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弄错人了
readx;“救上来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片欢呼,真的纯粹当作一场热闹在看。稍有同情心的,默默地双掌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更多的人则是脸上现出略显失望的神色,毕竟人救上来了,就没有热闹看了。不过她们的好奇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剧增不少,个个都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手救了这位赵九小姐。同时,她们不约而同在心里面祈祷,千万不能是对面那些青年才俊救的,特别不能是肃王救的,不然的话,赵九小姐赚大了,她们就亏大了。
反正,她们的心思是一致的,见不得别人的好。
待救人的人露出真容时,她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暗道:“真是救得好啊!”
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声响,顾芝容也好奇地站了起来,想看看这冷漠皇宫里的热血青年是谁。她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透过枫林,对于池塘发生的事情一览无遗。待看清那个人的模样时,她也不由一脸愕然:“怎么是一位老艄公?”
此时此刻,在池塘边上,一个身穿葛衣,年逾五旬的老艄公正抱着浑身湿透的赵九小姐趟着水走上岸来。时值初秋,天气还没有完全凉透,众人穿的衣衫并不多,尤其是众小姐们,还穿着夏装。赵九小姐的身上,衣衫紧贴着身体,曲线毕露,那些贵妃们看在眼里,脸上已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那位老艄公对于周遭的目光似乎没有看见,他的眼中好像只有赵九小姐一个人,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位姑娘救活!因为,不久前,有人对他说,蒋老四,本宫看你一生孤苦无依,死后怕是身边连个伴也没有,这样吧。本宫就发一回慈悲,明天会有一位姑娘落水,你只要在一旁静候,待那位姑娘落水时。你就拼命去救,那样的话,那位姑娘就是你的了。
他自娘胎出来就是个哑巴,先天的残疾令到没有一个媒婆肯上门,就这样过了几十年。终于有人对他说,他可以娶媳妇了,他怎么不雀跃欢欣,怎么不尽心尽力?
但是,面前这位姑娘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真的溺水毙了吧?他心下更慌,脸上一片焦急的神色,两只手在赵九小姐的胸口处拼命按着,帮着赵九小姐控出腹腔里的水来。
“你在干什么!”一声尖叫突兀地响起。顺天府尹赵子义的新晋继室姜氏跌跌撞撞赶了过来,当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边一个老头子的手在她的身上乱动着,她惊得差点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撕心裂肺地狂喊出一句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女儿竟然被一个男子,不,还是一个老头……她的宝贝女儿还要不要活了,她们顺天府还不要这个脸面了?
姜氏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个老艄公,手一扬,就给了那个老艄公一巴掌:“老东西,竟然动我的女儿。你活得不耐烦了?”
老艄公被打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救的人,怎么别人非但不感激他,反而要打他呢?而且,那人说了,救了就是他的媳妇了。难道这媳妇要没了吗?
老艄公一下子急了,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急得手脚胡乱挥舞,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来,甚是怪异。
此时的姜氏什么颜面也不顾了,恶狠狠地指住老艄公道:“你这个死老头,你给老娘听好了,我可是顺天府尹的正室夫人,现在你就走,马上走,离我女儿越远越好!不然的话,我让顺天府的衙役把你抓起来,关到牢里去!”
老艄公这回听明白了,这是要他走啊。他可是拼了命去救人的,而且这么一走,到手的媳妇不就没了吗?他哪肯罢休,一把上前,就把姜氏推倒在地上。
姜氏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没起来。她没有料到,这个老艄公居然是个不要命的,竟然敢跟顺天府作对!
老艄公奔过来,站在赵九小姐面前,一副保护的架式,仿佛谁过来就要跟谁拼命似的。赵九小姐悠悠转醒,一看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又羞又气又急又恼,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有纷沓的脚步声传来,一队银盔铁甲的侍卫奔了过来,人群忙退至两旁,这队侍卫分成两排,排在众人面前,很快,一身明黄的太子急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骑骠营都统何冲。
太子环视了四周一眼,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赵九小姐,和一旁站着老艄公,以及姜氏,皱了皱眉:“太医传了没有?”
“本宫已命梅香去传太医过来了。”随着一声娇滴而清脆的声音响起,岑贵妃带着一群仆妇走了过来,她们当中的两个仆妇,还抬着一张木榻。
岑贵妃远远站着,不屑去看躺在地上的人,转身对着仆妇挥挥手:“去,把落水的那位小姐抬到木榻上去。”
那些仆妇们七手八脚把赵九小姐抬到了木榻上,然后拉起帐幔,姜氏赶忙爬起来,也跟了进去。奇怪的是,这回老艄公并没有再闹,他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仆妇们把赵九小姐抬进去,似乎放心得很。
岑贵妃有些奇怪地看了姜氏一眼,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也跟了进去。站在她身边的梅香也觉得奇怪,悄悄与岑贵妃低声说了几句,也跟了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子转头看向何冲,冷声问道,脸也黑了下来。
毕竟是在宫里出的事,而且又是自己的手下兼管宫庭的时候出的事,自己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
虽然是小事,但是居然有人把花样玩到他的头上,他岂敢罢休?!
何冲看着太子越来越黑的脸,心里发怵。太子生就俊逸冷峻,即便剑眉微蹙,也能感到那凛然的杀气。他忙道:“太子息怒,属下马上派人去彻查,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查不出来呢?”太子幽幽地问了一句。
何冲的汗都下来了。他方才这样敷衍地应着,早就考虑到了这应该是某个官家后宅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过换了个地儿,发生在宫里罢了。要说真查,那不知道要牵扯出朝廷里的什么大官的家眷呢。所以,他只不过做做样子应付一下,然后再让这个事儿不了了之。哪知太子爷竟有这么一问,这就是逼着他要追查到底了。
“查不出的话,属下甘愿,甘愿辞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岑贵妃一声轻笑:“这不过是一件意外的失足落水事件罢了,太子爷倒认真起来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本宫的错,是本宫让这些姐儿们乘船到对面去看诗会,才会出这样的事情。若要说追究,那本宫岂不也要跟着受罚了?”
太子似乎也颇为忌惮这位倍受父皇宠爱的妃子,听后道:“岑贵妃说哪里的话,我怎敢追究贵妃的责任?也罢,既是岑贵妃说了,这是一场意外,那本太子就不追究了。”
太子本来是觉得自己的属下办事不牢靠,出了这样的事情,让自己的脸上无光。如今既是岑贵妃把责任揽了过去,他也图个清闲。见没什么事情,便起驾回太子宫。
众人恭送太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官家小姐们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对方的什么诗会,就连坐船行驶到一半的那些小姐们也纷纷要求返回上岸。而且,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赵九小姐,个个都离池塘远远的,一副如避瘟疫的模样。
岑贵妃这时才将梅香唤过来,问道:“幸亏你刚才打手势提醒本宫,如若不然的话,让神通广大的太子查到本宫头上,皇上那边还真的不太好交待。”
“娘娘,那个……反正不是这样的。”梅香急得连说话也不清楚了,最后,她干脆说道,“娘娘,咱们弄错人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寿王爷
readx;岑贵妃眉头微挑,低斥道:“什么弄错人?这次不会有错,本宫命人特地画了画像,还把画像都给你们看了。那个丫头一看起来就与众不同,尤其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肯定一肚子的的鬼点子。别的怕是难不住她,只是这水嘛……”
岑贵妃冷笑一声:“本宫的姨母曾向本宫说起过一件往事,说这个顾府五姑娘不会水,几年前还差点掉下水去淹死了。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本宫岂能放过?秋菊在池塘边上制造混乱,让凌姑姑趁机把顾五姑娘推下水去。如今事已办成,待本宫回去之后,给你们行功论赏。”
岑贵妃说得意气风发,但一旁的梅香却急出了汗:“娘娘,真的弄错了,那个掉到水里的人,不是顾五小姐……”
“不是顾家那个?”岑贵妃快速回过头来,“那是谁?”
梅香苦着脸道:“顺天府的赵九小姐。”
“顺天府?”岑贵妃的脸上现出不屑的神色来,“那户人家啊,也罢,推也推下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给那户人家拨多些银子便是了。”
她淡淡说着,仿若人命在她的眼中与草芥无异,不过弄错了人,这让笃定这一次会成功的她心里头堵了一口气,压低着声音,但语气里却透着严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香不敢看岑贵妃,低着头道:“这个奴婢也不晓得,明明看了画像,凌姑姑那边怎么会把人搞错了……”
岑贵妃狠声道:“去,把凌姑姑给我叫来。”
不多时,凌姑姑便过来了。
凌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不过年纪却不大,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但在那些十五六岁的宫女们面前便是老资格了。
她一见到岑贵妃,便跪了下来,叫道:“娘娘恕罪。”
岑贵妃看着凌姑姑。气恼道:“你这个奴才还知道叫本宫恕罪,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连推个人下水去都推错了,你们平日不是常做这样的事情的吗?为什么以前没有失手过。现在却为什么会推错了人下水,难道说你这个奴才收了顾家五丫头的银子不成?”
凌姑姑抬起头来,望着岑贵妃,脸上一副茫然的神色:“贵妃娘娘说什么,奴婢怎么一句话也没听懂?奴婢奉了娘娘之命一直守在池塘边。直到听说有人落水了,奴婢还以为是贵妃娘娘做了两手安排,让秋菊那边先得手……”
岑贵妃愕了一下:“你确定你没有出手?”
凌姑姑肯定道:“哎哟我的娘娘,我自个儿做的事情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我一直守在池塘边,连那位顾五小姐的影子都没见着,哪来的什么推人下水之说呢?”
岑贵妃与梅香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岑贵妃猛然想起什么,忙让梅香唤了秋菊来。
奇怪的是,匆匆而来的秋菊口中所说的话竟与凌姑姑一模一样,她也半点没有见着顾五小姐的身影。更勿论推人下水了。
岑贵妃的脸色忽地变了,犹如见了鬼一般。难道真的是巧合吗?那个赵九小姐莫名其妙地落了水,害得她的人全都误会了,然后自动地放弃了计划……
不行,绝不能这样罢休,她可是答应了姨母,一定要置那个丫头于死地的!
既然a计划不行,那就来个b计划吧。
岑贵妃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唤过秋菊,问道:“今天晚宴邀请的贵宾都到了吗?”
秋菊答道:“回娘娘。大部分都到齐了,只是,只是……”
岑贵妃眉目一冷:“只是什么?”
秋菊忙道:“众人皆到齐,就差寿王爷了。奴婢特地遣人到寿王府问过了。听说寿王爷今天要纳第十八个妾室,怕是得耽搁一会……”
“一会都不行!”岑贵妃斩钉截铁道,“你拿了我的帖子上门去催,让寿王务必马上给我过来!如若不然,你就告诉他,他想要用来讨好四姨娘的龙须糖。本宫这里可没有!”
