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心中欢喜
从天顺至江宁,若是以双腿走过,快则也需数十日之久,在安良停滞两日全是因为有春雨已至。
出了安良坊后,先生便带着红狐御剑归了江宁。
辗转陈江,又至五川坊。
五川的街头人声鼎沸,开春过后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便也多了起来。
可不巧的是,今日天色不好,眼看着那天上阴云聚集而来,似乎是要落雨。
还未逛得尽心的人们又不曾带伞,便匆匆赶回了家中。
没出意外,至正午之时,便不见烈阳,尽数被那阴云遮蔽,细雨从那云层之中落下,撒入江中。
“沙沙……”
雨水打落在屋瓦上,落在江中,落在春时初开花朵上,闻去便有雨水的潮湿之味。
落了雨,按理说那河岸边上也不该有人了,却见人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撑着伞,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直至那烟雨朦胧中行出一道小船,才见那白衣公子动了身。
船停靠在了河岸边上,其中走出一位儒衣先生。
白衣公子迎了上去,口中问道:“先生一去数月,可有收获?”
陈九带着红狐下了船。
竹玉为先生撑伞,遮蔽那雨水。
却听先生答道:“也算有所收获,遇到些事,故而耽搁了些时日。”
竹玉点了点头,跟在先生身旁朝着坊中走去。
上了岸后,便是五川坊街道。
这条街临近清河,算是五川坊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了。
陈九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撑伞的竹玉顿了一下,答道:“先生不在的这些日里,竹玉代理五川坊城隍之位,解决五川亡魂之乱,如今已无大碍,除此之外…便再无他事。”
陈九闻言却是笑了笑,指着他说道:“竹玉啊竹玉,你也不老实了啊。”
竹玉低下头来,“先生……”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先生肩头的红狐看了一眼竹玉,说道:“木头,你怎么也会不好意思?”
在狐九的印象中,竹玉一直都是呆呆的,而且还不会说话,怎么这会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对劲,着实不对劲。
竹玉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陈九开口问道:“听说你还学了点别的本事?”
竹玉答道:“学了些凡俗手艺。”
“学会了吗?”陈九问道。
竹玉点头道:“会了个大概。”
陈九调侃他道:“记得初至五川的时候,你可曾说过往后再也不学琴了,如今却是自己做起了琴来。”
竹玉顿了一下,说道:“是……”
陈九说道:“其实许多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若是那天不做数了,先生也不会笑话你,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再则……”
陈九的话音一顿,侧目看向了那街边的蜜饯铺子,接着说道:“若是真的喜欢,那就去寻来,到时候先生我亲自为你做媒。”
狐九顺着先生的视线望去,却是瞧见那坐在蜜饯铺子里撑着下巴小憩的女子。
是那个被唤作婉娘的姑娘。
竹玉沉默了下来,倒不是不想理会先生,而是不知道怎么接先生的话。
陈九停下了步子,看向他道:“怎的不说话了?”
竹玉抬起头来,说道:“先生,什么是喜欢?”
陈九觉得有些好笑,竹玉好歹也是大妖了,修行方面的事也从不需要他提点,但如今却是被这件事给难住了。
陈九问道:“你且告诉我,这个问题你想了多久?”
竹玉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像…很久了。”
自从上次离开五川后他便一直在想,而在长生观的五百年里,这个问题时而也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间,有时候一想,就是好几年……
可是,他却从未想明白过。
“其实这个问题,先生我懂的也不多。”
陈九说道:“不过怎么也能说上那么一些,这也不算是道理,听听就好。”
竹玉道:“请先生解惑。”
陈九说道:“你若是遇见了某个人,心绪忽的不定,你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喜欢,那便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也什么都不问,若是心里欢喜,那便是喜欢。”
狐九的耳朵动了动,呜了一声,说道:“先生说话好绕啊……”
它本来还听懂了些,这一下说完,它又给听迷糊了。
喜欢,欢喜,这二者不一样吗?
竹玉思索着,目光却是瞥向了那远处的蜜饯铺子。
铺子里的女子撑着头小憩着,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
她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但就是这么坐在竹玉的面前,他便觉得心中欢喜。
与先生说的,一般模样。
竹玉回过神来,说道:“我明白了,先生。”
陈九听了这话却是一笑,说道:“可我还没说完呢。”
竹玉看向先生,“这……”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这样也好,省的我多费口舌。”
竹玉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我有些事情,想……”
他的视线看向了那蜜饯铺子。
陈九摆了摆手,说道:“去吧,不过你得把伞留下。”
“多谢先生。”竹玉道了一声。
陈九从他手中接过伞来。
竹玉转身朝那蜜饯铺子走去。
却又被先生喊住。
“等等。”
竹玉折了回来,问道:“先生可是还有吩咐?”
“没什么,你过来。”
陈九抬起腿来,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竹玉挨了这么一脚,却是一头雾水。
“行了,去吧。”陈九摆手道。
竹玉呆愣着,答应道:“是,先生。”
陈九撑着伞,也不再管竹玉,迈步离开了这河岸边上。
竹玉独自站在雨中,他望着先生离开的背影,有些想不明白。
先生为什么踹他一脚?
难不成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踹了这么一脚,陈九心里也舒坦不少。
要说为什么踹竹玉,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
就是单纯的不爽。
他这个做先生都还没找到心仪的女子……
狐九看了一眼先生,甩了甩尾巴说道:“先生难道是嫉妒了?”
陈九反驳道:“怎么会,先生我是这样的人吗?”
“唔。”狐九说道:“狐九觉得就是。”
先生伸出手来,在它的额头上敲了敲。
“呜嘤!”
小狐狸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先生不讲道理。”
好过分。
第三百一十九章:‘菩萨蛮’
竹玉来到蜜饯铺子前。
目光所见,是那闭着眼小憩的女子,他越看越是欢喜。
婵月将那毯子盖在了婉娘的身上,突然走出的婵月也惊醒了竹玉。
竹玉正要开口,却见婵月伸指来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竹玉识趣的闭上了嘴。
接着便见婵月走出了铺子,带着竹玉走到了一旁。
为了不打扰到婉娘。
婵月问道:“这下着雨,你怎么来了?又来看婉娘?”
竹玉说道:“我来接先生,顺便…看看她。”
婵月骇了一声,说道:“我说,你怎的这么木讷呢,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我……”竹玉不知道怎么答。
婵月说道:“偷偷瞧着有什么用,婉娘又见不到你的心意,怎会喜欢你?”
见竹玉不说话,婵月也不说他了,摆手道:“算了,不说你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朦胧的雨。
细雨打落在屋檐上,哗啦作响,听着极为舒心。
不免有些许雨水溅到了小姑娘的鞋上,但她却不在意,只是要是让婉娘知道的话,难免会挨上一顿骂。
婵月问道:“你那位先生回来了,那是不是说,那个城隍你也不用再当了?”
“这可说不定。”竹玉摇头道。
婵月瘪了瘪嘴,说道:“婉娘说要知恩图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竹玉却是摇头道:“你帮了我许多了。”
婵月没有解释,没帮到就是没帮到,她倒也不会为自己开脱。
她索性坐在了台阶上,望着外面。
竹玉说道:“地上这般冰冷,你不怕被婉娘骂吗?”
“你好烦啊,竹子。”婵月说道。
竹玉闭上了嘴,也不再多说什么。
婵月撑着下巴,望着外面的雨。
哗啦哗啦的。
她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婉娘会贴着她睡,但相比起来,她更喜欢下雨,因为雨声很好听,总是听不腻。
婵月问道:“竹子,你喜欢听雨声吗?”
竹玉顿了一下,说道:“我还不曾遇到先生之前,便是以风雨为乐,也是我唯一的乐趣。”
“你以前这么惨啊?”婵月说道。
竹玉摇头否认,没有说话。
他只知道后来是先生让他见到了这世间的全貌。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会想念自己还是竹林的那段日子,刮风下雨,皆是乐趣。
婵月见他不答,却是独自唠叨了起来。
她撑着下巴,口中念叨道:“竹子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把婉娘分给你。”
竹玉低头看向她,仔细听她的唠叨。
“可婉娘不开心。”婵月道了一声。
那日婉娘被妖物带去城隍庙,第二日醒来之后便心神不宁的,倒不是因为被绑的事,婵月看的出来,是因为那把剑。
也就是眼前的竹子。
婵月从未见过婉娘这般失魂落魄过,大抵,竹子便是婉娘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事。
就连她,都只能去猜。
竹玉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婉娘她……”婵月一顿,却是立马改了口,说道:“没有为什么。”
她就是故意不说。
心里来气。
她不明白婉娘为什么会惦记这个木讷的竹子,这破竹子有什么好的。
竹玉一时语塞,叹了口气。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婵月嘟囔个嘴,说道:“其实你也挺好的,就是笨了些。”
她却又不解释,只让竹玉自己去猜这些话的意思。
但竹玉他啊脑子一向笨拙,总是想不清楚其中的意思。
婵月伸出手来接了几滴雨水在手中,她瞧了瞧,又随手甩了出来。
接着,便是长达数刻钟的沉默。
竹玉能看的出来,这小姑娘心理有许多话想说,但却只是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与他一般模样。
“啊切。”婵月打了个喷嚏。
许是这细雨带来了风,吹的她有些冷。
竹玉见状便开口说道:“有样东西,可否替我交给她?”
婵月问道:“什么东西?”
竹玉伸出手来,便见一片竹叶呈于手心之中。
拂袖而过,便见那竹叶化作一盏长琴。
“琴?”婵月眼前一亮,说道:“你真去找了?”
竹玉问道:“这是…我自己做的。”
“你还会制琴?”
“才学的。”
婵月摸了摸那琴弦,包括那红木都是崭新的,确实是才做的不假。
婵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
“我……”竹玉有些迟疑。
婵月却是一把接了过来,也不等他解释了,说道:“果然是笨竹子!”
他就是不敢自己去送。
她心里告诉她,不应该答应。
当然是希望竹子与婉娘越晚见面越好,竹玉不肯自己去送,当然是最好。
“多谢。”竹玉道了一声。
“小事。”婵月笑了笑,接着却是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啊切!”
转眼数日。
恰逢春日,正值葱郁时节。
自先生归来那日起,五川便下了数日的细雨,下个不停,总算是盼到了一个晴天。
为贺春日,明月楼摆上宴席,姑娘们穿梭楼宇之间,奉上瓜果酒水,迎四方来客。
今日只贺新春,不贺其他。
婉月姑娘受邀去了楼中,自从她赎身之后,便从未再进这楼中,这也是第一次。
白姑娘走上前来,挽住婉月的手,说道:“怎样,今年比往年的时候热闹吗?”
婉月笑道:“自然会越来越热闹。”
身后跟着的婵月手里拿着蜜饯,嘴角沾满了糖渍。
婉月俯下身去,给她擦去了嘴角的糖渍,说道:“少吃点,平日里吃这么多还不够吗?”
“好吃嘛。”婵月笑道。
“死样。”婉娘点了点她的额头。
白姑娘捂嘴笑了一声,上前道:“姐姐,我瞧你带了东西来,是什么好东西啊,不如让妹妹瞧瞧?”
