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抵制大会
现在的周复生今非昔比,就算蔡风行还在,也不敢来惹周复生。蔡家三兄弟那些同仇敌忾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复生问到正题,只好说出来意。
“韩同平此贼欺人太甚,父亲遇害后,他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我们进货的一些材料商收买,钢铁无法买到。原本想从周氏木材商行进木材,他们现在的货不对外卖,几家马商又刻意抬高马价,生意越来越难做。”
周复生暗自叹了声,这几弟兄加起来,还是不如他们的父亲。说到自家的痛楚,蔡伦忍不住开口:
“他们还将我隆兴马行一些匠师挖走,前几天柳子舟这个叛徒来劝,说我们如果合并到临安马行,韩同平每年给我们一万两银子的红利。隆兴马行是家父的心血,岂能拱手让给他们。我们想来想去,准备和你联合对付韩同平。”
蔡伦不说,周复生也猜到大半。韩同平的目标并不只是他,要不然凭韩同平的实力,他绝不会如此轻松:
“你们准备怎么联合?”
蔡伦看向蔡应州,对方停了半晌说:
“以结盟的形式,大家调集在商界的人脉,相互支持。周公子能设计童车,想必也能在马车上也有所创新。要是你能给我们设计一些好的马车,我们一定有信心与韩同行斗到底。”
周复生等了好一会,见他们一直没说话,才知道他们的联合计划已经说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隆兴马行现在只能算瘦死的骆驼,他还有周太兴的人脉,实在顶不住,还可以利用一下未来老婆那边的人。这种联合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些虚的我们就不说了,我有把握能让你们至少能稳住基业,但你们要给我五万两银子,先钱后计划。”
三兄弟虽吃惊,并没有发火,五万两银子能稳住基业,他们当然愿意出。他们也相信周复生的脑袋,要不然也不会求到以前的仇人门下。蔡应州说:
“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万一我们给了你五万两银子,最后基业不保,我们岂不是白损失了?”
“我们可以先立合约,”周复生想到的计划,就算失败他也能赚。他现在太缺银子了,即将的纸和印刷机、喇叭,他还想开一家大型的赌场。这些要是全靠庆王府支持,他会成为名符其实的软饭王:
“以两年时间为限,如果我不能帮你们守住基业,两年后我赔十万两银子给你们。你们放心,为了五万两银子,我不会砸自己招牌的。”
蔡家三兄弟很为难,周复生在,他们又不好商量。蔡伦看了眼蔡应州,毕竟是兄弟,对方会意:
“你能不能先给我们说说是什么计划?”
周复生点点头:“我会给你们陆续设计几种新型马车,至于材料方面,你们放心,铁料和木料我现在就能给你们搞定。至于马匹?我也会想办法。”
“赌了,”现在蔡家由老大蔡伦当家,他恨声说了句,另两弟兄再没意见。
周复生笑了笑,木和铁他暂时也搞不到太多的。周氏木材商行的木料,被他们自己就包了,有点多余的也不多。铁这东西余庆林虽没卡他,也没多余的。更别提马,马商他一个也不认识。他现在的信心,来自一个小人物。
……
在临安城北一条繁华的大街头,有一大片被高墙围住的地方。里面的建筑多数大而简陋,这里来往的人不少,不时能看到有崭新的马车从里面出来。
冬天已经来临,灰朦朦的天空看上去,像是要下雪的征兆。一队队马车,从大街如排队似的赶来,直接开进高墙大院。
里面的中心处,有一座三层高楼。两个男子站在门口左右,迎接着一个个走下马车的贵客。
“陈老板,欢迎欢迎,韩大人已在楼上等候。”
韩勖朝一个比他小些的中年男子招呼,对方看了眼楼上:
“韩老板,韩大人这次招我们来,不知有何吩咐?”
“应该是叫大家来聚聚吧!”韩勖看起来一点不像说假:
“韩大人吩咐过,待大家都到齐后就上菜。今日的菜花了我们不少心思,海陆八珍皆有。请的全是留客居的大厨,保证让大家不虚此行。”
在右边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壮年男子,男子身穿一套白衣,肤色也较白。八字胡须,看上去书生气很浓。他好像不爱与人交谈,只是朝来人拱手行礼。无论进去的是谁,皆要与他还礼后才进去。这个男子叫关原,是临安马行的师爷,也是韩同平的军师。论其才智,远在柳范文之上。
过了一会,面前的空地上再无要进来之人。关原对韩勖说:
“约定的时间过了快半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一百六十人,实到八十九。那些没到的,多数是皇氏或与他们有些关系的商家。”
“这个结果,关先生早就猜到了。”韩勖苦笑道:
“万万没想到,他会成为庆王府的东床快婿,看来想在材料方面封锁行不通。走吧!我们也进去凑凑热闹。”
两人走到三楼,若大的大厅摆了十多桌。人全都已经坐到桌旁,还有近半没人坐。气氛有些尴尬,没多少人说话。中间桌的韩同平一脸铁青,这个结果他非常不满意。并且来的这些人,并不一定会听他的。
韩勖两人上来,后面跟着一群上酒菜的伙计。两人一左一右坐到韩同平身边,菜上好他的脸色才转为正常。端起酒杯:
“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我为何今日要请大家前来赴宴。最主要的目的是感谢大家,临安马行、童车行能有如今的风光,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今日正逢冬至,我在此敬大家一杯。”
三杯下肚,一些人见韩同平没说事,逐渐将话放开,显得也不那么拘束。大多数人都知道韩同平让他们来干什么,要是痛打落水狗还不要紧,现在的周复生已经爬上岸,谁也不想惹麻烦。他们不急,有人急了。
和韩同平一桌的王焓站起来,可能知道响应他的人不多,没有举杯:
“各位,我商界已有几千年历史,自有一套规矩。在坐的就算是生意上的对手,也都是按这套规矩来办事。可如今有人不遵守这套规矩,扰乱商界。大家作为京城商界的精英,绝不可坐视不理。”
现在开钱庄,相当于后世开银行一样。南宋已经流行借贷,王焓为人再是不好,也总有些生意上的朋友。他的话说完,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起身捧场:
“王大少说得不错,要是有人扰乱商界,就是砸我们的饭碗,我们绝不答应。”
“将那些不守规矩的人踢出京城,绝不能让他在我们这里乱来。”
火终于被王焓点燃,身为主人的韩同平站起来:
“王兄说得很对,这些事我也知道不少。就拿那三包制度来说,商品如同人,谁家造的东西敢说绝对能用多久?说不定今日造好,明日就会坏。要是都搞包换包修包赔,麻烦不说,大家那点微薄的利润,赚不到银子不说,有可能还会亏。
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更是要树立一种恶性竞争的不良风气。再这样搞下去,商界只会越来越乱,大家会一亏到底。”
