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罪该万死
“快走!”陈子龙厉声呼喝。
就在这时箭雨爆发了。
宁夏满以为箭雨必将再建奇功。
岂料箭雨才洒出,除了少数几人中招,青袍客竟凭着掌中一把长剑扫出的剑花,竟将绝大多数箭枝扫落。
不少箭枝还被他打得倒飞而回,射向门窗,时不时,门窗内传来惨呼声。
“此獠导引圆满,不要放箭。”
夏冰厉声疾呼。
咵嚓数声响,所有的房门都被乱箭射穿。
刷的一下,房门尽数打开,霎时众人蜂拥而出。
王水生吊着绷带,单手提刀,一步三踉跄,也拼了出来。
当此之世,人道衰微,妖教大兴。
无数人族自幼受到的教诲便是妖族乃人族生生世世之敌,各种血淋淋的惨案,可怕的屠城,几乎只要是个人都能说出那么三两桩。
正是因此,在面对妖族和其附庸妖教进攻时,所有的人族修士皆同仇敌忾。
奈何青袍客的实力实在太强,陈子龙、费鸣、夏冰等人合战,青袍客始终不落下风。
在应对众人围攻时,青袍客时不时甩出飞刀,接连有人中刀。
“刘副管!”
宁夏痛呼,闪身跳到近前,抱住喉头中刀的刘副管事。
刘副管事怒眼圆睁,脖颈处、口中皆喷出鲜血,已经说不出话来。
宁夏还记得当初他劈柴急需钱财购买肉食,是陈管事和刘副管事开的方便之门。
后来,他弄出“气血风暴、黑煞诛心”,刘副管事也忙前忙后,出了大力。
再后来,他修成导引一重,按学宫的规章,不能继续在役房谋生,也是刘副管事替他找的门路,加入了护宫队。
大恩未报,刘副管事死在他眼前,宁夏脑门一股热血直冲,放下刘副管事的尸身,拎起大刀直奔青袍客去了。
青袍客早看出宁夏便是埋伏于此的众人的首脑,冷笑一声,飞刀激射,直取宁夏头颅。
宁夏掌中阔刀挽得闪出重影,青袍客射出的三柄飞刀都被他轻松打落。
很快,宁夏加入了战团,巅峰境的千钧斩给青袍客带来莫大压力,费鸣等人精神大震。
嗖地一下,陈子龙长剑削飞了青袍客肩头的一片皮肉。
青袍客痛呼一声,撮唇打起尖锐的呼哨。
被围在当心的血杀教残余分子,皆打起呼哨来。
众人立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围攻战变得越发惨烈了。
宁夏根本不计损伤,刀刀直取青袍客命门。
青袍客也将他当了头等劲敌,招架费鸣、夏子龙等人的档口,全力防御他的攻击。
青袍客的实力实在高绝,任凭宁夏如何强攻,却始终破不开青袍客的防御。
就在他心焦之际,忽地,一道厉啸传来。
一个白袍中年如燕子抄水一般,掠过一个个屋脊,直插此处。
他轻飘的身影才现,费鸣和陈子龙同时变色。
“练气境。”
夏冰惊呼一声,面如白纸。
“哈哈,老子要你们都死在此处。”
青袍客高声大呼。
白袍中年寒声道,“一些蝼蚁都摆不平,邝老七,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都给我退开。”
白袍客飘然落定,交战双方立时罢手,宁夏、费鸣、陈子龙等人皆聚在一处,隐隐结阵。
没办法,练气境修士的实力太过恐怖,他们中连导引圆满修士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对抗。
只能团在一处,勉强做出防御。
“一帮蝼蚁,都给我死来。”
白袍客狂喝一声,手中大刀挥洒,哐当一声,大刀还未来得及射出刀气,便落在地上。
白袍客顿时七窍流血,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几乎同时,青袍客等人皆抱住了脑袋。
哐的一声,宁夏那间宿舍的大门被打开了,程老头睡眼惺忪地立在门边,伸着懒腰,打个哈欠“吵死了,打扰老子睡觉,统统罪该万死。都傻愣着作甚,还不除妖,更待何时?”
众人如梦初醒,如龙似虎地冲着青袍客等人扑去。
不知程老头用了什么邪法,青袍客等人头痛欲裂,一边迎战,一边龇牙咧嘴,十成战力连五成也发挥不出。
不消片刻,便被众人屠杀殆尽。
青袍客死状尤为惨烈,直接被乱刀分尸。
众人正待向程老头围去,忽地,激昂的鼓声响起。
“战鼓,城防军的战鼓,城防军杀到了。”
夏冰高声呼喝,满面狂喜。
众人皆欢呼不绝,宁夏当先攀上屋顶,果见成建制的城防军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宁夏念头转了转,大概猜到学宫的套路。
为担心内奸,学宫的人马肯定真的是调离了,只能是城防军潜藏在侧,悄悄迂回,完成这必杀一击。
凄厉的鸣哨和激昂的战鼓响彻整个东华学宫,憋屈了半晌的费鸣、陈子龙等人皆激动了,呼号着冲出了巷道。
转瞬,众人去了个干净,宁夏也待冲出,却发现立在门边的程老头神色不对。
他冲到近前,一把扶住程老头,“前辈,没问题吧。”
程老头身子一软,说不出话来。
宁夏赶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了,赶紧端茶倒水,猜到多半是程老头发功过头,以至有了损耗。
看着宁夏滴溜溜地忙活,程老头眼角浮起笑意,“小子诶,你纵是块硬铁,老子也把你感动化了。”
当然,他佳作虚弱实际还有一层意思,是不愿看着宁夏冒险。
虽说,城防军大部队已经赶到,但越是关键时刻,血杀教众怕越要做困兽之斗。
他还真担心宁夏这种愣头青一个头昏脑热,死冲出去,最后冲死。
宁夏忙活了好一阵,程老头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宁夏道,“前辈,你且暂歇,我去杀敌。”
程老头立时大喘气,“我是不行啦,你去吧,勿要以我为念,我这把老骨头算是费了,去吧去吧,最好再来几个妖人,让老夫临死前,再杀上一番。”
一听这话,宁夏双腿立时有千斤重,哪里还走得了。
外面的冲杀声越来越炽烈,屋顶上仿佛有游龙蹿过,大片的瓦砾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嗖嗖,两道劲风射破屋顶,却是两只断刀刀片,宁夏早有准备猛地挥刀,击中两片断刀刀片,啪的一声,他整个人倒飞而回,摔在墙上,半边身子都麻了。
显然,击来刀片的是正在逃命的过江龙,不过是发现下面有动静儿,顺路杀人。
一击不中,便即远离。
这一击虽不中,惊得程老头从床上跳了起来,宁夏惊声道,“前辈,你没事儿了?”
程老头惊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口上死硬,“老夫能有什么事儿,几条小杂鱼,若不是老夫筋脉尽废,就这样的小喽啰,一眼就瞪死……哎哟……”
他正叭叭着,窗子忽然被撞破了,他动作麻利地钻回床下,宁夏赶忙提刀迎上,来人是个疤脸大汉,手提一把长剑,迎头便要冲宁夏斩落。
宁夏挥刀来迎,才定睛,看得一呆。
刀疤大汉竟然是宁夏前去血杀教接头的邢老三。
邢老三才看见宁夏,也是一呆,再看清宁夏眼里的惊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才照面之初,他还以为宁夏是紫钉的孪生兄弟,可宁夏眼神里的震惊,分明告诉邢老三,眼前这家伙就是紫钉。
可紫钉是邢老三亲手杀的,脖子都拧断了,看着他咽气,身子一点点变凉的。
这是怎么回事?
“钻进去了,钻进去了,堵住,堵住……”
邢老三还在愣神,身后追兵的呼喊声传来,邢老三大惊,提剑劈出,宁夏才挥刀招架,邢老三闪身从另一侧窗子钻出。
宁夏心中一股凉气直冲到嗓子眼儿,想也没想,他便追了过去。
他穿入此界,复活的秘密决不能被人识破。
他才钻出,便有四五人跳进来,全奔床底下去了。
不多时,程老头被七手八脚拽了出来,怒声狂骂。
追兵中有识得程老头的执教,知道这是个混不吝,不跟他较劲,弃了他,一窝蜂钻出门去。
任凭程老头在背后大呼,“保护宁夏,保护宁夏……”
…………
邢老三的速度很快,至少在宁夏看来是这样的。
他用尽全力,只能勉强跟上,这还是邢老三胸口不住渗血的情况下
不得已,宁夏翻身上了屋顶,在屋顶上飞奔。
此时,血杀教大溃败已成定局,屋顶上有不少人,全是东华学宫和城防军的力量,登高望远,众人忙着搜捕余孽。
这种火热的气氛,在一阵战鼓响后,左副宫长跃上半空,喝声如雷地宣布“追缴残敌所得战利品归各人所有”后,达到了巅峰。
学宫规章,战斗所得战利品全部收缴归公。
先前,宁夏率众打了两个漂亮的伏击,缴获也很丰富,但有学宫的规章在,没有人有获得感。
直到此刻,左副宫长宣布此条后,众人变得狂热起来。
不管是城防军和学宫学子其实都穷得很,资源是有限的,人欲是无穷的。
难得有这样发横财的机会,所有人都激动了。
宁夏也激动得牙齿咯吱作响,他在心里千百次发狠,要留下邢老三
邢老三一路奔出学宫,在东华城内狂突着。
显然,他对城中的地形极为熟悉,如游鱼一般在一个又一个巷口中穿梭。
第十六章 赏功
经此一战,东华城要进行大规模的搜捕是肯定的。
邢老三不敢继续待在城中,前进的方向正是城外。
多亏邢老三要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巷口,一面面墙壁成了天然障碍,而宁夏登高追击,全无阻碍,这才死死咬住了邢老三。
即便如此,持续一个小时的全速奔行,宁夏肺腔里宛若火烧一般,他依旧死咬了牙坚持。
忽地,邢老三钻进一个小院,直入厅堂。
宁夏心中一惊,猜到其中必有古怪,他几个起落从高处跃入院中,跟着撞进了厅堂,却没了邢老三的踪影。
左右搜寻一番后,他发现地上的血滴,顺着血滴一路寻找,他找到了左侧厢房。
一把掀开床板,竟现出一个大洞,他挥刀劈开床板,借着床上的褥子,手脚麻利地作了个火把,引燃火把,他跳下大洞。
底下是个干燥的地洞,足有一人高,容得两人并排行进。
火把细照,行不多远,果然发现地上的血滴。
他一路跟着地道,曲曲折折,绕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尽头,却是个蜿蜒上升的石阶步梯。
上到最顶端,他掀开头顶的木板,长刀先挥了出去,随即跃出洞口。
送目看去,竟到了野外,四周皆是树木,不远处有缓缓溪流,邢老三正在溪流边浣洗着胸口的伤口,撕碎了衣衫正准备包扎。
宁夏折腾出的动静儿,惊到了邢老三,他才要遁走,忽然意识到除了宁夏,再无其他追兵。
他提了剑狞笑着奔来,远远道,“你到底是人是妖,死而复生,亘古未闻。
你是怕我把你这个秘密说出去吧?放心,我不会说,因为说了也没人信。
现在只有你我,不如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宁夏冷笑,“我追这么辛苦来寻你,你觉得是来找你求饶命的?”
“你会求我饶命的。”
邢老三冷笑一声,挽个剑花直取宁夏咽喉。
宁夏长刀如鱼摆动,刀锋横劈,铛的一声,一刀一剑交击在了一处。
“千钧斩!巅峰境!”
邢老三吃了一惊,“你才导引四重,怎么可能将千钧斩练到这个地步。
神识功法,一定是神识功法。
你既能得神识功法,在东华学宫内,绝非无名之辈。
东华学宫的那些老朽们怎么舍得派你来作卧底?”
邢老三一边喝问,一边运剑狂攻。
他有导引九重修为,远胜过宁夏,若不是伤势颇重,又一场大战后奔行许久,气力大亏。
宁夏根本没有和他对招的机会。
即便如此,他连绵的剑招,气势如虹,压得宁夏只有招架之功。
终于,宁夏一个应对不急,肩头中剑,他才要挥刀,邢老三狂暴一掌,直劈他面门,啪的一下,宁夏被劈飞出去,摔在地上,头骨塌陷下一块。
邢老三冷笑着朝宁夏行进,“这回老子将你碎尸万段,且看你还能不能活过来。
”嗖地一下,他一剑直朝宁夏头颅砍来。
躺在地上的宁夏忽然挥刀,直取他左足。
邢老三也不避让,挥剑猛劈,这种战斗模式随着多年血战已经成了战斗本能。
没有人会在头颅要害受到攻击时,不选择撤招。
岂料宁夏根本不撤刀,一刀正砍在邢老三的左腿上。
几乎同时,邢老三的长剑砍在宁夏脖颈处,剑锋切开了脖颈,深深砍入了胸腔。
直到邢老三左腿中刀,他才痛呼一声,拔剑拄地。
邢老三顾不得包扎几乎被劈断的左腿,死死地瞪着宁夏,他惊讶地发现,宁夏断裂的脖子和劈开的肩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伤势。
几个呼吸的工夫,宁夏竟然安然无恙,重新站了起来。
若不是宁夏身上染血且破裂的衣衫,和他左脚传来的惊人痛感,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天下再神奇的神药也绝无此奇效,他一定有秘密,一定有惊天的秘密。
只要我得到这个秘密,什么血杀教,什么东华城,吴国也盛不下我。洪荒战场又如何,群妖万族又如何……哈哈,天意,天意……”
邢老三陷入了狂想,忽地发出刺耳的尖笑。
就在这时,宁夏迎着他冲去,刀锋闪过,邢老三手中长剑被劈飞。
宁夏猱身扑上,小擒拿手展开,咔嚓两声,邢老三双臂被卸下。
长刀划空,邢老三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其实左腿重伤,邢老三已失去了机动性,兼之浑身气力已近乎油尽灯枯。
宁夏得凤凰胆恢复,实力重回巅峰。
再度交手,邢老三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杀掉邢老三,宁夏终于松了口气。
他快速搜检了邢老三的尸身,得了两块金饼。
接着,他将邢老三的尸身抛进溪流,打扫完战场,他快速离开。
不敢从原路返回,他可不敢保证先前的那条密道只有邢老三一人知道。
他现在的情况也绝说不上好,头前为炼成小擒拿手,他消耗了凤凰胆的四道紫纹。
此刻和邢老三血拼,头前被打碎了头骨,他伏在地上已悄悄消耗掉一道紫纹。
接着和邢老三斗痕,又消耗掉一道紫纹。
此刻,凤凰胆内仅剩了三道紫纹,已经触及了安全警戒线,若再浪下去,真遇到练气境的狠人,极有可能彻底玩完。
他一路潜行,临及晚霞漫天的时候,重新潜回了东华城。
他第一时间返回东华学宫,整个学宫一片狼藉,大片的建筑毁坏,连带着学宫周边的民舍也有不小地毁坏。
满地的残尸断肢已经不见,只是大面积的血腥还未来得及彻底冲刷。
学宫内外,都有不少哭声传来。
虽说是一场大胜,但死的人终究不能复活。
宁夏特意打听到了刘副管事家,城西的一个小宅门,里面已经挂起了白布,刘副管事的遗孀和幼子正跪在灵前烧纸。
宁夏心中惨然,上前敬了三炷香,从怀里取出一块还带着温热的金饼,塞入刘副管事幼子手中,径自出门去了。
他再返回学宫,学宫内的血腥已经冲洗一空了,学宫上空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毕竟是一场大胜,最重要的是,赏功处开始赏功了。
此次凡是参战的护宫队员,学员都得到了一个功点。
有特别贡献的,还有额外功点下发。
宁夏得到了三个功点,一功是参战功,这个大家都有。
第二功,是奖励他带队的功劳。
他麾下的第三小队只阵亡了一人,功勋不小。
第三个功点,是奖励他救亡之功。
在他麾下的第三小队,先后搭救了陈管事,费鸣、陈子龙等人。
能有三个功点落袋,宁夏已经很满意了。
唯一的遗憾是,这次的功点下发,并没有匹配铜元钞。
听众人的议论是,这次的赏功是普惠性的,学宫便想配发铜元钞也发不起。
好在他有一块金饼落袋,悄悄借小食堂的秤称了一下,足有一斤重
一斤合十两,市价一两金合十五枚银元。
而一枚银元折铜元百余。
换言之,这一个金饼便能兑出一万六七千的铜元。
东华学宫发行的铜元钞和市面上的铜元是等价交换的。
有这一万五千元在手,他心里安稳了不少。
一觉睡醒,出外钓鱼的学宫大军已经折返了,外面的动静儿闹得颇大。
仔细一打听,宁夏才知道,学宫的大军还真不只是虚晃一枪,而是切切实实对血魔教进行了围剿,成功显著。
外面的吹吹打打,正是在进行报捷活动。
他没去围观外面的热闹,而是留在宿舍内安心读书。
及至正午,宿舍门被敲响,开门一看,却是柳执教。
两人见礼毕,柳执教拍着宁夏肩膀道,“若非你,怎有今日的奇功。
血杀教盘踞东华多年,已成心腹之患,今日因你透出的消息,竟一举铲除。
你的功劳,学宫不会埋没,我已经报上去了。
用不了多久,便有奇赏发下。
此外,你入学的事儿,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来日,你的学员证会随着功点一道发下。”
通报完消息,柳执教便离开了。
宁夏心里熨帖了不少,学宫果然没有忘了自己的功劳。
他才吃完午饭,赏功处的夏执教就来了,给他的功牌一连注入五个功点。
对学宫在功点上的小气,宁夏早有领教,这个数字也在他预测范围之内。
功点注入完毕,宁夏紧紧盯着夏执教,夏执教被盯得发毛,一拍额头,将一枚学员证拍进宁夏手中,“凭这个,你就可以在学宫就读了。
稍后去收费处,上缴这一学年的学费、杂费、餐食费、住宿费、书本费……准备四千来块应该就够了。”
说完,夏执教就走了。
只剩了宁夏还懵在原地。
他盯着夏执教看,是在提醒夏执教是不是忘了下发匹配五个功点的五千铜元钞。
显然,夏执教没忘,是根本就没有。
学宫对钱财方面的吝啬,他又重新领教了。
宁夏没想到的是,学宫不但不给予钱财方面的奖励,也丝毫不在学费方面有所表示。
这一通费用下来,他真想弃学。
第十七章 妖境
乱七八糟的费用加一处四千多,宁夏才得到的金饼,还没捂热,就被啃掉了一角。
学费奇贵,但向上的路就这一条,这个学宁夏咬着腮帮子也只能上。
收费处逛了一圈,才兑得的一万六千五百多铜元钞,便只剩了三千七百多。
他一下缴了全部两年的费用,主要是他还要供养程老头,这位花钱没边儿。
他不能混到朝不保夕,最后连学也上不成。
索性,一次性将费用缴完。
另外为了方便修炼,他花四倍的住宿费要了间单人宿舍。
从收费处离开,他又忙活起来,先去管理处领书本、床单被褥、盆碗桶缸,一股脑儿搬回宿舍后,又忙着打扫卫生。
忙到傍晚,才总算将新的安生之地,收拾了个清清爽爽。
和老宿舍比起来,钱花到位的新宿舍要可观得多。
出门就是山景,天高云阔,隔着二十余米,才有另一间单人宿舍,论私密性无疑要好了太多。
吃完晚饭,宁夏对照课表,戌时一刻,也就是晚上七点十五分左右,有一堂晚课。
宁夏去得很早,不到七点,他就赶到了九号教室,他到时,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
近两百平的教室,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条凳、条桌。
来前,宁夏打听过,教室的座位非是固定的,随意落座。
他初来乍到,没有选择靠前的座位,在左侧倒数第三排坐定。
他才落座,不少人向他投来探询的目光,看到他胸前簇新的学员证,瞬间了然。
将近七点十分的时候,学员们纷纷到来,黑压压约莫有百五十人。
“嘿,新来的,占我位子了。”
宁夏抬头,一个大高个立在他身旁,沉声说道。
“抱歉。”
宁夏起身离开。
大高个惊讶地发现宁夏的身高竟不在自己之下。
他得意地邻座的挤眉弄眼的胖子撇撇嘴,耸耸肩膀,得意洋洋地落座了。
这时,前排已经坐满,宁夏只能向后转进。
忽瞧见倒数第二排有人冲自己招手,竟是老熟人王水生。
宁夏坐过去,王水生悄声道,“那家伙叫张方,最喜欢扎刺,别理会就是。”
宁夏点点头,正要说话,柳朝元拿着书本行了进来。
宁夏冲王水生努了努嘴,“这位是?”