婉月说道:“我一个开蜜饯铺子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正见那一旁摆着一个物件,正用灰布包裹着,只能瞧见个轮廓。
婵月看了一眼那灰布包着的物件,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她这是吃醋了。
说到底,婉娘还是猜到了那盏琴是谁送来的。
只是看了一眼,便猜到了,婉娘还为此红了眼眶。
许是那盏琴有些不同吧。
婉娘还说那盏琴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是叫…菩萨蛮?
话说这不是盏新琴吗,婉娘又怎么知道名字?
真是怪事。
‘不过还是挺好听的。’婵月这般想着。
破碗~
第三百二十章:臭竹子
到了正午才算是开宴,如今时候还有些早,婵月跟着白姑娘去了,在这明月楼中到处蹭吃蹭喝。
而婉月不愿再在这楼中逛,许多时候看见一些事物,总是会勾起以前许多的回忆,故而便留在了隔间,喝两杯闲茶。
恰逢明月楼的老鸨前来,见了婉月便高兴的不得了。
老鸨哎呦了一声,上前拉住了婉月的手,说道:“姑娘,今个你怎的来了?”
婉月笑道:“开铺子腻了,过来解解闷。”
老鸨由衷笑道:“好好好,我见了你啊,开心的很呐,白丫头可没当初的你懂事,没少惹我恼。”
婉月噗嗤笑道:“妹妹她性子刚烈,定是没少惹麻烦。”
“谁说不是呢。”老鸨也只是唠叨两句,却也太在意,叹了口气道:“这明月楼也有些年头了,说实在的,这些个姑娘里面,我如今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虽说隔得近,但平日里我照顾着这些个丫头,也没空去瞧瞧你,你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呢。”婉月摇头笑道:“若非念姨你当初对我多有照顾,我又怎能赎身出楼,大恩不敢言谢,婉月还不清的。”
“说这些做什么。”老鸨故作升起道:“只要你往后过的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实在的,老鸨何尝不是将这些丫头当女儿看待,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站出来的肯定是她。
明月楼能闻名江宁,也离不开这位念姨。
“念姨。”
“怎的姑娘?”
“婉月可否求你一件事?”
老鸨一把撇开她的手,说道:“什么求不求的,你这丫头,现在怎么这么生分了,再说我可就恼了。”
婉月和煦一笑,上前挽住了念姨的手,柔声道:“好好好,不说了。”
“念姨再让我上一次楼吧,许久没奏琴了,想再试试。”
“你这丫头。”老鸨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都依你,不过你可不准露面,毕竟都出了楼了,免得外人说闲话。”
“好。”
明月楼的阁楼之上。
小姑娘正吃着蜜饯,撑在那围栏前晃着小脚。
望着那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自在。
婉娘不管着她,她便无法无天了。
从白姐姐那溜出来过后,她便到处闲逛,来了这顶楼,一眼便能瞧见大半个五川。
却见一阵清风吹来。
婵月微微一顿,回头看去,有些不开心道:“竹子,你好烦啊。”
竹玉化出身形,他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婵月说道:“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得怎么报答我。”
“你说。”竹玉说道。
婵月想了想,说道:“蜜饯,越多越好,不可以让婉娘知道,你得悄悄给我。”
竹玉却也没想到这般简单,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婵月接着念叨道:“婉娘今个把琴带来了。”
见竹玉不说话,她便继续说道:“竹子,你听过婉娘奏琴吗?”
“听过。”竹玉道。
“好听吗?”
竹玉回忆了起来,点头答应道:“好听。”
婵月嚯了一声,回过头道:“怎么个好听法?”
竹玉思索了起来,却是半晌没有回话。
婵月撇嘴道:“笨竹子。”
夸人的话都不会,竹子也太笨了些。
真不知道婉娘是怎么想的。
竹玉挨了骂,他也不恼,像是已经习惯了小姑娘的哼哧,他开口问道:“今日是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婵月解释道:“听婉娘说是春日宴,明月楼独有,许多达官显贵都会来,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东西还是蛮好吃的。”
“原来如此。”竹玉答应道。
婵月撇了他一眼,说道:“你又明白了。”
竹玉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婵月叹了口气,瞧着五川坊的光景,问道:“竹子,你是怎么认识婉娘的?”
竹玉回忆了起来。
想起当初,自己还真是失礼。
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
婵月回头看去,见竹玉嘴角挂着笑,她顿时就不开心了。
“臭竹子!”
小姑娘哼哧两声,就跑下了楼去。
这醋坛子,算是翻了。
竹玉的笑意收敛,站在原地,也不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生气。
竹玉跟着下了楼去,从楼上的连廊朝下望去。
所见则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无数达官显贵正坐雅间,望着此番光景,更有才子饮酒作诗博美人一笑。
在这明月楼中,这般场景也从不少见。
竹玉顺着楼梯下了楼去,没入了人群之中,却不见婵月,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却见一人迎了上来,开口道:“仁兄可是独自一人?”
竹玉瞧了一眼,是个生面孔,答道:“正是,不知是有何事?”
那人笑了笑,说道:“无事,只因在下也是一人来此,想找个人喝酒解闷。”
“何不寻楼中的姑娘?”竹玉问道。
那人摆手道:“胭脂俗粉罢了。”
竹玉寻思自己也没事,便答应了下来。
后被此人邀去到位置上坐下,与此人攀谈起来,在话语之中才了解到此人是临安人士,来五川是为探亲而来,正好遇到了这宴会,便来凑个热闹。
却见台上一曲终了,楼中也沉寂了下来。
众人朝那场中望去,正欲发问:为何这歌舞都停了?
“铮。”
却忽听一道弦声入声,是那般清脆。
寻着声音望去,却见那楼台之上正有一女子盘坐长琴之前,指尖在那长琴之上抹过。
可那女子的面容却被薄纱遮掩,瞧不清容貌。
只听琴声悦耳,似中流击水之声,珠落玉盘。
“台上奏琴的是何人?”
“如此身段……”
“粗俗,不听琴音,反观其人,眼中尽是污秽!”
这琴音当真是一绝,纵使是在天顺上京都不曾听这般悦耳的琴声。
竹玉抬起头来,瞧向那楼台之上。
身旁的仁兄摸了摸胡子,说道:“这琴声倒是不错,可惜我不懂琴,管那些作何,来,兄台喝酒。”
“好。”竹玉提杯与之对饮。
杯酒下肚,他的视线却是回到了那台上。
虽有薄纱遮面,但他却认得那女子身前的长琴。
是他一刀一剑刻下来的菩萨蛮。
琴曲还是当年那首,只是这琴声中却多了几分伤感,似是在诉说着心中幽怨。
她好像…是在埋怨。
第三百二十一章:春日宴
婵月站在连廊处,望着下方楼台之中的婉娘,看的有些入神。
薄纱之下是那绝美的人儿,轻眉红唇,便是小姑娘眼中最美的人儿。
菩萨蛮,菩萨蛮,曲调之间就如身带佛光的菩萨在耳畔呢喃一般,就好似那佛,都动了情。
“婉娘……”婵月口中念叨着,看的入神。
这世上最美的琴音,大抵便是出自婉娘之手。
不是因为琴艺高超才好听,只是因为坐在长琴前的人是她。
这曲子,就如那琴的名字一般。
菩萨蛮。
白姑娘站在婵月的身旁,亦是听愣了神。
转眼之间,她已有两年多不曾再听过婉姐姐的琴声了,纵使隔了这么久,还是这般好听。
只是……
这琴曲中多了些东西。
是一份忧愁,是一份念想。
旁人许是有些难听出来,但却瞒不过明月楼的姑娘们。
“姐姐心里,果然藏着一个人啊……”白姑娘心中一叹,她早该想到的。
若是不然,婉姐姐又怎会出楼去,又怎会时常想事想的发愣。
大概,想的不是事,而是人吧。
“铮~铮~”
弦动声扬,一曲终了。
场中寂静下来,所有皆是回味着那绝美的琴声。
楼台上的女子抬起手来,轻按在了长琴之上,她的目光朝下望去,像是在寻找着某个身影。
那时她是名满天下的花魁,台下目光皆是那般粗俗不堪,却唯有一人眼中唯有一盏琴。
场中的竹玉抬起头来,望着那台上的女子。
刹那之间,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下来。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此相见,在那万千人海中见了那一眼,一眼便是数个春秋。
那一次,他的眼中只有琴,不带半点污浊,是那般陈澈。
而这一次,他的眼中却已经没了琴,满眼都是那个女子。
婉月心中一怔,眼眶不由得红润了起来。
她只是站在那里,却又想飞奔下去与之相拥,却又不知以什么身份奔现他。
她只能与之相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就足够了。
婉月忽的想起了几日前的大梦。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待在她的身旁,就如看不见的风,听不见的水,但他始终都在。
是天上落在的雨,是雨后的光,是人声鼎沸中唯一呼喊着她的那的道声音……
竹玉望着她,嘴角洋溢起笑意。
先生说的不错。
她只要站在哪,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便心中欢喜。
二者都不曾开口。
姑娘红了眼眶,而那笨拙的竹子,却是眼神躲闪了起来。
薄纱下的婉月见他那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竹玉挠了挠头,难得的脸红了起来。
他似一个不懂感情的少年,他的喜欢,也是蓄意不清的。
却见一旁喝酒的仁兄忽的一笑,手中摇晃着酒杯,笑着吟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一盏长琴,将宴会拔至高潮。
千呼万唤却再不见那奏琴的女子,询问那老鸨,却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而那女子到底是谁,也无人知晓。
众人直道可惜,好在是有才子留在一词《长命女·春日宴》,气氛又拔到了高潮,就要去寻那作词之人,却是一无所获,不见踪影。
白姑娘口中呢喃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她的面色一红,拉着身旁的婉月说道:“姐姐,这是作给你听的,不对,这应该由你来念才对。”
婉月被她说的有些脸红,说道:“什,什么我来念。”
白姑娘说道:“姐姐,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是哪个啊,方才是不是就在楼下,快给妹妹指一指,快嘛。”
“你这丫头,我哪有什么心心念念的人,再闹我可要打你了。”婉月故作生气的说道。
白姑娘哼哼两声,说道:“姐姐还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是谁家公子有这么好的福气。”
“没这回事。”婉月说道。
婵月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吃着蜜饯听着这二人打闹。
明明都是大姑娘了,却还像是个孩子一般。
却不曾想婉娘视线一转,瞧见了正在吃蜜饯的婵月,一把就给她夺了过来,正色道:“不许再吃了!”
婵月愣了一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唉,婉娘说不过白姐姐,转头就来欺负她这个小姑娘。
好不讲道理。
白姐姐凑上前来,说道:“姐姐今个弹这一曲,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人?”
婉月有些耐不住她磨,但却依旧嘴硬道:“没有谁,是你想多了。”
“我可不信。”白姑娘说道。
她当初与婉月朝夕相处,一个眼神都瞒不住她。
白姑娘也只是好奇婉姐姐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婉月却只是抱着琴,想起那台下的白衣,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抹笑意。
尽管他们没有说话,但仅是能再见一面,就已足够。
……
竹玉出了明月楼。
而他手中则是还抓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喝醉了酒面色绯红,嘴里嚷嚷着,却又听不清楚实在道些什么。
竹玉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却听那人嘿嘿一笑,说道:“这就走了?不再见见那位姑娘?”