为韩同平捧场的人更多,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激动站起:
“韩大人说的这些我很赞成,我是做吃的,前几天有两个客人在我店里,吃到一条虫子。免了他们的酒菜钱不算,非要让我赔银子。说什么平治街童车坊就是那样搞的,有小孩坐童车伤到,童车坊不但会退车钱,还会赔银子。他们吃我的菜肚子不舒服,也要让我赔些银子才行。
这一行大家都知道。再讲究的店,也总会遇到走眼的时候。还容易被人诬陷,谁也不知道那条虫子是不是他们自己搞的。有平治街童车坊的先例,没办法,只好赔他们一些银子才罢手。”
老头的这个故事,就算周复生听到也会为他打抱不平。引起的反响很大,从指责两个混食的男子,很快转到周复生身上。见声讨周复生的人越来越多,韩同平带着一脸笑意站起:
“有些事不能等,越耽搁损失越大。商人注重的是诚信团结,像周复生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商人。今日趁有这么多朋友在,我们商量一下,看如何来对待此人。无论如何,必须让他终止这些祸乱商界的行为。”
在坐之人除韩同平,王焓是最恨周复生的人。他是韩同平的托,在事前两人就已商量好,替韩同平说出对周复生的审判:
“我们也不能做绝,给周复生两条路:一是让他迁移到外面去,出了京城,他去哪里祸害都不关我们的事。要是他不愿搬,那大家就去抵制他。任何一家都不得卖材料给他,不得为他们推销,包括衣食住行,都不得接待他们的人。谁要是敢破坏这规矩,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
有这么多人的帮衬,韩同平这顿饭没有白请,与大家尽兴而归。
第六十二章 韩同平遇刺
今年临安的第一场雪,在午后黄昏到来。稀疏的雪粒无声,仿佛空气中蒙上一层白色的细纱。无论落在地上身上,转眼就消失无踪影。
这种雪毫无欣赏性,反而多了一些不便。又加之在黄昏,外出的人纷纷朝自己的居所赶回。在临安城东一条大街上,十多骑护着一辆红色大轿,行走在冰冷的石地上,留下一串轻脆的马蹄和车辗声。
这群人走得不急不缓,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泛红,看起来十分精神,有几人在马上交流,不时传来一阵笑声。一个细眼短须的年青人抬头看了看天说:
“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刚好在冬至就开始。但愿它娘的早下早收,否则哥几个又得多受些罪。”
“下雪而已,你们南方人还真是娇气。”在马车左边一个魁梧大汉说:
“这雪在我们灵州,根本就不能算雪。就算那些小孩,也可以赤身在野外走动。”
大汉的话说完,前方侧街转角处,出现九个身穿青衫、头戴圆帽的男子。和他们很相似,这群人也是护着一辆马车,朝他们这个方向驰来。不过比他们规矩得多,大家一句话不说,只顾低着脑袋赶路。
双方人马很快交会,在左边新出现的马车突然停住,前后的人还在继续聊天,魁梧大汉大喊一声:
“小心。”
魁梧大汉的话喊得有些晚了,只见骑在马上的九人,抓起放在马在的刀枪。大汉喊话时,最近的三人已离他们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在大汉旁边的是个年青人,年青人已经瞧见对方抄起武器冲来。一脸大惊,刚抓住马背上的刀,一把长枪从对面冲来的黄脸男子手中递出,眨眼间就来到他面前。
此时年青人的右手还在刀柄上,对方出招速度快得让他根本无法躲开。刀刚从匣中抽出一半,听到自己身上传来一道破体声,枪尖毫无阻挡,刺入他的左胸。
第一个同伴被挑下马去,魁梧大汉已经将一把长柄大刀抄在手里。侧面一道刀光劈来,他双手持刀,一刀斜劈,将一个中年男子的大刀架住。
“有人要刺杀韩大人,快带韩大人走。”
魁梧大汉一声喊完,九个刺客,两头各分出三人,已和他的同伴短兵相接。他的武艺很不错,第一刀被他封住后,连向对手攻出两招,要不是有另一个刺客帮忙,对手已经伤在他的大刀之下。
新出现的这队人马十分迅速,待一些路人听到惨叫声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杀了四五人。两头都有刺客,又被自己人挡住,马车根本无法冲出去。赶马车的中年男子被他们杀死,一个身穿官服的年青人从马车中滚出来,露出韩同平那张惊惧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本官?”
韩同平今日高兴,喝了很多酒。第一声惨叫将他从睡意中惊醒,掀开车帘一看,前方有数人在厮杀,为他赶马车的下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他的问话根本是多余的,没任何人回答,他的前后左右仍在杀人。在马车旁边保护他的一个中年侍卫,挥刀劈开前方两骑,对他大喊:
“大人快驾马车离开,兄弟们抵挡不住了。”
中年侍卫的话音刚落,趁他分神之际,一枪如偷袭之箭,瞬间刺入他的左腰。他是韩侂胄为韩同平安排的侍卫长,武艺和魁梧大汉差不多。见他中招后,吐出一大口血将两个刺客迫开。韩同平清醒了,将倒在车踏板上的中年马夫推下去,刚坐正身体,侍卫长被另一个刺客穿透身体,倒在大街上。
这里是富人区,四周全是些高墙大院。此时街上除了两帮在厮杀的人,前后的路人已纷纷逃离。在与两个刺客奋勇拼杀的大汉见马车开始启动,还未高兴一会,一骑冲到马车旁,在大汉的眼皮下,一条长枪刺进他看不到的车箱前方。
韩同平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他想用银子将这些人砸退,以为这些人是仇家雇来杀他的。对方要银子要官位他都可以答应,只要能放过他,可惜对方没留多余的时间给他。
韩同平已大致知道对方的人数,他的侍卫一共有十五人,比对方多出好几个。没过一会,只剩下六七人。现在根本不敢有其它想法,只想逃回去。这里离他府上不远,只要逃回去,府上还有些护院下人,就算硬拼也不怕这些人。
拉车的马被韩同平打得啪啪直响,可能受到四周血战的影响,这匹没上过战场的马反应十分迟钝。用较慢的速度还未走多远,一个年青的刺客冲到他左面,笔直一枪朝他刺来。
韩同平平时也喜欢舞剑,他那点花式在这些冷酷的刺客面前,可以忽略不计。他晃眼看到对方出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只感觉左肋传来一阵剧痛,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枪尖深入体内。被这一激,他终于镇定下来。
一口腥红从嘴里喷出,他一把将还未取出的枪杆抓住,转过头盯着陌生的壮年刺客,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说:
“你们、你们是谁派来的?”