他当然识得执教柳朝元,只是好奇柳朝元的具体身份。
王水生笑道,“他,你都不认识?咱们班的主任执教。”
宁夏这才知道为何当初柳朝元问自己到“初等三班如何”,到底是何深意。
柳朝元才在正前方立定,便听一声钟响,所有人都起身向柳朝元行礼。
柳朝元回了一礼,朗声道,“今天先不上课,有新同学介绍大家认识一下。”
王水生惊讶地盯着宁夏,悄声道,“你和柳执教什么关系,我插班时,他可没这么隆而重之的介绍过。”
宁夏顾不得理会王水生,柳朝元正朝他招手,他只能站起身来,迎接众人的注目礼。
他正要自我介绍,柳朝元道,“到前面来说。”
这一下,场中起了嗡嗡声。
宁夏阔步走上前台,朗声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教室内有不少女学员,被他的俊彩星眸晃红了脸。
他这副皮囊本就上佳,五官立体,眼神深邃。
这段时间修炼打磨,高大的身体宛若一支锋利的标枪。
柳朝元拍了拍宁夏的肩膀,朗声道,“宁夏是个好学员,大家要好好和他相处。”
这句话一出,王水生彻底懵了。
柳朝元什么脾气,他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久闻大名,根本就是高人风范,多余的话从来不说。
更没见他刻意为哪个学员打过招呼,据王水生所知,东华城郭通判的侄女也在初等三班,从不见柳朝元对她有过关照。
宁夏迎着一路的注目礼,回到座位上,王水生低声道,“想不到老兄来头不小,佩服佩服。”
宁夏只是微笑,并不分辩。
他大概猜出来这次的自我介绍,多半是柳朝元给自己的补偿。
事实上,宁夏猜的一点不错。
剿灭血杀教的行动中,宁夏提供了那么重要的情报。
最后除了得到五个功点,并没有铜元钞下发。
柳朝元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没有物质奖励,他只能通过这种格外关注,助宁夏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待宁夏介绍完毕,柳朝元道,“我还有些急务,这趟课临时改为孟执教上。”
说完,先离开了。
他这一走,众人又惊了。
显然,柳执教刻意走这一遭,纯粹是为了介绍宁夏。
霎时,宁夏的前后左右的学员,都朝他围来。
“老兄,什么底细,这么生猛。”
“宁夏?莫非是春城宁家的人?也不对啊,春城的人怎么会跑到东华来上学宫?”
“敢问大佬什么修为?年庚几何?柳执教向来眼光极高,咱们班里可没人能入他法眼。”
众人嘈嘈地问着,更远处的人皆竖直了耳朵。
宁夏道,“诸君误会了,我出身寒微,和柳执教没什么交情,现在也才导引四重。”
他越是实话实说,众人越是不信。
“诶,那个,宁兄,抱歉抱歉,我……”
先前赶他离开的张方,忽然躬着身子蹿到近前,冲他连连抱拳。
宁夏摆手道,“一场误会,张兄不必介怀。”
他是来读书修行的,不是来当学宫霸王的。
张方退走后,胡子花白的孟执教这才姗姗来迟,众人只能再度起身行礼,待孟执教回礼后。
这堂课才正式开讲。
这是一堂《货殖》的课,宁夏将《货殖》的课本完整阅读过一遍,对里面的内容不得甚解。
好在他是从商品经济世界传过来的,有孟执教的讲解,很多地方能触类旁通。
他听得津津有味,却发现不少人已经神游,他身边的王水生早已经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孟执教将《货殖术》里面的一篇讲完,啪的合上书本。
教室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连王水生立时也精神抖擞了。
宁夏不明就里,王水生看出他的疑惑,悄声道,“孟执教上课就是这样,正课三下五除二讲完,最爱扯闲篇,也喜欢回答问题,是个喜欢热闹的,且等着瞧吧。”
他话音方落,便听人道,“孟执教,这次血杀教的人奸是投的哪一伙儿啊,总不会是血神妖和织魔妖吧。”
孟执教摆手道,“见识太浅了,万族中带神和魔的,都了不得。
区区血杀教,怎么可能和神魔族扯上关系。”
宁夏悄声问王水生道,“什么万族?”
王水生悄声道,“万族其实就是万妖,我们统称妖族,但妖族内部分门别类,种群多样化,内斗也很激烈。
有的甚至势同水火,不惜和咱们人族合作,彼此倾轧。”
宁夏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矛盾,古今皆然,人、妖皆然。”
又有人道,“孟执教,血杀教教主龙岩死了没,他什么修为?感觉很是厉害。”
孟执教摆手道,“练气高重而已,邪不胜正,此獠已身负重伤,潜逃在外,但落网是迟早的事儿。”
“孟执教,敢问妖族的境界划分是怎样的?”
宁夏忍不住问道。
王水生悄声道,“这个我都可以回答你,你又何必问孟执教。”
宁夏愕然。
孟执教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哇,有些同学就是不知道深思。
洪荒遗迹开战之前,妖族不曾在我神州万国世界现世,为何到如今妖族的境界划分,也是导引、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整个套路如此一致,难道是天生的?”
宁夏懵了,他还真不知道妖族的境界划分和人族一模一样。
王水生比出大拇指道,“宁兄果然不凡,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众人皆面露沉思,不少人想看宁夏笑话的心思顿时收敛。
宁夏道,“莫非妖族修为划分的定义,是人族自己强加上去的,妖族并不认可?”
孟执教大笑,朗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宁夏。”
“宁夏!”
孟执教双目圆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宁夏懵了。
孟执教喃喃道,“好快的手脚。”
他的喃喃自语,初等三班的学员都看在眼里。
张方一脸的后怕,暗道,“好险。差点踢到铁板,还说自己是普通人,装不下去了吧。”
“有什么问题么,孟执教?”
宁夏道。
孟执教摆手道,“无事无事。你的见解很好,但只说对了一半。
当初妖族初现,为了衡量妖族的战力,人族就用自己的这一套体系,加在了妖族身上。
本意是为了标记妖族战力划分,方便接敌。
初始,妖族是不认可这些划分的,不知怎的,随着岁月的磋磨,渐渐地这套修炼等级划分标准,也成了妖族的通用。
开始,人族也以为妖族是被动接受了,后来有人族得到妖族大能的笔记,才知道咱们的划分和妖族的修炼模式,其实极为接近。
更有甚者,有人推辞,人其实也是妖族的一种。
当然,此种荒诞不经的言论,并未大行于世。
但作为参考,未必没有现实意义。
在这里,我想提一个问题。
诸君可曾想过,为何是咱们人族的境界划分,最后统一了妖族的境界划分?而不是妖族的境界划分同化了咱们人族的修炼境界划分?”
第十八章 志在中班
众学员皆陷入沉思,无人能作答。
孟执教微微一笑,“我再提醒诸位一点,其实不单是境界的划分,咱们人族的很多标准,比如语言、文字,乃至生活模式,都极大程度的影响,同化、乃至统一了妖族的标准,诸位以为是为什么?”
宁夏眼睛一亮,“学生认为是我人族的文明更为先进、高等,这不是标准的同化。
是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碾压,抑或说是低等文明对高等文明的归顺。”
孟执教啪的一拍巴掌,“说得好,极好。
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论,真当让那些数典忘祖,卖祖求荣的人奸们听听。
此辈以为妖族修炼上的优势,就证明了妖族的高等。
殊不知,真正高等的是我人族,不然那些早些年以茹毛饮血为荣的妖族,为何最后都以过我人族的生活为荣,越高等的妖族越是如此?诸君,你们要牢记这一点,真正高等的、文明的是我人族。”
孟执教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教室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下课后,孟执教离开后,宁夏成了焦点,不少人上前来自我介绍。
在学宫内,学员之间并没有森严的等级。
但结识强者,尤其是能被执教们看重的学员,是所有人都乐意做的
宁夏依次还礼,好一番揖让后,他才在王水生的配合下脱身。
返回单人宿舍后,一同到来的王水生在十平见方的宿舍来转了几圈,啧啧道,“到底是单间,就是舒服。
宁兄,你来初等三班,我是最开心不过的。
但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
咱们这样的插班生,从根子上就不如人家。
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宁夏道,“此话怎讲?我和王兄不算外人,王兄可直言无妨。”
王水生道,“宁兄和我都是插班生,中途加入学宫,从根本上讲,肯定是想通过大考,进入中等学宫。这个判断,没错吧。”
宁夏点头。
这是一眼可知的。
因为插班,几乎是孤注一掷。
若不能通过大考,既没有肄业资格,也没有毕业资格,任何身份都捞不着。
王水生道,“要知道大考的成绩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基础成绩,一部分是考试成绩,基础成绩三成。考试成绩七成。
考试成绩且不说,单说基础成绩。
基础成绩是由平时成绩,加功点,加修为,按一定比率折算计分的。其中,平时成绩占的比重最大。
咱们插班而来,本来五年制的学业,只能读两年,前面三年的平时成绩是零。
论积功,自然是学宫的学员更容易积功,咱们前面三年又没有积功。
至于修为,宁兄天赋异禀已修到了导引四重,两年时间,修到六重应该不成问题。
但在整个学宫范围来说,这个修为只能算中上,并不是拔尖。
毕竟高等班里,导引七重比比皆是。
综合来看,咱们这样的插班生的基础成绩可能会很难看,届时,自然会影响到大考的综合成绩。”
宁夏微微皱眉,“王兄的建议是?”
王水生道,“我建议宁兄和我走一样的路,成为预生。”
“何为预生?”
宁夏茫然不解。
王水生道,“所谓预生,就是被预先收定好的生员。
半个月前,中等学宫联委会组织了一次摸底。
这次摸底专为选定预生。
经过摸底,我的根骨不错,强健超越常人。
被认定适合加入冶兵科。
尔后,我就顺利成为了预生。
只需在大考中综合成绩超过预科线,就能顺利选入。
往年的预科线极低,我通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夏很快就理解了,这预生和前世的委培生差不多,“成为预生,有什么其他限制么?”
王水生脸上的光彩为之一敛,“预科结束后,服从分配,到指定之地,服役二十年。
你知道的,以我的成绩,如果不走预科,根本不可能有通过大考,加入中等学宫的机会。
现在能成为预生,获得这样的一个向上的渠道,我已经很知足了。
当然,宁夏,我只是建议你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这样选择。
明年应该还有一次摸查,以你的天资成为预生定然不难。”
宁夏点头道,“多谢王兄替我着想,但我志在修行,不能加入预科。
像我这样的插班生,往年有通过大考的么?”
王水生怔了怔,“有,当然有。比如东华城中,就有不少大族子弟,是家族培养,他们只会在大考前夕作为插班生进入学宫。
这部分人虽是插班生,但都通过家族在初等学宫联委会有备注,他们基础成绩里的平日成绩会给平均值。
凡学宫有行动,他们会选择性参加,在积累功点方面,也不会太差。
最重要一点,他们有家族的悉心培养,往往在大考前,都能积累到相当可观的基础成绩。
兼之修为又高,往往能在大考发挥出色,取得优异的成绩。
综合起来,他们取得的名次自然不会差。
往年,凡是大族中出来插班生,极少有不能晋升中等学宫的。”
宁夏道,“王兄的弦外之音是,像我这样的插班生要通过大考,基本就靠撞大运了。”
王水生苦笑,“宁兄天资不凡,不是凡品,应该能一举通过大考。
不过话虽如此,我认为宁兄还是要立足现实。
若宁兄真的坚定了要走大考的路子晋升中等学府,当务之急,是要把基础成绩补起来,先前说了,基础成绩三部分组成:平日成绩、功点、修为。
其中平日成绩占比颇大,功点的话,在大考前能积十功以上,已能算是良好了。至于修为,大考前能突破导引七重,才能算有一搏的希望。”
宁夏盘算了一下,迄今为止,他积功已远远超过了十点。
但平日成绩和修为等级,是他目前极大的短板。
“王兄,有没有填补平日成绩的方法?”