秋菊忍住笑道:“奴婢这就去催。”
说起这个寿王爷,也是真真一个风流人物。他是后宫一个倍受冷落的妃子所出,出生时难产,母妃亡故,他也因在娘胎里憋得太久,脑子有些不太灵光。先帝怜悯他,给他封了个寿王,意思是福寿双全的意思。他这个人脑子不好,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心,吃吃睡睡,养得肥头大耳,一身膘肉。兼之他实在胸无大志,对宫里其他人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自小到大,真如他的封号一般,福气好得很,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要谋害于他,真真一个闲散福贵王爷。
这个寿王爷,别的爱好没有,就爱那些个十四五岁的女儿家,而且年纪越小越好,但凡被他看上的,必定娶到府里去。是以到了现在,他的后院里妾室成群,成天争风吃醋,他也不管管,只顾着到外面搜罗他看上眼的女子,再想方设法娶到府里来。
他的记性不好,偏偏却记得住后院那十八个妾室的喜好,今天送东西给这个,明天送东西给那个,倒也一个也没漏下。如此一来,即便是那些妾室们暗地里斗得个天昏地暗,但表面上还算是相处和睦,没有弄出大事来了。
前几日,他的四姨娘闹着要吃龙须糖。龙须糖是西凉的特有名点,只有岑贵妃的宫里的师傅才做得出来,于是寿王求到岑贵妃面前,岑贵妃便提出一个条件,要让寿王帮她一个忙,才肯给龙须糖。寿王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当即就应允下来。
所以,正因了有这样的典故,岑贵妃才如是说。
秋菊很快就出去了。岑贵妃用银著夹了一下蜜饯,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着:“那个顾家五丫头嘛,人长得水灵水灵等,那个妩媚样,正好合寿王的胃口。本宫呢,就做个顺水人情,便宜寿王那死老头,让他一天娶两个妾室进门吧。”
梅香点头道:“娘娘高见,日后寿王知道娘娘的一片苦心后,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谢的。”
“你是说那个寿王?”岑贵妃冷哼一声,:“那个老色鬼要登门拜谢本宫?依本宫看还是不要来的好,那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看得本宫一阵恶心!若非有事需要他帮忙的话,本宫根本就不想看到他!”(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走散小姑娘
readx;看着时辰尚早,离晚饭时间尚有一段距离,而岑贵妃生性高傲,不喜与那些官府家眷往来,于是她便起驾回自己的寝宫,顺便约大夫人到她的寝宫喝茶。
坐于鸾驾之上,岑贵妃的目光不由朝池塘对面望去。池塘落水事件似乎并没有给对面的那些青年才俊造成太久的困扰,那一侧依然是诗声朗朗,还可以看到一些人摇头晃脑,显然是在吟诗作对。而她在意的那个人呢?
她直起身子,仔细搜索着,不肯漏掉任何一个地方,但是都徒劳无功,那个人的身影,并不在这个诗会上。
她是明明看到他过来的,但是现在他到哪里去了?是因为公务繁忙,临时走开了吗?还是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
岑贵妃的手不由自主抚上头上那两枚素雅的琼花簪子,思维飘回到多年前的那个绿草萋萋的草原之上。
那个时候的她们,青梅竹马,时常往来。小时候的她,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做他的新娘,而他总是一边笑着,一边刮她的鼻子:“好,我等你长大。”
可是长大之后呢,哦不,在还等到长大,一切都变了……
往回走的时候,大夫人猛然看到了一旁坐着,且悠然自得的顾芝容,脸色刷地变了。她顿住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芝容,像是看到鬼一般,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芝容起身给她见礼,见她有此一句,不由含笑道:“大伯娘以为我应该在哪里呢?”
大夫人自知失态,忙咳了两声掩盖自己的窘态,重新换上一副笑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才听得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落水,听得我心惊肉跳的。如今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老太太那边也好交待了。”
顾芝容道:“让大伯娘担心了。不过,我自小时候落过一次水之后。对于水畏之如虎,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所以方才姐妹们都去池塘边乘船,我怕水,就乖乖的在这里坐着。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
顾芝容说得话中带话,大夫人听得心里又是一震,她疑惑地看了顾芝容一眼,强自稳住心神道:“五丫头果然是最乖的,知道躲远点,不像你的那两位姐姐,非得到前头去,不是我让人拉着,指不定掉下去的就是她们了。容姐儿果然是让人最省心的。”
说完这些,大夫人似乎不愿久留。急匆匆道:“你且在这里与别府的姐妹们戏耍,我到贵妃娘娘的宫里去喝茶叙叙旧。”
顾芝容复又起身,恭送大夫人离去,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这件事情果然与大夫人有关,如果不是她做的话,那就是她的那个乖外甥女,也就是岑贵妃要陷害她了。她微蹙了眉头,觉得很是奇怪,自己似乎与岑贵妃见面也不多,好像也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岑贵妃看起来对自己的敌意那么明显呢?
想了半天,顾芝容也没想明白,想想算了,自己以后少惹她便是了。毕竟人家是贵妃娘娘,有皇上撑腰,自己犯不着去冒犯这个世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而且,趁着休息的时候,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没有忘记此行来皇宫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目的。
“采青。我们到那里走走吧。”顾芝容站了起来,朝不远处指了一下。
采青见自家小姐指的是藏书阁的方向,想起在家的时候,自家小姐曾说过,说这个皇家的藏书阁是天底下最大的藏书阁,里面的书藉多不胜数,而且有些还是很珍贵的书藉。自家小姐还说,想到那里借一两本书来看看,以释她看阅医书不懂之惑,想必是想到藏书阁去了。
于是笑着应道:“好的,奴婢陪着小姐一块去。”
顾芝容刚起身,一个人就直直撞了过来,差点把她撞倒。她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然后去看那人,发现原来不过是个小女孩,约莫**岁,扎着两个包包头,粉藕绸巾缎子,生得很是周正,两腮有些肉肉的婴儿肥,此时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愣愣地看着顾芝容。
顾芝容看看四周,见并没有婆子丫环之类的跟着,不由有些奇怪,于是俯下身子,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是哪个府上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了,你家里的人呢?”
小姑娘被方才池塘边的那一幕惊得魂魄飞了一半,如今听得顾芝容如此温婉的声音,像是见到亲人般,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方才在池塘边上,我看到一个人推了另一个人下水,我好怕啊……我要回家!”
顾芝容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微微一愣,然后马上明白过来,想必是这个小姑娘先前在池塘边玩耍,恰好看到了赵九小姐被推下水那一幕,惊吓到了,所以才害怕而哭泣。
这个小姑娘本来就长得可爱,兼之这么一哭,真是让人无法抑制不生出同情之心来。她忍不住把小姑娘搂了过来,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别怕啊,有姐姐在呢。现在没事了,方才你看到的你就把它当作是假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小姑娘睁着红红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可是我明明看到了呀,是一个太监站在那个漂亮姐姐的后面,然后用力一推,那个漂亮姐姐就扑通一声掉到水里去了。”
太监?
顾芝容心想,这后宫的太监多是各嫔妃寝殿里的,看起来这次真的是岑贵妃动的手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思绪神游间,她感到一双小手在扯她的衣衫,不由清醒过来,见面前一双天真如弘湖的眼眸正望着她。
“没想什么。”顾芝容轻轻摇头,“你是哪一家的孩子,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去。”
“我的父是礼部尚书张立奉大人,我是他的女儿,我叫做张倩儿。”小女孩小小声说着,一点也不张扬,“我是跟着我娘亲,还有我的大姐姐、三姐姐一块来的。方才姐姐们带着我看池水来着,不知道怎么的,出事了,大家都乱了,我就找不到我的姐姐了。”
“原来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千金啊。”顾芝容笑了,“好的,我带你去找你的姐姐,还有娘亲去。”
心下却是一动,她知道,秋闱一向由礼部主持,主考官也多是从侍郎等官职中选任。若是往日,她对于这些仕途上的事情并不上心,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她的路郎正准备秋闱,毕竟还有些日子,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能够结识礼部尚书一家,对以后来说,难保是一个机会。
小女孩欢快地拍手笑道:“好啊,我要去找娘亲和姐姐罗。”
顾芝容怕她再被冲散,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刚迈出一步,就听到旁边的小姑娘传来“哎哟”一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举手之劳
readx;“怎么了?”
顾芝容一眼就看到这位唤作张倩儿的小女孩的脚走起路来一腐一拐的,细细瞧去,见她在膝盖处的衣裙脏污一片,破了一个大洞,还有些暗红的颜色。
不用说,肯定是方才池塘那边人群大乱,这个小女孩身量矮小,被人群挤来撞去,最后撞倒在地上,磕破了膝盖,流了血。
顾芝容看看四周,见方才赵九小姐躺着的地方的帐幔还未撤去,于是让采青把张倩儿抱到帐幔后面,再小心冀冀地挽起张倩儿的衣裙,即便是动作再轻,张倩儿还是疼得一哆嗦。
顾芝容认真看了一下,见张倩儿的膝盖果然是磕破了,流了很多血,血迹干的时候把裙摆粘住了,如果硬要撕扯下来的话,疼痛自不必说,还会因为扯裂了伤口而加重感染。
顾芝容也想过让宫女去找太医过来给张倩儿看伤。但是她站起来望一眼四周,由于方才在万红园刚出了事,岑贵妃决定把晚宴移到自己的寝宫举办,是以园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转移阵地,到其他地方或欣赏美景,或坐下来促膝淡心,特别是对于儿女家的婚事,那些贵妇们一坐到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顾芝容看着空荡荡的万红园,巡梭一遍连个宫女模样的人也找不到,心想即便是找到一个宫女,人家肯不肯通传还是个问题。即便是肯通传,要劳烦到宫里的太医,这一层层的通报上去,没有一两个时辰怕是来不了。而此时小女孩的伤势最要紧的就是:止血、消毒、防感染。而且这个小孩子的抵抗力通常不太强,如果处理不及时,引起化脓、甚至气性坏疽那就难办了。
于是她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她瞧见附近有一张石桌上的瓜果茶点尚未撤去,想起桌子上因为摆了一碟杨梅,所以在旁边也放了一小碟食盐。于是让采青拿一个碗来,加上少许食盐,再倒开凉开水,待盐化了之后。就做成了生理盐水。
她再想想,让采青去池塘边上采些芦苇过来,她的手巧,很快就做成一只活灵知现的蚱蜢。递给小女孩玩,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然后,她捧起小女孩的膝盖,用丝帕沾了盐水,轻轻地滴在伤口处。很快的。粘在裙摆上的血迹化开,她把裙角与伤口轻轻分离开来。待消毒完后,再将随身带着装有自制金创药的小玉瓶拧开,扑些药粉上去。
对于这个药粉,说起来好笑,本来顾芝容并不打算带到宫里来,可是自从采青认定这个岑贵妃的寿宴是一场鸿门宴之后,就紧张兮兮的,临出门的时候把这个塞给她,不想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个药粉是她依据明空大师教授的秘方研制而成。有奇效,不出三天,这个小女孩的膝伤必好。
最后,她取出干净的手帕,帮小女孩把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顾芝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就着剩下的凉开水洗了手,再擦干,然后对小女孩道:“倩儿,你的脚有伤。不能再走路了,这样吧,我们坐在这里等,等你的娘亲与姐姐过来找你。可好?”
小女孩见顾芝容帮自己处理了伤口,又折了个好玩的蚱蜢给她玩,对顾芝容的好感猛涨了不少,竟生出一些依赖来。她仰着头,小小的手指拉住顾芝容,扑闪着大眼睛道:“好姐姐。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倩儿,好不好?”
顾芝容被这个小女孩天真稚气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笑着道:“好,姐姐答应你,哪里也不去,就陪着倩儿在这里等。”
采青却有些焦急起来。她看看四周,这个万红园,人走得越来越少,而对面的诗会,也早早散了场。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指不定正中了岑贵妃的圈套,方便她对自家小姐下手…….