长枪从韩同平体内消失,韩同平的身体被这道大力一带,从马夫的位置滚落到地上。他的双眼大睁,问出的话,到死也没能得到答案。
韩同平的身子刚滚到地上,前方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
“韩大人被他们杀了。”
战斗中的人除了惨叫,很少有人有时间说话。这道声音让剩下的几人完全丧失士气,慌不择路朝另一头跑去。在奋力厮杀的魁梧大汉眼见大事已去,双手紧握大刀,劈开一人,冲出两人的包围。
魁梧大汉没冲多远,见这群人将三个不知死活的同伴抬到马车内。他们没去追任何人,匆匆朝城门方向奔去。大汉来到韩同平身边,将对方抱到马车内,送快要冰冷的尸体朝韩同平府上跑去。
此时在另一个地方,一场午宴还未结束。
……
平治街童车商楼,一群小孩带着满脸笑容,端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菜,从童车商楼后面一幢大瓦房中走出,很快走进商楼。
此时在商楼中,所有童车都已经收取一空,换上一张张桌凳,只是下面就摆了十二桌。坐满了还在训练中的护院。
在二楼小厅中摆了五桌,除周复生、汪鹤年、冯七、十三义等一干股东外,还有郑丰绩和三个京府衙门的官员。这些官员坐在中间桌,由周复生、汪鹤年等人陪同。
“感谢周兄弟和各位的盛情,其实大家都是老交情了,没必要如此客气。”郑丰绩和大家干完一杯后,说了句客气话。
今日是冬至,冬至在这时候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周复生今日中午才请客,要不是他请,郑丰绩四个官员也不会来。不过当看到为他们封的红包后,就算不是他请四人也要来,每人给了八十两银票。
周复生一脸歉意,朝几人抱拳道:
“大家也知道,最近我忙得不可开交,连冬至也忘了。还好有郑嫂提醒,赶忙让她们安排,招集大家来吃顿团圆饭。四位大人一直对我童车坊照顾有加,在这样喜庆的日子,怎能忘了你们。”
一番客气话说完,郑丰绩叹声说:
“我已是快年过半百之人,像周兄弟这种聪明、又有如此际遇之人从未见过。从难民到庆王府的东床快婿,仅仅几个月而已。庆王府深得圣恩,娶了和靖郡主,周兄弟以后得个子爵绝无问题。”
“能娶到和靖,什么侯爵都不重要了。”周复生说了句实话,朝另一桌的杨毅看了眼,对方会意,端着酒杯走到郑丰绩面前:
“杨毅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今日有幸能与郑大人一起喝酒,敬郑大人一杯。”
郑丰绩早就知道杨毅是周复生的教头,起身将酒杯举起:
“听说杨壮士武艺高强,跟着周兄弟,以后定会有出头之日。”
很快马友才、曲业兄弟俩也来向四个见证他们的官老爷敬酒。有酒为媒,大家畅谈得十分痛快。一直喝到天黑,酒宴还未散去,郑丰绩的手下房仁进闯进来。还未开口,郑丰绩皱着眉头说:
“房大人,为何如此无礼?”
“郑大人、刘大人,出大事了。”房仁进懒得听汪鹤年几人招呼,快步走到郑丰绩面前:
“李大人让各位大人全部赶到衙门,韩同平韩大人在夕辉街被人杀害。”
房仁进说完,四个官员唰一下站起来,酒意也被吓醒。郑丰绩呆呆问:
“凶手抓住没有?”
“听说已经逃出城,”房仁进扯住郑丰绩的衣袖:
“大家别磨蹭了,去晚了大家都得受罚。”
第六十三章 城外道观
韩同平虽是五品官员,府第却不比一二品官员差。在富人住的夕辉街中部,一座优雅的江南园林式的宅园。从大门到后面,全被官兵堵住。
宅园中部一间宽大的主厅,此时大半是身穿白衣孝服之人。一群大人小孩,跪在一副紫色棺木前失声大哭。没过一会,韩侂胄、韩㣉和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走进大厅,几个身穿孝服的女人跑到他们面前,在他们前方跪下:
“五弟(叔父),你要为平儿报仇,平儿死得好惨,他死也未能瞑目啊!”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说完,身体朝后一趟晕死过去。韩侂胄旁边的中年女子蹲下去,将老妇紧紧抱住,哭喊道:
“快叫大夫。”
韩侂胄看了一眼晕过去的老妇,可能见对方问题不大,走到棺材前。
此时韩同平已换上寿衣,脸苍白如纸。他的家人可能想让有些人看到,没给他合眼。双眼大睁,傻子也能看出他死前的不甘。韩侂胄伸出右手,将他不甘的双眼合上。
“你在这里陪你六哥,”韩侂胄对韩㣉说了句后,走出灵堂大厅。
韩侂胄带着十多人,很快来到一间偏厅。在这里跪了四人,其中有两人身上还有伤,已经过包扎。见韩侂胄到来,魁梧大汉最先开口:
“大人,小的保护韩少爷不力,甘愿受罚。”
韩同平身边的十五个侍卫,只有两人是韩侂胄派给他的保镖。除侍卫长,另一个就是这位叫韩鹏的大汉。韩侂胄还未开口,他旁边一个身穿盔甲、长脸无须的壮年男子说:
“韩鹏,你们五个都能活,六少爷为什么不能?”
韩鹏一脸愧意,低着脑袋回答:
“他们加上马夫,一共有十人,马夫没动手。他们绝不是一般的刺客,以小人看,这些人很有可能从过军。下手十分果断,武艺绝不在军中精锐之下。我们这边死了十一人,他们不过死伤三人。”
“平儿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韩侂胄说得虽平淡,谁都能听出他心里的怒火。跪在地上的另外三人,虽有心为自己的本事辩护,他们的本事并不差,多数从小就开始练武,要不然也不会被颇为挑剔的韩同平看中。在韩侂胄面前,三人没胆量说这些废话。
韩侂胄不知在想什么,说完沉默起来。在一旁的范公培知道他现在心有些乱,问韩鹏:
“你与他们交过手,总有些线索吧!”
韩鹏想了想说:“他们从出手到离开,一句话未说。对我们的行踪很清楚,知道我们要从那个方向回去,应该专门在那里等我们,其它小人再想不起有什么线索。”
“对你们行踪很清楚,说明对方不止那十人,”范公培问:
“今日你们去了些什么地方?”
范公培的话问出,从外面又进来一群人,京府衙门的人和韩勖、关原赶到。
“参见韩相,”几个傻瓜朝韩侂胄拜了一礼,李沐擦了把汗说:
“现场下官已派人封锁,那里还有十一具尸体。下官已命人出城搜查,城中逐一排查。不抓住凶徒,下官誓不罢休。”
韩侂胄扫了眼这群人,将目光落到关原身上:
“你是平儿的师爷,他最近在干什么?事发前在哪里?”
关原没作多想,回答得很专业:
“韩大人见最近京城商界有些混乱,想帮大家治理一下商界。今日下午在临安马行宴请众商人,请一百六十人,实到到八十九人。事后送大家离去,韩大人与我们在临安马行外面分道。”
商界混乱,要帮大家治理商界?谁都知道不可能如此简单。此时韩侂胄也没心思遮遮掩掩:
“实话实说,将商量的事说出来。”
关原本想给韩同平留些面子,私下给韩侂胄说。对方要求,他不能不回答:
“平治童车坊的周复生只顾自己生意,搞出三包和一些活动,有损大家的利益。韩大人的意思,让周复生离开京城,要是他再乱来,大家就联合起来抵制他。”
“周复生,”韩侂胄看了眼范公培,带着几分杀气说:
“将周复生抓到这里来。”
“韩相不可,”郑丰绩站出来:
“今日是冬至,周复生将童车坊的所有人集中起来过节,下官和刘大人他们也在那里。下官敢用人头担保,此事绝对和周复生无关。”
“下官也可以担保,”另三个又吃又包的官员站出来证明。韩侂胄正要发怒,范公培抢先一步:
“所有人集中起来?听说他招了不少护院,那些护院你们也看到了?”