宁夏有些心焦。
王水生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选修。如果能在选修课业中,获得极好的成绩,当能极大的抹平平日成绩。
但是难点有二,一者是这些选修课极难,一两年内很难有成效。
二则是,想要选修,至少得进入中等班。
而要进入中等班,条件只有一个,在半年后的“年中考”中获得十三个初等班前二十的成绩。”
东华学宫内部分设了初等、中等、高等三个层次的班级。
平日所授课业基本一样,但在执教和教学资源的配备上,当然是等级越高的班级获得的资源越好。
宁夏倒不是看重教学资源,他在意的是选修课,弄到选修课才有可能在平日成绩上有所增色,为将来的大考打下坚实的基础。
他目光放得很远,却只能立足于现实。
自那日和王水生一番深谈后,他学习得越发勤勉了。
他现在已经突入了导引四重,接下来的五重、六重,没有捷径可走。
只能一步步激发气血,引涓滴成溪流。
为了打熬身体,他特意到护宫队借了一整套的铁砂护具,增强自身的重量。
护宫队是费鸣当家,就冲剿灭血杀教结下的交情,费鸣没有二话,还邀请他来护宫队的炼房修炼。
宁夏习惯了闭门清修,婉言谢绝,走时带走了整套的护具不说。
费鸣还着人给他搬了个铁横木和一个铁原木,安装在了他的宿舍。
铁横木练刀,铁原木练拳,都是极好的练习器具。
仗着有凤凰胆在,宁夏再度进入了疯狂模式,在他的极限催发下,导引气血的效果惊人。
一连大半个月的催发下,他的第五个穴窍中玄窍有了微微的凉意。
这日晚间,宁夏下晚课后,径直返回宿舍,才到宿舍门口,便见程老头正靠在门前的老槐树下,睡得鼾声大作,面色潮红,似乎是酒后好眠。
宁夏也不叫醒他,给程老头盖上毛毯,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温书。
直到月上中天,一阵凉风吹来,程老头打个喷嚏,醒转过来,扯掉身上的毛毯,起身道,“老喽老喽,不中用喽,换以前,这半斤酒哪里能放倒老夫。”
他精神状态不错,面泛红光。
宁夏道,“前辈红光满面,想必这段日子过得极好。”
仔细算起来,他已快小一个月没见程老头了。
准确地说,自打上次剿灭血杀教后,程老头就再没来找过他。
程老头指着他道,“想问什么就问,你小子也跟我旁敲侧击,脑子里的问题怕不止憋了一个两个吧。咦,你小子胖了?”
他忽然发现宁夏的身形魁梧了一圈,本就高大的身材显得魁梧不凡,他捏了捏宁夏的手臂,扯开衣袖,顿时看见饱满的铁砂袋。
第十九章 凝识诀
程老头绕着宁夏前后摸了一圈,发现宁夏前胸后背、双手双臂皆裹着铁砂袋。
“多重?”
“八十六斤。”
“平时都穿着?”
“行走坐卧不离身。”
“如厕呢?”
宁夏猝不及,“前辈,咱们还是屋里说话。”
他搬了椅子、拿了毛毯当先进屋。
“这傻徒弟,憨死算了,一点不随我。”
程老头晃悠悠跟他进了房间。
宁夏给他倒一茶水,打开话题,“前辈,我至今想不明白。
当日,您是怎么一招干掉那位练气强者的,还让血杀教的那些余孽头痛欲裂,给咱们创造了歼敌良机。”
他记得很清楚,程老头自己都说自己废了。
而程老头展现出的体力和身体状态的确不像修炼有成的修士。
程老头道,“今日也该给你小子正正经经的上一课了。
宁小子,你说我们修行在修什么?”
宁夏思考片刻,道,“修的自然是这具身体。”
程老头微微摇头,“太大而化之了,准确地说修炼肉身的同时,也在追求灵魂得强大。
肉身是船,灵魂是船中客。
修炼说穿了是以身作船、以武为帆,承载不屈之灵魂,驰往永生之彼岸。”
宁夏听得呆住了,他只是闷头修炼。
怎么能让自己变强,他就怎么来,从来没有从更高的位置,去思考修炼本身。
此刻,听了程老头这一番话,仿若醍醐灌顶。
程老头等了一会儿,明显是给他时间消化。
宁夏道,“前辈的意思是,前辈用的是灵魂方面的手段,击杀的那位练气修士。”
程老头摆手道,“我现在的境界说灵魂太远,那是更高层次的事儿。
不过,你的思路是对的,我用的是神识。
我筋络虽废,识海仍存,不管怎样,老夫也是识海五重的存在。
不然,你以为老夫怎么给你写的神识功法?当时,你小子将老子弄晕了,放在地下,老夫废了多大劲儿才爬出来,手都磨秃噜皮了。
也亏得老夫赶到,不让你小子命就悬了。”
宁夏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了,前辈既然能瞬灭那位练气强者,缘何不能一举覆灭青袍客等人,而只能令他们头痛呢?”
程老头道,“道理很简单,练气那小子开辟了识海,正识海大开着扫视全场。
他当然想不到你的宿舍还藏着我这样神识五重且凝练了神相的大人物,我稍发神相就击碎了他的识海,不死何为?至于其他导引期的小卒子连识海都没开,无识海可破。
我的神相只能令他们难受,自然无法击杀。”
宁夏悠然神往,“想不到神识竟有如斯妙用。
真不知南宫长这等样人的神识又该是何等可怖。”
程老头怫然不悦,“南小子堪堪神识一重,有什么好敬仰的,老子二十岁时都比他强,一把年纪才混到东华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小宫长,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口上骂着南怀远,其实是在明示宁夏不要拜不清真佛。
剿灭血杀教大战结束的这段日子,程老头过得的确不错,享受了太多的彩虹屁。
他此番下放到东华来,除了是他自己破罐子破摔外。
还有程老头所在组织的首脑误判了程老头的伤情,以为他的识海连同筋脉一起废了,进而委婉放弃了他。
程老头懒得解释,索性一路自沉,降到了东华学宫厮混了好几年。
直到东华学宫剿灭血杀教一战,程老头瞬灭练气境修士,终于露底。
费鸣、陈子龙将当日战况一上报,东华学宫的高层就激动了。
南怀远、左焕山等人几乎走马灯一般来围程老头,大拍马屁。
一个神识五重且凝练了神相的存在,写几篇神识功法,不是手到擒来么?神识功法的珍贵,可是举世皆知。
若是程老头肯踏实创造神识功法,就是活着的资源制造机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程老头神识五重的消息扩散后,程老头原组织的首脑立时知道了,赶忙派人来联系程老头。
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晓之以情,说让程老头退到后方,也是为程老头安全考虑云云。
程老头所在组织反反复复地来找人说和,还找了一个程老头无法拒绝的人来之后,程老头的态度软化了。
他终究是不甘心在东华这个小城彻底埋葬自己,即便是要走,他还忍不住抛下自己无意在东华发掘的一枚金子——宁夏。
不管是从资质(当然程老头不知道某人开挂、根本就是个伪天才)还是从心性(宁夏肯舍得给他花钱、关键时刻还能想着先护住他的老命),他对宁夏都极为满意。
此番,他的组织已再三催促要他赶紧离开,他却坚持着再停留几日,和宁夏做最后的交待。
临到要走了,他觉得有件事必须落实一下。
所以,他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绝世高人的身份。
当然,显露自己绝世高人的身份,从贬低宫长南怀远开始。
宁夏看得明白程老头什么意思,拜这么个高人为师,正合他意。
但容易上手的美女,大概率不会珍惜。
容易收录的徒弟,多半也会被师父看轻。
他故意装听不懂程老头的弦外之音,“前辈,敢问修到何种境界,才能破开识海?”
程老头没想到宁夏又把话题扯远开来,深吸一口气,继续卖弄见识,“你这个问题问的就有问题。
不存在什么修为可以破开识海,世上也有天生就开辟识海的奇才,也有到筑基期也破不开识海的倒霉蛋。
这其中的道理没办法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问你自己怎样才能破开识海。
我有一套凝识诀,乃是极高端的凝识功法,你现在修行是晚了点,但以你的天资,至多三五年,应该就能开辟识海。
但此套功法,乃我师门所传。
师门有规矩,此套法诀决不能外传,所以,你想学,我也很为难啊。”宁夏点点头,“前辈不必为难,晚辈可以不学。”
“不学!”
程老头眼睛都直了,险些一口气没倒过来,“莫非拜老夫为师,就这么让你为难?老夫可是神识五重,修为没废之时,距离结丹也只一步之遥。
此次高等学府联委会的那帮家伙找我,不帮我修复筋络老夫是不可能和他们合作的。
你小子还真别错过机缘。”
程老头实在憋不住了。
宁夏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前辈固然是名师,但和我心中的师父还有一段距离。
我想我的师父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有朝一日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入门。”
程老头懵了,怔怔盯着一脸深沉的宁夏,心道,“这小子怕不是脑壳被门挤了吧。”
转念一想,也觉自己近来的形象实在太差,早知有如此美玉,他也犯不着这么邋里邋遢,搞得浑无半点高人风范,才让宁夏对自己没有半点敬仰。
“罢了罢了,老夫也不为难你,拼着被师门责备,先把这篇凝识功法传授与你。”
他打定主意要收宁夏,宁夏不肯拜师,他就先传艺,等宁夏学了自己的本事,就等于打上了自己的标记。
届时,看谁还敢来和自己抢徒弟。
“这样,前辈太为难了吧。”
宁夏本打算仿一下新皇登基的三请三让,再来个顺水推舟,没想到程老头直接从了。
他纵是心里愿意,也不好再上赶着。
“为难个屁,你和我的交情,旁人比得了么?且听好了……”
当下,程老头便传授起他凝识诀来。
程老头才开口,宁夏道,“为何不是神识功法么?”
程老头道,“你小子还上瘾了。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功法,都适合录制成神识功法的。
凝识诀我自己都只是倚次冲开了识海大门,真说研究得多透彻,那绝对是骗人。
所以,我便想要录制神识版的’凝识诀’也不可能,你还是自己听,好生学。”
当下,一老一少借着幽暗灯火,便开讲起这凝识诀来。
宁夏的天分算不得高,但前世的基础教育,将他的基本素质打磨得不错。
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他一定会问明白,用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他便领悟透了整篇凝识诀。
“行了,你小子先感悟着吧,我困了,先眯会儿。”
程老头招呼一句,便倒在宁夏床铺上,不多时便酣酣入睡。
宁夏盘膝坐地,开始修习凝识诀。
他摆出五心向天的架势,沉凝意识,默运凝识诀。
意识仿佛化作一缕星芒,往眉心处扎去。
他不停地催动意念,星芒越聚越多,他眉心登时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
按程老头的说法,这种针刺般地痛处,就是轰开识海大门的过程。
凝识诀比其他凝聚神识法诀的优越性,就在此处。
便是初学者,也能有叩击识海大门的机会。
日渐日渐,三年五载总能成功。
第二十章 作别
经过炼狱般的“气血风暴、黑煞诛心”,宁夏忍耐痛苦的能力已大大增强。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越来越多的星芒汇聚,他承受得痛苦几何倍数的增加。
浑身的肌肉、筋络都在颤抖,毛发根根竖起,扯得头皮发紧。
按程老头的嘱咐,只要传来剧烈的针刺感,就必须停止。
因为神识扣关,痛苦会被放大,一旦痛苦超越极限,神识迸散,立时就是身死魂灭。
一般修士修炼凝识诀,只要点点针刺的痛感传来,就会立即停下修炼,免得伤了神识,将来难以复苏。
宁夏仗着有凤凰胆,一往无前,往死了折腾自己。
轰地一下,他脑子一阵剧痛,意识开始涣散,他赶忙割破了手指,鲜血溢出,滴在握紧的凤凰胆上。
区区十秒后,他的身体恢复如新。
距离剿灭血杀教的大战,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二十余天。
凤凰胆上的紫纹并未完全复原,现下总计只有六道。
此次修炼凝识诀,宁夏早有决断,最多只会消耗掉五枚紫纹,留下一枚紫纹,算是给自己留一条最后的出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神识先后涣散了四次,凤凰胆内的紫纹只剩下两道时,神识大门终于在这最后一次凝聚意识星芒后被敲开了。
神识大门被敲开的刹那,宁夏只觉头顶一阵发虚、发空。
他伸手摸了摸头皮,又没有明显异样。
他的念头似乎能探出身体之外,不多时,便布满了整个房间,他竟然凭着念头,感知到了床下的几只蚂蚁。
念头继续下探,他又感知到了砖头缝里的一只斑蝥。
他正探查着,蹭地一下程老头立起身来,“哪里来的毛贼,好胆!”喝声放出,宁夏立时抱着头嘶嚎起来,程老头赶忙收了才放出的神识,如看妖魔一般盯着宁夏,“你,是你……你搞什么,你之前就开了识海大门!”他正昏睡,宁夏微弱了神识一点点布满整个房间,自然也覆盖到了程老头身上。
程老头的神识何等强大,还以为遭到了窥视,立时有了反应。
若不是宁夏呼痛,程老头收了神识,宁夏少不得要步被程老头震碎识海的那位血杀教炼气期修士的后尘。
程老头喝问罢,立时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问题。
宁夏怎么可能之前就开启了识海,先前他传授宁夏凝识诀时,让宁夏尝试着演练过,宁夏轰击识海大门时,他也用神识探查过,宁夏的识海大门绝对是封死的。
这下问题就更可怖了,一夜之间,宁夏就轰开了识海大门,这还是人么?
凝识诀是上等功法不假,便连他也是在师父的关照下,用了两年多的工夫才轰开了识海大门。
他很清楚,运转凝识诀要轰开识海大门要经历怎样的过程,那种剧烈的痛苦只能用漫长的时间来一点点摊薄。
宁夏竟在一夕之间用凝识诀轰开了识海大门,他该遭受了怎样的痛苦,这小子就是铁打的也没道理能挺过来的。
“你修炼凝识诀,有什么异兆?”程老头抓住宁夏大手喝问。
宁夏道,“没什么异兆,就是开始很痛苦,练着练着就不痛了,积累的意识星芒越来越多,不停地冲击,就轰开了识海大门。”
他当然没办法说实话。
他这一说假话,程老头要疯了。
“这是什么体质,天呐,这样的天才怎能不是我的徒弟?