就在这时,呼声乍起:“倩儿,你在哪里?倩儿……”声音短促,显然焦急异常,兼之长短参差不齐,想必是一群人在寻她。
小女孩一听到亲人的声音,顿时大喜,忙喊道:“娘亲,大姐姐,三姐姐,我在这呢。”
话音一落,有几个人的身影便自转角处现了出来。其中,首当其冲的是一位年逾四旬的中年妇人,衣着朴素,鬓发上不过别了一枚簪子,却是浑身上下整整洁洁,给人一种清爽干练的感觉。
顾芝容心想,这位就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么?没想到打扮得如此简朴,想必此人的家风一定很好。
中年妇人一看到小女孩,方才还愁云密布的脸上宛如秋风扫落叶般,全都席卷了去,瞬间换上惊喜交加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一把抱住小女孩,喜极而泣:“倩儿,你果然在这,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娘亲吓死了。”
母女抱头痛哭了一会,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怀抱,指住一旁站着的顾芝容,回头对着中年妇人道:“娘亲,我的脚受伤了,这是帮我包扎伤口的姐姐。”
中年妇人忙擦拭了泪水,笑着向顾芝容道谢,她身后跟着的两位小姐模样的人,也跟着向顾芝容行礼致谢。
“这位夫人,不用客气。”顾芝容含笑道,“我方才在这里,刚好碰到这位小妹妹的脚受伤了,而我以前在悬济寺的时候,跟着明空大师学过几年医术,也就替小妹妹包扎了一下伤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中年妇人一边道谢,一边去查看自家女儿的伤势。见包扎得很好,很是满意。又见用以包扎的居然是一块手帕,要知道手帕乃女子随身之物,一般不会用在他人身上,以免流传过去,坏了名声。而面前这位姑娘却没有一丝顾忌,这种见义勇为的行径着实让她感动。
她心里面想着,待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手帕洗干净,好好收着,待日后还与这位姑娘,可不能把这手帕弄丢了,毁了自家闺女的救命恩人的名声。
顾芝容哪里想到这个妇人居然想得这么周详,她见小女孩既已找到了亲人,而自己又有正事要办,不能久留,于是便向中年妇人等一行人小作道别,带着采青转身离去。
“这位姑娘……”中年妇人刚出声要唤住顾芝容,可后者已经离去,显然不想留名。于是她对于这位姑娘更是感到钦佩,唤过身边的一个妈妈模样的人,吩咐道:“霍妈妈,常言说得好,受人点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你且前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姑娘,日后我也好亲自登门道谢。”
霍妈妈躬着身子应了,转身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一份大礼
readx;顾芝容带着采青出了万红园,沿着小径朝藏书阁行去。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了,这皇家的藏书阁不仅对宫里人开放,对宫外的官家子弟也是开放的。当今皇上圣明,希望宫里宫外的人多读点书,受到更好的教化,是以藏书阁日夜开放。借出的书籍要进行登记,约定时间归还。这点顾芝容很是满意,毕竟有借不还不是她的习惯。
她只要将那本书借出,然后交给明空大师,并告诉他还回去的时间。至于明空要怎么处置那本书,就不关她的事了。
不过是一本医书而已,她不明白明空缘何如此看重,非得要她入宫取这本书。难道说,这本书里记载了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术?再或者,里面藏着举世不知的庞大宝藏?
如此一想,顾芝容对于那本书就更感兴趣了,脚步也不由加快许多。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宫女忽地自斜道穿插过来,偏偏这人走路又不带眼睛,竟然一下子撞到了顾芝容身上。幸好她早有防备,朝旁边闪了一下,才没有被撞倒在地上。
采青恼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为以不好好走路?”
那宫女显然是个傻的,被采青一喝斥,登时愣住,呆滞的眼神看了看采青,再看看顾芝容,竟然一句话也没说,一溜烟扭头就跑了,气得采青直跺脚。
顾芝容忍不住笑道:“你跟一个傻丫头计较什么呀,指不定这人也和我们府里的那个傻姑一般,是个傻子呢。”
采青想想也是,自己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于是便释然。然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顾芝容,唤了声:“小姐?”
只见顾芝容柳眉紧蹙,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掌,手心上。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小小的纸条。
采青瞪大眼睛,主仆二人对望一眼。
顾芝容沉吟道:“想必是方才那个傻宫女趁撞到我的那会功夫,塞到我手里面的。”她自嘲一笑,“我们还说人家傻呢。看起来人家挺机智的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纸条。小小的纸面上,笔走龙蛇,铁划银钩,十分的有力度。想必书写之人一定在这方面浸润多年。
只是这内容……
采青好奇地凑过来看,一看之下,差点失声叫了出来,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池塘落水,是我送姑娘的一份大礼,望笑纳。”
采青惊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这么说,赵九小姐掉到池塘里的事,不是大夫人与贵妃娘娘指使人做的,那又是谁做的?”
“宝鉴堂堂主。”顾芝容简短道。她只是讶然,很是讶然。一个小小的民间组织,何以能够买通宫里的人,在偌大的皇宫里随心所欲?
更有甚者,他的此举明明有替她报复赵九小姐之意。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与赵九小姐之间的过节的呢,怎么会如此清楚赵九小姐陷害自己一事?
至此,对于那位华服面具男子的身份更是好奇了。看来,此人不仅神秘,而且深不可测。
顾芝容快速将纸条撕成碎末,抛洒在池塘之中。然后低声叹喟道:“人家送我这么一份大礼,看起来宝鉴堂托付我们运送的东西也要完好无损的送到边关才行啊。”
采青不解道:“对于宝鉴堂托运的东西,难道还不够重视吗?江南四大镖局八大镖头都出动了,这几大镖头身手不凡。水陆兼修,而且这些镖头素来不轻易押镖,小姐却要重金聘他们出山……”
说到这,采青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小姐难道认为……”
顾芝容轻轻摇头:“我有预感,此趟镖关系重大。一定不会那么顺利。不然的话,依宝鉴堂的能力,即便我们不接,也有别家会接的不是?但是他们却偏偏找上我们这一家,死缠滥打的要我们接下这档子生意,依我看,我们的航运能力远胜他家这一点除外的话,就是看中我们的护镖队伍了。”
采青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这么说,有人想劫我们的货?”
顾芝容再度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的预感,或许,到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多想了。”
她说完,故作轻松地朝采青一笑,同时迈出脚步:“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赶到藏书阁去。不然的话,待会晚宴时分,可就没时间过来了。”
采青跟在顾芝容后面,心里面宛如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着,一点也轻松不起来。那么多的神农花,而且还是活的,这可是与黄金平价的啊,换作她是那些匪徒,她也会打劫货的主意的。一夜暴富,谁不想呢?
她想了又想,想得头痛,决定不再想了。不是还有那八名镖头吗?她唯有寄望那颇有名望的八大镖师,到时候千万可别自乱阵脚步,一定要好好护着这趟镖,不要辜负了自家小姐的期望。
她更期望的是,天佑江南漕运,此行顺顺利利,不要出什么蒌子才好。
来到离藏书阁约五十米处,顾芝容停了下来,示意采青在这里等候即可,她到藏书阁里,寻到明空大师要的那本书,办完借出手续,很快就出来。
采青看看四周,想必宫里的人都不太爱读书吧,这个时候的藏书阁稍显冷清,并没有看到有太监或宫女们前来借阅书藉。
但是藏书阁地处偏僻,特别是环绕着藏书阁的那一大片竹林,令采青觉得有些阴森诡异的感觉,看着顾芝容转过了身子,就要朝藏书阁走去,不由唤道:“小姐……”
顾芝容如何不明白采青的担心?她转身又折了回来,附在采青耳边低声道:“采青,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带了木瑾给的匕首过来。还有,我即便是打不过人家,我还可以跑嘛,没什么好担心的,啊。”
采青站在原地,复又看着顾芝容转身而去。那一刻,她心里面的担忧愈发浓重起来,她仿佛觉得,此生好像再也见不到自家小姐了……
顾芝容穿过竹林间的小道,来到藏书阁。
果然是皇家的藏书阁,偌大的二层楼阁,处处画栋雕楹,显示着与寻常人家不同的气派。里面种有兰花名种,正值盛放季节,幽香盈鼻,令人心旷神怡。
负责掌管藏书院的是一名老宫女,叫做青宛,听说此人自小侍候昭敏公主,是昭敏公主的伴读,颇有几分才气。昭敏公主出嫁之后,她并没有跟去陪嫁,而是提出要求,掌管藏书阁。
青宛很喜欢读书的人,见顾芝容前来借书,很是高兴,主动问起顾芝容要借什么书,很快的,就帮她把《医辞》拿了出来。
顾芝容一看,这本书卷面发黄,看起来颇有些年代了。但是整本书却一尘不染,想必这位老宫女很是勤劳,天天擦拭的缘故。
青宛看着顾芝容,满眼都是欣赏:“此书源于前朝,是一位已逝的老太医留下的,听说临终前他将此书留在藏书阁,说是留给太医馆借鉴之用。只是时隔了五六十年,知道这个事的人都几乎死绝,我还是听上一任管藏书阁的姑姑说的。至于这本书,知道的人更少了,记得多年前,胡太医也曾借过此书,却因看不懂里面的内容,很快就还了回来,此后,再无人借过此书。姑娘若能看得懂此书,真是让我大大折服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采青之死
readx;顾芝容有些汗颜,说实在的,这本书并不是她想要看的啊,是明空那个老和尚要看的,她能说自己也沾了一点点那个老和尚的光吗?
“这个……”顾芝容尴尬地笑了一声,“我想先借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青宛很是爽快,手一挥道:“那你就拿回去吧,反正没人想看这本书,你能记得它,算是它与你的缘份,你且拿回去,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看完了归还藏书阁就行了。”
顾芝容原本想着会约定一个归还时间的,没想到这位老宫女居然如此大方,忙向她道谢,又说会好好保护这本古人遗世之作之类的话,方才告辞出来。
青宛看看沙漏,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心里面记挂着晚上的晚宴,便早早给藏书阁落了锁,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顾芝容把书揣在怀里,很是高兴。她没有想过这本书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借到了,枉她昨天晚上还设想出了几百种可能,最后一种设想是:如果藏书阁的人执意不肯把书借给她的话,她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书给偷出来!
她心情雀跃地走着,没有想到,在一处浓密的竹林中,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露出邪恶贪婪的目光。
走出约莫二十米的时候,顾芝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跟踪她。她心里“格登”一下,猛然停了下来,飞速转身朝后看去。
后面空空如也,莫说人影,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她轻轻地吁了口气,转过身来。蓦地,在她的面前腾地伸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扼住她的脖子,朝着一旁浓密的竹林拖去。
顾芝容惊得魂都快没了,想呼救,偏偏脖子被人重重勒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不一会的功夫,脸便憋成了紫红色。
尽管在危难之中,但顾芝容明白。这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避免自己呼救,一出手就掐住她的脖子。而朝着林竹拖去,证明此人早已勘查过此地,选中了这个作案地点。
想想也是。临近傍晚,这个地方越发的人烟稀少,又有一大片竹林作掩饰,一般人想发现都难,可以说,这里算是最隐蔽的作案现场了。
尽管脖子被紧紧勒住,但顾芝容的意识还算是清醒的。她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每每讲到人身安全的时候,辅导员总会教她们这些女生一些防身技巧,一些防狼绝招。虽然隔了这么些年。但有一个狠招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她努力让自己再清醒一些,然后张开嘴,对着勒住她的脖子的那条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那人毫无防备,或是根本没想到顾芝容会来这一招,当即吃痛之下,紧扼着她的脖子的手臂便松了一下。
顾芝容岂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她猛地大吸一口气,然后瞅准那人的档部,狠命地踢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突兀地响起,那人倒在地上。双手捂住档部,面孔扭曲,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顾芝容快速朝那人看了一眼,只见此人一脸的络腮胡子。胖脸,眉毛很浓,还有身上一袭深紫色绫罗广袖长袍,胸口领口纹浅色大团花,两臂及袖角处是彩金大团花,配着白玉腰带。这一身华贵的衣着,肯定是个显贵的主儿,而且还能自由出入皇宫的……
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想必是此人的惨叫声引过来的,顾芝容抬头看去,见前面不远处,不知从哪里涌出好几个彪形大汉,皆黑衣黑裤,黑布蒙面,手上还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朝她这边奔了过来。
顾芝容愣住,心几欲跳出胸膛,难道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杀手?她从来没有想过,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明目张胆的要杀人越货。
“小姐,你在哪?”随着一声呼唤,不远处的竹林间的小径上出现采青的身影,想必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的。当看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她不由高兴地又叫了一声,“小姐!”