竹玉顿了一下,放下了他,说道:“你还是先想清楚如何跟先生解释。”
他又觉得拖着这个烂醉的家伙有些麻烦。
抬起手来便打算将其打回原形。
那人一惊,连忙抬手道:“慢着。”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我能走,我自己能走,不劳你费心了。”
竹玉轻哼了一声,却不想给他留一点面子。
抬起手来便朝着那人眉间点去。
那人惊了一下,激起文气就要抵挡。
却不曾想竹玉一指便破开了文气,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怎么……”那人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仅仅两年之间,竹玉的变化就如此之大,他可是记得当初竹玉没这么厉害的啊。
他的身形淡去,化作一道金光落入了竹玉的手中。
那是一副画卷。
画卷之上画着一位醉酒的诗仙,而在一旁则是提了一词,名曰:《将进酒》
破碗~
第三百二十二章:天道争‘墨’
客栈之中。
墨妖立于案桌之前,不敢抬起头来。
先生正坐桌前,却未曾开口,气氛略微有些沉默。
墨妖张了张口,却又欲言又止,不敢打扰了先生,而竹玉则是立在一旁,闭目沉思着,也不曾为墨妖开脱半分。
直至先生忙完手头的事,却是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陈九揉了揉眉心,这才抬头看向了眼前站着的墨妖。
“说说吧。”陈九道。
墨妖回了神来,说道:“先生,我可没有半点偷懒,忙完了萧小子的事,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陈九问道:“所以你就去青楼喝酒了?”
墨妖连忙反驳道:“这可不能怪我啊先生,我又找不着先生,正好瞧见了竹玉,这才……”
陈九瞧了他一眼,这理由,倒是说的过去。
墨妖抬起头来,有些激动的说道:“只要先生不把我收进袖里,什么都好说,先生,墨妖知错了。”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我又没怪你什么。”
墨妖松了口气,却又听先生问道:“镇北如今怎样了?”
墨妖老实答道:“不容乐观。”
陈九点了点头,这倒也不难看出来。
墨妖离去之时身上还有数百斗文气,而如今归来,却只余下了数十斗,而那百斗文气,许是花在了北漠上。
“我一路跟随萧无双,归去镇北之时路遇数十位七品及以上武者埋伏,用去十九斗文气才保下萧无双,至镇北之际,又出手一次,斩去数千雄兵,又是十余斗文气,至此便已用去了大半。”
“直至月前,北漠大肆进兵,而在军阵之中却多了一位老者,招来大风挡去了镇北的箭雨,又起剑气,一剑便是数百兵马伏地,为保镇北不破,便以《将进酒》附身萧无双,这次堪堪斩下了那修士,为此也折去了四十余斗文气。”
陈九眉头一皱,说道:“竟真有修士插手其中?”
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这人世的因果沾上一点说不定就会遭天道窥视,真是不要命了。
这些个修士真以为天机紊乱就能无法无天吗。
墨妖说道:“先生,有一便有二,虽说挡下了那老者,可往后说不定还会有异士出手,镇北许是守不了多久,凡人之力终究难胜修士。”
“让我想想……”
陈九有些犹豫了,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出乎意料之外。
他也不曾想过北漠会引修士出手。
按理说,不该有修士插手人世战争才对,这种因果沾上些许那便要承担这场战争所造成的业力,于修行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莫非…是有人瞧出来了?’
陈九思索了一翻,很有这个可能。
他能想到的,未尝有人想不到。
天机紊乱,大世已起,而这关键点其实并不在修行界,却是在这凡世之中。
陈九走在了前面,尽管世间的修士后知后觉,但总会有那么几个发觉的。
如此一来,便都说的通了。
陈九在桌上敲了敲,呢喃道:“这件事还需慎重考虑。”
且先看看修仙界会有何动向吧,如今已经出了争执,迟早会有人落子,总会有修士将宝压在大乾身上。
陈九抬起头来,说道:“你且说说化形的事吧,你怎会在凡世中化形?”
墨妖想了想,却摇头说道:“我也不明白,自从帮了萧无双最后一次后,天道便降下了功德,那时就有了化形冲动,而后至临安府时便再难压抑住,引来雷劫,扛下了三道,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化形后的墨妖,与那《将进酒》中所画的李太白有七分神似,想来也是受了影响。
“雷劫?”陈九仔细看了他一眼。
凡世天道虽有化形,但却并未雷劫一说,就如当初的白锦一般,化形后还留有锦鲤的特征,并非完全化形。
“可有什么不对?”墨妖不解道。
陈九伸出手来,引出墨妖体内一道文气,仔细瞧了瞧,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陈九叹了一声。
这墨妖还真是运气好。
墨妖原是在凡世得灵成精,借凡世文气才成的妖,乃是造化之妖,可后来却跟了陈九,不免沾染上了旧天道的印记。
凡世天道降下功德,乃是事出有因,可至化形之际,却又得重山天道拉拢,降下了雷劫。
说白了,就是凡世天道与重山天道相互抢人。
若问为何墨妖这般受两方天道注重,那就要说起墨妖本身了。
毕竟,文字能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虽是两方之争,但最后得利的却是墨妖,亦是他的一场机缘。
不过若是说弊端,那倒也有。
无非就是站队的事,届时站在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在这期间,两方天道都会关注着他。
“先,先生?”墨妖有些担忧,莫非是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
陈九回过神来,抬手道:“没事,你也不太过必担心,就当是一场机缘。”
墨妖愣了一下,答应道:“啊,好……”
陈九忽的响起一事,说道:“如今你也化形了,闲来无事,正好我这里有两件小事,不如来试试?”
墨妖闻言正色道:“先生请讲。”
“不用这般郑重。”陈九摆手道:“就是件小事。”
随后陈九便与墨妖说起了该做些什么。
墨妖听完之后却是一脸尴尬,哭笑不得道:“这这这…先生,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陈九问道:“不然你便在陈某袖中待着?”
墨妖闻言张了张口,只好答应了下来。
他想了想,又说道:“可是…我如今只剩下了几十斗文气,先生可否…先借我点?”
陈九只是瞧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仅是一个眼神,墨妖便闭上了嘴,不敢再提文气的事,说道:“不要了,不要了,呵呵……”
陈九抬起一指,引墨妖入腹中血煞世界。
如今血煞世界才立新主,山河不稳,虽册封了神位,但却并无文书条律,让墨妖去,便是完成地书与条律的。
“先生。”竹玉忽的开口。
“有何不解?”
竹玉开口问道:“他的化形,好像与我当初有些不同。”
陈九开口解释道:“他毕竟是在凡世化形的,虽说重山天道插手降下了雷劫,但也并非是真的化形,自然是不如你当初。”
不过却也让陈九想到了另一件事。
重山天道如今竟也能插手凡世的事了?
看来这些年,重山天道确实得益不小。
第三百二十三章:为什么不呢?
初至‘血煞世界’,墨妖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山河,顿时心生感慨。
墨妖惊骇道:“先生果真道行高深。”
这一方小世界,竟能藏入腹中。
他感应了一翻,看向了四面八方,山河各处皆有神灵镇守,护山河根基,理此界规则。
“东…西…南…北……”
四面八方,竟然全都有。
先生之前告诉他说此地的妖魂并不多,也就几十个。
也就几十个?
这…岂止几十个!
完了,果然先生的话信不得。
墨妖却是忽的一愣,低头看向脚下:“我现在是在哪?”
此界中心!
他抬头望天,口中喃喃道:“先生,我好像…不会飞啊……”
墨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可完了。
这得弄到猴年马月去啊。
莫名之间,他又想起了先生方才所说的,‘不过一件小事’
墨妖欲哭无泪,上了个大当了!
外界的陈九却不在意,墨妖本就是不安分的主,总是还需磨炼一翻,再则,他乃是天地间第一位涉及文字的妖,更是重中之重,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反倒是北漠的事,让陈九有些头疼。
陈九口中嘀咕道:“太乱了也不好。”
总是得寻个对策才是。
左右想想,却也找不到个实用的法子,只有走一步是一步。
也只有这样了。
陈九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了竹玉。
陈九问道:“你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竹玉顿了一下,说道:“不敢多留。”
“不敢?”陈九反问道。
竹玉一时语塞,有些答不上来。
陈九侧过身来,笑着说道:“世上仙门,剑山属最中之最,你却敢一剑镇于山门,无一人可过,可如今遇到个女子,你怎的就不敢了?”
“先生……”竹玉无奈,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在明月楼中,与她相视一眼他便有些不敢再看,心有隐约见又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
陈九说道:“方有所想,方有所求,修行一路,并不是无欲无求的,不然修行又是为了什么?你且需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也是你的修行。”
不管是惊鸿一瞥还是难以忘怀,这都是竹玉需要经历的事。
陈九说道:“你要时刻记得,你不是一柄剑。”
竹玉沉默半晌,抬起头道:“我明白了。”
蜜饯铺子中。
婉娘将那长琴藏在了阁楼中,她的指尖从那琴身上抹过,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笨拙公子。
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溢起一抹笑意,却又眨眼即逝。
后方看着的婵月眉头一挑,说道:“婉娘你在笑什么呢?”
婉月回过神来,将那长琴放好,回头说道:“我何时笑了?”
婵月睁大了眼眸,指着婉娘道:“婉娘睁眼说瞎话!”
婉月伸出手来,打在了婵月的屁股上,说道:“你这是皮痒痒了。”
“哎哟。”
婵月揉了揉屁股,埋怨的看了一眼婉娘。
她轻哼一声,也不理婉娘了,独自一人钻进了被窝里,侧过头去。
婉月心中一顿,心想着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她走上前去,俯身坐在了床上,问道:“是不是婉娘打疼你了?”
婵月侧着头,没有理她。
“倒是说说话啊。”婉月有些着急,柔声说道:“婉娘错了还不行吗?昂?”
“没有。”婵月撇嘴说道:“婉娘打的不疼。”
婉月问道:“那你怎的不理我?”
婵月回过头来,看向婉娘道:“我今个都瞧见了。”
“瞧见什么了?”婉月一愣。
婵月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婉娘时常出神,都是在想他?”
婉月沉默下来,却又不知该怎么跟着丫头解释。
婵月不笨,有时候许多事不必多说她便能明白,虽然省去了不少麻烦,但却又不是件好事。
婉月轻轻拍了拍她,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的天天想这些东西。”
婵月抿了抿唇,愤愤道:“婉娘好不讲道理,怎的又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是你娘,还不让我打了。”
“不理你了!”
婵月将被自己蒙进了被褥里。
婉月也不再哄她,心中则是有些杂乱,她倒是越来越放不下婵月了。
婉月起身熄灭了烛火。
“睡吧。”
她也不管婵月心中在想些什么,或许当她什么时候想好如何跟婵月解释的时候,她才会开这个口。
能蒙混过去,那自然是最好。
婵月回头看了一眼婉娘,她也不希望婉娘想的太多,便也没再提起此事。
她侧过身去,闭上眼眸睡了过去。
…………
“铛!”