郑丰绩并不怕韩侂胄发火,他也是为韩侂胄好。周复生现在不只有周必大为靠山,即将成为庆王府的女婿,绝不是别人想踩就有踩的。一个不好,韩侂胄仇人没抓到,还会碰得一鼻子灰。
“都看到了,他一共招了一百一十七个伙计护院,全在那里喝酒。下官听到韩大人被害的消息,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听说凶手只有九人,韩大人的侍卫比他们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伤亡如此惨重,恐怕也非谁家的伙计护院能做到。”
包括几个死里逃生的侍卫,也是郑丰绩这样的想法。那些刺客真要是伙计护院,打死他们都不信。
范公培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他又理不清头绪。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皇后娘娘驾到。”
……
临安城西五十里外,有一条小河。对面是一片杂木林,在林中的小山上,有一座规模不大的道观,名叫“望江观。”
这天中午,一个身穿道袍的年青人,骑马走过小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道观门口还在低头脑袋想事。门口一个头大身小的年青人喊了声:
“汪师兄。”
马上的汪四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年青人重重出了口气:
“常师弟,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师父呢?他到没有?”
“我一早就在这里等你,”常师弟跑过来牵着汪四的马:
“师父他老人家说有急事,和向师兄离开京城了。他走的时候说,这里的一切事让你负责。”
汪四刚下马就愣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上一次他师父清虚道人在炼丹,他就有些奇怪,和金使联系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还有心思炼丹?现在他有些怀疑,清虚肯定是怕死,还以为他最得清虚的宠,这次清虚不声不响溜掉,带走的却是另一个受宠的弟子向青山?
道观里面是个三合院,三间大瓦房都有泥菩萨。这间道观原本已荒废,财大气粗的玉清观将它重新装修起来,作为他们在外面的别馆。四周没多少人家,来这里的香客十分稀少。
汪四跟着常师弟走到后院,后院还有几间房屋,他们走进最高的一幢二楼,里面站着七个男子,在一张板床上还趟着一个。
汪四到来,几个男子虽未围过来,脸色比初时要好看不少。一个中等身材,脸上有几颗大红痣的中年男子问:
“汪兄弟,我们的任务已完成,什么时候回大兴?”
“常师弟,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到这里来。”汪四走出去,将门外的常师弟遣走,坐到中间方桌前,倒了杯水喝下后说:
“铁顺大哥,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对我大金威胁最大的韩侂胄还未死。”
几个男子一脸震惊,一个长发批肩的年青人说:
“这次杀韩同平虽顺利,我们死了两个兄弟,沙旺受伤不轻,稍许一两个月无法与人战斗。就我们这几个人要杀韩侂胄?恐怕还未走近他,就会被他的侍卫杀死。”
叫铁顺的中年男子是这几个人的头,他也很赞同年青人观点:
“曹德序说得不错,就我们这几个人,很难除掉韩侂胄。”
汪四心里也十分恼火,昨天晚上马友才找到他,让他送五个替死鬼进城。马友才只说保他不会有事,可能没想好后面的计划,其它什么都没说。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已经再无回头路可走,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你们放心,上次的计划你们应该知道,按我说的做,一定能成功。当然,这次不一样,杀掉韩侂胄后,可能很难逃脱。所以我只选五人去暗杀他。这五人必须要忠于我大金,就算被他们逮到,也不能将我大金供出来,否则可能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我们皆是忠勇之士,到时大不了有死而已,岂会被他们逮到?”铁顺冷笑道:
“只要能杀掉韩侂胄,死了又何妨?沙旺他不能去,曹德序和尚三留下。我想问问,他们留下的能不能现在就回去?免得到时候走不了。”
汪四也不知道剩下的人能不能回去,想了想说:
“暂时不要回去,现在沿途查得很严,留在这里没事,大家都换成道服,装成游历的道人。你们放心,就算不能成功,我也会负责将剩下的人送回去。这两天不能进城,等风头过了再说。”
第六十四章 蔡家的麻烦
韩同平的事,比借太上皇和太后风头的蔡风行影响更大。全京城人,就算没听过韩同平的人都知道了。在京城查得非常严,由韩鹏几人描述,画出的刺客像很快传到各州府。
这几天周复生非常低调,天天泡在冯奎家的研究所搞纸和印刷机。他手里现在多出五万两银子,原本想用这五万两银子买两块地盘建厂房,想了想还是没敢现在做。他不找麻烦,麻烦到上他。
这天中午,欢天喜地的蔡伦来到童车商楼:
“周公子,我们的危机已解。韩同平一死,那些商人已对我隆兴马行解禁。我还打听到,原本要对付你的那些商人,也不再提此事。”
周复生看着蔡伦一脸头痛,这几天周太兴几人可能也猜到不便,没来这里打扰他。知道蔡伦的脑袋想不到一些问题,提醒对方:
“这些天是敏感时期,蔡大少最好在家里做自己的生意,不要到处乱跑。没抓住凶手以前,韩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犯。”
周复生说完,也不管蔡伦听没听进去,自个又回到冯奎家。蔡伦带着十几个保镖,刚走到维民街口,左右涌出上百个兵将。
蔡伦也不是傻子,被周复生提醒后一直在想事。打开车帘一看,见前方堵路的人,一个府衙官兵都没有,全是军人,吓了大跳:
“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身穿盔甲的壮年男子冷声说:“全带走,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陈宗敬看到,他认识蔡伦,见对方一声不响被众兵将带走,赶忙来到冯奎家找到周复生:
“刚才隆兴马行的蔡伦在街口被一群兵将带走了。”
……
蔡伦全身忍不住颤抖,双腿紧紧夹做,根本不敢张开,他被眼前的地方吓得失禁。
这里是临安西南方,可以从这里看到高高的城墙。在他们面前的也有城墙,这些城墙十分简陋,正对着的大门起码有丈多宽,是由一些树杆做成的木栏。上面有四个大字,写着:
“殿前军营。”
宋朝的军队由禁军、厢兵、乡兵和蕃兵组成。禁军人数最多,分支也很多,最精锐的叫殿前军,是守护京城的主要力量。这里、就是他们的军营。
殿前军不由兵部指挥,枢密院也只有调兵之权,由皇上亲自掌管。蔡伦被带到这里来,也就是说,他的关系网已经不起任何作用。
“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将军,带我去府衙,我要去府衙。”
壮年将领冷冷一笑,手一挥:
“带走。”
蔡伦的十几个保镖没和他一道,被分开押到另外的地方。他被两个士兵架到一个长方形大营中,进入里面,总算见到几个认识之人。两个士兵放开后,他上前几步,朝一脸铁青的韩侂胄跪下:
“韩相,是不是为韩大人的事?小人真不知道是谁杀的他,救韩相将我放了。小人可以发誓,要此事与我有关,小人可以接受任何处罚。”
这分钟蔡伦还算脑袋清醒,知道对方抓他来为了韩同平之事。此时韩侂胄坐在一张宽大的长凳上,前方有张更宽的案桌,上面还有一些军令文书。
范公培坐在韩侂胄左侧,下面左右只有几个站着的侍卫。整个大营没一扇窗户,大门外的光线有些强,将里面映衬得十分暗淡。在蔡伦心里,这里不啻地府阎罗殿,他虽未来过,知道这里是殿前军的主营。
沉寂了一会,韩侂胄问的第一句话就让蔡伦恐惧:
“你去找周复生干什么?”