顾芝容急道:“采青,快跑!”一边焦急地跑向她,想把她拉开。但是已经迟了,一个黑衣大汉飞奔而至,手起刀落,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刀刃直直地插入采青的后背,采青只来得说一句:“小姐,你快跑……”身子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刷”的一下抽出刀来,采青直直仆在地上,背部的伤口鲜血如喷泉般喷了出来,溅湿了面前的鹅卵石地面。
顾芝容睚眦尽裂,这是伴随她多年的丫环啊,一刀下去就没了……她只觉得胸中熊熊怒火在燃烧,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把藏在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就要冲上去与那个黑衣人拼命。
“你疯了?”有人在她的耳边吼道,身子也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可是此时的顾芝容哪管得了这些,她的眼里全是采青临死前的惨状: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口中溢出鲜血,身下的地面,一大滩殷红的鲜血……
“笨蛋,自不量力,快跑!”那人吼道,然后挟持着她,脚底点地,一纵一跃间,已到了十丈之外。
那人的力气甚大,顾芝容觉得使尽力气也无法挣脱,只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前面的景象快速掠过,很快就到了藏书阁。
那人也不管藏书阁门上的铜锁有多厚重,提着手中的剑狠狠就劈了下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厚重的铜锁竟然经不得他这一剑,被劈成两半,掉在了门口处。
“快进去。”那人推顾芝容进去,然后快速插上横栓,拖着她朝着里面走去。
偌大的藏书阁因关闭了门窗,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灰蒙蒙一片。顾芝容记得这里的书柜按八卦阵的模式摆放,若是外人入得来,必定把书柜撞得东歪西倒,而这人却仿佛对此地相当熟悉一般,拉着顾芝容左转右转,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最里间的一个橱柜前。
他一把拉开橱柜的门,对顾芝容道:“你且先进去躲一阵,待会等那些人走了之后,你再出来。我出去引开他们。”
话音一落,顾芝容便看到磨砂的玻璃窗上人影绰动,没想到这些黑衣人竟然对皇宫如此熟悉,来得如此之快。她也没多想,一把拉住那人,两人快速闪身躲入橱柜里。
橱柜空间狭小,他们紧紧挨着。顾芝容觉得鼻冀处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不由心下一动。
就在这时,外面的窗户玻璃被砸碎,接着有水状的东西被泼了进来,整个藏书阁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烈酒香味。(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机关算尽
readx;顾芝容正暗自奇怪,这些黑衣大汉到底在搞什么呢,难不成有闲情请他们喝酒?
身边的那人却压抑着声音道:“不好!我们得赶紧出去。”
顾芝容怔了一下,就在这一下的功夫,外头已经扔了数十支火把进来。火把遇到烈酒,当即烧得愈发猛烈,兼之周边都是一些易燃的书藉,顿时火苗窜得比人还高,朝着顾芝容等人藏身的地方扑了过来。
“看起来他们不肯善罢甘休,要将我们烧死在这藏书阁里,我们得赶紧走。”那人紧紧攥住顾芝容的手,一边躲着火苗走,一边急促地说道,“我们到大厅正中央去,那里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地底下的密道,我们从那里出去。”
顾芝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他的大手强劲有力,温暖而干爽,一丝丝传递到她的掌心,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甚至有一种即便前面再大的灾难她也不怕,只要他在身边就好的感觉。
两人快速朝着藏书阁的大厅正中央奔去,但是这个皇家藏书阁实在是太大了,两个人急赶慢赶,还不摆脱不了火势四处乱窜的速度,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被熊熊烈火包围着,顾芝容感到一阵阵的热浪迎面扑来,觉得好像连眉毛也快烧着了。
就在这时,屋顶巨大的横梁发出“吱吱”的声音,顾芝容抬头看去,见前方头顶上,火舌不断地舔着木制的横梁,横梁被烧得炭黑,摇摇晃晃的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快走。”那人急促道,拉着顾芝容飞奔着冲过去。他们前脚刚走,横梁就在他们身后直直打了下来,撞在大理石地板上,火星四射。
“好险。”顾芝容抚着胸口,刚喘好一口气,就听到耳边那人大吼一声,“小心!”
顾芝容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就看到一块巨大的黑色物体自头顶处直直坠落下来。她一下子呆住,转身想逃开已是不及。就在电光火闪的一刹那,有人扑上来,护住了她。
巨大的声响在身边炸响。四周灰烬飘飞,扬起尘雾,原来是四周的书架被烧得支离破碎,一个书架叠着一个书架倒塌了下来。耳边,听到那人闷哼了一声。
“你受伤了?”顾芝容急切道。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患难与共,她对于那人不由自主多了一份亲切感,而这一路上他一直护着自己,又让自己对他多了几分信任感。
“没事。”那人似乎擦拭了一下唇角,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很快就站了起来,再不多话,而是就着火光四周查看着。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正厅中央。
很快。他就找到了机关所在,一按下去,正厅中央无痕的地板忽地徐徐朝两旁移开,露出一个洞口来。
顾芝容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怎么也没料想到,地道的出口竟然开在地板上。而这些汉白玉地板在未启之前,严丝合缝,怎么也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她不得不佩服做这个地道的工匠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
那人取了一块木块,取了火,做成火把。然后拉着顾芝容快速奔入洞中。机关开动,复又把洞口合上。
在步入洞口时,顾芝容没有忘记外面的黑衣人,透过火光朝外望了一眼。见外面的人影少了许多,想必是那些黑衣人肯定认为,这么大的火势他们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所以放松了对他们的监视吧。
洞里漆黑一片,有了火把的照耀,四周亮堂许多。顾芝容跟在那人后面。顺着石阶一直往下走。
甩掉了那些穷凶恶极的黑衣人,顾芝容终于可以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来,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藏书阁的这个地方有机关的?”
那人回过头来,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年轻俊逸的脸上,深遂的眼中似隐含着笑意,口气却是揶揄:“我自幼就在这里长大,一个月几乎有半个月在藏书阁里度过,怎么会不知道藏书阁里有机关?”
顾芝容看着那人的脸庞,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你!”
竟然是当今太子。
难怪她方才一直都没有认出来,一则是因为藏书阁四周窗户紧闭,光线太弱,她看不清。二则就是自火场逃出,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与往日那光鲜靓丽的形象相距太远。
“我们得赶紧走,这条密道想必那些人也知道,我们要尽快出去,这才安全。”今日的太子一改往昔狂傲不羁的模样,说起话来有条有理,敛起往昔冷漠的神情,换之是一脸的凝重。
顾芝容点了一下头,跟在他的后面朝里走去。
人刚一松懈下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如电影般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采青,居然一下子就死掉了。她忘不了这位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临死前仍叫着她:“小姐,你快跑。”这位忠仆到死仍记挂着她的安危。
顾芝容心里涌起巨大的悲伤,闭上眼睛,让眼泪流个痛快,反正这个地道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她又走在他的后面,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自她来到这里之后,步步为营,眼泪似已成多余的东西,今天,她才感到,自己一样会心痛,会流泪,会悲伤得不能自抑。
不过,越细想,她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最值得怀疑的是那个络腮胡子男子。她记得他身上一袭深紫色绫罗广袖长袍,浑身皆是刺绣。在大昭国,能穿紫色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并且那人对皇宫十分的熟悉,这从他候在藏书阁的竹林里等着自己,然后把自己拖到竹林里准备非礼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若非对皇宫相当熟悉,敢如此明目张胆吗?又何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
一个身份显贵之人,能自由出入皇宫,兼之对皇宫十分的熟悉,年纪又比皇上还大……
顾芝容的脑海中马上蹦出一个人来:寿王!
听闻这个寿王是宫里一位极不受宠的妃子所出,先皇上来到这个世上。不过这个妃子也是个命苦的,生产的时候身边连个稳婆也没有。好不容易唤了个稳婆过来,偏偏又遇上难产,疼了三天三夜,最后拼命生了下来,血崩而亡。
因难产的缘故,这位寿王自小便落下了后遗症,小的时候好像还挺聪明可爱的,后来渐渐大了,竟还不如小时候,脑子愈发不灵光,书也读不成,先帝起了怜悯之心,一直护在身边,倒也没有受什么苦。后来又给了他一个寿王的封号,吃俸禄,日子过得还行,算得是上一个闲散富贵王爷。
只不过这个闲散富贵王爷有一个不太好的毛病,就是好色,而且还喜欢年纪小的,越小越好。
而她,也渐渐想明白寿王何以会出现在藏书阁附近了。若不是岑贵妃暗中派人跟踪自己,再通风报信给寿王的话,寿王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进了藏书阁,而特地侯在外面,专门等自己出来呢?
现在想来大夫人缘何如此着急治好自己脸上的伤,就是巴望着自己在岑贵妃的寿会上出事,被迫委身于寿王爷,然后独吞自己那一房的万贯家财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枉作炮灰
readx;那些黑衣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很显然,那些黑衣人不可能与寿王是一伙的。毕竟寿王这个当事人都以真面目示人了,他的手下却要蒙面,这不太符合逻辑。再说了,自己一个弱女子,至于让堂堂寿王花费这么多的人力来捉自己吗?
而这个时候,太子突然出现在藏书阁附近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能不能假设一下,那些黑衣人是与太子一块出现的呢?
如果假设成立的话,那些黑衣人明摆着就是冲着太子来的,换句话说,那些黑衣人是追杀太子到藏书阁附近的。而恰恰这个时候,寿王欲非礼自己,自己逃脱魔掌,采青闻声赶过来救援,不想迎面撞上黑衣人,黑衣人怕暴露身份,杀人灭口,一刀扎向采青……
顾芝容停住脚步,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抖得厉害。
这么说,她的采青,就这样平白天无故成了太子追杀事件的炮灰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走在前面的太子听到后面没了脚步声,觉得有些异常,回过头来询问道。
顾芝容猛然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太子殿下,那些黑衣人是你引过来的吗?”
他引过来的?他怎么听着这样的问话有着明显诘责的意味?
他微微侧头,又恢复成本来那种冷漠傲慢的神态,眉毛一扬:“那又怎么样?”
“这么说,我的丫环是你害死的罗?”顾芝容逼进一步,今天,她就是要一个采青死的真相。
他侧过脸去,看向别处:“是,你的丫环是我害死的,谁叫她不长眼睛,好好的路不走,非得撞到那些黑衣人的刀口之上。真是笨到家了。哎,我说你这个丫头看起来还算机灵,怎么教出这么笨的丫环来?再说了,区区一个下等的丫环罢了。犯得着对本太子大呼小叫的吗?”
顾芝容彻底被太子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她指住太子,一字一句道:“是,她是一个下等的丫环,但她也是人。是一条生命,生命何来贵贱之分!再说,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们在府里头相互依靠,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怎么可以如此草菅人命,轻描淡写就把一个人的死轻易的掩盖过去?你是不是居于高位太久了,人生事事顺遂太久了,以至于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即便是一个人死在你面前。你也无动于衷?”
太子慢慢敛起揶揄的神情,狠狠地盯住她,眼中隐隐有愠意浮现。
顾芝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来到这里这么些年,她遇事一直沉着冷静,从不轻易泄露自己的感情,但是今天,因了采青的死,面对间接害死采青的凶手,她实在是无法冷静下来。
还有。她发现自己找错对象责难了。像太子这样冷漠的人,他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吗?掌权者的世界尽是兵戈铁马,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他懂得人间自有真情在吗?前不久她还听到宫里传闻,一个宫女不知什么原因触怒了他,他眉头不皱一下,直接让人拖出去直接杖毙……
她的这番话,怕是对牛弹琴吧?
