看向陈九,问道:“话说回来,先生到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

    陈九笑道:“来拜访几位长武高僧,在这停留几日罢了。”

    费玉摸了摸下巴,有些担忧道:“如今长武和大乾起了战事,先生这一来,可还回的去吗?”

    陈九说道:“费老板不必担心,陈某自有办法。”

    “既是这般,费某也不多问了,说起来,费某也有两年没有回大乾了,还没打起来的时候,这边域就紧张的很,时常有盗匪出没,而进大乾的关卡也关闭了,这两年来,费某就没再回过家。”

    费玉舒了口气,说道:“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想念啊。”

    陈九问道:“费老板这些日都会留在这里?”

    费玉点头道:“暂留三日,接着便往远处去,这卖水的活儿不好做,往年没开战的时候,从大乾取水,只需几日功夫,如今从长武取水,就要走更远的路,一个来回也要个把月。”

    陈九说道:“陈某在此也待不了多久,再过几日说不定就要回大乾了,不过倒是可以为费老板带封书信回去,也好道个平安。”

    费玉愣了一下,说道:“当真可以?”

    “当然。”陈九说道:“不过是带一封书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先生,这……”

    费老板心中有些激动,一时间感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陈九说道:“费老板也不必着急,写好了让人拿到这里的寺院就好,如今陈某暂住在那里。”

    “好好好,就是不知道能报答先生什么,我这有些玉石,不如先……”

    费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九打断了。

    陈九晃了晃手里的酒囊,说道:“费老板莫不是忘了这酒?便将这当作是差使钱吧。”

    费老板摇头道:“那怎么能行,此回大乾路途危险,几两酒又怎么能够。”

    “足够了。”陈九说道。

    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如今黄昏都过了,天色已晚,陈某便不多叨扰了,费老板还是闲处理自己的事吧,报答一事也不必再提了,陈某什么都不缺。”

    费玉无奈说道:“陈先生,你若是什么都不要,费某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下次多卖些水就好了,就当是陈某那一份吧。”

    陈九说着便迈开了步子,口中道了一句:“陈某就先告辞了。”

    “这……”

    费玉望着陈九的洒脱的身影,心中却是愁的很,说道:“陈先生,我送送你。”

    “就几步路,也没什么好送的,费老板还是别麻烦了。”

    费玉张了张口,叹了一口气,他对着陈九离去的身影抱了一拳。

    “费某便替此地的百姓,谢过陈先生了。”

    破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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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鹿妖开始介绍:
陈九一觉醒来成了山野小鹿,危难之下被隐居仙人所救,听其讲道炼化横骨,并知晓修行一道,靠着自身努力踏足修行之道。
妖修人道,天理不容!一切从鹿妖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切从鹿妖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切从鹿妖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