蔡伦哪敢说是去找周复生庆祝韩同平仙逝的事?呆了片刻才说:
“小人想让他帮忙设计一下马车。”
韩侂胄朝蔡伦后面的两个士兵盯了一眼,很快两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周复生算是你们的仇人,你去找他帮忙设计马车?再不说实话,你以后都不用说话了。”
“韩相饶命,我说,”蔡伦一急,连小人二字都忘掉:
“我去给周复生说,韩大人死后,那些商人已经不再找我们麻烦。”
韩侂胄双手紧握,人家说了实话他还想杀人。旁边的范公培见状,加入到审案中:
“你们本是仇人,你为何会去告诉他这些事?”
刚才那种事都说了,在蔡伦心中,已经再无秘密,很快将事情合盘说出。韩侂胄和范公培轮番审了两遍,实在审不出新花样来,让人将蔡伦带下去。范公培说:
“我们只猜到一半,蔡家的确与周复生合作。凭周复生的势力,就算当天杨毅几人参预,也不可能杀得了六少爷。只有蔡家有实力请那种高手,现在看来,此事与蔡家无关。”
韩同平是韩侂胄最喜欢的后辈,一直视如亲子。韩同平被杀这几天,他们想到各种可能。一共怀疑五人,另外四人还有两人被关在军营,看样子不会是主使者。
剩下的周复生因为身份特殊,庆王府得到消息后,吴氏曾进宫见过赵扩。赵扩给韩侂胄打过招呼,没有确切证据,不能去动周复生。
不能先抓人再问罪,他们才想到监视。蔡伦没去找周复生之前,他们就想到过。可能是蔡家与周复生联合,周复生唆使蔡家买凶手。今日抓了个正着,结果看蔡伦的表现,这种想法已经不成立。
韩侂胄实在想不出,想得有些离谱:
“公培,你认为是不是周复生利用周太兴做的?”
“绝无可能,”范公培说得十分肯定:
“周太兴就算再怎么帮周复生,也不可能会干出这种蠢事。周太兴是正经商人,不可能为了谁,押上自己家族的性命。”
韩侂胄没辙了,一拳打在案桌上:
“到底是谁?是谁杀了平儿?”
……
刘樱牵着小布丁,谢春牵着陈峰,四个小孩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前方,陈峰叹声说:
“死了个人而已,为什么买我们童车的人也不多了?你们说那些人会不会去了临安童车行?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几天来童车商楼买车的人很少,时常会出去这种空场的情况。受此影响,周太兴还在考虑,要不要将开业典礼压后。找人来问过周复生,得到的答复是没必要。
谢春苦笑道:“前天我们去看过,临安童车行已经关门。那些人还真是烦人,樱子,我们去楼上看看,哥哥他们要不要加点水?”
刘樱看了眼楼上,摇摇头:
“算了,他们在商量事,我们就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人来,一定要将我们的童车卖出去。”
在二楼,周复生抱着脑袋,靠在一张大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在他对面是蔡家二三少爷、蔡应国和蔡应州。两人仅一口茶的时间没说话,见周复生一直不开口,蔡应国急声说:
“周公子,你就行行好,出手救救大哥吧!你拿那五万两银子,仅为我们画了三幅马车图。其它人事方面,你根本没费什么事。”
周复生沉默的脸有些发红,蔡应国在三弟兄中最老实,说得很有道理。他用三幅图卖了五万两银子,现在古玩字画已经炒起来,按这个价格,三幅图至少能抵画圣吴道子的一幅。
看在对方说实话的份上,周复生终于开了口:
“我都给你们说了,你哥哥不会有事的。天子脚下,谁也不敢乱来。蔡伦被抓,定是让他去配合调查韩同平被害一案。除非韩同平是他杀的,否则定不会有事。”
兄弟俩互望一眼,仍由老实的蔡应国说:
“我们哪敢去杀韩同平,想都没敢朝这方面想过。我们只是担心,你和韩家有些过节,要是他们诬陷你,对我哥哥屈打成招怎么办?”
周复生看了兄弟俩一眼,心想这两人还不笨,能想到这一步。
“你们觉得,是抓住杀韩同平的凶手重要,还是诬陷我重要?”
蔡应国没想明白,蔡应州心悦诚服点点头。韩侂胄现在都快急疯了,哪会利用韩同平的死来阴周复生?只是两人实在不放心:
“这次和平时不同,他们将人押到殿前军营,包括那些官员在内,任何人都不能去探视。周公子毕竟是庆王府的女婿,又有周相这层关系,你能不能托人去说说情?”
周复生被两人逼得没法,兄弟俩来时,他正在冯奎家埋头苦干。本不想来,催了好几次。他想了想,想到一个自己暂时不方便去见的人。
庆王府去秋娘那里调查周复生,事后秋娘派人来说过。原本想去当面道谢人家,怕庆王府那边有什么想法,只好不时派人去探望。在这两人面前,他也不客气:
“听说秋娘住的那座小院,是她花银子买的。她净身出户就罢了,为何一座小院也要她买?”
兄弟俩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周复生会扯到秋娘那里,蔡应州说:
“我们对秋娘也算仁至义尽,父亲给她买的那些首饰,我们一点没动她的。因为她在公堂上说起那些事,我蔡府怎能再容她?那座院子是我蔡家的产业,她花了一万两银子,我们卖得并不算贵。”
周复生起身说:“她说那些话,毕竟也算是对我有恩。你们将那些银子还给她,我答应帮你们的忙,早日将蔡伦救出来。”
第六十五章 查案引出的争执
临安西门,丈宽的城门口,内外排了一长串人。一个骑马的年青人从另一条更宽的过道走出,被城门口的士兵拦住:
“下马核对一下。”
年青人没有下马,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纸:
“我是工部尚书张大人府上的人,出城有要事办理。”
年青人的五官长得还算不错,脑子不怎么够用。门口一个身穿低级盔甲的都头冷哼一声:
“什么尚书大人?在这里只是嫌疑犯和清白之人,赶快给我下马。”
城门口左右各贴着五六张画像,在左右站着的两队士兵手中,多数人都拿着画像。年青人下马来没一会,一个手拿画像的中年士兵来到都头旁边,指了指画像,都头拿着画像走到年青人面前:
“此人与画像上的一个嫌犯长得很相似,带回京府衙门,接受审查。”
“你们这些混蛋,老子什么时候成了嫌犯,”年青人的骂声未完,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反手押住,推到一边去。
有些骑马的人待遇不一样,一个年青道士骑马从外面来到城门口,根本没停下,只是被告知一路缓行,让一排的士兵看清楚些,轻松走进城内。
进入城的汪四擦了把额头,回身看了眼,骑马快速冲向大街。没过多久,他来到一间残破的土地庙。还未走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侯兄,城门口检查得如此森严,我没法将他们带进去。你的本事大,你自己去好了。”
可怜的汪四,现在仍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个姓侯的男子,不过是马友才贴了些假胡须。知道汪四有大意见了,马友才笑了笑:
“他们的事很好安排,让他们不要骑马。我观察过,那些士兵对骑马坐车的人查得较严,其中又对方外之人查得很松。你让他们化整为零,一个个混进来。他们杀韩同平时简单易过容,一直在打斗,就算用真面目也难被破识。你也不用陪他们,就在城内接应。就算他们被发现,你也没有半点危险。自己放聪明些,别让那些人知道你们的窝点。”
这个主意很不错,汪四怒意稍减:
“那些人出城后,换成坐马车去的望江观。进观时也被蒙上眼睛,只有两人知道是望江观,为了金国那边,想来他们也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那处聚点,保密方面应该没问题。那位贾先生是怎么安排的?”