这样的人放走了,今后不会遇到了,天赐的缘分呐。
奶奶的,不行,得立即让他拜师。
不不,太迫切了,让这小子看出端倪来,说不得又要以为老子不过尔尔。
怎么办,怎么办,不管了,必须深度捆绑,再传他些本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就是块石头,老子也要把他捂热了……”
心念千转,程老头故作平静地缓缓点头,“如此说来,定然是这套法诀特别契合你的体质,算是你小子的机缘。
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是来和你作别的。
高等学宫联委会来求我来了,老子当初就是为了酿酿他们,所以才跑到下面来。
现在他们顶不住了,来苦求老子。
现在洪荒战场上,我人族交战不顺,他们太需要我的力量了。
这次,我回去,用不了多久,筋脉就能尽复,修为很快就会恢复。
所以,我不能再在东华待下去了。
你我相逢也算有缘,我先后帮你渡过了气血风暴、黑煞诛心,又传了你两篇神识功法,再传凝识诀,说起来,咱爷俩缘分不浅哇……”
程老头先摆身份,再摆恩情。
前者为了满足宁夏希望有一个驾着七彩祥云师父的幻想,后者为了提醒宁夏不要忘恩负义。
宁夏听了,确有几分惭愧,仔细想起来他和程老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他心里已认可了程老头,只要程老头再提拜师的话,他就会顺水推舟答应。
偏偏程老头不敢轻举妄动,深怕让宁夏小看,死活也不提让宁夏拜师的事儿,就等着宁夏自己来投。
一个虚伪,一个矫情,如此,拜师的事儿就僵住了。
程老头还按着既定的策略走,摆完了自我成就和功劳后,便听他接道,“东华,我暂时是回不来了。
不过,你小子将来可以来找我,以你的天资,区区一个东华,远远容不下你。
放心,老夫会在暗处替你保驾护航。
虽说我对你很有信心,但修行路上,凶险极多,而你选的这条路也相当艰险。
为了让你平安渡过这些波折,我只能再违背师门之命,传授你一套新的功法‘三角式’。
这是一套难得的基本功法,所谓基本功法,乃是技战术之母。
比如我传给你的千钧斩,只是从基本功法中衍生出的一门技战术。
技战术可以无穷无尽,而基本功法总共也就那些。
我也就修了一门‘三角式’,学会了这套三角式,拳、刀、剑方面的本事,你可以自己衍化。
遗憾的是,基本功法也很难用神识化用,至少我没这个本事。
我只能向你传授,但具体能不能领悟,还得看你的悟性……”
当下,程老头开始讲述起这“三角式”来。
相比程老头曾经给宁夏关于修行上的各种解答,在“三角式”上的讲述,显得凝滞了很多。
宁夏能明显感到,程老头自己也并未对“三角式”完全吃透,很多地方说得并不透彻。
但程老头时间有限,草草说了一遍,宁夏提了几个问题,有的能解答,有的摆出前辈威严让他自悟,最后又将三角式默写一份,留给了宁夏。
等忙活完这一切,一抹晨曦已经从天际的鱼肚白中破出,嗡的一声晨钟鸣响,程老头拍拍宁夏肩膀,“行了,江湖路远,你好生修炼,咱爷俩定有重见之日。
对了,你破开识海大门的事儿,千万不要宣扬,还有平日里不要动用神识。
尤其是交战的时候,一旦开启识海大门,遇到神识高重境界的强者,立时就能让你识海崩碎。
此外,也不是说神识就不能动用,私下里修炼时可用。
破开了识海大门,好处极多,头一条便是耳聪目明,脑力会大涨,极有助于你的学业。”
程老他不让宁夏保守开启识海大门的秘密,纯粹是私心作祟。
一旦让旁人得知宁夏已经开启了识海大门,说不得这课好苗子就被抢走了。
宁夏没想许多,心中只有和程老头即将作别的惆怅,他从腰囊里取出一沓铜元钞,足有三千余,是他的全部存活,“晚辈别无他赠,只剩这些铜元钞,赠予前辈,以壮行色。”
程老头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阔步行出门去。
宁夏不明所以,怔怔半晌,才醒过味儿来。
东华学宫发行的铜元钞只能在东华学宫内部流通,程前辈要走,送什么都行,独独送这东华学宫发行的铜元钞真比厕纸也强不到哪儿去。
程老头去后,宁夏的日子变得平淡而紧张。
说平淡,他的主要任务全转到学业和修行上来了,每天过得波澜不惊。
说紧张,是因为他视几个月后的年中考为重要的进身之阶,所以不得不抓紧时间进行学习和修炼。
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就适应了初等三班的教学进程。
虽然学宫开设的课程极多,但重点还是着落在学员个人的修行上。
每门课程单月只会开两堂课,一堂讲义课,一堂答疑课。
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学员自己巩固提高,所以个人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极多。
相比较其他学员,宁夏的学习进度相对更快,只因他开启了识海大门,过如程老头所言,思维和记忆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用作学习,当真事半功倍。
本来繁重的记诵科目,他现在处理起来,远没有以前那么吃力,腾留出了大量的时间用作修炼。
答疑方面,柳朝元给他开了绿灯,许诺他凡是学习上有疑问之处,会尽量让代课执教帮他解决。
毕竟,宁夏来初等三班,是柳朝元操作的,他自然会有所关照。
…………
第二十一章 六重
天高,日暖,后山。
在后山之后,有一处落差三十几米的瀑布,水龙从山顶扑下,落在崖下,卷起无数琼瑶碎玉,瀑布底下,宁夏精赤着身子正挥着拳架,时不时激昂的瀑流冲在他身上,打乱他的身形。
这处瀑布,是他新找到的修炼场地。
十天前,他靠着铁砂增重、极限打熬气血,成功冲开了中玄窍,达成了导引五重。
距离他成就导引四重,只过去了三个月不到。
更关键的是,整个冲击中玄窍的过程,宁夏并没有借助兽肉的力量。
他完全是靠着刻苦修炼,仗着筋络粗壮,有凤凰胆保底,无限制地拼命压榨气血。
靠着硬抗超强压力,这才有了宛若当世天才的修炼进度。
自冲开中玄窍后,宁夏就一直在找更换修炼模式的办法。
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铁砂增重,依靠铁砂增重的法门已经不能让轻易让他的气血被激发。
他翻了不少典籍,又询问了柳朝元。
柳朝元说,欲速则不达,让宁夏不要太过焦急,不要走极限修炼的邪路。
问到了“极限修炼”这个名词,宁夏去找了王水生,王水生见识不俗,消息灵通,果然给了他答案。
所谓极限修炼是指用极端的方法来刺激气血,尽可能快地冲开穴窍,比如金针灌顶,禁炉囚生、药石暴体……最后,宁夏选定了“瀑下淬体”。
根据宁夏的理解,这些极限修炼的法门其实就是用各种手段,来拼命压榨气血。
他以往用的方法,根本就是极限修炼的一种。
只是他现在的身体已经适应了以往的修炼模式,继续用同样的方法压榨气血的效果,已变得很差。
反倒是新弄出来的“瀑下淬体”,让他找到新的方向。
借助巨瀑的压力,的确能有效取代铁砂袋增重的效用。
但巨瀑之威风,不是现在的宁夏能够承受的,他只敢在巨瀑轰落的边缘地带修炼。
即便如此,裹挟着巨量势能的水流,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冲入溪流。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夏已逐渐能在巨瀑下控稳身形,但修炼的速度实在算不得快。
究其根源,还是他不敢往巨瀑的靠中心位置行进,只敢在边缘地带试探。
令宁夏苦恼的是,除了导引气血的过程不如意外,“三角式”的研究,他也没多大进展。
那日程老头讲述这三角式,本来就有不少晦涩不明的地方,现在他修习起来,自然问题更多。
幸亏他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对三角的认识远超此界中人。
这一个多月来,他靠着自己的理解,和一次次试错,渐渐对“三角式”的领悟变得深刻起来。
按照他的理解,整个“三角式”的功法,归根结底是用了两个数术原理。
一个原理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另一个原理则是“三角形的稳定性”。
化用在“三角式”功法中,要达到的效果是,在攻击过程中打出完美的三角,利用三角的稳定性让自己的攻击威力被放大,与此同时,借助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理,让攻击的速度在能力之内最大化。
整个三角式功法的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
宁夏也把握住了三角式功法的修炼重心,但修炼起来,每到关键节点,总要差上一些。
他自我反思过,说来说去,还是打出的攻击不是完美的三角。
这日,他在瀑下练的面红耳赤,却始终不得要领,心里窝火,哗的一下,拳架不稳,身子一歪,被瀑流冲了下去。
他攀扯着一条条藤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崖壁来。
才落稳,他便将身子摊在崖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望着天上一团团流动的白云,他脑子忽然放得很空,忽地,一团白云分散,从容地向两边匀速流动。
他忽地翻身跃起,一拍额头,“怎么就么傻,怎么就忘了等边三角形。”
他赶忙吞了两斤肉干,瘫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待体内稍稍恢复,便顺着藤蔓爬到瀑下。
呼,呼,他再度拉开拳架,一招一式地走着,整个拳势变得无比顺畅。
他每一拳出,都控制着相等的拳距。
如此,整个拳势顿时连绵不绝,仿佛形成了场域,大量的水流被他的拳劲切断,连绵的拳势仿佛一个小型离心机,将水流筛成一粒粒水珠。
他在瀑下的压力顿时减轻,竟能往前挪动一步,朝瀑流更深处迁移一点。
然而,只是这一步跨出,他迅速被瀑流击倒,整个人飚飞了出去,砸进了溪底。
他爬出溪流,沿着藤蔓再度攀上崖壁,拧着眉头喃喃道,“不对,还是不对,按程前辈的解释,三角式若是炼成,拳势稳固且不说,动作迅捷。
我练的感觉分明不对,其中的味道差了太多。
不对,应该不是等边三角形,如果是等边三角形,不至于存在如此大的难度,程前辈不至于想不到这一节。”
他一边深思,一边努力回忆程老头演练三角式的招法,刷地一下,他眸光晶亮,“不是等边,是直角三角!”
相通此节,他又陷入了沉思,“既然程前辈已经明确了直角三角,为何还是悟不透。”
他努力回想程老头的话,“三角式之难,难在定三角,这么些年,我也只从最聪慧的三师弟处,继承了一个三角。
从人家处继承的三角,摸不透关键,这三角式始终只能算半成。
这个三角,我不能传给你,是怕断了你的悟性。
你要记住,先能成三角,才能成三角式。”
宁夏反复揣摩着“先成三角,再能成三角式”,他拣起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一个直角三角形。
直角三角形才画成,霎时,他就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光知道有直角,并不足以确定整个三角形,因为并不确定整个三角形的三条边长。
不似先前的等边三角形,只需三条边相等即可,根本不需要知道其边长,也能成三角形。
静静凝视着地上画出的直角三角形草图,宁夏脑子里顿时迸出一句话来“勾三股四弦五”。
他惊呼一声,“怎地就忘了勾股定理,无须太复杂,就沿着勾三股四弦五这条线走,亦可勾六股八弦十,通了通了,程前辈只能继承从他师弟处继承三角形,是因为根本不知勾股定理。
而自己不仅知道,还知道数据准确的勾三股四弦五,可以依着这个三角随意等比率放大缩小。
如此一来,整个逻辑全贯通了。”
一念至此,他再度攀下崖去,立在瀑底,重新拉开了拳架。
随着他双拳游走,仿佛生出了三条气旋,三条气旋相交,将大片的水浪割裂。
无数水珠在气旋中迸开。
宁夏前进一步,滔天水浪下击,但他拳势连绵不绝,大量的水浪被击碎,落在他身上时已是无数崩碎的水花,根本不能将他冲垮。
宁夏精神大震,继续挥拳前行,及至快要行到巨瀑最核心位置。
他击出的拳势终于割不断巨量的水浪,哗的一下,他被冲飞了出去。
恐怖的水浪冲得宁夏百脉俱震,喉头一甜,哇的一下,喷出大口鲜血来。
紧接着,他便被强大的水浪裹挟着沉了溪底。
再从溪底爬出时,他忍不住纵声长啸。
三角式成了,苦练几个月,今日终于达成。
转瞬,又是两个月,宁夏除了上课,日日都来崖下练拳。
他的三角式越来越纯熟,虽然碍于修为,他始终不能在瀑心下修炼,但他已能从容在瀑底立定,借助部分巨瀑的强大势能,磨炼拳法,砥砺气血。
巨瀑如天,他以拳势御天,周身气血鼓荡奔涌起来,酣畅淋漓。
气血的搬运终于再度顺畅起来,如江河灌海。
这日上午,他已持续练拳一昼夜了,周身气血积蓄到极点,白气腾腾。
终于,一道激烈的鸣响从他体内传出,轰的一下,地元窍冲开,导引六重达成。
他周身毛孔立时流溢出大量黑色汁液,巨瀑一下,顿时冲刷殆尽。
宁夏强忍住心头的欢喜,搬运着拳势,身子随着一股巨浪,冲入溪流,从另一头钻出。
他腾身而起,足尖在崖壁上轻点一下,身形腾挪上一米有余,除了偶尔顺手在蔓藤上借力,他竟一路扶摇直上,轻飘飘攀上五十余米的崖顶。
这在跨入导引六重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出了崖顶,他径自朝后山赶去。
第二十二章 模式
从后山返回食堂的路上,随处可见正捧着书本苦读的学员们,宁夏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眼见着年中考的文试,就在三日后,他心中何尝不紧张。
快速吃完饭,他返回宿舍,准备闭门苦读,远远瞧见王水生阔步行来。
宁夏迎出,王水生才瞧见宁夏,眼前一亮,“小半个月不见,宁兄华蕴内藏,想必又有不小的长进。可喜可贺……”
宁夏在学宫的朋友不多,王水生算一个。
此人热心肠,善交际,消息很是灵通。
一番揖让后,王水生道,“老兄,这回我来,是给老兄提个醒。
这次的年中考,武试部分,应该会别出心裁,听说很凶险,老兄心里有个数啊。
实在不行,老兄还是和我一样走预科吧,好歹也是个前程。”
王水生和宁夏聊过,知道他的目标是此次年中考前二十名,指望凭此成绩,进入中等班。
整个初等班,极有六百余人,想要获得前二十的成绩,难度几乎登天。
何况,宁夏还是插班生,王水生实在想不到宁夏怎么可能取得前二十的名次,着实替这个救命老友担心。
宁夏道,“先试试吧,不行再转预科。”
他不想回绝王水生的好意,凝眸道,“王兄说此次的武试会凶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水生道,“我也是说,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学宫和城防军动作很大,高等班的成员们被频繁调动,这消息正是从高等班传出来的,想来差不了……”
王水生是个大忙人,通报完消息,就疾步匆匆去了。
宁夏虽觉头大,但他遇事不纠结,既然决定了,往前走就是了。
当下,他静下心来开始闭门复习。
当务之急,是作好文试的备考。
虽说,他攻破了识海,记忆力大增,平日里勤学苦读,但他就是个平常人,让他在短短半年的时间,超过人家几年的积累,显然是不现实。
没办法,宁夏只能反复翻看平时的上课笔记,他认为笔记上的内容,就是考纲。
不出意外,考试的内容,都会从那里面截取。
一晃五天过去了,东华学宫第一百九十三次年中考结束了,做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炭笔的那一刻,宁夏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段时间,他仿佛化身榨汁机,快要把自己榨干了。
对此次考试的过程,他说不上满意,毕竟还有不少题,他都是尝试下作答。
八门课程中《训诂》和《钉顽》最让他神伤。
《算经》、《货殖》,这两门许多学员并不喜欢的课程,他反而有把握拿到高分。
不管怎样,考试已经结束,多思无益,宁夏踏实地吃饭、睡觉,回补元气。
次日一早,王水生冲了过来,一脸的兴奋,“宁兄,恭喜恭喜,真想不到宁兄真乃天才也,才就学半年,就能在文试中摘得七十八名的好名次。
这样的水准,着实令王某这五百名开外的汗颜啊。”
宁夏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成绩比他预料得要差。
虽说文试成绩只占三成,但七十八的名次,让他总成绩进入前二十名的希望,变得渺茫起来。
忽听六声钟响,王水生和宁夏对视一眼,皆朝聚英厅行去。
晚上八时许,初等学班和中等学班共计一千余名学员,已在聚英厅队列完毕。
学宫的总主任执教孟出庭和各班的主任执教联袂到场,双方见礼毕,孟出庭朗声道,“文试结束,武试在三天后举行。
今次的武试不采取往年的较艺模式,我辈修行,为斩妖除魔。
自今日始,往后的武试,都将转为实战……”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实战就意味着折损,风险巨大。
“怎的,尔辈修行,惧战呼?”