太子眼睛微眯,透露着狠厉:“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丫环罢了。你竟敢如此对本太子说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芝容连一句话也懒得跟他说,走前两步,夺过他手中的火把,径直朝前走去。她不想跟一个杀人凶手待在一起,多待一分钟都忍受不了。
“你这丫头……”太子拧紧眉头,怒意冲冲地盯着顾芝容走在前面的背影。说实在的,他的一生中,除了太后与父皇,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对他,简直,简直太损他当今太子的颜面了。
可是,当事人根本就不想理他,把他当成透明,越过了他而去。他即便是有一肚子火想发作,也发不起来,只好忍下怒气,万分郁闷地跟在她的后面出洞。
有了前次去码头看货走地道的经验,顾芝容走得很快,很快走到尽头。洞口尽头处,被一大片的荆棘覆盖住,有少许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使到里面亮堂不少。
她看着那些长满了尖刺的荆棘丛,摸出匕首,正寻思着要从哪里下手。他已赶了上来,手中长剑上挥几下,下挥几下,瞬间就将挡在洞口处密密麻麻的荆棘斩个一干二净。顾芝容这才想起,他的剑是削铁如泥的,方才在藏书阁的时候就手起剑落劈开了那里厚重结实的铜锁。
她心里还有气,也不理他,直直穿过荆棘走出洞口。他苦笑一下,还剑入鞘,也跟着走了出来。
乍然的光亮令到顾芝容不由微眯了一下眼睛,她看看四周,见这里是一座山的山脚,四周杂草丛生,皆有半人高,如果有什么人藏在草丛里的话,那绝对是不容易被发现。时值秋意渐近,野草有些发黄,再看过去的话,就是一条官道。
顾芝容心里面一阵欣喜,有官道那就有来往的马车,只要她拦住一辆马车,说自己走迷了路,给些银子,指不定会有好心的人家肯送她一程。
这样想着,真的有一辆马车落入她的眼中。
这是一辆绿绸八宝盖垂珠马车,看起来颇有气派,车辕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正在打瞌睡。
奇怪的是,这辆马车并不是停在路边,而是驶偏官道约莫一丈的距离,好像在等什么人。
顾芝容不管那么多,她只想马上赶回远宁侯府里去。这里一望无际的荒郊野岭,廖无人烟,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孤身一人,身无防身之术,只有一把匕首,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自己的周全。何况,还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呢,不知道他们发现了那个地洞没有,会不会也入了地洞,追了出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
只要能顺利回到京都,她就是安全的。
再看这辆马车,十分的气派,想必是京城哪位显贵人家府上的,又或是那个商贾富贵之家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来往于京城的人,总听过远宁侯府的名号吧?到时候自己报上名姓,托他们送她一程,有重酬,想必他们是肯的。
打定主意,她直直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不远处的大树下,当今太子环抱着双臂于胸前,斜睨着那辆马车,眉头微微拧起,眼底一片深遂的暗色。(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遇见尚武
readx;“这位小哥……”顾芝容行至马车跟前,尽快放轻声音唤道,以免吓着这位赶车人。
但那人显然还是被惊吓到了,猛地一哆索,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抓住车辕,惊魂未定地看着顾芝容:“这位姑娘,是你在叫我吗?”
顾芝容很认真地看了这位赶车小哥一眼,忽地笑了。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小哥长得还挺俊俏的,唇红齿白,春花晓月芙蓉面,即便是穿着粗布葛衣,仍然掩饰不住天然的美。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此人真的是赶车的吗?真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怎么去干赶车这样粗重的活计呢?
似乎猜到顾芝容在想什么,这位小哥显出一丝腼腆来,咬着嘴唇道:“这马车本来是我娘赶的,但是今天我娘病了,起不来,偏偏老太太又要用车,所以我就顶上去了。”
顾芝容点一下头,原来如此。想想也是,贫穷孩子早当家,虽然这位小哥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在农村,很多比他年纪还小的,也当家了。
如此一想,顾芝容便多了一分怜悯之心。
“是这样的,我与家人到悬济寺上香的,半道上马车坏掉了,我与几个姐妹闲着无事,打算上山摘些海棠果,不想竟迷了路,找不到家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出双倍的价钱,你跟你家老太太说一声,顺道载上我回京,好不好?”顾芝容面不改色地编出一堆谎话。
没办法,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被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追杀,逃到此处吧?那样的话,面前这位小哥一准吓得赶起马车就跑。
不远处的太子听到顾芝容滴水不漏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来。
对于这位顾五小姐,他更感兴趣了。
赶车小哥显然是信了顾芝容的话。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面露难色道:“这位姑娘,我家老太太多年来吃斋向佛,颇有一颗慈悲之心。平日里也乐善好施,只是现在这个时辰……”
他抬头望了半山腰处的一座寺庙一眼:“此时我府上的老太太正在上面的普陀寺听面的师父们做早课,一时半会下不来……”
顾芝容方才暗暗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依她在地道行走的时间推算,这个地方顶多算是京城的郊外吧?此地到京城去。最慢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途,脚力快的话一刻钟也就到了。
她很快说道:“这位小哥,我就住在远宁侯府,我是远宁侯府五小姐。既然你府上的老太太一时半会下不来,那你且先送我回府吧。回府后,我自会亲自登门道谢,向老太太说明白整件事情的原由的。”
不管怎么说,京城并不大,里面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是太多。何况上流圈子里经常会举办宴会,联络感情。是以高门府第之间大都彼此相识。即便地内如何的苛刻,对外总是要做足门面功夫的,不然的话,传扬出去,就不用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混了。
正是利用了京城的贵人圈子里的人喜好面子这一事实,顾芝容在看到这辆富贵人家的马车之后,才主动上前,并报出自己的府第,就是赌那人不能不把自己送回远宁侯府。
果然,赶车小哥一听到“远宁侯府”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马上亮了,立即蹦下车来,向顾芝容行礼道:“原来是远宁侯府五小姐,小人真是瞎了眼了。方才冒犯了小姐,请小姐多多包涵。”
顾芝容没有想到这位赶马车小哥年纪虽不大,倒还挺懂礼数的,不由微微一笑:“那就麻烦这位小哥了。”
赶车小哥搔搔脑袋,腼腆道:“小姐,你别一口一个小哥地叫我了。我叫做尚武,你叫我小武就好了。”
顾芝容笑着点头:“好的,小武。”
尚武很爽快地应了,然后转头看看顾芝容的身后,尚还兀自依靠着大树的太子一眼,探询的目光看着顾芝容:“顾小姐,你是一个人还是……”
顾芝容很快道:“我就一个人,你载我一个人就好了,价钱双倍。”
不远处的太子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放下环抱于胸前的双手,蹭蹭几步走到马车前,连矮凳也不用,一步就跨上马车,再不由分说把顾芝容也扯上车来,转头对犹自呆在地上的尚武道:“快点赶车,我们现在就走。”
尚武莫名其妙地看着太子这位不速之客,搔搔脑袋道:“这位爷,我还未回禀我家老太太呢。还有,方才这位顾小姐说了,她是一个人,并不包括你……”
“少废话,要上快上,不想上来的话你这马车爷借了!”太子根本就不想与尚武罗嗦,一边说着一边把马鞭子扬了起来,就要朝马背上抽去。
尚武吓了一大跳,他还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二话不说的,竟然要抢他的马车。他忙道:“上,上,我马上上来!”说完一跳跳上马车。
他看着太子,笑嘻嘻道:“这位爷,您先别生气,好歹让我问个清楚……”
话未说完,面前这位蛮横无理的爷竟然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背上,马吃痛,两只前蹄离地,狂嘶一声,发足狂奔起来。
幸好尚武早有防备,一把抓住车辕,这才没有掉下去,饶是如此,也惊吓出一身冷汗。他狠狠瞪住赶车的太子,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把骂人的话说出口。毕竟面前这位气度不凡,光这气场,就足以吓得人不敢说话。
车里,传来顾芝容镇定的声音:“尚武,还是由你来驾车吧,你技术比较娴熟。还有,要快,没有时间了,再迟的话后面的人可就要追上来了,到时候连我们也救不了你。”
尚武听得莫名其妙,还是顺着顾芝容的意思朝后看去,这一看,吓得又差点掉下马去。后面黑压压一片,竟然有十多二十个人,身穿黑衣,朝他们的马车追赶过来。时值黄昏,夕阳西下,阳光并不是十分的强烈,他仍能感到那些黑衣人手上长刀泛出的森森的寒光。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逃命更重要的?尚武一边暗自懊悔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一时犯了糊涂,接下顾府四小姐的这桩差事呢?以至弄得将自己卷入到这场追杀事件中去了,一边从太子手里取过鞭子,拼命地挥着,恨不得这辆马车能飞起来,好摆脱那些阴森恐怖的黑衣人,以保住自己的小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小武的随身画像
readx;马车毕竟不同于那些单骑,好几次差点被黑衣人追上,有几次坐在车厢里的顾芝容听到车厢外面的铁板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想必是那些黑衣人投掷过来的长刀撞击到铁板发出来的声音,听着令人胆颤心惊。幸好尚武驾车技术还算娴熟,拼命的快马加鞭,沿着山道驶上山去,又不走主道,专挑岔道走,一路颠簸不停,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黑衣人。
到达山顶时,三个人包括马都累个够呛,这时顾芝容眼尖,发现不远处的杂草丛里露出一个屋顶,便指了指那里。三人决定把马车赶到那里,歇会再说。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想他们甩了黑衣人那么远的路程,即便是再追过来,也需要好几个时辰。何况这荒山野岭的,白天尚且看得清上山的路,这一到晚上,黑漆漆一片,想上得山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们可以在这里歇上一个晚上。
走近前来,这居然是一间茅草小屋,颜色与外面生长的野草差不多,难怪不容易被发现。门倒是用一块厚实的木板做成的,很是牢固,一般的野兽也不易闯进来。
门没有上锁,想必这个屋子的主人很是自信,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发现这个所在,并进来一窥究竟。推得门进去,见里面用土砖砌成的大炕模样,上面放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再铺上稻草就凑合着用了。旁边还有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再然后地上是一溜的树桩作成的凳子。简陋是简陋了点,好歹还是个歇脚的地儿,不是吗?
顾芝容倒是没有什么,前世的她父母工作繁忙,顾不上照顾她,就直接把她扔给乡下的爷爷奶奶带。那个年代乡下条件也不太好,垫着破草席,盖着破被子就这么过完了童年的生活。而同村的一些更困难的人家,连破草席都没有。身下就垫着稻草睡觉。
她在屋里寻觅了一阵,在桌底下找出烧了半截的蜡烛,然后又找出一个还能用的火折子,点上蜡烛。小小的茅屋顿时亮堂起来。
然后,她发现尚武与太子的反应好像有那么一些差别。
含着金钥匙出生,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主儿倒是看不到一句抱怨,走进门来。直直就坐到炕上的稻草上去了。而那个“贫穷人家”出身的尚武,立于门口,看着屋里如此简陋的摆设,紧拧着眉头,表情有些呆滞,眼睛在屋里梭巡着,像是在找可以坐下的东西。
顾芝容疑惑地看了尚武一眼:“怎么了,这屋里有什么不对吗?”
尚武这才醒悟过来,忙摆手道:“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只是……只是随便看看。”
太子冷声道:“马车藏好了没有?”
顾芝容忍不住道:“真是奇怪。你自己懂得如何藏匿马车,自己不会去藏啊?小武一个乡下孩子,又没有被人追杀过,哪懂得这些?能不成你太子爷金枝玉叶的,这些活儿不屑于做?”