冥冥之中,却又一声古朴的钟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古佛的呢喃声在她的梦中响起,木鱼之声环绕在耳畔。
支离破碎的记忆从她的脑海中浮现,但却是破碎不堪的,难以重合的。
她如同浮萍一般飘荡,落入水中,顺着那江河流淌到了此地……
熟睡的婵月气息变的急促了起来,她的眉头紧皱着,好像是做噩梦。
婉月听到她的动静醒了过来。
“丫头?”
婉月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有些烫手,“好烫……”
她抱起婵月来,晃了晃她,却也不见她醒。
婉月有些着急起来,她连忙起身穿好了衣衫,背着婵月下了楼去。
深更半夜,也不知去哪找大夫。
婉月只能将她带到明月楼去。
老鸨见了连忙将婉月带来的丫头送上了楼去。
白姑娘知晓后立马赶了过来,摸了摸婵月的额头,不由得一惊,说道:“怎会这么烧?”
婉月放不下心来,说道:“许是入夜有些凉,冻着了。”
白姑娘握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别担心,念姨已经去请大夫了,婵月这丫头身子骨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怪我。”婉月叹了口气,她有些后悔入夜的时候凶了她两句。
“姐姐又何必埋怨自己呢。”白姑娘握着她的手说道。
婉月没有回答,握着被褥下的小手,默默为婵月祈祷。
白姑娘叹了口气,见婉月心绪不宁的模样,又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的丫头。
她不由得说道:“姐姐真的打算把她当亲女儿了?”
婉月回头看她,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白姑娘却是一愣。
是啊。
为什么不呢。
破碗~
第三百二十四章:你会来的对吗?
大夫伸出双指探在那小姑娘的手脉上。
婉月与白姑娘站在一旁,内心焦急,却又不敢打扰大夫诊脉。
大夫眉头微皱,诊了又诊,却是越发觉得古怪。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
婉月焦急问道:“大夫,小女情况怎样了?”
大夫低头说道:“夫人,老夫诊了这半天,却是越发觉得这脉象古怪,不像是寻常寒症,仔细回想,却又没能找到与之对应的脉象,许是老夫…学医不精,唉……”
“怎会这般……”婉月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大夫接着说道:“不过再这么烧下去也没有办法,老夫这有一个方子,暂且能缓解一下小姐的情况,但也只能缓解。”
白姑娘握着了婉娘的手,说道:“姐姐,先将药开了吧。”
婉月心绪不宁,点头答道:“好…好……”
大夫写下了药方,药箱里缺了几味药,还得回药方去拿,接着熬药,一来二去又耽搁了数刻钟。
将那熬好的药喂给婵月喝下之后,倒也没有烧的这么厉害了。
但婵月却迟迟没醒来。
大夫见症状好转,这也松了口气,提起药箱说道:“夫人,这方子治标不治本,小姐的病症少见,不在寻常医书之中,还需好生考虑才是,最好不要托太久。”
“多谢大夫,我送送吧。”
白姑娘送大夫从明月楼后门出去,毕竟这青楼之地,走正门着实有些不太好,免得污了大夫的名声。
送走了大夫之后,白姑娘回到了楼中,见婉月坐在窗边,握着婵月的手满眼都是担忧。
白姑娘说道:“姐姐莫要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待明日天明再寻别的大夫瞧瞧,毕竟婵月这是事出紧急,能请来的大夫也只有这么一位。”
婉月抿了抿唇,点头道:“嗯……”
“今晚姐姐便在这住下吧,明个铺子也别开了,姐姐这样子还怎能开的了铺子。”
“好。”
白姑娘也没有多留,见姐姐答应下来后便回了住处。
……
隔日一早。
天命之际,明月楼的姑娘都起床洗漱了起来,楼中有规矩,可不能睡懒觉。
白姑娘折腾到半夜,也只睡了一个半时常便又起来了。
到了婵月歇息的房间,却见婉月趴在床边,望着床上的小姑娘,眼中都有了些许血丝。
白姑娘惊呼一声,“姐姐莫不是一夜没睡?”
婉月有些虚弱,只是摇头答道:“我…睡不着。”
婵月都还病着,她想睡,却也睡不着,生怕是出什么事。
若是丫头喊她呢?
若是忽然又烧起来了呢?
她是真的放不下心来。
白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是真喜欢这丫头。”
“可是姐姐。”白姑娘抬起头来,说道:“你这样又怎能行,到时候婵月病好了,你反倒是把自己病倒了。”
婉月抿了抿唇,只是望着那沉睡中的婵月。
婉月说道:“你说怎就这么怪呢,这丫头从没生过病,这次怎会烧的这么重……”
白姑娘叹道:“姐姐就是想太多了,哪有不生病的人呢。”
“好了姐姐。”
她上前去扶起婉月,说道:“你且先去休息会吧,这样下去你这身子不要了是不是?姑娘这,我来看着。”
婉月踉跄了一下,许是一夜未动,腿脚有些僵住了。
白姑娘扶她去了楼中的空房,暂且先让她睡下。
她一样也担心婉月累坏了身子。
“姐姐还是如当年一般傻。”白姑娘叹了一声,为其盖好了被褥。
婉月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什么。
她确实不聪明。
不然也不会赎身开那么一个蜜饯铺子,不然也不会收留那丫头。
白姑娘起身退出了房中,将门掩上,又让念姨吩咐了两个人来好生照看着,自己则是去照顾婵月去了。
若是换了别人,估计姐姐也放不下心。
念姨为了这丫头也是忙前忙后,这一日里请来了三四个大夫,都是五川坊有名的大夫。
诊了脉后,却都是直摇头,都说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脉象。
几个大夫全都是束手无措。
白姑娘知晓后有些担心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可是知晓姐姐的性子,因为这丫头,姐姐怕是会‘疯’的吧。
婉月没睡几个时辰便醒来了,心中挂念着婵月,她也睡不了多久。
尽管是睡了几个时辰,她还是有些虚脱。
白姑娘见了上前扶住了她,问道:“姐姐怎的醒这么快?”
婉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姑娘醒了吗?”
白姑娘摇头一叹,没有言语。
“可请了大夫?”婉月问道。
白姑娘抬起头来,却是欲言又止。
婉月怔了一下,大概猜到了些许,说道:“都没办法?”
白姑娘一叹,说道:“前后来了四位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只说姑娘脉象古怪的很,说回去查查医书,到这会也没回来。”
婉月走向床前,伸手试了试婵月的额头,却发觉又烧起来了。
“又烧起来了。”婉月神色凝重道。
“我再煎些药去。”
……
白姑娘又熬了些药给婵月喂下,却不见有半点好转。
“怎么还这么烫……”
婉月再也没法平静了,在这房间中来回走动,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面对这般情况,她亦是有些手足无措,焦急万分。
白姑娘见了也不知该如何劝的好,她亦是有些着急,心绪乱作一团。
婉月的步子忽的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白姑娘道:“我回一趟铺子。”
“姐姐……”
白姑娘本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婉月已经焦急了的出了门去。
婵月的烧不退,离不开人,白姑娘也只能留下守着。
婉月火急火燎的赶回了铺子里。
回了铺子的二楼,从那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木盒。
她拿起那木盒走到了窗变。
打开木盒,其中装着的却只是几片竹叶。
婉月拿起一片竹叶,松开手来,竹叶随着风飘向远处。
她默默祈祷着,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个笨拙的他了。
‘你会来的对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竹叶寄思
这阵风像是没由来的,带着那几片竹叶飞向远方。
五川坊城隍庙。
阴差们正汇报着近来坊间的情况,正坐堂上的白衣公子连连点头,听了一阵后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便起身准备离开此地。
竹玉代理这五川坊城隍的位置已经有些些时间了,上次亡魂之乱解决之后,便极少来城隍庙,也只是空闲时候来一趟。
竹玉立于那城隍庙堂前,看着香客来往,香火之气弥漫鼻尖。
一只红狐趴在他的肩膀上,四处张望着。
先生近来忙的很,狐九也是无聊,便跟在竹玉身边到处闲逛,再在客栈待在它都快发霉了。
他却是眉头微皱,不知怎的今日心中总是隐约有些不安,却又不知因何而起。
狐九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竹玉微微摇头,迈步走了城隍庙。
却在此刻,忽有一阵春分拂面。
竹玉的脚步顿住了,抬头望去。
却见几片竹叶落下,他伸出手来,那几片竹叶安稳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狐九探出头来,眨了眨眼道:“从来哪来的叶子?”
竹玉心中一怔,握紧了那竹叶,只听他这般答道:“这是当初我送她的。”
那时夜里婉月姑娘总是教他学琴,可白日又有事,他便留下了这竹叶,予他泡茶喝。
不曾想,她居然还留着。
“她是谁?”狐九问道,想了想却是记了起来:“那个卖蜜饯的姑娘?”
竹玉这时却没工夫搭理狐九。
恍惚间,他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今日会心绪不宁。
“呼。”
他抬袖招来清风,直奔那清河边而去。
“喂喂,呆竹子,你干嘛不说话了?”
“去哪啊这是?”
狐九见他面色凝重,心里也是好奇的很。
竹玉可不是个着急的妖怪。
这般火急火燎的,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狐九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蜜饯铺子的姑娘在竹玉的心中竟是这般重要吗?
让一个笨拙的人不再笨拙……
五川坊的光景尽收眼底,仅是在几息之间,汇入陈江的清河也映入眼帘,要属那靠在河岸边上的明月楼最为显眼。
落至一处巷口,显化身形。
竹玉快步走向了那蜜饯铺子,却见铺子大门紧闭,抬头看去,却也不见人在。
“没人。”狐九道。
竹玉回过头去,看向了身后的明月楼。
他快步朝那楼中走去。
“诶诶诶!”
狐九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可是记得先生不让我进这里面,要是让先生知道了,可是要被敲脑袋的,我不去,我不去……”
竹玉顿了一下,伸出手来将小狐狸放下,就这么扔在了路边。
狐九:“???”
竹玉也没理它,就这么迈步走进了楼中。
狐九立在路边呆呆的看着竹玉。
他是真的头都没回一下。
狐九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乃不知心里的好奇心,冲上前去,喊道:“等我!”
它顺着竹玉的衣裳爬到了肩头,进了明月楼中。
接着……
狐九便瞧见好多漂亮姑娘涌上前来。
白姑娘整日都陪着婉月。
先前回了一趟铺子,却又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不过比起之前,婉月好像也没那么不安了,又像是在等着谁。
白凝隐约间像是猜到了些许,但却又不敢确定。
白姑娘走进门去,开口道:“先前的大夫回来了一趟,说是没有办法…爱莫能助。”
婉月揉了揉眉心,叹道:“知道了。”
白姑娘点了点头,坐在了婉月身旁,劝慰道:“放心吧姐姐,总是会有大夫能治的,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奈何不了这丫头。”
“但愿吧。”婉月叹道。
她看向窗外,心中默默祈祷着。
这么多大夫都瞧不出的病,若是说要治估计就难了,如今她将期望都放在竹玉身上。
希望他能够知晓,也希望他能来吧。
这时,丫鬟敲开了门。
白姑娘回头看去,问道:“何事?”