孟出庭厉声喝问。
“斩妖除魔,我辈之责,无惧。”
众学员同声喝道,只是明显底气不足。
孟出庭冷眼扫视众人,“此外考试之地,选在小汤山。
前一段时间,学员军和城防军联合出动,清剿了小汤山和左近的妖兽巢穴,厉害的妖兽基本都被剿灭,现在只剩下四散逃离的妖兽,被封禁小汤山方圆三十里内。
那里将成为你们新的试炼场……”
台上孟出庭正朗声解说着,宁夏身边的王水生悄声在他耳边道,“如何?和小道消息无差吧。
我就说上次覆灭了血杀教,血杀教控制的妖兽怎么没了动静儿,原来是延迟打击。
现在打散了妖兽,让我们去试炼,可妖兽的实力何等恐怖,咱们这些导引三重四重的,去了也是白给啊。”
宁夏微微颔首,凝神听孟出庭的分说,“此次的试炼场,分作甲乙两个区,乙区是组队模式,五人一队,甲区是单人模式。
成绩以你们各人和各支小队在试炼场内待的时间长短来判分。
钟鸣而响才出者,记满分,单人模式有额外加成。
好了,选取单人模式的,现在就可以各自到各班的主任执教处报名。”
孟出庭话罢,队列中骚动起来,王水生低声冲宁夏道,“瞧瞧,还是中等学班的那些家伙心高气傲,我敢说我们初等学班,绝无一人会选择单人模式。
单枪匹马面对妖兽,简直是拿性命开玩笑。
即使有执教巡视全区,风险也必定极大。”
王水生话音方落,宁夏冲他一抱拳,“王兄所言极是,但宁某别无选择,只能拼死一搏。”
说着,宁夏阔步朝柳朝元行去,到得近前,柳朝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你这次的文试名次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但距离冲击中级班还有不小的距离。
所以,你选择单人模式,我也可以理解。
但其中的凶险,你自己要评判清楚。
虽说,经过几分围剿,那边的妖兽应该不成气候了,但谁也不敢保证,里面还藏着什么大家伙。
你要三思。”
宁夏道,“执教放心,学生识得轻重。
”当下,柳朝元接下了他的报名,整个初等三班,除了宁夏竟无一人选择单人模式。
扩大来看,甚至不止是初等三班,八个初等班级竟只有宁夏一人选择单人模式。
很快,人头汇总到了孟出庭手中,他点验一遍,笑道,“还真有勇士哈,正好,三十六人报满了,也是天意。
人数再多,执教们可就巡视不过来了。”
“孟总执,我也报名单人模式。”
便听一声喊,一道身影急从队伍后面闪出,来的是个方脸青年,中等身量,一双剑眉上挑,颇有气势。
孟出庭道,“赵凯,你怎么回事,先前报名,你在做什么?”方脸青年道,“学生沉迷修炼,忘了时间,钟声响时,学生正在冲关,才突破导引八重,就急急赶来了。”
“导引八重!”孟出庭眼睛一亮,“你一年前才突破七重的吧,短短一年工夫,就突破到了八重。
赵执教,你没少给赵凯开小灶吧,哈哈。”
柳朝元左侧第六个灰衣中年正是中等七班的执教赵孟頫,他一张圆脸咧嘴笑道,“是他自己下工夫,我这个做叔父的便是有力也使不上。
不过,赵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突破导引八重,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孟出庭道,“既如此,便准你报名。
那个宁,宁,对,宁夏,初三班的宁夏,要不你退出吧。
别不知轻重,初等班现在还没有谁能在甲区独立游荡。
虽说这次试炼,允许一定的伤亡,但你也犯不着铁了头自己往南墙上撞吧,哈哈……”孟出庭自以为幽默地大笑,众人或陪笑,或讥笑,立时满堂轰然。
宁夏丝毫不觉尴尬,待笑声渐熄,阔步上前,朗声道,“启禀孟总执,学生志在除妖,无惧生死。
所以,学生不退出甲区试炼。
”他话音方落,满场为之一静,孟出庭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宁夏身上,“你可想好了?”
宁夏朗声道,“学生想好了。”“大胆。
你不过一个插班生,别不知轻重,孟总执这是为你着想,不要不知好歹。”
赵凯厉声道。
他已通过左右,弄清了一些宁夏的情况,对宁夏不识抬举,很是不满。
宁夏道,“孟总执的好意,我自然知道。
但身为修士,岂能因惧而退。
赵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赵凯没想到宁夏这么刚,向来骄傲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剑眉紧锁,就要发怒,孟总执挥手道,“行了,赵凯你加入甲区就是了。
不过,凡事有规则。
宁夏,既然已准了你报名,我就不强行要你退出了。
但我得明白告诉你,参与巡视的执教有限,你若要加入,将没有执教巡视你所在的区域,遇到危险,可能得不到救助。
你可还要坚持加入?”
宁夏道,“学生坚决要求参加甲区试炼。”
“那好,准了。”
孟出庭郑重点头,看向宁夏的眸光多了几分期许。
报名完毕,孟出庭便宣布众人解散,柳朝元没退,反而找上了孟出庭,“老孟,不管怎样,宁夏的心气不错,胆魄十足,这样的好苗子。
你要真看着他折在小汤山?”
孟出庭道,“怎么是我要坐视他折在小汤山,是他自己选的路好不好。
不过,我看他这股子劲儿,心气高的很,怕是没那么容易玩完。
”柳朝元道,“那是自然,程嘉程执教的高徒,岂能没几把刷子?”
“什么!”孟出庭瞪圆了眼睛,“你说宁夏是程……程前辈的高足?”
第二十三章 兵
柳执教道,“没有正式拜师,但程执教传过他神识功法,试想,不是至亲至近,谁能得受神识功法。”
孟出庭道,“难怪此子有如此自信,不过单凭一个神识功法,想去甲区闯荡,远远不够。”
柳执教道,“所以啊,这个关头,你老兄不让巡视考区的执教格外关注一下宁夏,他有个三长两短,没准程执教要来找后账的。”
孟出庭哈哈一笑,“老柳,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将宁夏置之死地而不理吧。
剿灭血杀教,这小子的功劳,我心里有数。
不然,今天进甲区的资格,我可不会轻易给他。
不过既然进了考区,能不能活着回来,取得怎样的成绩,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柳执教点点头,“此是正理,不过,我对他有信心,此子不是凡品。”
就在孟出庭和柳朝元对话之际,宁夏已经赶往藏兵库了。
武试在即,藏兵库对学员们开放了。
然而,开放的藏兵库远没有预料中的热闹,宁夏是吃了宵夜赶过去的,抵达的时候,藏兵库只剩了寥寥七八人,反倒是当值的杂役比学员的人数要多。
稍稍一打听,宁夏就明白了这种局面是如何发生的。
说穿了,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缺功。
兵库司的兵刃,都需要消耗功点,才能购买。
内中的兵刃质量的确上佳,能出得起钱的大户子弟也不少,但有足够功点的就不多了。
是以,有资格来此间采购的其实不多。
宁夏在兵库司游走了一圈,心里有些失望。
此间的兵刃说犀利,无非是百炼钢之类的刀兵,比起斩马刀来,自然是远远胜之,但尚达不到要他花费功点来采购的地步。
一圈逛完,宁夏便想离开。
忽听一声道,“宁夏,这边。”
他扭头看去,却见陈管事立在一处展示架前,远远冲他招手。
宁夏疾步过去,远远拱手行礼,说起来,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陈管事了。
双方见礼后,陈管事道,“听说你要进甲区试炼,我心里记挂,知道你要在兵库司寻兵刃,就找过来了,看能不能给你一些助力。”
宁夏道,“陈管事您也熟悉这兵库司?”陈管事笑道,“熟,太熟了,三十年前,我就在这兵库司服役。
在里面干了十几年,这里头的边边角角,历历在目。
说起来,我和老刘也是在这里认识的。
现在,我还苟延残喘,可惜老刘驾鹤西去。”
宁夏也感伤起来,陈管事拍拍他肩膀道,“你给老刘家送东西的事儿,我听老刘媳妇说了。
老刘没看错人啊,他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好了,我就不扯这长舌了,说说你的需求吧。”
宁夏道,“我想要一件兵刃,不拘是什么,只要锋利,越锋利越好。”
他有过和妖**战的经验,妖兽难斗,动作迅捷是一方面,皮糙肉厚,很难破防,是另一方面。
若有神兵利器相助,此番试炼之行,他就有把握多了。
“锋利的,锋利的,百辟刀不行?”陈管事拧着眉头道。
宁夏道,“不击中妖兽要害处,百辟刀很难造成伤害。
可妖兽狡诈,对要害处保护极好,想一击命中要害很难。”
陈管事道,“据我所知,百辟刀就是这些兵刃中最锋利的了,再想比这更锋利的,就没有了。”
宁夏点点头,“看来此间是求不到了。”
陈管事也很遗憾,一边安抚宁夏,一边陪着宁夏朝兵库司外行去,路过一个司库的一间老旧黑漆木门时,陈管事悚然惊觉,定定道,“你只要锋利的,大小、样式有没有要求?”宁夏眼睛一亮,“只要锋利即可,匕首也行,样式什么的没有要求。”
陈管事指着那扇黑漆木门道,“里面装的都是旧货,有的是战场上捡来的半废残兵,有的是执教们冶炼神兵时,炼废的废品。
其中多用不成了,偶尔有零件是好的。
我记得二十多年前,里面有一件即墨老人炼废的一件凤翅画戟,其中画戟的小枝,是一只筑基圆满铁钩獠猪的獠牙。
当初这件残兵入库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还是当时的老宫长发话了,说学宫的兵库司只供应学员,不供应执教。
这样,才打消了执教们的念头,而当时的学员们即便想打这件凤翅画戟的主意,又怕成众矢之的。
就这样,这件残兵就被保留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我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这物件儿还在不在。”
十分钟后,陈管事带着一个红面中年过来了,介绍说是负责兵库司的郑管事,是他多年前在兵库司的老同事了。
熟人好办事,不多时,郑管事就将陈管事说的那件凤翅画戟取了出来,上面果然落满尘埃,用布擦拭过后,整个凤翅画戟从中央转段,戟尖也残破,就剩了一柄铁钩獠猪的獠牙作的小翅还泛着森森寒光。
“若不是老陈,我都不记得这玩意儿了。
怎的,宁夏,你想要买?虽说这玩意放在这里好多年了,但兵库司有兵库司的规矩,我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这件残兵定的是七个功点,一百铜元钞。
当时的老宫长说了,这样的宝贝当落到功勋卓著的学员手中,不要落到了纨绔子弟手中才好。
所以才如此定价。
因此,你没有足够的功勋,多少钱也没用。
再说,这枚筑基圆满的铁钩獠猪的獠牙,除了锋利,没有其他优点了。
器型短小,除了近身格斗,基本也没多大功用了。
宁夏,我劝你还是要三思。”
宁夏怔怔盯着那枚泛着寒光的獠牙,心中早就降伏,“郑管事,我就要这枚铁钩獠牙了。
只是不知道郑管事能不能帮我将铁钩獠牙从画戟上取下。”
郑管事和陈管事皆吃了一惊,二人皆没想到宁夏竟一口气能拿出这么多功点。
陈管事道,“宁夏,三思,功点得来不易,勿要轻掷。”
郑管事也劝道,“有这么多功点,选择余地很大,不要盲动。”
宁夏拱手道,“多谢二位好意,我想好了,就兑这只铁钩獠牙。
郑管事,希望能帮我将铁钩獠牙从画戟上取下。”
郑管事道,“这个,这个……”“老郑,你不帮忙,让宁夏拿着这半截画戟去参加武试?这成什么样?”陈管事帮腔道。
郑管事一击拳道,“罢了,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去请孙执教帮忙,他是冶兵的行家里手。”
郑管事麻利收取了宁夏功牌内的七个功点和一百铜元钞后,提着半截擦拭干净的凤翅画戟,风风火火去了。
宁夏低声道,“郑管事真是一副热心肠啊。”
陈管事笑道,“那你可瞧错人了,老郑这家伙其懒无比,他也是看在老刘面上。
否则可不会这么勤勉。”
宁夏真没想到,他只是出于感激心理,汇报刘副管事的家人,却没想到换来了这么多人的好感。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郑管事捧着那枚铁钩獠牙回来了。
铁钩獠牙入手,一股冰冷的森然之感传来。
他仔细端详整个铁钩獠牙,二十公分的长度,整个獠牙森白如玉,尾部雕着不少凤纹纹路。
前粗大后尖锐,多亏郑管事请孙执教在铁钩獠牙尾部制作了个金属握柄,和一个腰套,不然整个铁钩獠牙是既不好持拿,也不便携带。
大功告成,宁夏再三谢过陈管事和郑管事后,返回了宿舍。
第二十四章 血核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宁夏出了学宫,往城中的惠民药铺赶去。
武试在即,他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入得药铺,他采买了一些黄磷粉,又往张记杂货铺采买了一卷千缠丝。
这两件玩意儿都不大,但用好了关键时候能起不小的作用。
采买的钱钞,自然使用铜元钞兑换的市面通行的铜元。
宁夏很少出学宫,上次出来,还是为了出任务。
今番采购罢,见街市繁华,不由忆及前世,忍不住在街市游荡起来。
场外妖兽横行,有城池保护的城市成了聚集区,呈现现一种畸形的繁盛。
各种各样的营生,各式各样的商铺,铺满了街道。
宁夏正咬着一块酥得掉渣的葱油饼,满口生香。
忽地,一道身影从他身边晃过去,一枚淡淡的梅花香味传来。
他脑子忽然一顿,觉得这梅花香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定睛看去,一个斗笠客从他身边抹了过去,那斗笠客窄肩隆臀,即便衣衫宽大,也遮不住曼妙的曲线,显然是个女流。
“奇怪,我怎么会对这梅花香这么敏感?”
宁夏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警觉。
他尝试着远远缀在那斗笠客身后。
街市上行人熙攘,他跟行时,间隔十余米,斗笠客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一路跟了两条街,远远瞧见斗笠客转进一个巷口,宁夏停住了脚步。
巷口浅窄,一旦跟过去,多半要被发现。
宁夏在远处打忘,远远瞧见斗笠客进了巷子里的一间朱漆大门,许久不曾出来。
宁夏在外候了半个小时,不见斗笠客出来。
他摇头苦笑,暗怪自己多疑,无端在此间耗了许多时间。
他不再蹲守,转身离开。
行不过百米,宁夏瞧见执掌赏功处的曹执教在街上闲逛着,时不时在街边的摊子上流连。
宁夏本想凑过去哪个招呼,又担心曹执教不认识自己,正暗自盘算,曹执教已去得远了。
宁夏也失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径自返回学宫,结结实实在宿舍睡了一天一夜。
集合的钟声将他从梦境中唤醒,梦里他正在游戏里推塔。
一梦醒来,心里没有惆怅,反倒生出兴奋来。
相比网络游戏,他现在的人生无疑更刺激。
学宫已经组织太多次武试了,即便这次是远程前往小汤山试炼,所有的步骤都有条不紊。
全部的试炼学员靠着两条肉腿,一上午奔行近百里,抵达了小汤山。
就是这百里疾驰,便有三成的初等学班的学员无法完成,倒在了半道上。
负责察举此次武试的老执教图远,当即给这些人判了不及格,勒令这些倒在半道上的学员退出了武试。
不少人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其中有几个,还是条件极为艰苦的农家子出身。
此次这些人被取消了武试,年中考的成绩必定要垫底了,将极大的影响这些人的平时成绩,也就意味着这些人在东华学宫顺利毕业的希望不大了。
“看来是一步都行差踏错不得。”
宁夏正暗暗自警,前方大部队已停止了前进,小汤山已近在眼前了。
便听图远朗声道,“甲区在左,乙区在右,大家各按选定的区域前进,佩戴好自己的袖标。
若有弄虚作假,被发现者,一律逐出学宫,终身不得应考。”
宁夏悚然,他不觉得谁有这个胆子。
当下,他戴上甲区考生的红色袖标,跟着小部队往左侧的岔道上去了,其余的大部队皆一窝蜂往右边去了。
才钻入山林,宁夏就瞧见了天上有人飞来,却是一名玄衣执教骑跨着一只机关鸟,在高处喝令着众人分散。
毕竟,参加甲区试炼的,都是选择了单人模式。
不消半个小时,宁夏的视野内再也没了人迹。
他没有急着在密林中穿行,而是寻了一颗大树,攀到了高处。
此番试炼,是以待的时间长短为考核标准,他犯不着铁了头去寻妖兽死拼活杀,只需静等就是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便听远处有剧烈的轰隆声传来,不多时,密林的四面八方传来巨大响动,远处大片树木倒伏,荡起滚滚烟尘。
接着,宁夏就看到了几只妖兽急吼吼往其他方向扎去,一只小牛犊子大的铁钩獠猪正奔着他来了。
宁夏真的惊到了,他隐在十几米高的树上,真不知是怎么被铁钩獠猪发现的。
“吼!”铁钩獠猪尖锐地嘶嚎着,拼命地撞击起那棵参天巨木。
短短两分钟,整个巨木就被凿空了一半,摇摇欲坠了。
宁夏丝毫不急,待得巨木快要被撞断时,他猛地一腾身,跳上了两米外的另一棵树上,轰地一下,他所在的原来那棵巨木砸在了地上。
霎时,铁钩獠猪又奔着他来了。
这棵樟树要小多了,只两击,樟树就开始剧烈摇晃,不得已,宁夏只能再度转进。
就这样成了十分钟左右,铁钩獠猪醒悟过来,不再朝他攻击,转而进攻他附近的树木,转瞬,能供他借力的树木都被轰断。
就在这时,天边有机关鸟腾来,一名执教朗声道,“要不要助力?”宁夏知道一旦自己要助力,就意味着自己今次的武试结束了。
“多谢执教,不过一头铁钩獠猪,我能对付。”
宁夏高声答道。
那执教也不和他客气,立时催动机关鸟腾得远了。
咔嚓一声,松木断折,宁夏从天而降,大手一挥,背后斩马刀抽出,千钧斩使出,迎着铁钩獠猪的头颅斩落。
铛的一声,铁钩獠猪被斩了个跟头,脖颈处裂开一个巨大的创口,哗哗流血。
宁夏暗暗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铁钩獠猪的一身皮肉,竟如此坚硬。
他这一斩,虽说没有二十年的功力,但斩在铁横木上,保管铁横木要一刀两断。
遭受重创的铁钩獠猪不但不惧,反而发了狂一般,迎着宁夏狂轰而来。
今日的宁夏早就今非昔比,身形利索,遁速惊人,掌中斩马刀对铁钩獠猪的杀伤不凡,双方颤抖了不过一分钟,铁钩獠猪满身挂彩,血液流了一地。
忽地,铁钩獠猪嘶吼一声,作势前扑,宁夏举刀来迎,蹭地一下,铁钩獠猪猛地调回,转身狂奔。
宁夏再一次领教了妖兽的奸狡,他来自地球,总忍不住将妖兽来比成野兽。
即便交战开始,会心生警惕,打了一会儿,警兆一过,就又回了原来的心理。
铁钩獠猪一个小小狡计,竟脱出十余米。
宁夏好容易要建功,自然不肯容忍铁钩獠猪脱身,迎着铁钩獠猪狂追而去。
铁钩獠猪不善奔跑,冲击力惊人,耐力并不佳。
这些基本知识,宁夏阅读百妖谱时有所掌握。
是以,一开始被铁钩獠猪甩开百米,他也不放弃。
果然,追了十于分钟,双方的距离开始拉近。
铁钩獠猪的血液流了一地,越发虚弱,终于放弃了遁逃,发了凶性,再度和宁夏死拼起来。
铁钩獠猪精力完足时,尚且不是宁夏对手,何况此刻。
不过两分钟,轰地一声,铁钩獠猪被放倒在地。
宁夏从腰囊中取出铁钩獠牙,笨拙的开膛破肚,取出一枚蚕豆大小的硬核来。
此物乃是妖兽的血核,血液凝聚而成。
没到筑基期,远远称不上妖核。
宁夏取此物,乃是东华学宫的赏功薄上对妖兽的妖核有过明码标价。
一枚妖核,可计两个功点,折铜元钞二千。
至于铁钩獠猪的皮肉,骨骼,因为远不到筑基期,根本没什么效用。
宁夏只能弃之不顾。
扫平了铁钩獠猪,宁夏继续前突,突进到密林深处,再度寻一颗参天巨木爬了上去。
他才离开没多久,一名圆脸的巡场执教便赶到了杀猪现场的上空,啧啧半晌,忽地又有一名方脸执教赶来。
“呵,这是谁干的,好手段啊。
铁钩獠猪,防御惊人,除非千钧斩练到大成,七八重导引修为,才可能了解这妖兽。
只是能胜得这么干净利落,还一路追击,定然是压倒性优势。
中等班里有这个实力的不多啊,老原,你说是耿长青,还是方可达谁出的手?”