马友才朝外面看了眼,对汪四说:
“贾先生要送你一份天大的富贵,”
汪四冷哼一声,为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出生入死,他到现在连一个铜子也没得到。接下来马友才说的话,让他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利用好这五个人,剩下的给你留着。他们将会陪你去大兴,你冒着生命危险,圆满完成完颜珣安排的任务,回到大兴后定会有重赏。到时候你只需改头换面,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有完颜珣的赏识,你在金国当个官绝没问题。
至于你的家人放心,还有不少时间,你有的是时间去安排,可带信给他们,让他们先行一步朝金国方向走,你说这是不是一份天大的富贵?”
汪四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肯放他走?很快就想明白,他做的这些事,已不容于大金,更不可能在宋国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他们的控制。
汪四擦了把汗,开始这一连串的计划,他就知道那个姓贾的男子聪明得让人害怕。所有的计,全按照对方的一一实现。现在又要让他去金国那边做卧底?想了好一会才想通:
“反正在哪里都是冒险,去大兴也无所谓,你将这次的计划说出来吧!”
……
皇宫勤政大殿,赵扩满脸惊奇,拿着一个半米长、纯黄色的小喇叭,对着数米开外的群臣大喊:
“这东西真有如此神奇,可以将声音扩大十倍?”
赵扩因为新奇,喊出的声音又大,震得下面的群臣也兴奋不已。老臣万松说:
“皇上用上此物,如神龙之呤,就算在殿外,也能清楚听到你的声音。”
说话之人,根本不知道有多大的威力。他将喇叭递给旁边一个高胖的中年太监:
“郑安,你去门口对着朕喊喊。”
这个叫郑安的太监,是赵扩的贴身太监之人。也不跟他客气,带着笑容接过喇叭,卯足劲朝赵扩方向大喊:
“陛下万岁,大宋永昌。”
太监多数时间就是个传话筒,这道声音比赵扩的更大,连大殿也引起共鸣,发出嗡嗡的余音。赵扩哈哈大笑:
“好好,此物的确方便实用。这周复生还真是个发明天才,会做车,还会做喇叭。”
刘三杰看了眼在兴头上的周必大,泼了瓢冷水:
“这东西虽好,却要用铜来做。要是用一般的铁,怕是远远达不到这效果。”
“铁的也不差,”这件铜喇叭,是周复生专为赵扩订做,由周必大上交。周必大试过他的铁喇叭,知道效果:
“用铁皮做的喇叭要大些,声音的确没铜做的大,但也很实用。以后宫里的各种仪式、军中所用,全都可以派上用场。周复生愿意办一个喇叭坊,专门生产喇叭,每年朝廷所用的喇叭,他负责免费生产,只需朝廷给制作喇叭的材料即可。”
“准奏,”赵扩以为这是大好事,根本不知道周复生想用这东西来换铁料。以后周复生的厂多了,需要铁料的地方很多。就算与余庆林的关系再好,对方怕也供应不上。
满大殿的人,火气最大的要数韩侂胄。见他们也不关心一下案情,吹起周复生的喇叭来,忍着怒气说:
“皇上,杀害同平的凶手还未抓到。如今京城人人自危,就算是普通百姓出行,也要叫上三五人。一些富有之家,出入更是成群结队。皇上,若再抓不到凶手,京城必将大乱。”
赵扩呆了呆,他没想到韩侂胄会说出如此话。韩侂胄想为侄儿报仇,亲自负责这件案子。以韩侂胄的个性,说出这种话,分明是自己已无能为力了。还在想,一个长着八字胡的年青人站出来:
“臣周端朝弹劾韩侂胄,为了替自己侄子报仇,在京城大肆抓捕百姓。如今的京府大牢,早已是人满为患。弹劾沈继祖、张岩身为监察御史,不履其责,韩侂胄动用军队抓捕骚扰百姓,如今京城百姓皆如惊弓之鸟。他们为了讨好韩侂胄,视而不见。臣请皇上,将这三人革职查办。”
“一派胡言,”一个中等身材,长着一张椭圆形大脸的中年男子站出来:
“皇上,刚才韩相说的皆是事实,前有蔡风行被杀,今有韩大人。再不将凶手绳之以法,下一个又不知道是谁。乱局之下,必须严法。凡可疑之人皆不能放过,这是对皇上、对百姓负责。周端朝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如此不顾大局,他才应该被革职查办。”
“臣附议,”中年男子的话说完,好几个官员出来附合。这个叫周端朝的官员是个保守派,周必大没有当看客:
“皇上,周大人也是为了我大宋好。凶手当然要抓到,但这样抓法的确不是个事。如今京府衙门抓了那么多人,可曾抓到凶手?”
老大级别的发话,下面一些散兵还算懂规矩。韩侂胄盯着周必大:
“周相,你的意思是将那些嫌犯都放了?要是不这样做,依你之见,怎样做才是个事?”
周必大的智商非常不凡,他可能见赵扩一直没得发话。韩侂胄问完他没回答,看着赵扩。
赵扩想了一会,动用军队抓人是经过他同意的,要不然韩侂胄也不可能动得了,他开始也觉得这样做很不错。现在凶手没抓到,还多出个骚扰百姓的罪名。他虽没去民间看,在宫里那些太监不是吃素的,自有人替他体察民情。越想越头痛,扫了眼下面的众官员:
“众位爱卿,京城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连出了两次暗杀。第一次蔡风行,第二次是韩爱卿。要是再抓不到凶手,只怕这种事以后会越来越多。你们谁有更好的办法皆可提出,无论到时候用不用得着,朕都不会责怪你们的。”
两方说的话都没太过夸张,韩侂胄说的也是事实。第一次蔡风行被杀,不少官员还不觉得,杀朝廷命官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大家都不认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现在韩同平被杀,大家慌了。招护院的、结伴同行的等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影响。
此时朝堂终于和谐了,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连韩侂胄这种方式都没抓到凶手,虽说些无用的赵扩不会怪罪,有损自己的面子。过了好一会,一个身体健硕、大眼高鼻的老者问韩侂胄: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总有些目的。韩相,不知你有没有审过那些有杀人动机的疑犯?”
满大殿,这个老者最有有资格发言。他叫彭龟年,是刑部尚书。虽不是与韩侂胄一党,对方毕竟在帮自己查案,韩侂胄说:
“有五个嫌疑犯,审了四个,另一个虽未审,看样子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彭龟年摸了摸胡须,想了想说:
“这样都没能审出,莫非凶手来自外面?”
第六十六章 审案人选
彭龟年说完,闭目养神起来。大家知道他一时没办法,应该在想。见他都这样,有些已打好草稿的人没敢站出来。过了一会,周必大问韩侂胄:
“五个审了四个,最后一个疑犯,莫非韩相说的是周复生?”