丫鬟说道:“姑娘,念姨让我来唤你,说是有人找。”
白姑娘挑眉道:“我不是说我今日没空吗?”
丫鬟欲言又止,说道:“姑娘还是去瞧瞧吧,下面都快闹起来了,念姨也是没有办法才让我来喊你。”
白姑娘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道了一声:“我去去就回。”
婉月答应了一声,让她先去。
白姑娘跟着丫鬟下了楼去。
走进了厢房之中,正见念姨迎了上来,说道:“姑奶奶,你自哪里认识的这个主?你快去瞧瞧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白姑娘问道。
“你进去就知道了。”
白姑娘推开门来,见了里面的景象,瞳孔微缩,捂住了嘴。
只见那厢房里遍地都是倒下伙计,分明都是这明月楼里的人。
而那椅子上则是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公子面色平和,桌上还趴着一只乖巧的红狐。
白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问道:“我也不曾见过公子,不知公子非要见我是为何事?”
白衣公子站起身来,语气有些焦急道:“在下无意冒犯,寻姑娘前来也是为了打听一件事。”
“问便问,可这……”白姑娘指着这满地倒下的人。
竹玉答道:“在下下手有轻重,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白姑娘拍着胸膛松了口气,说道:“你认识婉姐姐?”
竹玉点头道:“嗯。”
红狐顺着他的衣衫爬到了竹玉的肩膀上,叫唤了一声:“呜嘤。”
白姑娘思索了一下,说道:“还请公子在这稍等片刻。”
“好。”竹玉答道。
她怎的不记得婉姐姐还认识这样的一位白衣公子?
白姑娘退出厢房,回了楼上。
竹玉静候了片刻,便见一位丫鬟前来推开了房门。
丫鬟说道:“公子请跟我走。”
“有劳了。”竹玉点头道。
……
上了楼后,丫鬟将其引至一处偏房,比起那楼中清净了许多。
推门而入,便见婉月坐在床边,四目相对之间,二者皆是一愣。
婉月眼神有些躲闪,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竹玉望着她,开口道:“好久不见。”
婉月面庞微红,低头道:“昨日不是才见吗。”
竹玉愣了一下,和煦一笑道:“是。”
白姑娘望着这二人,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
婉姐姐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位吗。
破碗。
第三百二十六章:佛子婵月
竹玉以一道玄黄法力渡入婵月体内,游走之间,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他闭上双眸,识海探出。
却见一片金光映入眼帘,耳畔似有悠扬的梵音震荡,金色的符文盘旋于婵月的识海之中,而那符文之上站着的,正是双目无神的婵月。
她站在了自己的识海里?
竹玉恍惚间明白了过来,那金色梵文上站着的确实是婵月不假,而包裹着他们的,才是真正的‘婵月’。
狐九舔了舔爪子,又将桌上摆着的蜜饯顺了一块过来。
婉月与白凝站在竹玉身旁。
白姑娘安静着,没有出声,只是细细打量着竹玉,看着这位白净的公子。
好看是极为好看,就应了那句公子如玉。
她更是好奇,他与婉姐姐到底是如何相识的?
竹玉睁开双眸,心念收回。
婉月开口问道:“怎样了?”
竹玉顿了一下,思索一翻后并未将婵月的身份告诉与她,只是说道:“她的神魂出了问题,我并不精通此道,不过先生应该有办法。”
婉月回忆了一下,说道:“可是那位你时常提起的先生?”
竹玉点头,说道:“先生在神魂一道上造诣不凡,想来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白姑娘则是听的云里雾里的,问道:“什么神魂?什么先生?”
竹玉与婉月回过头去,看向了白姑娘。
“你们…看我作何?”白姑娘疑惑道。
她真是一样没听明白。
婉月站起身来,说道:“等此事之后,我再跟妹妹慢慢解释?”
竹玉起身道:“如今她的情况不太乐观,我去请先生过来一趟。”
“会不会……”婉月有些担忧。
毕竟竹玉的那位先生与她并不相识,能不能来帮忙都是个问题。
“先生人很好。”竹玉说道。
“那…暂且如此吧。”
婉月抬起头来,看向竹玉道:“我听你的。”
竹玉微微一愣,回予一笑。
不知为什么,婉月见了他的笑便有些痴了,竹玉笑起来总是那般好看。
接着便听他道:“我先去了。”
“好。”
竹玉迈步走到窗边,化作一道青光远去。
房间内的白凝愣在原地。
“他…他……”白凝指着那窗口的方向,眼中尽是惊骇。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有些不敢相信。
狐九趴在桌上,望着那窗口的方向,砸了咂嘴道:“走的是真快啊。”
可我还没上车呢……
“啊!”
白姑娘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远。
她满是惧意,指着那小狐狸道:“它说话了,它说话了!”
狐九唔了一声,也知晓自己说错话,伸出爪子装了装。
“呜嘤?”
“呜嘤!”
白凝躲在了婉月的身后,说道:“它还装!!我听见了,姐姐,它会说话,妖怪!!”
狐九:“……”
完了,这下算是装不下去了。
婉月笑了一声,说道:“它不伤人。”
狐九睁着眼眸,略显可爱姿色,说道:“对对对。”
它可乖了。
婉月伸出手来抱起了这小狐狸,说道:“上次送你的蜜饯好吃吗?”
狐九舔了舔嘴唇,问道:“还有吗?”
婉月噗嗤一笑,说道:“有,之后再给你拿些。”
“好啊!”
狐九眼前一亮,绒耳微动,说道:“不过要悄悄的,不能让先生知道,要不然先生会打我脑袋的。”
婉月点了点头,却是微微一顿,口中嘀咕道:“那位就是先生吗……”
原来早就见过了啊。
只有白凝愣在原地,心绪乱作一团。
她心想着:自己一定是没睡醒。
回到客栈的竹玉将婵月的事告诉了先生。
陈九听了之后亦是眉头一皱,问道:“识海之中的识海?”
竹玉点头道:“先生,不出意外,那外层的识海才是佛子本身,最中的婵月只是一部分罢了。”
“这么说也说的过去。”
陈九说道:“但也不见得这么简单,那丫头的失忆也不一定是偶然。”
“此次昏迷想来也是识海错乱了,又或是在她识海之中有某种禁制,她触及到了那层禁制,佛子与婵月的记忆便凌乱了,这也是致使她昏迷的原因之一。”
“禁制?”竹玉有些不解。
陈九点头道:“可能是佛门的人给她下的,也有可能是她自己设下的,为的就是在紧要时刻能够唤醒自己。”
毕竟身怀佛法与道法,总是会出什么乱子,做好两手准备也说的过去。
陈九起身说道:“正好无事,那便去瞧瞧吧。”
竹玉松了口气,低头道:“多谢先生。”
陈九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在我面前,又何必提这个谢字?”
竹玉顿了一下,说道:“好。”
出了客栈之后,先生与竹玉去往清河边上的明月楼。
对先生而言,一来一回,不过几息之间。
竹玉推开房门。
便见婉月俯在窗前,担忧的望着婵月。
而白姑娘则是抱着狐九,正逗弄着小狐狸。
“放开我!”狐九愤愤道。
白姑娘却舍不得放手,娇声说道:“再玩会嘛。”
“放开我!”
“放开我!”
尽管狐九怎么喊,白凝却是都不罢手,许是以为狐九没什么大本事,便也就放的开了。
毛茸茸的小狐狸,谁不喜欢呢。
狐九一脸郁闷。
越好看的女人,越是洪水猛兽。
这话果然不假。
“咯吱。”
狐九寻声望去,见竹玉归来,连忙喊道:“呆竹子,快救我!”
“救我,救我。”
竹玉走进门来,先生跟在身后也走了进来。
狐九呼唤道:“先生!”
白姑娘的视线望去,见了那身着儒衣的先生。
她也不好失礼,便松开了手,将狐九放了下来。
她走上前道:“见过先生,还不知,先生名讳……”
陈九说道:“姑娘不必多礼,陈某单名一个九字,没什么大名声。”
狐九摆脱了困境之后,便连忙跑回到了先生的身边爬上了肩膀。
它伸出那肉肉的爪子,指着白凝说道:“先生,先生,就是她,她欺负我。”
白凝抿了抿唇,低下头来。
却见陈九伸出手来,敲在了狐九的额头上,说道:“别闹了。”
“哎哟。”
狐九摸了摸脑袋,说道:“先生都不护着我。”
免不了又挨了一下。
“呜……”
狐九委屈巴巴的,也不说话了,侧过头去生闷气去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论道佛子
白凝见那红狐委屈的模样,有些想要发笑,可陈先生在前,她也不好失了礼数,便又憋了回去。
婉月起身走来,施了一礼,开口道:“婉月见过陈先生。”
陈九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先让我看看吧。”
“有劳陈先生了。”婉月让开了路。
陈九上前走到了床边,见床上的婵月额头上满是汗渍,却迟迟不曾醒来。
比他想想的更为严重。
陈九探出手来,引一道玄黄法力入婵月体内。
那不断冒出的汗珠暂且止住,至少不至于让她再这般难受。
陈九探出神识,进入她的识海之中。
所见与竹玉说的一般模样。
她的识海之中则是一片金光,更有阵阵梵音入耳,就这些梵音若是让寻常人听了,估计都会就地皈依。
既为佛子,那这佛法造诣,想来也不低。
只是让陈九有些想不通的是,为何他能这般轻松的就进了她的识海,既为佛子,难道不应该更为注意这些吗。
佛门广修神念,更是精通神魂,却也不至于这般薄弱。
陈九望了过去,见那金光‘*’字悬于识海之中,而在‘*’字之上,则是那颤抖着的婵月。
婵月与佛子,虽是同一人,但却又是独立的思绪。
错便错在这里。
“原来如此。”陈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更是有些惊讶。
“佛子的神识竟没吞噬掉婵月,也就是说,如今还是婵月在主导。”
也是因此,陈九才能轻而易举的进入她的识海了。
对佛子来说,这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却迟迟没有动手。
陈九抬头望去,却见那最上之上,正立着一位身着袈裟和尚,俊美无比。
披着袈裟,却是一位女子。
佛子从那上层落下,至陈九身前。
陈九面色平静,作了个佛礼。
佛子回以一礼,开口说道:“忘真,见过先生。”
这般嗓音却分不清男女。
陈九问道:“忘真?给你取这个佛号的和尚,是想要你忘掉前世的因果吗?”
佛子说道:“因果轮回自有定数,与小僧的佛号并无关联。”
陈九点了点头,说道:“说到底还是得看你自己如何想,在陈某看来,你也并非是完全信佛之人。”
佛子却没有回答,他答不上来。
陈九见他不答,便继续说道:“佛道双修,并非是异想天开,这条路也并非是走不通的。”
平静的佛子却是轻微一颤,而这一切也被陈九尽收眼底。
陈九微微一笑,说道:“陈某也之说随口一提,今日来此,并非是因为佛子,而是她。”
他指了指那‘*’文之上的婵月。
“她便是我。”佛子答道。
陈九却是摇头否认。
佛子问道:“陈先生有何见解?”