方脸修士高声道。
圆脸修士道,“耿长青在东边,方可达在南边,哪里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圆脸修士惊声道,“如此说来,还有别人,哈哈,这届的学员了不得啊,说不得来年的大考上,我东华学宫会大放光彩。”
方脸修士微微摇头,“难呐,每年咱们渭南片区的大考,咱们东华总是垫底,可让人家占尽了风头。
如今,明玉学宫的余薇,广成学宫的宋彦哲,东宝学宫的李明轩,都是一时之选。
咱们学宫的拔尖的张劲夫也很难和他们争锋。”
第二十五章 霸阳果
圆脸修士道,“是啊,东华没落不是一届两届了。
不过,听说几位大族里的公子,手段不凡,或许能强过张劲夫也未可知。”
方脸修士微微点头,“只能寄望于此了,行了,咱们该行动了,继续聊下去,孟老大要发脾气了。”
说着,两人驾乘机关鸟远离,宁夏则待在树上,吃着肉干,喝着清水,补充体力。
待了大概半个小时,一条粗口粗细的白眼鳄蟒朝他飞扑而来,四米多的身子展开,宁夏唬了一跳。
他已经够警觉了,还是没想到这条白眼鳄蟒,竟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近前。
再躲避已是不及,他只能任由身子下坠,落到三米高时,猛地挥刀斩在巨木上,勉强卸开一些力道,身子一个前滚翻,轰地一下,撞在另一棵树上,一阵头晕眼花。
再定睛时,白眼蟒鳄已追到近前,血盆大口张开,直取宁夏头颅。
宁夏绕着大树转一圈,斩马刀裹挟劲风,直朝白眼鳄蟒击来。
白眼蟒鳄猛地缩头,粗大的尾巴直扫宁夏,宁夏只能撤招,轰的一声,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木被抽成两截。
宁夏重新攀住先前寄身的巨木,几个起落,就攀到了六七米高处。
他提了斩马刀在手,静等着白眼鳄蟒来攻,诡异的是,白眼鳄蟒忽地全身发抖,待在原地动也不动。
宁夏莫名其妙,忽地想起百妖谱中的论述,蹭地一下,手脚并用,转瞬爬到高处,他身子还没落稳。
密林中窜出二十余只黑色兔子,每一只兔子皆有上百斤,动作敏捷,两个巨大的兔牙,宛若两柄匕首,戳在唇外。
“嗜血兔,蟒蛇类妖兽的天敌。”
宁夏默道,双目炯炯,便见那二十余嗜血兔如狂风卷草一样,瞬间将白眼鳄蟒围住。
先前还凶残无比的白眼鳄蟒仿佛失去了本性,直挺挺待在原地,任由嗜血兔啃食。
不过短短五分钟,庞然的白眼鳄蟒被啃成了一副骨架。
宁夏不由暗暗咋舌,想起了学宫流传的一句话“宁遇真龙,不遇群蚁”,说的就是不怕妖兽强大,就怕群居的妖兽。
此辈一旦聚合,能汇成汪洋,任你修为滔天,也奈何不得。
嗜血兔啃食了白眼鳄蟒,场间弥漫着强烈地血腥气,啃食毕,嗜血兔绝不稍作停留,顿时风卷狂沙一般向西边扑去。
宁夏在树上等了一会儿,才跳下来,噗通一声,一道身影先撞进了白眼鳄蟒的骨架中,叼出一棵血核,咕嘟一下,吞入腹中。
宁夏才看清那妖兽身影,便愣住了。
那妖兽不是别个,正是他加入护宫队后,第一次出任务好一番血战的铁啄紫背鼠群的头鼠。
半年多没见,这只铁啄紫背鼠大了一圈,快赶上嗜血兔的身量了。
铁钩泛着森森寒光,即便铁啄紫背鼠长大不少,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凭的就是铁啄紫背鼠眼中熟悉的凶光,和那少掉一只的鼠耳。
宁夏认出了这只头鼠,头鼠也认出了他。
宁夏持刀身前,四处张望,查探着群鼠的踪迹,一颗心已坠入冰窖。
他如今的实力虽早非原来可比,可一旦遭遇鼠群,也只有玩完的份儿。
他张望半晌,并没有查探到鼠群的踪迹。
仔细一想,如果有鼠群在侧,先前的嗜血兔群也绝不会毫无反应。
“莫非这家伙落单了……”
就在宁夏揣度一只耳的档口,一只耳也认出他来,前蹄轻轻在地上摩擦,做出随时要展开攻击的模样。
对宁夏,一只耳可是刻骨铭心,一个是宁夏斩掉了他一只耳朵,另一个则是因为宁夏诡异的恢复能力。
一只耳杀的人极多,就没见过一个人族会像宁夏这般怪异。
双方互相凝视,对峙了足有两分钟,忽地,宁夏转身就走,他料定一只耳绝不知道这半年多时间,他的修为已有了飞跃式的进步。
果然,他这一逃,一只耳精神大震,迎着他扑来,身形飚飞如电。
宁夏猛地顿住身形,一个转身后撤步,千钧斩寒光发动,一只耳皮毛全部炸开,身子猛地蜷缩,嗖地一下,从刀锋毫厘之间穿过。
就在这时,宁夏的拳头擦着刀锋过来,轰地一拳,正轰在一只耳的脑门,一只耳倒飞出去近两米,眼耳口鼻皆冒出鲜血来,再看向宁夏,眼中满是惊恐。
嗖地一下,它朝密林中扎去,宁夏咬住不放,穷追不舍。
一只耳的遁速比铁钩獠猪又抢了许多,好几次都将宁夏甩开,奈何宁夏追着血迹,总能将它揪出。
双方缠斗近一个小时,身受重伤的一只耳渐渐筋疲力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忽地,宁夏将他追到一处树杈上,一只耳立在老梨木的树杈上,一双前足缩起,冲宁夏做了个类似人类作揖的姿势。
宁夏愣住了,一只耳作揖地更勤了。
忽地,一只耳从树上跳下来,不停地伸手往西面指,说着,自己蹿前两步,又撤回来。
宁夏道,“你想带我去一个地方?”一只耳连连点头。
宁夏更惊讶了,这家伙竟能听懂自己说话,显然智力开发到了极高的程度。
霎时,宁夏激动了,意识到一只耳是要给自己好处保命。
但一只耳狡猾,不可轻信,宁夏取出千缠丝,扔到一只耳脚下。
一只耳先是迟疑,继而老老实实伸出一只脚任由宁夏绑了。
随后,一只耳带着宁夏在山林中穿梭起来。
一只耳极为敏锐,多次带领宁夏避开一只只妖兽,翻过了一座山,越过了一道弯,忽地,一只耳引着宁夏在一处崖壁前立住。
苍青色的崖壁上,长了不少藓类和蕨类植被,多云天气,日头被掩住,向上看的视线很好。
宁夏瞧了半晌,也没觉出异样来。
忽地,一只耳向东行去,宁夏牵着千缠丝的一端,在后跟行。
一只耳一直行出五百多米,跃上树取下一颗野苹果。
宁夏懵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怪异的是,一只耳采了那枚苹果,并不吞吃,而是含在口中,又折回原来崖壁下。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枚苹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宁夏瞪圆了眼睛,他猛地想起这崖壁附近数百米,都没有果实,全是些花草树木。
“霸阳果!”宁夏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异果的名字来。
此果喜生于崖壁,性霸烈,凡其生长之处,数百米内,果实俱枯,不能生存。
一只耳吐掉口中的果实,探出一只前爪,指了指崖壁方向,宁夏明白它的意思。
但一只耳奸狡,宁夏也不傻,他信不过这家伙,指着崖壁,要它先上。
一只耳四蹄乱翻,示意自己根本无法翻越崖壁,忽地,他翻身倒地,四蹄朝上,示意宁夏将他四蹄捆绑,宁夏顺水推舟,当即用千缠丝,将一只耳四蹄捆绑,捆在一棵白杨树下。
当下,他手足并用开始攀爬崖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三十余米高空,终于瞅见西边十余米处,有一颗长得浑圆通红的果实,苹果大小,根茎肥厚。
宁夏大喜,霸阳果是奇异果,极为珍贵,若得此物,这场武试即便没有好成绩,他也值了。
就在宁夏爬到剧烈霸阳果只有三米开外之地,忽地霸阳果上空的茂密苔藓丛中,探出个毛茸茸的抓子,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脑袋探了出来,却是个瘦且大的猴头,头顶生着两根碧绿的根茎状的肉块,宛若两根大葱。
“葱猴!”
这一惊非同小可,宁夏脑袋都白了。
葱猴乃是妖兽中的霸品,身量和寻常人类差不多,却力道无穷,动作迅捷,性情残暴,动辄将对手肚里的肠子刨出来,简直是妖兽中的开膛手。
葱猴毛茸茸的猴头才探出来,宁夏就松开手,任凭自己自由落体,与此同时,探出斩马刀抵在石壁上,一路下坠擦出火花,身子歪歪斜斜,若不是这几个月在瀑下修炼,炼出超高的平衡性,便想要这样逃生也做不到。
眼见他下坠到还剩七八米时,头顶一黑,却是葱猴直接凌空下扑,硬生生从三十几米的高空飞扑而下。
宁夏怎么也没想到葱猴疯起来,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急忙伸手从怀里掏一把,凌空撒出,却是一个黄色粉包。
粉包在半空中炸开,大量的黄磷粉扑簌。
葱猴措手不及,黄磷粉怪异的气味令他不适,它还以为宁夏动用了什么秘密武器,大手一抓,抓在石壁上,咵嚓一声,坚硬的岩石碎裂,它急坠之势顿时止歇不少。
接连抓碎两块岩石后,葱猴的身形控稳在了半空。
而这时,宁夏已坠到崖下,火速朝一只耳赶来。
才赶到捆绑一只耳的大白杨,只剩了一根断裂的千缠丝,哪里还有一只耳的踪影。
宁夏狠狠锤了自己脑壳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小一只妖兽竟是如此的奸诈。
无须说,一只耳篇自己来取霸阳果,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他自知是被自己的贪心蒙蔽了双眼,也不想想似霸阳果这样的奇异果,没有妖兽护持,在这崖壁之上,能安然无恙地生长?