除赵扩有些奇怪外,大家一点不奇,现在大家都已知道,韩同平正在对付周复生。要是韩同平不死,周复生会有大麻烦。
在许多人的心里,就算将周复生列为头号嫌犯也不为过。韩同平嚣张这么多年没事,偏偏在对付周复生的时候牺牲了?换着谁也会怀疑周复生。韩侂胄没有掩饰:
“不错,他有值得怀疑的理由。”
周必大显得有些深沉,过了一会才开口:
“周复生是我好友的一个晚辈,我比较了解他,相信他不会做出那些傻事。他昨天拿喇叭到我府上时,我们也聊过这事。他说出一番话,可能韩相会有兴趣。”
“原来周复生和周必大有这层关系,”赵扩和许多官员一脸恍然,好奇问:
“他说的什么话?”
周复生的确昨天去过周必大府上,两人聊了很多东西,包括今天的安排。那些安排,对周必大这种高智商的老人来说,一点没难度:
“周复生说:天下间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破不了案的庸人。”
包括赵扩也呆住了,看着涨红着脸的韩侂胄。韩侂胄硬是被气得一时无法出声,他的手下干将沈继祖冷哼一声:
“站着说话腰不疼,要是此案由他负责,怕现在还未理清楚头绪。”
沈继祖说完,脸有些泛红。韩侂胄同样没理清案子,五个最大疑犯被踢出,又陷入迷茫中。他的话虽没什么内涵,赵扩双眼一亮,很有兴致地说:
“周复生很聪明,从上次对付几个金使就能看出。他既然敢如此说,不如将他招来审理此案如何?”
众官员呆了片刻后,马上附合的人很多。先是韩侂胄的手下刘三杰:
“皇上英明,周复生不是夸下海口吗?就让他来审理此案。但要约法三章,要是他破不了此案,他就是欺君之罪。”
“臣附议。”
不少人赶忙发声支持,周必大这边的人不买账了,周端朝冷笑道:
“人家答应帮忙是人情,不答应是本分。要是破不了案就是欺君,那欺君的人多了去。”
“周大人说得是,”一个脸色较白、双眼细而有神的壮年男子附合:
“欺君之罪,怎可乱加于人?真要是这样做,谁敢答应查案?”
毕竟是韩侂胄的侄子,大家同不同意都不算,赵扩问韩侂胄:
“韩爱卿以为如何?”
要是韩侂胄还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答应:
“臣没意见。”
眼看赵扩要下旨,周必大插进来:
“皇上,找周复生来查安臣不反对,可周复生的身份只是一介平民,查案有些说不过去吧?”
“一介平民也能查案,”韩侂胄知道周必大打的什么主意,看了他一眼:
“要是他能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有功于我大宋,臣定当求皇上赐他官位。现在说这些太早。”
赵扩想了想说:“韩爱卿说得是,此案很是复杂,若是周复生真能查清,朕绝对不会埋没人才。”
……
自从蔡伦被抓走,维民街口冷清不少。平时聚在这里的一些马车、下力之人少了许多。过往之人皆来去匆匆,生怕在这里耽搁,会变成第二个蔡伦。
这天下午,四个小孩从维民街里面出来,在街口停下。她们首先检查左右两边,陈峰挠了挠头,指着一间紧闭着的大门:
“童车,他们真关门了。”
陈峰只认识招牌上的童车两字,谢春笑着说:
“我给你们说过,好几天前他们就关门了。应该是天气太冷,不时下雪,才没多少人去我们那里买童车吧!”
童车坊的生意十分清淡,陈峰和小布丁不服,吃过饭拉着刘樱谢春来一看究竟。维民街口左右两边皆是门面,多数卖的是衣食之类的生活必须物。大门全敞开着。只有临安马行的两家童车商店,已是人去门关。
几人在这里看了一会,一个驼背中年男子提着一串糖葫芦走来,小布丁看着眼馋,对刘樱说:
“哥哥昨天又发工钱了,我都存了一两多银子,好久没花过,我请大家吃一串糖葫芦好不好?”
刘樱笑了笑,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掏出一把铜子,几人还未开吃,从左边的街上走来一群人。
“孙燕姐姐,”刘樱叫了一声,和小布丁几人跑到一个十七八岁、身材高瘦的女孩面前。
“你们准备去哪里?”
这群人只有两名男女是成人,另有八个是六七岁到十四五岁的小孩。叫孙燕的女孩还未开口,旁边一个左眼包着块黑皮、十余岁大的男孩气冲冲说:
“夏府是马大哥让给我们的,昨天刘麻子他们跑去,强行将我们赶出来。任大哥与他们理论,还被他们打伤。我们准备来请马大哥作主,看能不能帮我们将夏府夺回来。”
几个小孩一听大怒,谢春说:
“马大哥这些天很忙,我们陪大家去,让他们离开。”
“走,我们去找他们。”一群小孩纷纷附合,正要朝街头走去,被一个左臂绑着白布的年青人制止:
“不能这样去,他们全是大人,不会听我们的,到时动起手来,只会是我们吃亏。马大哥办法多,我们要找到他,让他想想办法。”
陈峰在一旁没有附合,轻声问一脸怒火的小布丁:
“他们是些什么人?”
“这是任宇哥哥和丁燕姐姐,和我们一样,他们都是好人。”小布丁说完,想到一个主意,抓住陈峰的手:
“峰弟弟,能不能让你爹他们帮下忙。陈叔他们去,刘麻子他们一定不敢不听。”
小布丁的话说完,又从左边条街驰来一队人。八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卫,护着一辆青色马车。走到他们前方丁字口并未停下,转了个弯朝维民街走来。
刘樱四人呆住了,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走进维民街。小布丁急声大喊:
“不好,这些官兵怕又是去我童车商楼的,我们快去通知哥哥。”
小布丁抓住刘樱就准备开跑,刘樱转身对孙燕说:
“大家暂时别去夏府,跟我们一起回商楼,我们看哥哥能不能想办法。”
一群小孩跑得很快,陈峰累得小脸通红,被叫任宇的年青人抱着,没过一会就追上禁卫车马。大家看都不敢朝这些禁卫看,先一步跑到童车商楼。
“郑婶,哥哥在没有?”第一个跑进商楼的谢春大喊。郑氏看了眼这群小孩:
“周先生还在冯大哥家。”
谢春转过头对刘樱说:“你们在这里,我去通知哥哥。”
谢春跑去不提,郑氏见来了不少新面孔,有些头痛,将儿子接过来:
“樱子,你们找周先生干什么?”
“外来又来了一群官兵,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郑氏一听大惊,带着众人跑出商楼,见一队兵马正朝这边赶来。有些慌神,对刘樱说:
“快去叫韩嫂,她们在后面厨房收拾。”
同来的任宇等人十分奇怪,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将小布丁拉到一旁:
“你们住这么大的房子,为何还如此怕那些官兵?”
“我们不是怕他们,”小布丁一句说出,发现找不到其它说词,想了想轻声说:
“有许多官老爷都是哥哥的朋友,但也有些坏官恨哥哥。来的这些官兵我们不认识,也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女孩一脸不信:“当官的也有好人?这下你们怕是麻烦了,要不随我们去躲躲?”