陈九说道:“若她是你,你又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佛子回头望向那‘*’文中心的婵月,说道:“我佛慈悲。”
陈九上前半步,说道:“你的佛说的是斩去杂念,若她是你,你也不会犹豫不决,便如杂念一般斩去,可你心里清楚,她不是你,更不是你的一部分;又因你的佛还告诉你慈悲为怀,所以你下不去手。”
佛子不答,却是叹道:“阿弥陀佛……”
陈九笑着说道:“你若下不去手,陈某可以帮你,手不沾业力,何乐而不为呢?”
佛子却是摇头道:“杀念因小僧而起,纵使不经我手,也乱我心。”
陈九摇头说道:“陈某虽懂些佛法,但面对你们这些和尚,却是着实是喜欢不起来。”
在他看来,规矩越多,越不自在。
什么自在无上佛,都是扯淡的。
只会越活越不自在,成了佛又有何用,那才真是无欲无求,无念无忘。
“不管怎么说,你与她本就是一体,若是下不去手,便不要再这般压着她了,你破不了自己的心,也破不了她的心,再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陈九看向了那‘*’文之上的婵月,说道:“她比你想要的要坚强的多,在某些方面来看,她也比你强的多,至少她找到了存在了意义。”
佛子点了点头,说道:“陈先生所言不假。”
婵月确实有着佛子没有的东西。
佛子说道:“小僧修了一世道法,一世佛法,却始终只是这人海之中的砂砾,我胜万人,却不如万万人。”
他回过头来,看向陈九道:“小僧不曾找到过存在的意义,那陈先生呢?”
“从哪来?去往何方?又回哪去?”
陈九说道:“自‘无’中来,去往于‘有’,再归于‘无’。”
佛子说道:“先生说的是生死,而非小僧想问的。”
“你想问什么?”陈九问道。
佛子开口道:“小僧想问的是…小僧……”
他却是有些说不下去,无奈一笑,说道:“小僧也忘了。”
陈九微笑道:“你这佛修的不怎么地。”
“先生教训的是。”佛子低头道。
陈九倒也不讨厌这佛子,最少不是那般不明道理的秃驴。
他开口说道:“陈某来此一遭,能见到你也是缘分,此前倒也见过不少修士,却也不曾见过修佛之人,你是第一个,也许更是往后佛法最为高深的那个,不如就此坐下论道一翻,就在这识海之中。”
佛子问道:“先生要论的是佛,还是道?”
“是佛也是道。”陈九看着他,作了个佛礼,说道:“佛本是道。”
佛子盘坐下来,与之面对。
他挥手而过,识海之中的阵阵梵音化作金光文字漂浮在了二者身边,将他,二人团团包裹。
此场,论佛,也论道。
外界之中。
数人正静静等候着,却见那先生周身忽的荡起罡风。
“退。”
竹玉抬起手来,挡下了这阵波动,好在是及时护住了婉月与身后的白姑娘。
只有狐九,是被吹的绒毛凌乱。
狐九愤愤道:“呆竹子,为什么不护着我点!”
真是的,有了新欢,就忘了朋友。
这呆竹子还真是忘恩负义。
“这是,怎么了?”婉月有些担忧道。
竹玉张了张口,说道:“恐怕一时半刻,是不会结束了。”
破碗~
第三百三十八章:大佛悬天
“嗡。”
竹玉似有所感,行至窗边。
却见那天穹之上,正有一座大佛,而在那大佛的掌心,正有两道虚影对坐,佛光四溢,那两道虚影张口闭口之间,便是无上佛法。
但却又听不清那两人口中念叨的是些什么。
“这是,异象?”
竹玉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了床边的先生与床上婵月。
竹玉心中想道:“莫非…那是先生?”
狐九抬起头,顺着竹玉的视线望去,所见却是一片晴朗之色,并无特别,便问道:“你看什么呢?”
竹玉摇头答道:“没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一幕吗?
许是因为境界的原因,若是狐九都瞧不见,那凡人就更别提了。
竹玉只是在想,天上两道俱现出来的虚影会不会招来一些不轨的人。
他还是需要好生看着才好。
婉月走至窗边,出口道:“这些年,你都跟在陈先生身边吗?”
“嗯。”竹玉点头答道:“至来都是如此。”
于竹玉而言,若是不跟着先生,他便无处可去了。
婉月说道:“我也不懂你们这些神仙妖怪每日都在忙些什么,但你能回来见我,我也安心许多。”
竹玉没有接着话聊下去,反而是问道:“菩萨蛮弹的合适吗?”
“怎会不合适。”婉月说道。
这新做的琴,却是如那往年的一模一样。
竹玉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那时随先生初见世间,难免会有些少年心盛……”
婉月噗嗤一笑,说道:“道歉的不该是我吗。”
竹玉顿了一下道:“先生说,要让着女子,不然会惹人不悦。”
“陈先生还懂这些?”婉月却是有些惊讶。
竹玉这般答道:“先生什么都懂。”
他印象中,好像就没有先生解决不了的事情,不管是大小事情,总能说出几分道理来。
狐九回头看去,见了这二者打情骂俏的模样,插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先生也有不懂的事。”
竹玉低头看向狐九。
却听狐九轻哼了一声,说道:“你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谁让你不护着我点的。”
竹玉无奈一笑,这事倒也是他的错。
若说心眼,他可耍不过这小狐狸。
他们这些,能跟先生唠叨个没完的也只有狐九了,这也是本事。
狐九到底也没说先生不懂的是什么,竹玉也没再问。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婉月姑娘,说道:“近来许是会出些乱子,我得防着些外边,还得麻烦你守在这儿。”
婉月答应道:“不碍事。”
竹玉点点头,接着便化作一道惊鸿离开了屋子里。
天上的虚影佛音总会引来一些人,为了不打扰先生,护道的事自然就落在了竹玉的身上。
自出了重山起,先生身旁的护道者,便只有竹玉了。
哦……
倒是忘了海棠,只是她如今也放下了许多了。
对海棠而言,是件好事。
风雨同路,却不同舟。
白姑娘端着果脯走进屋子里,却不见竹玉的身影,便问道:“姐姐的情郎走了?”
婉月脸一红,打了她一下,说道:“死丫头,说什么呢。”
白姑娘脸上怀笑,像是个不正经的姑娘。
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本就是在这青楼之中吃饭的姑娘,懂的比常人多的多。
白姑娘坐了下来,一把抱起了身旁的狐九,说道:“小狐狸咱们玩,不理她们。”
狐九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可不想跟你玩。”
这女人真就离谱。
白姑娘可不管它,自顾自的说道:“我倒也养过只狸花,结果被旁院的狗抓死了,我还哭了好些天呢,唉……”
“梨花?那不是花吗?”狐九问道。
白姑娘说道:“是狸花猫,就是只狸子。”
狐九点了点头,问道:“好看吗?”
白姑娘说道:“比你好看。”
狐九晃了晃尾巴,摇头道:“我可不信,就连海棠都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狐狸。”
“海棠是谁?”
“一个坏女人。”
白姑娘也没在意,揉了揉狐九额头,说道:“这人呢,总会对过去的事物抱有念想,就好像我那狸花,只是因为我在意它,我便觉得它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狸花,你比它好看有什么用呢,在我这儿,就是不如它。”
狐九愣了一下,它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为什么?”狐九问道。
“因为喜欢啊。”
白姑娘下意识的答道:“就好像婉姐姐,她若是喜欢,便能念一辈子,见了谁都不如他。”
“你说的是竹玉?”狐九问道。
“他叫竹玉吗?”
白姑娘顿了一下,说道:“公子如玉,给他取名的倒是应了人了。”
“先生取的名。”狐九说道。
狐九思索了一下,却又觉得不对,它说道:“可是先生说,喜欢是见了一个人,就算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相视一眼,便会觉得心中欢喜。”
“道理是一样的。”白姑娘说道。
她回头看向了那窗边闭着双眸的陈先生,问道:“陈先生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狐九点头道:“很重要,非常重要。”
狐九转头看向先生,眼里满满都是先生,就好像装不下别人一般。
它回过神来,却是忽的问道:“那我能喜欢先生吗?”
白姑娘看着小狐狸的眼神,却是摇头道:“不能。”
“为什么?”狐九不解道。
“这不一样。”
白姑娘说道:“我所说的喜欢,跟你想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你与陈先生,大概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狐九的绒耳动了动,唔了一声,说道:“好像是的。”
白姑娘抓了抓它的耳朵,笑着说道:“这可比我说的喜欢好上太多。”
狐九说道:“你说好那就是好吧。”
它只是有些迷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它的小脑瓜里可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总归,先生便是最重要的。
陈江边上。
真龙化作一位身着黑衫劲装的男子,立于那陈江岸边。
他抬头望去,见那五川之地天悬大佛,不由得眉头一皱。
烛江口中念叨道:“大乾可有好些年没来过和尚了……”
这次来的这个,本事倒是不小。
竟是生出这般异象。
虽说这事也轮不到他管,但瞧瞧准是没错的,每日施云布雨,他倒也没别的事了。
就与陈先生当初一般,就为了寻个乐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捡人剩下的,那也是捡啊。
长武王庭。
长武亦是个有历史的国都,燕时此地唤作天芹,而后经历了数次政变,历经百年,最终成就了如今的长武国。
约莫两百年前,长武国王历经杀戮终临王位,却在此后数年里梦中常有被他杀死王侯武将嘶吼,惊醒数次。
为洗清罪孽,长武国王请教高僧,修佛养心,而后在长武大兴佛道,成就了如今这幅局面。
王宫之中,便有九层佛塔,各有高僧镇守。
九层佛塔之中。
数位高僧睁开双眸,目光皆是朝那东方望去。
目光通过云霭,跨越千里。
所见真龙盘旋与大乾疆土,却在那天穹之上,见了一尊佛陀悬天。
那佛陀是虚幻的,却好像并未成型一般,而在那佛陀的掌中,似有两人对坐,张口闭口之间,似在念叨着天地,念叨着佛与道。
“阿弥陀佛……”第九层的高僧口中念叨道:“佛子落于东方,自是因果,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
数道回应传来,来自这佛塔的各层。
“空明,你且去保佛子平安,此去东方,传我佛法,扬我佛道。”
“领尊者法旨。”
转眼几日过去。
五川坊百姓依旧有条不紊的过着日子,天上悬着的佛陀好似与他们并无关联。
不过几日之间,那佛陀却是越发凝实了起来,唯独那面容瞧不清模样。
竹玉镇守五川,以神识囊括大半个五川,但又异动,便能立刻发现。
他抬头看了一眼佛陀,口中念道:“想来也快了……”
许是等待这佛陀异象完整之时,先生与婵月也该醒来了。
他只是不解,那佛陀到底是什么。
竹玉总觉得有些古怪,是佛,却又好像又有着道的痕迹。
却在此刻,神识囊括之处忽的传来感应,乃是一条真龙落于五川。
在竹玉发现他的时候,他一样也察觉到了竹玉的窥视。
烛江抬起头来,身形转眼消散,现于竹玉身前。
竹玉上前道:“竹玉,见过龙君。”
“不敢。”烛江摆手道:“该是烛江见过仙剑才是。”
“龙君客气了。”竹玉道。
烛江抬起头来,看向了头顶的大佛,问道:“这尊大佛,是何来历?”