第二十六章 满载
教训惨痛,宁夏顾不得恼火,直往密林深处扎去,此间已经罕有巡场的执教赶来,恐怕他要单独面对这葱猴了。
只几个起落,葱猴就追到了近前,宁夏已熄了遁走的心思,千钧斩挥扫,葱猴退开,毛茸茸大手一抓,一棵小树被他连根拔起,迎着宁夏的斩马刀攻来。
刀光树影中,小树的枝丫全被被劈开,小树也化作了一条梢棒。
葱猴运棒没什么章法,但棒棒势若千钧,速度极快。
宁夏巅峰境的千钧斩在葱猴面前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反而被打得连连后退。
树木终于不敌金铁,宁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葱猴掌中的梢棒斩碎。
岂料,葱猴反手一抓,又一棵大树开始剧烈摇晃,宁夏大恐,他掌中的斩马刀已经卷刃,若叫葱猴再拿住这颗大树作矛,这仗就没法儿打了。
他干脆弃了斩马刀,欺身到了近前,小擒拿手发动,直取葱猴左臂。
葱猴万没想到宁夏这么嚣张,竟敢当着他的面扔了大刀,骨子里的傲气受到了冒犯,也不再拔树了,挥手就是一拳。
宁夏才叼住葱猴的手腕,忽觉一股巨力涌来,沛然难御,竟被击得倒退七八步。
宁夏暗暗吃惊,葱猴迅猛的拳头瞬息已呼到面门处,铛的一下,葱猴的手臂竟被弹开。
这下,葱猴懵了,它满以为这一拳志在必得,不说结果了宁夏,也必定要轰碎他的面门。
岂料,他的拳头冲出,仿佛撞上一堵铁壁,被反弹回来。
一击不成,葱猴好胜心大起,继续挥拳。
铛铛铛,他的拳头尽数被弹开,竟无一拳能架到宁夏身前。
葱猴暴跳如雷,迎着宁夏展开猛攻,他当然看得出来,他的拳头一被弹开,宁夏就龇牙咧嘴,显然也不好受。
葱猴不知道的是,宁夏何止是不好受,简直痛彻心扉。
他能抵抗葱猴钢铁一般的拳头,靠得正是三角式。
三角式出,拳势立成,拳架稳固。
任凭葱猴拳势如雷,却始终轰不散宁夏的拳架,攻不破宁夏的拳势。
然而,拳势和拳架的稳固,是以痛彻心扉的滋味为代价的。
他到底没有炼成铜皮铁骨,这番和葱猴死战,拳拳到肉,他是拼得筋骨酥软。
终于,宁夏承受不住,撤了拳架,被葱猴一拳轰在肩头,半边身子都碎了,他身子摔出七八米,半空中宁夏用手指划破了皮肤。
轰的一下,宁夏砸在地上,委顿不起,一双眼睛喷火一般盯着葱猴。
葱猴大怒,咆哮不绝,双足猛地蹬地,踏陷地面,凌空七八米,势若千钧的双腿直朝宁夏头颅踏来。
就在这时,宁夏猛地挥拳,三角式发动,拳势又称。
轰!葱猴凌空倒飞而回,撞断一棵小树,看向已完好无缺、依旧龇牙咧嘴的宁夏,眼中尽是迷茫。
宁夏冲葱猴勾勾手指,挑衅式的动作几乎万界通用,葱猴勃然大怒,发疯一般迎着宁夏狂飙而来。
轰!轰!轰!砰!砰!砰!双方又恢复到先前的激战模式,这回宁夏应对得要从容得多,虽然葱猴举手投足依旧霸烈,给他造成了巨大痛苦。
但在和葱猴的交手中,他将三角式领悟地越发深刻了,对拳势的应用也越发得心应手,不再是简单的格挡,而开始尝试着在格挡中导引葱猴势若千钧的力量。
半个小时候,宁夏的胸膛挨了一拳,塌陷下去,他痛苦不堪地砸出,满口喷出鲜血,伸手一抹,握住了袖中的凤凰胆,整个人瘫在地上。
葱猴双目炯炯,死死盯住他,明显是想要观察到宁夏发生异变的原因。
然而,它半点究竟还没看明白,宁夏又冲它勾手了。
葱猴面上流露出迟疑,宁夏眼光放出鄙夷,微微摇头,他轻蔑的表情,让葱猴身为强大妖族的骄傲无处安放。
猛地一跺脚,再度迎着宁夏激射而来。
葱猴并没有什么武学本领,完全是凭借着本能战斗。
在多次对招后,宁夏已基本掌握了他的路数。
虽然每次对拳都格外痛苦,但宁夏有意识地将葱猴作了一个高效的教具,全神贯注地运转起三角式来。
越来越不对路,葱猴觉得对面的铜墙铁壁,现在变得刚中带柔,让他的不少力道仿佛砸在空气里。
饶是葱猴以气力见长,可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拼杀,令葱猴也是渐生疲惫。
这次,他花了比上次多一倍的时间,终于再度将宁夏击飞。
这次,葱猴不打算再给宁夏恢复的时间,闪身赶到近前,左手才捉住宁夏的脖颈才要拗断。
忽地,一道寒光直取它的咽喉,葱猴浑身毛发都炸起来,右手挥出,要来格挡。
宁夏的三角式已经运用纯熟,岂会让葱猴拿住那道寒光。
蹭地一下,寒光划过葱猴咽喉,筑基圆满的铁钩獠牙锋利地好似裁纸,哗的一些,葱猴的脖颈被划开,血雨狂飙。
葱猴瞪圆了眼睛,用尽最后的气力拗断了宁夏的脖颈。
啪的一下,宁夏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林风震动,吹动着宁夏的衣衫,葱猴炽热的气血在林中弥漫。
忽地,一道身影从密林深处溜了出来,正是遁走的一只耳。
它小心翼翼地在外围游走一圈,好一阵观察确定场中没有异样,它才缓缓靠近。
凑到近处,伸脚拨拨葱猴,又踢踢宁夏的尸体。
忽地,它仰天大笑起来,一张鼠脸写满了类人的得意表情。
他泄愤似地,在宁夏的尸体上踩踏两脚。
尔后,又凑到葱猴身体边,大口大口喝着血水,不多时将喜欢给敌人晾晒肠子的葱猴来了个开膛破肚,将血核取了出来。
眼见一只耳就要将血核吞下,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嗖地一下,一柄铁钩从一只耳的左脸戳过,直接贯穿了右脸。
他整个身子被那柄穿脸而过的铁钩提到了半空。
一只耳看清了来人,双目暴凸,甚至连痛感也感受不到了。
打死它也无法相信,他竟又看到了宁夏,一个赤身果体的宁夏,与此同时,地上的尸体宁夏已经灰化,开始随风飘散。
它再有狡智,也无法理解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何况,宁夏也不肯再给他机会。
撕拉一下,锋利的铁钩划开了它的身子,宁夏取到了两颗血核,一颗是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葱猴的血核。
成功灭杀了一只耳,宁夏赶忙将委了一地的衣衫重新穿上身来,急急朝崖壁赶去。
葱猴已死,霸阳果合该与他有缘。
他麻利地爬上崖壁,挥动铁钩,割取了烈阳果,小心翼翼地撞进腰囊。
他继续上攀,赶到葱猴先前窜出的苔藓丛,果见一个洞窟,开口极大,入内更大,随处可见人的、妖兽的骨架。
满地的狼藉和腥臭,他甚至还看见几具颇为新鲜的妖兽尸体。
行到最底端,是一方天然青石做得床榻,上面竟还铺了人用的床褥,只是脏兮兮一团。
很快,宁夏在床头的几个盒子里发现了好玩意儿,其中一个精美的化妆合中,装了足有十三枚血核,这玩意儿多半是葱猴的零食。
宁夏大喜过望,有了这玩意儿,他还求什么?当下,他收了这盒血核,又腾空一个装了各种金灿灿首饰的盒子,仔细擦拭干净,便将腰囊中的霸阳果装了进去。
将个方盒收入腰囊,宁夏这才出了崖壁洞窟,攀下崖去,朝来时路赶去。
他赶到先前抓到一只耳的区域,密林中静悄悄地,只听见鸟鸣。
宁夏暗道不好,往先前的聚合点赶去,那处也没了人。
宁夏这才意识到,多半是试炼已经结束了。
他跑出的地方太远,没有听到集合哨声。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宁夏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子,回答他的只有大山。
不得已,宁夏只好放弃幻想,朝东华学宫赶去。
宁夏赶到东华学宫时,已是入夜时分了。
整个东华学宫灯火通明,问了值夜的杂役才知道,此次武试,东华学宫的学员们表现惊艳,图执教很是开怀,特意连夜在集贤殿召开赏功大会。
宁夏赶忙道一声谢,疾步匆匆集贤殿赶去。
他才到场,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儿,正满脸郁郁的柳朝元一眼就瞧见了他,高声道,“你小子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宁夏来不及说话,场中起了嗡嗡声,王水生的声音格外大,“好小子,都以为你死在那里了,我就说我王水生过命的兄弟,怎么可能这么弱,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图执教咳嗽一声,满场嘈杂立止,他正在给成绩优异的各人受赏,宁夏的复归,他也高兴。
即便不提宁夏被柳执教看重,学宫能多一个本来已报阵亡的学子回来,那也是极大的好事。
“怎么回事,是不是临阵脱逃,还是怎的?”图执教盯着宁夏道。
宁夏道,“太累了,在一棵大树上睡着了,没听到集合哨,一觉睡醒发现没人了,只能自己赶回来了。”
宁夏此话一出,满场无人嘲笑,反倒是一片倒抽冷气声。
第二十七章 运气
没有人会笑话宁夏的睡过头,都在惊叹宁夏惊人的运气。
场中的学员们都才从试炼场返回,试炼场的凶险,所有人此刻想起,还是心惊肉跳。
绝大部分七重以下的学员,根本没有独自面对妖兽的能力。
即便是五人组队,遇到凶狠一些的妖兽,也只有逃命的份。
兼之妖兽感官能力惊人,一般的隐匿,掩藏的手段,很容易被妖兽识破。
且学宫方面始终都在用爆炸物驱赶妖兽流动。
如此,就杜绝了极个别人凭极好的运气,获得高分。
宁夏说他一觉睡到了高分,这爆棚的运气让所有人都觉诡异。
柳执教喜道,“你小子还真是员福将,我给你算了,你的武试成绩是满分,综合文试成绩,正好是十九名,可以升中等班了。
对了,孟总执正在给此次武试成绩前十的学员颁发奖励。
前九名都是满分,你也是满分,正好前十名都是满分,并列第一。”
“老柳这话不对吧,宁夏的成绩能不能作数还得两说,扯什么前十。
按规定是听到集合哨,就得归队,结束试炼。
宁夏现在才回来,谁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藏到甲区以外的地方了。
所以,他的真实成绩如何,还有待商榷。”
说话的是赵执教。
宁夏对这位赵执教有印象。
武试之初,就是这位赵执教的侄子赵凯冲出来和自己争夺参加甲区试炼的最后一个名额。
柳朝元朗声道,“老赵,你这话说得未免有失偏颇吧。
宁夏进入甲区是发生在巡场执教眼皮子底下的,甲区出入口是一个地方,都都安排了人值守,若宁夏溜出来,怎么可能不被察觉?锁死了出入口,即便是出了试炼区,蹿到其他地方,只会是更危险的所在。
谁的脑子难道傻了,故意往那凶险的地方钻?”
宁夏不明白平日沉默的柳执教怎么变得如此锋利了,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的王水生悄声道,“你说巧不巧,当初和你争甲区名额的是赵凯,如今和你争前十的还是赵凯。
你不回来,赵凯的成绩正好是第十名,你一回来,若是满分,就挤掉了赵凯的名次。
此次前十,学宫奖励两斤兽肉,这算是大手笔了。
到口的肥肉飞了,赵凯当然不会甘心。”
宁夏这才闹明白还有这番因果。
孟出庭朗声道,“老柳所言有理,宁夏的品性我是知道的,巡场的执教们也是值得信任的。
宁夏虽然晚归,但当初结束试炼,点验人头时,确信他没有从出入口出来,也就证明他在甲区待到了试炼结束。
成绩有效,理当获得满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执教也不好再辩了,如果再强辩下去,就得证明巡场执教们的工作不得力,放任宁夏出了甲区。
这样的质疑会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十分不智。
孟出庭道,“好了,赵凯已经列名了,自当授奖。
至于宁夏,成绩摆在那里,也授奖就是。
十个和十一个,我看没什么区别。”
赵凯道,“不是学生的荣誉,学生不受。
此次武试,学生的确没拿到满分,但另有原因。”
说着,赵凯掌中现出一枚血核。
“啊,他猎杀了妖兽。”
“天呐,不愧是中班的强者,好强啊!”
“别人只是待够了时间,获得的满分,而他是猎杀了妖兽,这里面的账怎么算?”
“自然是猎杀了妖兽的,更为不易。”
满场一片议论声。
赵凯一脸的倨傲,孟出庭微微颔首,以示嘉许。
就在这时,获得前十名次的学员纷纷取出血核,赵凯眼中现出惊异,脸上的得意消失不见,只能死死盯着宁夏。
宁夏没有任何动作,他不愿和赵凯弄得太僵。
无聊的争风,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孟出庭承诺了,十一人都会受赏。
他不觉得第十名和第一十名的奖励会有多大的不同。
孟出庭道,“看来前十的名次是动不得了,但宁夏一个下等班的,能有如此成绩,十分不易,也一并授奖吧。”
“启禀孟总执,学生以为上令如山,既然宣布是前十授奖,不该轻易地朝令夕改。”
赵凯朗声道,满场的气氛顿时抽紧。
先后两次撞上宁夏,他本就不爽,若让宁夏和自己一道受赏,他会倍觉丢脸,心里恼火万分。
此刻,他宁愿硬顶孟总执,也不愿让宁夏和自己并列。
孟出庭没想到赵凯如此不识大体,正要怒叱,宁夏伸手在怀里一掏,抓出一枚血核来。
赵凯眼珠子险些瞪掉,满场一片哗然。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才多少修为,怎会猎的妖兽。
一定是事先准备好的,一定是这样。”
赵凯方寸大乱。
宁夏伸手又入怀里掏了一把,这回掏出两粒来,冲孟出庭道,“学生运气不错,在一个洞窟内,得了这些血核。”
不和赵凯争,不是怕事,是无光利益的争风吃醋,毫无意义。
此刻赵凯要将他剔除出受奖队伍,他自然不能忍了。
不就是比血核么,他觉得自己怀里的那一盒血核拿出来,应该不至于垫底。
“运气,运气,又是这该死的运气。”
赵凯气得脑门生疼。
孟出庭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体现,现在我宣布宁夏可以当之无愧的受奖,赵凯,你可还有意见?”
赵凯自然听得出来孟出庭话语中的怒意,可他满腹都是怨气,直冲脑门,不顾赵执教冲他使动眼色,怒声道,“既是武试,比的是实力,不是运气。
孟总执执意让宁夏受奖,学生不敢有意见。
但学生斗胆请求和宁夏当众比试一场,当场验明他到底有没有资格受奖。
若是晚辈输了,属于晚辈的那三斤兽肉,晚辈愿意输给他。
宁夏若输了,他照样可以按孟总执的意见,继续获得奖励。”
“大胆!”
赵执教怒喝。
他万没想到赵凯会如此不智,当众顶撞孟出庭。
孟出庭挥手,“好得很,今日不让你们战上一场,说不得就得有人说姓孟的偏心了。
宁夏,你可有胆应战?”宁夏低眉道,“总执有命,宁夏接令。”
他并不想一味地隐藏实力,程老头曾不止一次地告诫他,在学宫内,该出头时要出头。
学宫里的学员,就像田地里的庄稼,涨势越好越会得到更多的关怀、照顾。
“赵凯,你也太不成体统了,你一个中等班的,怎么好意思像初等班挑战。
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赵执教厉声道。
赵凯做的事他看不上,但这个档口,他也不能坐视赵凯的面子全落在地上,连累赵家,便适时给赵凯递过一把梯子。
赵凯朗声道,“宁夏,你可以用兵刃,我空手对你,甚至也可以单手对你。”
王水生凑到宁夏耳边道,“赵家散手颇为有名,赵凯自幼修习已经练到了大成境,他修为比你高,功法又强,很难搞。”
宁夏冲赵凯拱手道,“同学之间切磋,又无危险,赵兄可全力出手,宁夏讨教。”
“好得很!”
赵凯冷笑一声,身如游龙,左掌如波浪般抖动,转瞬就攻到近前,劲道的拳架,抖得衣衫啪啪作响。
赵凯双掌直取宁夏面门,他特意留了两成力,誓要宁夏当场挂彩。
轰的一声,两人碰在一处,赵凯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五六米,砰的一声,砸落在地,连发髻都摔散开来。
“吼!”
“好本事!”
“这宁夏是谁?怎的从未听过?”
满场议论声如沸,王水生忍不住怒吼起来。
赵凯弹身而起,双掌摆动,脚踏宇步,周身衣衫被剧烈的气旋扯得飘摇不停。
这次,他不再留手,动了全力,誓要宁夏血溅当场。
宁夏并不强攻,依旧立在原地,双手垂下,不用眼睛看赵凯,用心聆听空气中的气流波动。
赵凯拳来,他双手扬起,三角式立成,拳势即成,稳固如山。
他的拳架连霸力天成的葱猴都轰不开,赵凯自然别提。
宁夏轻轻借力用力,赵凯再度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次砸落在地,赵凯满面胀红,银牙咬碎,弹身再起,又要朝宁夏扑去。
一道身影阻住他的去路,啪的一记耳光,抽得他脑子嗡嗡,出手的正是赵执教,便听他怒道,“无知小儿,人家让着你都不知道,否则你现在还能站起身来。
今日受此挫折也好,免得你骄傲自大,小看天下英才。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运气,那是人家的客气话,你也听不明白?”
赵凯无地自容,掩面狂奔离开。
孟出庭高声笑道,“好一个宁夏,真是一鸣惊人啊,还有谁不服气?哈哈,来啊,受奖。”
当下,孟出庭将前十名的奖牌一一下发,宁夏领了两块,其中一块正是属于赵凯的。
凭着这铜制的奖牌,可以随时在赏功处领取三斤重的兽肉。
领受完功牌后,宁夏就退入初等三班的方阵,无数人冲他含笑点头,王水生悄声道,“本以为宁兄禀赋超常,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宁兄,我现在无比的坚信宁兄一定能通过大考,升入中等学宫。”
宁夏笑道,“承王兄吉言了。”
第二十八章 神魔文
就在他和王水生议论之际,又有人群到来,却是高等学班的学员。
王水生悄声道,“他们也参加了年中考,只是在别的区域,考试内容肯定更难。”
宁夏点点头,台上的孟出庭道完场面话,开始给前十名颁发奖牌,说凭颁发的玉制奖牌可以到赏功处领取神魔骨片一枚。
宁夏悄声道,“王兄,这神魔骨片是什么宝贝?”