“太子爷?”尚武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不住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太子爷恕罪。马……马车小人一早就藏好了,还在旁边加了好几垛稻草。一般人看不出来。”
顾芝容翻翻白眼,这位太子爷的气场真是够大的,仅仅一个名号就把人吓得屁流尿流的。
“哎,小武。你这个还真是个死心眼啊。”顾芝容一本正经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是骗你的?这位根本就不是太子爷呢?”
“不是太子爷?”尚武莫名其妙地看着顾芝容,想了一下,慌忙摆手道,“顾小姐。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谁敢冒充当今太子,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太子看了顾芝容一眼,再把目光落在尚武身上:“你姓尚?”
尚武忙点头道:“小人姓尚,单字一个武。”
太子想了想:“那兵部尚书尚岸与你是什么关系?
尚武万分讶然地看着太子,他没有想到,单凭一个姓,太子爷就能联想到当朝重臣兵部尚书。他磕了一个头,道:“当朝兵部尚书尚岸是小人的亲大伯。”
“哦?”太子的兴趣显然被提了起来,“既是亲大伯,缘何他没有提携于你?”
尚武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惭愧:“是小人无能,入不了尚书大人的眼。”
太子神色不变,唇角却微微扬起。他早就听闻兵部尚书尚岸为人刚正不阿,不循私情,看起来还真的是这样。
“你且起来罢。”太子挥了挥手。
尚武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太子,垂着头战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忽然,一声轻响,居然从袖袋里掉出一卷画卷来。
尚武神色大变,慌忙弯腰要去拾起来。却不料想顾芝容的身手更快,一下子就捞到了这幅画卷,笑嘻嘻道:“小武,怎么出门在外的身上还带着一副画卷,难不成是你心上人的画像?”
太子在前,尚武哪敢硬夺回来?被顾芝容这么一问,脸上更是尴尬,“这个是……”半晌也没再说一个字来。
一整天都与这个可恶的太子在一起,顾芝容郁闷得要死,如今偶然地拾到一副画,捉狭心态驱使下,便想好好捉弄尚武一番,排解一下心中的抑郁之气。
她笑嘻嘻地看了小武一眼,见他神色异常紧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是心事被人窥破,显得难为情,于是一边打开画卷一边说道:“哎呀小武,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待我替你把把关,看看这位姑……”
“娘”字哽在咽喉中,顾芝容震惊地自画像中抬起头来:“小武,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手中的画卷,画的明明就是自己,栩栩如生,与真人相差无二。
尚武把头垂得低低的。
顾芝容蹙紧柳眉,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自己与面前这个尚武相遇的情景。她从密洞逃出来,正想着到一旁的官道上拦辆马车回去,这个时候就看到了尚武与他的马车,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世上巧的事情不会太多,其余的都应该是阴谋。
她已经能够确定,那个欲对她实行非礼的紫袍男子寿王是岑贵妃指使的,而岑贵妃是大夫人的亲外甥女,也就是说,大房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二房呢,吃了那么大的亏的四小姐肯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吗?
顾芝容猛然抬起头来,盯着尚武,一个字一个字道:“你是我四姐姐派来的?”
尚武把头垂得更低,不敢去看顾芝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太子受伤了
readx;顾芝容敛了笑容,看了旁边的太子一眼,略一思索,走到尚武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跟我到那边去,我有话要问你。”
不料太子却站起身来,径直收走了尚武手中的画卷,看也不看,就拢入袖中:“不过是区区一幅画罢了,天底下这么多人,总有相似之人,指不定人家心仪的姑娘就是长得这副样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语气里丝毫不相信画里的姑娘就是她的。
顾芝容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面前这位蛮横兼跋扈的太子爷也不那么讨厌了。
顾四小姐要害她,这本是远宁侯府内宅的事情,如今却当着当今太子的面捅了出来,无论如何都会让远宁侯府脸上无光。倘若此事传扬出去,出了两个名门淑媛的远宁侯府竟然发生姐妹相残之事,远宁侯府就别想在京城里混了,更别说还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了。
顾芝容知道太子是在帮她,他断然否决画像上的人是她,也就是说,同时他也否定了这事是顾四小姐做的这一事实。换句话说,远宁侯府问鼎太子妃之位不会因此事受到任何阻碍。
顾芝容朝太子投去感激的目光,不管太子出于何种目的,他这样做,等于挽回了远宁侯府的声誉,她应该感谢他才是。
太子踱到尚武面前,冷声道:“方才本太子替你把过关了,这位姑娘不行,不适合你。下次要找媳妇看准点。”
顾芝容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让尚武闭嘴。
尚武惊得腿都软了,即便是一个傻子,也看出了这其中的不寻常。他忙道:“小人明白,小人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顾芝容微蹙了一下眉头,方才太子的话…..她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说什么“这位姑娘不行,不适合你,下次要找媳妇看准点”,她有这么差么?
不过。这个太子素来冷漠,以自己为中心,兼之嘴贱,她也懒得跟他计较。既然太子替她掩下此事。那么这件事情便不能再追究了。她看了看四周:“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可惜她翻遍了整个小屋,也没有找到一点点可以充饥的东西。毕竟这间小屋荒置得太久了,桌椅上都积了厚厚的灰尘,而小屋的主人想必近期不会回来,所以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
这个时候。外出寻找食物不算是上上之策,毕竟大家的心里面还有黑衣人的阴影,指不定他们正缓慢上山,如果遇到他们那就糟了。
“那……就早点歇下吧。”尚武殷勤地奔过去,替太子将炕上的稻草铺得再平整一些。他暗自摇头,太子平日里过的可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却要过这种连一般人家都不肯过的穷苦生活,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太子受不受得了。
太子却径自屋里屋外进进出出,从屋后抱一大捆稻草进来,铺在地上。然后又再出去,又抱一大捆进来。
尚武看得有些迷茫,他也忙跟了出去,学太子的模样抱一大捆稻草进来。堂堂太子都在做苦力,没理由自己一介小人在旁边看热闹吧?
很快的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尚武还以为这铺在地上的稻草是给顾五小姐睡的,他正寻思着今天晚上他要在哪里打个盹什么的,就听到太子对顾五小姐道:“你睡炕,我睡地上。”
尚武惊讶得嘴巴几乎合不拢,堂堂太子爷竟然要把最舒服的炕让给一个小小侯府的五小姐睡。而自己睡地上?他没有听错吧?
接下来太子的话令他更是震惊,太子看了他一眼:“你睡地上吧,今晚我值守,若有什么情况我会马上通知你们。”
尚武慌了。忙摆手道:“太子爷,这可使得,你睡这好了,今晚我值守。我这人嘛,不大喜欢睡觉,在家的时候也没有怎么正经睡过觉。”
他转头道:“顾五小姐。太子爷就托付给你了,好好照顾太子爷。”
“我照顾他?”顾芝容不满地看了太子一眼,“他有手有脚的,需要人照顾吗?再说了,我睡得可沉了,雷打不动,别指望我。”
太子有些忍俊不禁,难道这位顾五小姐的意思是,自己睡得像头死猪吗?
顾芝容也不管那么多,上了炕,马上躺了下来,身子侧向墙的那一头,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尚武请太子就寝的声音。再然后是尚武走出门外的声响,想必是出去值守了。
奔波了一天,顾芝容也是累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尚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屋里烛火昏暗,她看见尚武半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急,嘴里正不停地喊着“太子爷!太子爷!”而被他扶起,半靠在他身上的太子,脸色异乎寻常的绯红,嘴唇微微的一闭一合,显然在说着梦话。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了吗?”顾芝容赶忙下炕,帮他扶住太子。
尚武焦急道:“我也不知道,半夜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屋里传出奇怪的声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过来查看,原来是太子爷在梦呓,而且非常不对劲,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发抖,梦呓?
作为一名医者,顾芝容很快就想到了有可能是高热引发的梦呓,她快速把手覆在太子的额头上,果然,烧得发烫。
“太子现在发高热,情况不太妙。”顾芝容快速说道,心里面终究有些疑惑,想那太子年纪轻轻,身体安健,何来高热发得如此凶险?
猛然间,她似想起什么,让尚武赶快把桌子上的蜡烛拿过来,自己则轻轻翻转到太子的背部。
果然,蜡烛下太子的背部衣衫有一道明显的焦黑,宽而广,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想必是在藏书阁的时候,为了救自己而被砸到的。
顾芝容又想起当时烧焦的书架倾覆下来的时候,太子闷哼了一声,接着她还嗅到了血腥味。难道说,太子是被倒下来的书架砸伤并吐了血吗?
顾芝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是钦佩。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带着她满山跑,他难道是铁人么?
顾芝容让尚武把太子翻转趴伏在地上,免得压住伤口。然后,她用匕首轻轻割开他的衣衫,露出背部的伤口。
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退热
readx;他的背上,一条将近黑色的灼伤痕迹深嵌其中,中间皮肤已经焦黑,周边呈深紫色,兼之捂了一天一夜,伤口磨擦破溃,有血水渗了出来。不仅如此,由于伤口长久未经处理,已成感染之势,这才引发全身高热,梦呓,说胡话。
灼伤并不可怕,最麻烦的是感染引发的并发症,倘若一直高热这样不退,引发全身器官衰竭,那就真的难办了。
顾芝容首先想到的当然是青霉素,先用青霉素之类的抗生素先消炎,防止再度感染,再对症下药,用药粉外敷创口,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青霉素之类的抗生素,而自己身上带着的都是一些治外伤的药,对于烫伤并不适用。
顾芝容当机立断,不管怎么样,先把烧退下去再说。
“你找找看,看这屋子有酒没有?”顾芝容快速道。
“酒?”尚武莫名其妙,“要酒做什么?”
“你先别问,你尽量去找,最好能找到一些,要快。”顾芝容焦急道。
尚武不敢多问,他忙奔到屋角一个破旧的橱柜里乱翻一阵,还真的被他找出一壶酒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顾芝容:“顾五小姐,你是如何知道这屋子里一定有酒的?”
“快拿过来。”顾芝容道,“这很简单,这是狩猎的猎人居住的屋子,猎人一年到头在山上打猎,而这山上的气候较之山下冷了许多,储藏几坛酒既可解渴,又可暖身,再就是壮胆。而且这酒,必须是烈酒才行。”
尚武不住点头,方才他开坛子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香冲了出来,呛得他都快醉了。他自认一向酒量不错。也常与那些狐朋狗友到酒肆饮酒,待闻得这坛中这酒味之后,方知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烈酒,熏也能把人给熏醉。
顾芝容把坛子凑到鼻冀下闻了一闻。赞道:“这个刚刚好。”她又让尚武把桌上摆着的两只都缺了一角的青花瓷碗拿过来,倒满整整两碗酒,然后看看四周,见树枝做成的窗子边上挂着一条发黄破烂的毛巾,也一并让尚武取过来。
她把破烂的毛巾撕成几下。长短大小刚刚顺手好用,然后放到碗里浸湿。尚武看得一头雾水:“顾五小姐,你要做什么?”
“给他降温,他全身烫得吓人,再不赶紧退热的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顾芝容道。
尚武搔搔脑袋:“降温不是用毛巾沾水吗?我记得小时候我娘是这样给我退热的。”
顾芝容看了他一眼:“现在外面黑乎乎一片,你能找得到水源吗?再说了,用水降温没有酒精快。”
顾芝容站了起来,指住趴伏在地上的太子,对尚武命令道:“你过来。把他的衣衫除去。”
“什么!”尚武惊跳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瞠目结舌地望着顾芝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这位顾五姑娘为什么要他这样做。
顾芝容踢他一脚:“快点,再迟的话太子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见面前这位顾五小姐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尚武不敢不听。毕竟躺在地上的这位可是千金之躯的太子爷,万一有什么闪失,让太子死在自己手上的话,那真是连祖坟都要被刨出来了。
本来他想,可不可以到山下的村落里寻当地的土大夫。来救治太子。可是又想到那些手持钢刀,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他又退缩了。反一太子没有病死,反倒被他引那些黑衣人上山。以至送了性命的话,这个责任他担待得起吗?