“因先生而起。”竹玉答道。
烛江倒是一愣,问道:“陈先生还懂佛法?”
竹玉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答。
他也有些不明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烛江收回手来,说道:“我还说是哪个和尚能有这么大本事,引出这般异象,若是先生,倒也说的过去。”
“先生是在与人论道。”竹玉说道。
烛江越发好奇了起来,问道:“是何人?竟能与陈先生论道这些时日?”
这大佛似乎也有数日了,能与先生论道如此之久的人,还真是从未见过。
想当初在陈江边上,陈先生与那百花仙君论道,引来大雾弥天,镜花水月,异象更是快覆盖了整个陈江口,但这样的异象也只支撑了一夜罢了。
又有何人能与陈先生论道如此之久?
“龙君且看那佛陀掌心。”竹玉说道。
烛江望了过去,总算是见到了那人的面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甚至是怀疑自己看花眼了。谷
“那和尚……”烛江眉头一挑,问道:“怎会是个女人?怪哉,怪哉……”
竹玉点头说道:“此前倒也听先生提起过,《法华经》中曾有记述过龙女成佛的典故,不出意外,与先生论道的那位,便是走的这条此道。”
“倒是新奇。”烛江摸着下巴说道。
竹玉向前半步,开口说道:“龙君是因这大佛而来的吧?”
烛江说道:“我啊,就是来瞧热闹,不曾想此事又与陈先生有关,还真是离不开陈先生。”
“这样吗……”
竹玉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龙君无事,可否助我为先生护道,如此异象悬天,总归会引来一些不必要人。”
“此言在理。”烛江点头说道:“再则,长武那边有些老家伙若是知晓了此事,估计也坐不住。”
“长武?”竹玉并不了解。
烛江解释道:“长武以佛兴国,王庭中便有高僧为国师,也不乏有得道高僧。”
竹玉眉头一挑,问道:“凡世王朝,怎能有修士插手。”
“仙剑有所不知。”烛江解释道:“长武王庭大不一样,他是这世间唯一一处佛家容身之地,这数百年来,也不曾惹过事端,只顾长武内事,不理外界,故而也并未有过什么麻烦。”
“当年我还是龙蛟之时,就曾误入长武,还未入其水域,便被一位高僧拦下,自此原路而返,回了陈江。”
竹玉却是眉头一挑,说道:“如今大乾西边边境可是有些不太平。”
烛江说道:“那只是长武王庭的事,与这些僧人并无关联。”
“是这么回事吗……”竹玉了解的却也不多,只是觉得这长武国着实有些古怪。
凡世竟成了佛修的容身之地。
佛道竟都没落成了这样吗?
“话虽如此,可那些僧人却不会放过一点机会,且等着吧,不出一日,便会有长武高僧前来。”
烛江轻哼一声,说道:“那可是一群死不要脸的老家伙。”
竹玉点点头,他倒也想看看,居于长武的这些僧人有何本事。
近来修仙界也发生了不少大事。
其一,便是连云山掌门遇刺,人头被挂在了山门之处,据传言乃是仇杀,至今都不曾找到凶手。
再则,便是最为重要的一事。
镇守两届山数千年的天元子退去了道尊一位,放言能者居之,修仙界都炸开了锅,无数修士跃跃欲试。
而天元子此时却正在凡世的一座仙山之内,劈着柴火。
入这青玉山已有月余,劈了一月的柴火,却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他却并不在意。
大势在此,总能图到点什么。
这一日正在他劈柴之际,他却是忽的一愣,目光瞥向了南方。
他眯起了眼眸,抬手算了一下。
“嘶。”
天元子口中传出嘶声,嘀咕道:“他怎的每次都快贫道一步?”
上次就是提了一嘴。
他便把主意打到佛门身上了?
天元子感叹道:“这也太快了些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劈完的柴火,无奈摇了摇头。
捡人剩下的,那也是捡啊。
还是劈柴吧。
破碗~
第三百四十章:真龙伏地,仙剑悬坊
龙君与竹玉封锁了五川不可见之处,鬼神、妖魔、仙佛,若是踏足此地,便能第一刻察觉到。
竹玉与龙君碰面,落至五川坊城楼。
龙君却是有些惊讶道:“不过两日,便来了这么多人?”
抬头看去,五川坊外便是数十道妖气人气,还不乏有些隐蔽的气息。
竹玉说道:“只多不少。”
他舒了口气,抬头望向大佛,见那头颅已经显化出了眉眼,估计了一下说道:“不出三日,这尊大佛便能显露全貌,届时会是什么东西出世谁也猜不到,如今这些人各怀鬼胎,想分上一杯羹,说不准还会波及到五川。”
“凡世之地,安敢嚣张?”烛江却是毫不在意。
竹玉说道:“话虽这么说,可凡人终究脆如纸页,沾了些许波及都有可能化作飞灰。”
烛江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便问道:“仙剑可有对策?”
竹玉摇了摇头,也是一筹莫展。
他抬起头看向了大佛掌心中的先生,说道:“也许…先生会有办法吧。”
烛江也不再询问什么。
解决不了的问题,找陈先生准是没错。
这些日来,天上悬着的那尊佛陀逐渐凝实,同样也迎来了不速之客,却都只是躲在暗处,未曾出手。
“师尊,我们就这么一直看着吗?”
被唤作师尊的道人身着一声蓝衣,身旁还跟着一直仙鹤,倒也不是别人,正是那青玉山的青柏道人。
而出声询问的少年,便是刘槐安。
青柏道人说道:“如今那佛陀还未成型,且再等等吧,如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沉得住气才是。”
“可是…师尊。”刘槐安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去五川坊里呢?”
青柏道人说道:“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去,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青柏道人看向那五川坊,却见整个五川坊气运不通,抬头望去,便是一条真龙镇住了五川坊的气运。
隐约之间,又见一柄仙剑显化四方,他亦是认得这柄仙剑。
想来,这便是陈先生的手笔。
青柏道人口中呢喃道:“不出意外,这尊大佛,跟陈先生脱不了干系。”
“陈先生?”刘槐安顿了一下,扭头道:“那岂不是说……”
刘槐安话未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可争不过陈先生那般大能。
青柏道人笑了笑,说道:“来都来了,就当是长长见识吧。”
他抬起头看向那凝实的大佛异象,眯起了双眸。
纵使是在青玉山不曾封山之前,他斗不曾见过这般天地异象,如此大一尊佛陀,到底又会酝酿出什么东西呢?
不仅是青玉山,这尊悬天的大佛同样引来了不少修士,更不乏有妖族的存在,各种气息徘徊在五川坊的周边,却都藏在暗处。
暗中似有议论。
却见一位女修士乘雀而来,见那五川坊外聚集着数道熟悉的气息,便也没着急着进五川,停留在了外面。
青雀鸣啼,众人望去。
女修士从那青雀上落下,对眼前的诸位抱拳。
她拱手道:“上次一别已有两甲子,诸位道友,别来无恙。”
与之相识的另一位修士上前问道:“青雀道友何时出关的?”
青雀说道:“上月便出关了,恰逢这尊大佛出事,师尊让我下来碰碰运气。”
“竟是这般,看样子青雀道友已然入了洞虚之境了?”
青雀摆手道:“还不曾,青雀不如诸位道友。”
话虽这般说,但却没一个人信的,毕竟这修为也是可以遮掩的。
青雀贵为青凤仙山掌山圣女,已有两个甲子不曾出世了,在此之前便是修真界瞩目天骄之一,定是破了洞虚境,才会来此。
青雀问道:“诸位道友何时到的?”
“前日。”
“我是昨日。”
青雀有些不解,问道:“那为何迟迟不入此地?”
众人相视一眼,原因却是心知肚明。
却见一位修士迈步上前,说道:“青雀道友不如再仔细看看这五川坊。”
青雀眉头一挑,看向五川。
却是忽的一愣。
“真龙?”
目光所见便是一条真龙盘护五川,龙头凝视着此地,金瞳似有龙威震震。
青雀回过神来,问道:“凡世竟有真龙出世?我为何不曾知晓此事?”
只听一旁的修士解释道:“青雀道友毕竟是才出关,不知也是情有可原,而且那也并非是一般真龙,而是这人世王朝的水神龙君,受正统册封而成神位,连人道因果,享人道香火,护人道气运,我等…亦是不想得罪。”
“水神……”青雀却是挑眉道:“他本职应是掌管江河湖海、凡世风雨才是,此事如何轮得到他管了?这本就不合规矩,逼走便是了,不过两甲子不见,诸位道友怎就这般怕事了?”
众人却是摇头叹道:“重不在那真龙,而是…而是一位剑灵。”
“不错。”
“那位,着实是我们惹不起的存在,他若是想护着此地,我等若是硬闯,不过是送死罢了。”
“剑灵?当真是剑灵?”青雀却是听的愣了一下,问道:“我倒是的听闻剑山修士曾言剑中有灵,可却也从未见过真的有剑能当初灵识的。鸿孤道友呢?闭关之时他便要继任剑山长老之位了,如今怎样了?”
“他不是一向最爱凑热闹吗?怎么没来?”
话音一落,气氛却是沉默了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都没有说话。
青雀疑惑的看着众人,问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青雀道友…剑山,已经封山了。”
青雀愣了一下,剑山封山?
她才出关,就让她听这样的笑话?
“剑山四千年不曾封山,你们莫不是在说笑?”
“青雀道友。”有人走上前来,解释道:“我等说的都是真话,剑山遭逢变故,折了百年气运,剑尊离山,而后封山百年,这件事就发生在不久前。”
“而且此事,也与镇守这五川坊的剑灵有些关联,据说那日就是他持剑镇守山门,除了剑尊之外,便再没有任何一人能从剑山上走下来的。”
青雀张了张口,望向那五川坊。
确有一柄仙剑虚影荡漾在城中,甚至于法眼都难以捉摸。
如今,她有些相信了。
‘不过两甲子,我就错过这么多事吗?’
不知为何,青雀竟是有些恍惚。
第三百四十一章:当真填不上?
“有人去了!”
“是谁?”
“是个…和尚?”