王水生道,“神魔骨片是洪荒战场上的神魔尸体留下的残片,听说上面附着着强大的意志,历经数百上千年也未散尽。
观想这些神魔骨片,可以增强神识之力。
要知道开启神识的学员在整个学宫也不多,基本全在高等学班,他们一个个对神魔骨片的苛求,可是远远胜过三两斤兽肉的。”宁夏听得心中火热。
自打他冲开了识海大门,领略了神识的好处后,也曾心心念念想着要壮大神识,但始终没有良法。
他秉承程老头的教诲,不敢对外人吐露自己冲开了识海大门,自然无法向外间求得壮大神识的法门。
却没想到今日在王水生处,知晓了壮大神识的办法。
“神魔骨片,要是自己能弄上一片两片就好了。”
他忍不住臆想。
很快,赏功结束,众学员依次退散。
宁夏才要离开,却被一名花白胡子执教叫住。
花白胡子执教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宁夏,恭喜你啊,今日一举成名,且升入中等学班,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我是中等四班的主任执教……”
“老胡,你这就太不地道了吧,偷偷拉起人来。
宁夏,你可别听胡执教的,论升学率,八个中等班级中,谁敢与我中等一班争锋。”
中等一班的主任执教宋献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两人将宁夏围在中央,越说情绪越激烈。
听到这边的动静儿,又有几人加入过来,皆是要招揽宁夏的。
众执教带班这些年,说是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也不为过。
宁夏表现出的素质,即便在中等学班内,也是首屈一指的。
这样的学员,哪个执教不爱?毕竟,大家都是有升学任务的。
这样的学员划拉到自己班里来,将来大考时,一旦大放光彩,就能为自己的教学生涯增光添彩。
“老柳,老柳……”
众人相持不下,宁夏没有说话的份儿,众人只能呼唤柳朝元。
这边争的热闹的档口,柳朝元正在陪孟出庭讲话,早看见这边的热闹。
听见众人呼唤,柳朝元一步三摇地上前,团团一拱手道,“诸位老兄叫我何事?”
宋献成朗声道,“老柳,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们班里的这个宝贝疙瘩,你认为升到哪个班合适?”
众人皆瞪着柳朝元,本以为柳朝元会无比纠结,岂料柳朝元回答得干净利落,“去七班。”
“什么,去老马的班级?”
“老柳,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白瞎了我上个月请你喝的酒。”
“老马人都没来,好事落他头上了,这找谁说理去。”
“理由,老柳,我要理由,否则不要再找我下棋。”
众声嘈杂,柳朝元道,“理由很简单,老马报病了,六班暂时没有主任执教,我刚才找孟总执说了,由我来兼任七班的主任执教。诸位,抱歉了。”
老柳正拱手行礼,一帮人全恼了,个个瞪着他,好似冰块躲开水一般,转瞬即散。
柳朝元拍着宁夏肩膀道,“好小子,着实令我吃了一惊啊,继续努力。”
他仿佛看到一颗新星在缓缓升起,心里盘算着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怎么才能更好的帮助宁夏成长呢?
一念至此,柳朝元又忍不住可惜。
倘若宁夏是正常就学,那该多好,五年的时间,他有信心让宁夏在未来的大考中,一举胜出,便是成为大考前十,也不是不能想象啊。
出了集贤殿,宁夏径直赶往赏功处,将两块铜牌兑换了六斤兽肉。
便在宿舍前的空地上,摆开桌椅,对着明月,就着美酒,将一大盆兽肉一扫而空。
他有好长时间不曾进补了,这回开吃,不为冲破境界,只为解馋。
随着兽肉入腹,化作滚滚热流,他满身的筋络如灌水的皮球一样,被缓缓撑开。
他默运着导引诀,缓缓导引着热流,待热力化尽,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更别说第七道穴窍地关窍出现凉意。
他毫不意外,此种情况正在他预料之中。
他现在已经不是导引初境了,靠几斤兽肉滋养就能破镜的好事已经和他渐行渐远。
再有一点,从导引六重跃迁至导引七重,相当于从导引中期朝导引后期跃进,中间存在境界屏障。
这种境界屏障更不是靠吞噬几斤兽肉就能打破的。
吃饱喝足,他摊了张凉席在屋前的大树下,夜风袭来,暑气全消,他躺在凉席上,双手后枕,仰望万里星空,忍不住想在星空的尽头,会不会有个地球,地球上还有个宁夏正在替自己参加高考。
念头渐渐飘远,浮散,他意识渐渐平宁,很快熟睡过去。
次日上午十点左右,他走完了升班的全部流程。
因着他本身就住在单人宿舍。
故而,此次升班,他并不用更换宿舍。
和初等学班学习最大的不同是,中等学班的课表的课程排得更少,给学员留下了大量的自理时间。
柳执教特意来找他谈了一次话,希望他的学习能更主动一些,已经和各科执教打了招呼,宁夏可以不用遵守课表的进程,可以完全自理。
遇到学习上的问题,可以随时向各科执教讨教。
宁夏接受了柳执教的好意,但这些都不是他升入中等学班的初衷,他的目的在选修,填补基平日成绩的空缺。
等找王水生摸清了选修课的情况,他再度找到了柳朝元直抒来意。
柳朝元吃了一惊,“修神魔文,你怎么想的,这玩意儿一点用处也无,除了给的分高。”
宁夏要的就是分高,但不能直说,“神魔文又成妖族文字,怎么会没用,咱们人族和妖族在洪荒战场大战不休,妖族是我人族世代之敌,他们的文字怎会无用?”柳朝元道,“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妖族入侵我神州万国都多少岁月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语言、文字,几乎完全被我们人族同化了。
现在妖族的文字几乎只存在于故纸堆中,便在妖族中,十个妖族也没一个识得妖文的,更何况妖族文字中的高等文字神魔文。
可以说你选修这门功课,除了赚取学分,全无意义。”
宁夏道,“既然学宫开设这门选修,应该是有意义的,艺多不压身,我多费些心力就是。
再说,学生是插班生,平日成绩本就少,若不想办法多积些分,恐怕很难通大考了。”
柳朝元点点头,“也罢,你就选修神魔文啊,稍后,我让人把教材给你。
得提前和你说一句,学宫没有教授神魔文的老师,教材也只有一篇《屠徽州》,大考之前,你能用神魔文完整地组织几个句子,就算你选修通过了。”
宁夏险些听傻了,他选神魔文作为选修课,固然有选修神魔文能得高分的因素在内,除此外,他也想多掌握一门技能。
却没想到学宫的师资力量竟然差到了这等境界,根本没有教授神魔文的老师。
当日傍晚,宁夏就拿到了那篇《屠徽州》的神魔文,计有八百余字。
上面一个个弯弯曲曲鬼画符,别说认识,就是连弄清那些文字的曲线,宁夏都看得头大三圈。
好在除了难以辨认的神魔文外,教材配备了完整的翻译。
整篇神魔文大概是一封家书,一位结丹境妖族给儿子的家书,家书中详述了他们于八百多年前,屠灭徽州三城,灭杀一百三十五万人族的丰功伟绩,文辞算不得优美,但叙事清晰,感情真挚。
在家书结尾,那位妖族不能不仅表达了对家乡的思念,也表达了对儿孙辈的美好祝愿。
希望他们刻苦修行,早日进入洪荒战场,抵达神州万国界,以万千人族的鲜血来告慰妖族无数先辈神灵。
看完整篇翻译,宁夏不由得冷汗涔涔。
通过这薄薄的一页纸,他比以往地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人族和妖族之间不死不休的仇恨到底结的有多深。
弄到了教材,宁夏就开始下苦工了。
可他万没想到,神魔文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不管他如何用心记忆,到了第二日总会快速遗忘,他甚至尝试过一天只记忆十个文字,不管当天将这十个神魔文字记得多么牢固。
到了第二天,一准会忘掉五个,且第二日若不巩固,第三日一准全忘掉。
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文字,他找到柳朝元说明了困扰,柳朝元道,“神魔文不是一般文字,本身就有诡异的记忆屏障,想学习没那么容易。
要打破这个记忆屏障很难,所以你不必想着整篇默写背诵,能记下三五十个神魔文,能组成句子,就已经难能可贵,考试无忧了。”
第二十九章 囧境
又是一夜劳神,宁夏都要崩溃了,忙活了快十天,他真正记住的就只两个字,而且这两个字还不稳固,一直有松动的迹象,只要三五天不巩固,一准会遗忘。
他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文字,如果是这种情况,他选修神魔文的意义快要消失了。
劳心劳力也就罢了,还耽误时间。
这十来天他基本什么也没干,就沉下心来,弄这神魔文了,却没个好结果。
一觉睡醒,宁夏脑袋昏昏沉沉,只觉一个个神魔文符号在脑海中跳跃,忽地,这些符号跳跃到一个奇怪的洞窟。
铛的一下,宁夏陡然惊醒,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葱猴的洞窟中也看到过这些弯弯曲曲的符号。
当时,他打扫战场,嫌里面太过脏乱,很多杂物都舍弃不要。
其中就有一条巾绢上似乎有这些神魔文存在。
他苦学神魔文没有头绪,只能想着从旁的地方打开局面,一想到葱猴的洞窟有神魔文出现,他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当下,宁夏赶去见了柳朝元,说了他要外出游历的事儿,柳朝元知道他近来研究神魔文十分劳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并嘱咐宁夏可以多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基础成绩这一块,有他这个主任执教在,就无须宁夏担心。
有柳朝元托底,宁夏放松了许多,他先赶去赏功处,将武试斩获的十五枚血核兑换了三十个功点,外加三万铜元钞。
花了一个功点和两千铜元钞,兑换了一把百饮刀,然后又赶回赏功处,兑换了一些银元、铜元,将功牌和大量的铜元钞全部存在赏功处的储物柜里。
霸阳果太过珍贵,宁夏不舍,只能随身携带。
他行出东华学宫,转到城中,买了不少肉干背了,径自出了东华城,往小汤山赶去。
花了三个多小时,他再度扎进了试炼时的甲区,只是那处已经没了妖兽的踪影。
宁夏路感不凡,一路翻山越岭,临近傍晚,他赶到了霸阳果生长的那片崖壁。
一路攀岩而上,花了十余分钟,他再度跳进了洞窟。
距离他和葱猴大战,过去小半个月了,洞窟外已布满了蛛网,外面的蕨类植被已长得很茂盛了。
他才在洞口落脚,扑面而来腥臭的味道,却是洞窟中原来存放的当作血食的尸身已经发臭了。
宁夏忍耐不得,花了不少的气力清理尸臭,好在洞窟内壁被葱猴引来活水,他在洞窟内凿出一条水渠,直通到洞窟外,借着这潺潺流水,总算将洞窟里尸臭清洗了个差不多。
他费这偌大工夫,就是想暂时在此安身,借此地来研究神魔文。
只因他已经在不远处的石床上,找到了好几布满了神魔文的巾绢。
他在洞窟内住了三天,研究得头昏脑涨,也没研究出个子午卯有。
他的心气彻底被浇灭了,盘算着既然已经撞了南墙,不回头也得回头了。
挨到傍晚,他终于决定打道回府,再也不想这些腾云驾雾的美事了。
岂料,他才行到洞口,便见一道身影远远飘来,座下似乎驾着一架机关鸟。
远远看去,看不清那人模样,只知道绝非人类。
宁夏大惊,想要遁走,自知凭自己两条腿是决计比不过机关鸟的。
不得已,他只好缩回洞窟内,隐在洞口内侧,准备一旦那人进洞,他就发动攻击。
当然,他心里抱了不小的希冀,希望那妖兽只是路过,根本不知此处有个洞窟。
岂料,才三十几秒,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显然那妖就是奔着此间的洞窟来的。
宁夏屏住呼吸,紧握百饮刀,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怪异的是,那妖到得近前,却不进洞,隔着茂密的蕨类植物,先说话了,“少主,这都快一年了,您这气性也太大了。
夫人身死,这是谁也不愿见到的事,洞主春秋正盛,能替夫人守这两年,已经殊为不易了。
少主真不该因为洞主纳妾,就生如此大气。
你们终归是父子,此次龙矢奉洞主之命,请少主回返。”
龙矢才开口,宁夏心都凉了。
能口吐人言,证明已经炼化了喉骨,这至少是练气境的妖兽。
好在他经历的风浪多了,遭逢惊变,思维依旧清晰,他快速分析着龙矢吐露的信息,判断出葱猴少主是因为母死父纳妾,和父亲闹翻,遁到此处。
外间的那个龙矢,应该是葱猴少主家家臣一类的角色。
显然,那个龙矢很怕葱猴少主又发少爷脾气,不敢踏进洞窟来,甚至只敢隔在洞窟外四五米的地方,冲里间说话。
茂密的蕨类植物遮挡洞窟,宁夏看不见龙矢的容颜,龙矢也看不见洞窟内的情况。
弄清此点后,宁夏心中稍稍安稳,念头一转,提了百饮刀,用刀身在洞窟内砸得啪啪作响。
龙矢叹声道,“少主,你这又是何必?你若再顽固下去,洞主也要发怒了。我劝少主还是三思。”
嗖地一下,宁夏将洞窟中的一个玉盒扔了出去。
龙矢摇头苦笑,探手取出一个金色珠子,喷一口清气,在那金色珠子上,刷地一下,金色珠子化开,散成一团光晕,嗖地一下将洞窟大门封住。
宁夏急了,刀身在洞窟中砍得越发用力。
龙矢道,“少主,我奉洞主之命来劝你。
洞主严令,少主若是不从,便要被圈进在此处,龙矢也没办法。
洞主还说了,少主要么自己想清楚了,向他认错,要么自己凭本事走出去。
外面的禁制是禁罗珠,少主修到神识一重,自然能出去。”
说完,洞窟外又有劲风激荡,显然是龙矢驾乘机关鸟离开弄出的动静儿。
宁夏要疯了,他不过来探个洞窟,竟莫名其妙被囚禁在此处了。
他尝试着往洞窟外扔出石子,洞口的禁制没有丝毫动静儿。
当他尝试着将一只脚跨出洞窟时,光晕重生,一股巨力从他脚下传来,他被掀飞出去,砸在石床上,弹身而起。
“还真是邪了门。”
宁夏暗生焦急,却毫无办法。
等了约莫两个小时,忽然一个瓷瓶被扔了进来,甚至隔着瓷瓶,宁夏都能闻到瓶内浓郁的血气。
“公子先进补吧,每半个月我会送一次。”
龙矢话音方落,又扔了一个布袋进来,“好生修炼,袋里的宝贝,是洞主千辛万苦求来的,只有这么多,料来足够公子冲破神识一重的了。
属下提醒一句,事已至此,洞主是绝不会收回成命的,公子只有凭自己的本事走出来。”
说完,龙矢驾着机关鸟再度离开。
宁夏捡起瓷瓶,才扒开瓶塞,便有腾腾雾气冒出,直冲他的鼻孔,顿时一股无比辛辣地滋味传来,滚滚热流流溢全身,周身的气血都要沸腾了。
“好霸道的玩意儿,不会是大妖精血吧。”
宁夏小心翼翼往口中倒了一小口,顿时,满腹生火,周身筋络充满,他一边催动导引诀,一边搬着拳架,一招一式地在洞窟内演练起来。
他猜到不错,龙矢送来的正是大妖精血,这玩意儿可比兽肉精贵得多。
宁夏花了足足十三天,几乎日夜不停的修炼,才将那一瓶精血吞噬吸收,周身气血大壮,地关窍终于有了一丝震动的异样。
两日来不眠不休地导引,吞噬,演练,他已疲乏至极,也顾不得会不会露馅,捡了件葱猴少主的旧衣,当被子披了,躺在石床上竟呼呼睡去。
一觉睡醒,不知多久,洞窟口又多了一个瓷瓶,却不见龙矢的踪影。
这回,宁夏不急着吞噬精血了,抓过那个布袋,探手入内,抓出一块赤色硬铁来,眼睛才凝上去,便一阵剧痛直达眉心。
“神魔骨片!”
宁夏虽忍受着剧痛,心中却欢喜至极。
他不敢将袋里的神魔骨片全部倒出,只在口袋外摩挲,确定了内中还有五块神魔骨片,大小和倒出来的这块相差不大。
当下,他盘膝坐地,开始盯着神魔骨片观想,默默运转程老头传授的凝识诀。
霎时,神魔骨片内沉浸的意志被他引动,宁夏的识海中忽然有一点点星芒闪烁,只是那些星芒都无法持久,在他识海中闪烁过后,便沉寂了。
然而就是这每一次闪烁,带给宁夏的都是碎骨一般的剧痛,不消十秒钟,他已经痛苦地冷汗涔涔,牙齿咯咯打颤。
剧烈的痛苦并不能摧折他的念头,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来自遥远世界的沧桑气息,仿佛听到了风在悲鸣,夜在抽泣。
剧烈的痛苦让他难以忍耐,然而这种浩然的沧桑气息又让他心神沉迷。
终于,宁夏的意识行将崩溃之际,他割破了手指,握住了凤凰胆。
好在这种瀚海的沧桑之感,并没有中断,他急需聆听着,一张脸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半边脸龇牙咧嘴,眼眶将裂。
另外半边,则平静如湖,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整个人仿佛被撕裂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他第三次割开手指,整个神魔骨片上再没有一丝异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