他一边想着,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把顾芝容交待的做好了。
或许是长年练武的缘故,太子的肤色呈浅表色,精壮绷实。并非与一般富贵公子的那种白皙松垮,这着实大大出乎顾芝容的意料之外。
而且,在腰部以上的位置,还有两道伤痕,或许是因为灵丹妙药的缘故,这两道伤痕痕迹又褪成淡淡的颜色,但其纹理走势,仍让顾芝容这个内行人看得胆颤心惊。
她一直以为太子住在深宫之内,身边一大堆的羽林卫保护着,旁人难以靠近,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受伤,而且伤得还不轻,从伤痕来看,足以致命。
她有些好奇这位尊贵的太子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了。
刻不容缓,顾芝容马上行动起来。让尚武扶住太子,不要让他乱动。然后,用沾了高度烈酒的毛巾依次擦拭太子的手心、脚心,抬起他的手臂擦拭手臂内侧与腋窝,最后再擦拭四肢与背部,当然,要尽量避开背部的伤口。
顾芝容专心致志地尽着一个大夫救死扶伤的职责,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尚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是京城人,陆陆续续也听说过关于这位远宁侯府五小姐的一些事情,明着暗着褒义贬义都在说这位顾五小姐大胆的。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位深闺小姐的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这可不是普通的肌肤之亲了啊。
终于,顾芝容察觉到他呆滞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尚武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尴尬道:“还是…...还是我来吧。”
顾芝容疑惑地看着他,初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待明白过来之后,白了他一眼,抬起头来,打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道:“在想什么呢!我是大夫,救人是我的职责,换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尚武的脸“刷”地红了,虽然他也知道病人在大夫面前,是没有**的,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心里面觉得怪怪的。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隐隐的感动。
他乃一介草民,命如草芥,即便是生了重病,也没钱医治,只能自己扛着。他没有想到,堂堂远宁侯府的千金小姐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分贫富,不分贵贱,只要是病人都要救治,他对于拥有这样高尚情怀的顾五小姐感到敬佩,并暗暗发誓,以后顾五小姐若有事,他一定拼尽全力,帮助她,以报答她今日真诚待他之情义。
顾芝容擦拭完毕后,取来太子的衣裳替他盖上,对尚武道:“小武,我们先替他把衣裳盖上,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这酒精也该蒸发得差不多了,而体内的热气经血流循环又被带到皮肤表面,到时候我们再用毛巾沾酒再擦第二遍。如此重复几次,太子的高热很快就能退了。”
尚武点头,对顾芝容这种新方法很是认同。
顾芝容站了起来,透过窗外看着黑漆漆的外面:“我们且在这里留一夜,帮太子把高热退下去。待明天天一亮,就得马上下山给太子找大夫去。太子这伤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我怕会出事。”
尚武皱着眉头道:“可是那些黑衣人肯放过我们吗?指不下他们在山下候着我们了。”
顾芝容回过头来,看看太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不怕,我有办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该怎么喂药
readx;第二次替太子擦酒精的时候,尚武主动接过这个重任,顾芝容也着实有些累了,便把擦拭的几个部位,以及擦拭要点一一说与他听。尚武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擦拭得也像模像样。
顾芝容想起方才经过墙角的时候,随意瞟了一下,好像角落里放着好几捆鱼腥草。这种草药性寒凉,归肺经。能清热解毒、消肿疗疮,还具有抗菌、抗病毒、提高机体免疫力的作用,如今在这荒山之地,又是深夜,要出去采草药已是不可能,唯有拿这个顶当一下,希望能稍微控制一下太子的病情。
顾芝容很快把鱼腥草翻出来,刚好尚武抬起头来,看到她手里的草药,他也识得这种草,于是道:“顾五小姐,你拿这草药是要煲水给太子爷喝吗?我刚才在外面守夜,绕这个屋子走了一圈,发现在屋外有一条小溪流,正好可以取了水煲药。”
顾芝容大喜,忙取了火折子跑到外面去看,果真是有一条小溪流,浅浅的,在溪流边上的石壁上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泉眼,溪流里的水正是从这个泉眼里喷流出来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个猎户小屋除了床、桌椅之外,连个水缸也没有。她当时还奇怪来着,想着住在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怎么连个生活必备的水缸都没有,原来这屋后就是一个天然的水缸啊,那里用得着再买一个储水的东西呢?
顾芝容很快又折回屋去,在桌底下翻出一个旧得看不出模样来的陶土罐子,拿到屋后的小溪洗干净,然后把鱼腥草塞满一罐,装上水,再点上柴火,把罐子架在火上烧煮。
不一会的功夫,水烧开,草药的味道便飘了出来。熄了火。把浓浓的黑乎乎的药汁倒在碗里, 放到窗子边上摊凉。
待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喂药了。这个时候,尚武也已经帮太子擦拭了两遍。累个够呛,正在一边歇着。见顾芝容要喂药,便又走过来帮忙。
顾芝容让尚武把太子扶好,然后用汤匙舀了一小勺,喂到太子的嘴里。不知道是不是鱼腥草独有的腥臭味刺激到了太子。昏睡中的太子头在晃来晃去的,就是不肯喝药,喂到嘴边的药全顺着嘴角洒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顾芝容不由有些急了。
尚武忙道:“我来吧。”他拿过汤匙,凑到太子的唇边,好声好气道:“太子爷,喝药了,快张嘴啊。”
只可惜,饶是他怎么温言温语,昏睡中的太子也不肯买他的帐。顾芝容看得一阵无语。一把夺过汤匙:“哪有你这样喂药的,我来,你负责把他的嘴撬开。”
尚武瞪大眼睛:“什么?!”
“听不懂啊?”顾芝容没好气道,“不撬开他的嘴,怎么把药喂进去?要是这药喂不进去,他这病就好不了。你是要撬开他的嘴,还是让他的病好不了,选一个吧!”
尚武搔搔脑袋:“我可不可以不选?”
顾芝容白了他一眼:“随便你,到时候太子死掉了,你。包括你尚氏一族也脱不了干系。”
尚武无奈道:“好吧,我选第一个。”
尚武把太子的嘴撬开之后,这就好办了。顾芝容让尚武抱住太子,呈半卧状态。自己则快速捏住太子的鼻子,把一碗药全从他的嘴里灌了进去。
尚武张大了嘴巴:“顾五小姐,你不是说要喂药的吗?”
顾芝容也不说话,手掌避开太子背部伤口,不轻不重拍几下,似要咳嗽的太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竟然十分听话的就把药全咽下去了。
尚武十分惊讶地望着顾芝容。他记得自己家里弟妹小的时候生病了,母亲也曾灌过药,但是小孩子都是又哭又闹的,到时候药也没灌进去几滴。没想到面前这位顾五小姐的手法竟然如此娴熟,顺顺利利就把一整碗的药给灌进去了,而被灌药的那个人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顾芝容拍拍太子的脸,不忘表扬他一句:“真是个乖小孩。”
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到尚武的眼睛都熬红了,便说道:“小武,你到炕上歇息去吧,我们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把身体累垮了可不行,你可是要负责背人的。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睡过一觉,接下来就由我来值守吧。”
尚武打了个呵欠,想想也觉得顾芝容说得对,要对太子尽忠以后多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何况,他们明天要下山,不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养好体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太子爷。
他想了想,又帮着把太子抱到炕上,自己则在地上铺着的稻草上睡。他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功夫就睡沉了过去。
顾芝容上了心,连连出去在四周巡视了好几遍,见没什么异常情况,便又折回屋里来。
残灯如豆,映得屋里昏暗一片,屋里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顾芝容走过去,伸出手来,覆上太子的额头,额头上一片冰凉,看起来情况要比她想像中的好许多,或许是太子自身体质好的缘故吧。
她索性蹲下来,细细打量太子一番。
这位天之骄子褪去平日的狂傲,如今安安静静的,十足像个乖巧的婴儿,令人的内心也柔软起来,忘却了他曾经的刁横跋扈。
这是顾芝容第一次如此的近距离观察他。其实,这位太子爷不仅长得不错,甚至有点俊美过头了。即便是他趴着睡在炕上,她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但脸部无以挑剔的轮廊曲线犹如刀刻般深刻,使人过目难忘。
幸好她的实际年纪已过了花痴的阶段,否则的话恐怕也像大昭国的少女们般,难以自拔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他在沉睡着,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般覆下来,把脸睑遮盖得严严实实。她很好奇一个大男子怎么会长着这么长的睫毛,特别是像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真是怪异中的怪异。
这不会是假的吧?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的睫毛处碰了一下。
然后不禁失笑,她没有想到他还能激发出她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来。
松懈下来的她终于可以想想先前发生的事情。其实,她心里明白,采青的死是一个意外,也怨不得太子。只是这位淡漠冷血的太子爷说出的如此漠然的话刺激了她,所以她才会很生气。
如今细细想来,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也不过如她们一样,都是受害者。他也不想被人追杀,也不想连累到她们。想他一个堂堂太子,竟然被人追杀得四下逃窜,如此狠狈不堪,身上伤痕累累,这真的是太子过的生活吗?
或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做为一名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也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山下遇人家
readx;蓦地,太子倏然睁开了眼睛!
顾芝容吓了一大跳,手还停留在他的眼睛上,想退开已是来不及。他突兀地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动作迅捷,尤如闪电般,他那张轮廊深刻得让人看了第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的脸庞就到了她的面前,近若咫尺。
他的嘴唇在轻轻地动着,声音却是小不可闻,似是喃喃自语。顾芝容与他相距太近,好不容易才听清楚,原来他说的是“母妃”。
顾芝容蹙眉,她记得太子的母妃就是皇后娘娘,虽然贵为一国之母,但是天妨红颜,在太子年幼的时候就病故了。皇帝重情,此后帝后之位一直悬空。即便是后来凉国公主入宫,也未能问鼎皇后宝座。
此时,顾芝容从他一声声对母亲的呼换中,听出他对早已亡故的母亲的殷殷思念之情,她不禁动容,竟没有想到的是,冷硬如他,竟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竟也会如此恋母情深。
是不是每一个坏孩子都有一个残缺的童年呢?
但是这位太子可不是一般的坏孩子,他还掌握着上位者的生杀大权,自己得防备着点。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略微动一动,反而被抓得更紧。她索性不动了,去看太子的眼睛。她发现太子的眼睛虽然睁开着,而且对着他,但是目光呆滞无神,没有凝聚力,她可以肯定,此人此时一定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于是,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柔声道:“睡吧。”
太子似乎不肯睡。
顾芝容不由有些着急,她知道睡梦中的人,一旦抓住什么东西的话,会抓得死死的。如果第二天被尚武看到太子紧紧抓住她的手,那不成天大的误会了?
于是她想了想,道:“姐姐给你唱首催眠曲吧?”她轻轻柔柔地唱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姐姐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不知道唱了几遍之后,顾芝容忽然想到这首催眠曲是小时候妈妈经常唱给自己听的,如今那旋律,还有妈妈特有的婉转韵味的嗓音仿佛还响在耳边。哦,自己的前世……
顾芝容甩了一下头,注定回不去了,不能再想了!