……
时隔两日,停滞在外窥觊的修士妖魔终是瞧见了那第一个踏入五川坊的人。
能来此地的都不是什么愣头青,却也没人想着这么早出场,都想等着捡便宜,不曾想这大佛都还未成,便有人出了头。
却见那五川坊外,一位身着袈裟的和尚手作佛揖,缓步朝着五川坊走去。
却见一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抬头道:“还请长老止步。”
头发花白的和尚抬起头来,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阿弥陀佛。”
空明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出口道:“施主别来无恙。”
烛江笑了笑,说道:“不曾先长老竟还记得我,转眼百年,那时不过萍水相逢,长老却拦了我去路,使我原路而返,如今却是轮到我拦着道长了。”
空明和尚恍惚了一下,说道:“由因得果,实属应该,可贫僧此次,却不得不入此地。”
烛江只是摆手说道:“长老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就如我当初一般,来到此地,便要守此地的规矩。”
空明和尚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大佛,开口说道:“我佛唤贫僧而来,贫僧应我佛之唤,涉水拔山,只因此地有施主与佛有缘,也为了了结这份缘。”
“长老是为寻人?”烛江问道。
空明和尚点头道:“不错。”
烛江却不管这个,摇头道:“长老若是想入五川坊,需待那天上大佛消散,届时我也不会再拦着你。”
空明和尚低下头道,口中念叨:“阿弥陀佛……”
一阵清风吹来,化作白衣。
烛江身后走出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
竹玉却是说道:“大师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空明和尚却是摇头道:“佛说施主便在此地。”
竹玉说道:“这么说来,大师是执意要入五川坊了?”
空明和尚看了一眼竹玉,却是犹豫了片刻。
他似是变了想法,原地盘坐而下。
空明和尚手掐念珠,轻声说道:“贫僧可等开坊之日。”
烛江看了一眼这和尚,却是有些不解,看向了竹玉,询问他的意见。
竹玉却不在意,只是说道:“大师若是愿意等,那便等着吧。”
说罢,他便回过身去,回了城楼。
烛江紧跟其后。
二者站在那楼宇之上,望向外面。
却见那空地之上,正盘坐着一个和尚,只是掐着念珠,念叨着佛语,却是一动都不动。
烛江望着那和尚,问道:“就这么让他等着?”
竹玉说道:“此人不简单,仅是看了我一眼,便知晓自己不是对手,故而选择了退让。”
竹玉本就是先天灵根,又是册封成灵,而后又得先生提点,入了先生梦中修行了五百年道法,纵使这和尚佛法有多高深,也敌不过如今的竹玉。
烛江眉头一挑,说道:“这老和尚脸皮也真是厚,这下赶也赶不走了。”
竹玉却道:“他愿待着,便待着吧。”
不出意外,此人大概是为了佛子而来,也就是婵月,而这大佛,却只是次要的原因,毕竟…这头顶的大佛,也与佛子脱不开干系。
……
识海之中。
陈九与那佛子对坐相谈,却见头顶一尊大佛逐渐显现,露出轮廓,化出佛手。
在感应之中,又分出昼夜。
视线恍惚之间转变开来,从那识海之中呈现在了凡世。
陈九侧目看向佛子,说道:“你我相论,却是弄出了不小动静。”
佛子低头,却是瞧见了底下的五川坊,说道:“先生与我诉说的本就是大道,识海映射,天地异象亦是必然。”谷
“已有七日了……”陈九说道。
佛子说道:“尚且还差一点。”
头顶的大佛,还差一双眼不曾显化,也只差这么一点。
陈九却是忽的说道:“不如就此停下?”
佛子顿了一下,问道:“为何?”
不曾想陈九语出惊人,如今这佛道之藏就要完成,差这么一点,却要说就此罢手。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陈九笑问道:“佛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生请将。”佛子说道。
陈九索性说道:“陈某并非佛陀,亦非天尊,故而这差下的这么一点,就算是你我二人再尽心竭力,不可能补上。”
佛子望着他的双眸,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其实也察觉到了吃力。
这七日来谈道论佛,几次佛子都哑口无言,冥思苦想许久才能答上陈九所问之题,而他每次询问,陈九却都是毫不犹豫的便答了出来。
这已然不是论道了,而是指教。
佛子叹了口气,抬手道:“若不将其完善,恐怕往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今头顶之物是佛,也是道,若现出双眸,本就是世间不允之物,更有天雷降世,不合适,不合适……”陈先生只道是不合适。
佛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望去。
他口中呢喃道:“陈先生是将他们都耍了一遭?”
“话怎能这么说。”陈九笑着说道:“又不是陈某让他们来的。”
佛子哑然一笑,摇头直叹。
他可惜的是这佛道之藏。
一世修道,一世修佛。
转眼间便是数百年岁月流逝,修道之时不曾找到过前路,如今修佛,隐约见好似触摸到了那层界限,却不曾想,到最关键处就断了。
这陈先生…真是好生磨人。
陈九平静道:“佛子可想清楚了?”
佛子手作佛揖,说道:“便依照陈先生所言,这最后一双眼,便不再填了吧,阿弥陀佛……”
陈九点头道:“如此,便也无需陈某再废口舌了。”
佛子轻点头颅,站起身来,说道:“忘真,多谢陈先生指点。”
陈九伸手扶住了他,说道:“不必如此,若是佛子往后能补上那双眼,便是佛子你的本事,陈某也能沾得几分因果。”
佛子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大佛。
唯独差了一双眼。
天地间,许是只有他二人知晓,那双未曾显化的眼眸代表的是什么。
不是佛,而是道……
佛本是道。
“忘真可否再请教先生一句?”
“问便是。”
佛子侧目看向陈先生,说道:“陈先生当真填不上吗?”
陈九笑着说道:“填不上。”
佛子望着他的双眸。
陈先生答了三次,佛子却还是分不清……
先生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阿弥陀佛。”
破碗~
第三百四十二章:大佛异动
五川坊的制琴铺子里。
童师傅正打磨着眼前还未成型的琴身,吹去其上木屑,又抬头看向天上。
制琴铺子里的双儿顺着童师傅的目光望去,却是什么都没瞧见,便问道:“师傅是在看什么呢?”
童师傅回过神来,摇头道:“没看什么。”
双儿眨了眨眼,更是不解了。
又往哪天上看去,并未什么特殊的东西。
童师傅时常会盯着某个地方失神,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不知怎的,她却也没以为这是童师傅犯了毛病,就好像看的地方本来就有东西。
只是她瞧不见罢了。
师傅眼中看的,又是什么呢?
却忽听一道脚步声从铺子门口传来。
双儿的目光朝外看去。
见那一身白衣走进铺子里,她欣喜道:“竹大哥!”
竹玉微微点头以示回礼。
双儿走上前来,询问道:“竹大哥,怎么这些日都没见你来铺子了?”
竹玉答道:“在忙些事情,抽不开身,此次前来是特地来寻童师傅的。”
双儿听他那么说,不由得撇了撇嘴。
她却又细声道:“哦…原来不是来找我的吗。”
竹玉倒是听到了,答道:“自然也是来找双儿姑娘的。”
双儿听了后欢喜了几分,却又没法算就此罢手,还要继续发问。
却听童师傅抬手道:“行了双儿,别闹了。”
双儿古灵精怪的,拦着竹玉不让他进来,但双儿一向都听童老的话。
“哦……”
见童师傅这样说,双儿也只能不情愿的让开了路。
竹玉抱拳道:“多谢双儿姑娘。”
童师傅起身,说道:“上楼说。”
竹玉点了点头,跟着童师傅上了楼去。
楼上比起上次来要干净不少,童师傅这些极少制琴,闲暇时候便将这里收拾了一下,看着干净了许多。
坐下后童师傅又让双儿去沏茶来,以此支开了这丫头。
这时,童师傅才开口问道:“上次做的琴可是送人了?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竹玉答道。
童师傅欣慰一笑,说道:“那姑娘不差,老夫也有所耳闻,虽说是青楼出身,但却是个干净姑娘,你可莫要负了她。”
竹玉愣了一下,问道:“童师傅怎知……”
童师傅笑道:“老头子我这么多年制了这么多的琴,每一把出自我手的,我都记的模样,当年便是那姑娘来我这求琴,得了后便给那琴取了个‘菩萨蛮’的名字,在铺子里蹦跳的,开心的很,老头子我可是记忆犹新。”
竹玉和煦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婉月当年那盏菩萨蛮,便是出自童师傅的手吗?
竟还有这般渊源,这到是竹玉不曾想到的。
童师傅说道:“这可新奇的很,老夫也是头一次瞧见有妖怪喜欢上人的。”
竹玉问道:“童师傅觉得呢?”
童师傅摸了摸嘴角的胡须,说道:“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是两情相悦即可,没必要顾忌那么多。”
不管是结果如何,那都不重要了。
竹玉点了点头,听了童师傅的话,心中也欣慰了几分。
“不说这个了。”童师傅摆手,忽的说道:“近来是出了什么事?天上那东西……”谷
指的自然就是那大佛。
童师傅当年得了一双灵眼,如今这大佛异象自然也收入了眼下。
“竹玉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竹玉说道:“大佛乃是异象,再过那么一两天就会消散,届时说不定会有一些异响,童师傅不必在意就好,告知一声,免得童师傅担心。”
童师傅闻言恍然道:“老头子还说是天要塌了呢,怪吓人的,既然没事那就自然是最好。”
他顿了一下,看向竹玉道:“天上的东西与你有关?”
竹玉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有些关联。”
与先生有关,那便是与他有关。
童师傅走到了窗边,他朝外面的天山望去。
大佛几乎囊括了半个五川坊,若是真砸下来,结果必定是一片惨烈。
童师傅皱了皱眉,说道:“不知怎的,老头子我总觉得拿东西不太干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竹玉说道:“许是因为童师傅这双灵眼吧。”
童师傅却是摇头道:“怕是跟这双眼没有干系,是心不是眼。”
“这东西看着像个佛头,但又缺了一双眼,显得不伦不类,更有些古怪的气息。”
他摇了摇头,嘀咕道:“也可能是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古怪。”
竹玉看了一眼天上的大佛,回应道:“童师傅许是想的太多了。”
这东西因先生而起,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却在此刻,天上的大佛起了异动。
“嗯?”竹玉眉头一皱,盯着那大佛。
大佛的嘴唇微张,似在念叨着什么,原本放在膝上的莲花掌微微动弹,下一刻却是抬了起来。
“嗡……”
佛光普照,整个五川坊的人都抬起头来,但在抬眼那一刻,却是觉得刺眼,最后什么都没看到。
唯有一道拂过闪过眼中,一闪而逝。
“方才那是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像是烈阳一般刺眼,为何再看又什么都没有?
制琴铺子二楼,童师傅眯起了眼眸,侧目看向竹玉,却见竹玉眉头紧皱,似是担心着什么。
竹玉开口道:“童师傅,竹玉恐怕不能再留了。”
童师傅摆手道:“不必在意,去就是了。”
竹玉点头答应,接着便化作一阵清风从窗边消失。
恰逢此刻,双儿姑娘沏好了茶上了楼来。
“茶来了。”
双儿姑娘看了一眼,有些不解道:“竹大哥呢?”
童师傅回头道:“你竹大哥走都走了。”
他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哦……”双儿姑娘瘪了瘪嘴,神色中有那么些许失望。
童师傅瞧她那模样不由得打趣道:“怎的?舍不得你竹大哥?”
双儿姑娘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哪有的事,师傅你说什么呢!没有!”
“呵呵……”童师傅只是笑了笑,倒也没再激这小姑娘。
少女怀春,本就是常事。
双儿姑娘抿了抿唇,扣着衣角,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惹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