她再去看太子,见不知什么候太子已经闭上了眼睛。睡得甚是安稳。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慢慢抽回自己被紧握住的手,走到外面又再巡视一遍。
第二天尚武醒来的时候,天已微明,顾芝容已经煲好了一瓦罐的药,倒在瓷碗里放在窗边摊凉着。
有了第一次灌药的经验,这一次别喂药也就快多了,太子也很是配合,不一会的功夫,一碗药便全喝了下去。顾芝容又摸了一下太子的额头。高热虽退,但低热仍然反反复复,那是背部伤口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
顾芝容看看外面道:“那辆马车目标太大,不能再用了。你背太子,我们走下山去。待到了山下,我们先找一个废弃的农庄先安顿下,再找大夫来给太子看病。现在风声紧,指不定那些黑衣人在各个官道的路口设了埋伏,我们切不可鲁莽行事。”
尚武不住点头:“顾五小姐说得极是,保护太子的安全要紧。”
商议完毕。二人简要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稻草拢总放到屋外,碗罐依样放回原处。顾芝容想了想,用炭代笔。撕下一片窗户纸,简要写了几个字,无非是多谢这屋子的主人的意思,然后留下一锭银子。信与银子掩到了炕上的稻草下,免得被擅自闯入者拿走。
做完这一切,尚武也已经把太子背了起来。他觉得有些奇怪:“顾五小姐。太子的高热已经退了,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顾芝容眼珠一转,踢了他一脚:“高热退了,但是病情还是会反复的,哪能这么快就好得了?好了,别磨蹭了,我们快走吧,趁着天未大亮的时候好下山,再迟些的话,那些人该上山来抓我们了。”
尚武于是不再说话,他年轻,身体好,有的是力气,毫不费劲的就把太子爷背了起来,走到门外,顾芝容把木门掩好,二人便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山下走去。
约摸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走到了山脚下。一路上顾芝容他们出于安全考虑,不从主要的山路下山,专拣一些弯弯曲曲的小路,即便如此,顾芝容也累得气喘吁吁,何况尚武还背着个大活人呢。终于走下山来,他也觉得吃不消了,叫住顾芝容道:“顾五小姐,寻个地儿歇会吧。”
顾芝容点点头,她正好要去办些事情。于是她朝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约莫五十米处有一座小村落,便招呼尚武过去。
这是一座破败的村子,土砖砌成的房子,跟四周杂生的野草一样的枯黄,泥砖房也是东一户,西一户零零散散,毫无规律地分布着。此时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呔声,显然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沉睡当中。
顾芝容微微皱眉,按理说,农村的人活计多,很多人都是天未亮就起来劳作,一直做到日落西山方才回家。而此时天已大亮,整条村子的人居然还没有起来劳作,可想而知这村子有多寂廖了。
顾芝容一边想着,一边走入村子。这个时候,他们刚好走到一户院子稍微大一些的人家屋子面前,而恰好这时候,有人“吱呀”一声开了门,随后一盆水就泼了出来。顾芝容他们早有防备,早早收住脚步,饶是如此,也把泼水的那位大娘吓了一跳,探了探头,走了出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两只手在身上围着的围裙上搓了搓,颇为不好意思道:“这个……真是对不住了,你们多担待。”
顾芝容看看地上的一滩水,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娘,我们是到京城投亲的,走岔了路,盘缠也差不多用光了,连马车也卖了,如今我大哥又病着,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随便给点东西填填肚子,我们也有力气继续赶路。”
身穿葛布的老大娘很认真地打量了顾芝容三人一番,见他们身上的衣衫质地柔滑,显然不是她们这等贫苦人家穿得起的。又见此三人一脸疲惫,其中一人还背了个看起来好像昏迷过去的人。乡下人性子纯朴,对于外乡遭难的人都会伸一把援手。于是很爽快道:“这有什么,快进来,快进来吧。我正在给我那孙儿熬玉米糊糊,你们也进来吃一碗吧。”
顾芝容道了谢,与尚武一同进了老大娘的屋子。
屋里果然在煮玉米糊糊,整个院子都飘散着香甜的玉米的味道。老大娘很是热情,分别给他们二人一人盛了满满一碗的玉米糊糊,还把自己的孙儿叫出来,腾出炕来给他们安置太子。
顾芝容一边和祖孙俩一起吃着玉米糊糊,一边顺便问起这个村子如此败落的原由。
老大娘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实不相瞒,本来我们这个湘芋村初初也有二百多人,也算是大村子了。一直以来,日出而作,日暮而归,地里种些粮食及瓜果疏菜什么的,生活上也算是过得去。两年前,这里忽然来了一帮人,说是在村子附近的山上发现了金矿,然后开窑挖,并在当地招募壮丁,报酬丰厚,每个月十五两银子。你们想想,十五两银子啊,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们的月银也不过五两。所以一下子全村年轻力壮的小伙去了大半……”
听到这,顾芝容忍不住插口道:“挖金矿?朝廷不是明令禁止私自开采的吗?”
历朝历代,金矿开采权一直都是官府垄断的,民间是绝对不允许开采的,即便是有人私底下发现了矿脉,都要上报官府。当然,如果不想报官府也成,自己留着开采的话,那都是偷偷进行的,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开采金矿的确有悖常理。
老大娘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些人就是朝廷派来的人啊。官文什么的都有,还挂出来让人看呢,那上面的印章,可清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顾芝容点点头,表示无疑惑,示意老大娘再往下说。
老大娘吃完半碗玉米糊糊,又夹了一把自己腌制的酸菜,吃了下去,抹抹嘴,方才继续说道:“很快的,第一批的人做满了一个月,真的托人带了银子回来,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耀得人眼红。于是村子里没赶上第一批去的人,在第二次招募的时候全去了,包括我那个唯一的儿子。”
说到这,老大娘抹起了眼泪。
尚武大惑不解:“这位大娘,你儿子能被招去,这是好事啊,一个月十五两银子啊,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第一个跑了去。”
尚武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老大娘没忍住,一下子啕然大哭起来,把尚武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儿啊,娘对不住你啊。如果娘不让你去的话,你也就不会把自己的命给挖没了。还有,我那个好端端的儿媳妇也不会爬到山顶砍樵,摔下来人就没了……”老大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带着她那五六岁的孙子也一并哭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投名状
readx;顾芝容与尚武对望了一眼,毕竟这位老大娘说得没头没脑的,他们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劝慰,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老大娘终于止住悲声,把孙子搂在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顾芝容与尚武一眼,抹了把眼泪道:“瞧我这个老婆子,说哭就哭的,让两位见笑了。”
尚武忙摆手道:“不会的,老大娘,是我一时口快,触及老大娘的伤心事了。不过大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竭尽全力,责无旁贷。”
顾芝容点头道:“大娘你说说,你的儿子是怎么没的?”
老大娘省省鼻子,缓了缓情绪,方才说道:“我儿子是第二批入的窑,没几天,就传来消息,说是窑塌了,里面的几百人通通被活埋。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村子里的人哪里肯信?我老伴就纠集了十几个人,拿了铁锹过去,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儿子带回来。可是,我老伴连同那十几号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尚武大吃一惊:“又没了?”他搔搔脑袋,“这倒是奇了,这人好好的,怎么去了就没了呢,难不成迷了路,回不来?”
老大娘摇摇头:“我们这些住在山脚下的人,靠山吃山,上山打樵时,好几天都回不来,迫不得已在山里头过夜,都是常有的事情。这山路可比去矿窑的路难走多了,怎么也不见说迷路的?”
顾芝容沉吟道:“这真是奇怪。”
老大娘继续道:“这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后来就慢慢有传闻出来,说是半夜的时候听到被大石块封死的窑洞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凄惨的哭声,还有人见鬼了,说是看到窑洞附近经常有一个个白色的影子飘来飘去……至此后,村子里的人,包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不敢到窑洞那边去了。即便是要途经那里,也要绕道走。”
“真的闹鬼了吗?”尚武觉得脊背冷嗖嗖的。
顾芝容却把眉头蹙得更紧。她觉得世上根本无鬼。但凡渲染有鬼的,绝对是在掩盖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那个矿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利用挖矿给付的高额劳工费,引诱附近几条村子的大量青壮丁去窑洞。然后又说窑洞塌方,将大量青壮丁困在窑洞里,再后来,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去窥探他们的秘密,借口说闹鬼。吓走那些好奇的村民……
把一系列奇怪的事情串连起来,最后,顾芝容把所有的疑点都聚集在“矿洞里到底在挖什么”这个问题上。如果说仅仅是挖金矿的话,其实无须进矿这么多人,毕竟金矿的提炼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而这些人是不必要进矿洞里面去的。
要是矿洞里挖的不是金矿,而是铁矿石呢?
这样一来,情况就不同了。铁矿石提炼出来之后,用来作什么呢?最直接的用途就是可以用来打制武器,而打制武器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还要保证不能够被发现……
顾芝容的神色凝重起来,好端端的打什么武器呢?一旦牵扯到兵器的私铸,就与起兵造反脱不了干系了……
趁老太太领着她的孙儿去厨房洗手的当口,顾芝容压低声音问尚武:“今后你要怎么打算?是继续替我四姐姐卖命还是跟着里面的那位?”
尚武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他与远宁侯府四小姐合作,当然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若说是从长远打算的话,当然是跟着太子最好不过了。 一则他有了救了太子爷性命这一张王牌在手,太子也会记住他这个人,进入太子的行宫为幕客也会畅通无阻。第二他自认为也算是读过书的人,做为族里的男丁,一直就有光耀门楣的想法。他的大伯 ,也就是兵部尚书尚岸,一直是族里的骄傲,也让大房那一边出尽了风头。所以。他也希望能跟着太子爷,从此踏上光明的仕途。
顾芝容何等冰雪聪明,仅从他低头沉吟不语中已窥探出他的全部心思。她微微一笑,凑近一步,继续压低声音道:“如果你决定跟着太子的话,我就给你一份投名状。作为你入幕太子幕僚的礼物,你看如何?”
尚武疑惑地看着顾芝容,一是暗暗心惊自己的心思怎么就被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给看破了?二是自己正冥思苦想而不可得,面前这位看起来手无缚之力的小姑娘真的能够替他送太子一份大礼?
不过,他看到顾芝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联想到与她不过相处一日,这个小姑娘的不寻常之处他倒是看了个十成十,不由自主的就听了她的主张,同样压低声音问道:“顾五姑娘,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顾芝容索性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一阵。尚武一边听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讶异。最后,他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顾芝容道:“你确定?”
顾芝容摇摇头:“我没有说百分百确认,但有五成把握,要不要这个机会,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机会便是如此,稍纵即逝,只要够大胆,紧紧把握住,便能平步青云,仕途无量。
尚武咬咬牙:“好,待我们三人回到京城,我一定向太子爷奏明此事。反正我尚武落魄一生,我就与老天爷赌一把,看我到底能不能够翻转命数,时来运转,从此扬眉吐气,为我尚氏家族添光。”
顾芝容笑笑,低声道:“你会的。”
这个时候,老大娘领着孙子回到了屋里,顾芝容说,如此叨扰人家,实在不好意思,于是取出一个荷包来,里面塞了一些碎银子,递给老大娘。农村人朴实,对于一饭一食并不那么计较,初初不肯收,但经不住顾芝容的说道,便收下了。
顾芝容记得方才在院子外面站着的时候,曾看到院子里面拴着一辆驴车,便询问她是否可以借以一用。
收了碎银子的老大娘什么事都好商量,而且她又认定了顾芝容这一行人都是好人,所以当顾芝容提出借她家里最值钱的驴车时,她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而且,还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孙儿给顾芝容驾车。
顾芝容笑着说道:“这位大娘,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家,驴车就是你们谋生的全副行当,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的驴车的,不会让你的驴太劳累的。我只不过到外面兜一圈,很快就会回来的。”
尚武有些莫名其妙:“你要到外面去?去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