已经躲不及,郑氏几人是京城本地人,一些官兵服装她们还是知道。见来的是禁卫,脸上担忧之色更浓。八个禁卫和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她们很整齐地退后,一直退到贴墙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圆脸无须的老者,结合他穿的服装,连一些小孩也知道,这老者是个太监。
老太监的惊奇不比她们小多少,见这里除了三四个女人和两个年青人,全是些小孩。其中一个年青男子穿着虽还算干净,身上的衣服有好几个补丁,肯定不可能是这里的老板。他来到穿戴得最好的郑氏面前:
“周复生到哪里去了?”
郑氏穿得是不错,见又是禁卫又是太监,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来她们这里的官员虽多,她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韩侂胄对周复生很不感冒,要不然蔡伦也不会来一次就被抓走。所以她没能回话,勇敢的刘樱站出来:
“你找我哥哥干什么?”
“周复生是你哥哥?”刘樱穿得不错,只有她才是周复生买来的,周复生将她和小布丁当成亲妹妹一般,和其他的小孩始终有些区别。老太监以为她们真是亲兄妹关系,也不再对郑氏几个大人说。
“去叫你哥哥来,说皇上有圣旨,叫他快来焚香接旨。”
第六十七章 第一次审案
古时候接圣旨,如果在家里,要净堂焚香,穿着整洁,三叩九拜之类的不说。接完后还要供起来,要是哪天被老鼠当面包啃了,那你就准备在惶惶不安中渡日吧!
郑氏几女虽没接过圣旨,也知道一些规矩。一听是皇上写给周复生的圣旨,半忧半喜,赶忙让出大门,跑去后院找香烛,纸钱貌似不用,要准备也得准备真钱。
一群小孩不敢问是什么内容,还好没等多久,周复生骑着一匹马出现在她们视线里。
周复生的衣服已换,脸有些污垢。看了眼八个禁卫和一群小孩,牵着迎上来的刘樱和小布丁。
“哥哥,他们是来宣圣旨的。”
周复生笑着点点头,他昨天给周必大透露,说自己在查案这一块很有天赋。韩家将他列为嫌疑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韩同平遇刺一案他费了不少心思。觉得此案并不难破,只是他们不得其法而已。
透露出自己可以查清此案,周必大还连问几次,得到他的肯定后不再劝说,今日在朝堂上演了那出戏。
周复生牵着刘樱两人走进商楼,朝老太监行了一礼:
“周复生见过公公。”
老太监很有兴趣打量周复生一会,也不知是太年青还是这副模样,脸色有些失望:
“焚香接旨。”
郑氏几女将已经准备好的香烛点上,和几个小孩陪着周复生叩在地上。老太监知道这些乡巴佬不懂礼,没在这方面苛刻。双手取出圣旨,念出周复生的第一份委任状:
“门下,天下之本,以泽万民:今有大宋百姓周复生,才智过人,有洞察秋毫之能,于观文殿大学士周必大府上自荐。今招周复生调查韩同平遇刺一案,以一月为限,不得耽搁,钦此。”
许多小孩没敢进来,在外面跪了一地。里面跪着的大人小孩七人,有两个小孩没听懂,郑氏几女一脸惊喜,只有周复生一脸失望。
这份圣旨没封什么官就算了,以命令的形式下达,还说是周复生在周必大府上毛遂自荐的?定下日期?周复生差点站起来抗议,想了想还是没敢。
这种事一般接旨之人都要说些如“臣(草民)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望”之类的话。老太监等了一会见周复生没什么表示,以为对方被这份惊喜冲昏了头,摇摇脑袋,将圣旨递到他手中。
“周公子,周相在陛下面前极力保举你,陛下对你期望甚大,希望你不负陛下所望。”
周复生也做得出来,将圣旨接到手里后屁都没放一个。直到目送老太监离开,郑氏急声说:
“周公子,为何不拿些银子给那位公公?”
“我为何要拿银子给他?”周复生苦笑道:
“让我做事,身份还是草民一个。没什么工资不说,还得要在一月之内办好?”
周复生随手将圣旨递给郑氏,郑氏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将圣旨接过来,放到家里不提。
见不是来找周复生的麻烦,几个小孩松了大口气,刘樱指着任宇孙燕,给周复生介绍:
“任大哥和孙燕姐姐以前在东街,他们夫妻俩在街上烙烧饼,和马大哥一样,他们都是好人,这些小孩是他们收留的。我们离开夏府后,马大哥将那里让给了他们。没想到被一些坏人抢占,将他们赶出来。”
周复生听完很是动容,任宇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另外八个小孩,穿着虽破旧,烂的地方都已经补好。显然这两人很细心,对这些小孩也很不错。
“两位皆是心地善良之人,很令我敬佩。其它多话我就不说了,你们以后就留在这里如何?”
“我们能留在这里,”站在刘樱后面的一个小女孩听完,忍不住惊喜叫出: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家了。”
一群小孩很快附合大喊,她们被领到这里来后,见以前和她们一样的刘樱几人,现在能住在如此高档的地方,心里早已经羡慕不已。任宇夫妇俩没有拒绝,朝周复生拜下:
“以后麻烦周公子了,有什么活,我们都可以做。”
任宇夫妇俩带的这八人小孩,三个应该有十三四岁,一共有两个男孩,六个女孩,对他们说:
“马兄在冯大哥家那边负责,你们可以去帮他的忙。带来的其他人,暂时全都跟着樱子她们学习,过一段时间我再做安排。”
周复生成功从韩同平困境中摆脱出来,晚上将众人招集起来,开始让人选址建厂房。这次他一下子要选建三个厂房,刚得到的五万两银子,一下子预支近半。
第二天上早,又来了一群官员,这次郑氏她们没有畏惧。
……
“见过李大人,郑兄。”来的人除几十个衙役,还有李沐、郑丰绩和他不认识的关原。郑丰绩给他介绍:
“这位是关原关先生,他是临安马行的师爷,因对这件案子比较熟,特来相助。”
周复生朝关原抱拳一礼:“久闻关先生大名,在下失礼了。”
“周公子言重,”关原本来话不多,对周复生说得不少:
“周公子不但在商界创造奇迹,在宫外为了百姓,不畏金使为民争利。在宫里舌战金使,扬我大宋之威,令关某佩服万分。”
两人一番见完礼,李沐说:
“昨天皇上派来人宣过旨,时不待人,还请周公子早些将凶手抓住,今日我们来,就是想知道你要如何破此案。”
周复生不相信关原只是来协助他办案,恐怕还有监视在里面。他听说过关原,岁数虽不大,头脑十分聪明。韩同平能拿下几家马行,与蔡风行平起平坐,关原出的力最大。
“关先生对此案有何想法?”
关原摇摇头:“不瞒周公子,以前我们那些推断都错了,与韩大人有仇的全部审理完,没一个有杀他的可能。现在我脑袋里一团麻,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我们先去府衙,我要看所有有关此案的资料。”
周复生和众人来到府衙,看着这座威而不严的官府,心里十分感慨。
加上这次,他一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来拍马屁,第二次是被抓来,差点将小命葬送掉。这次从看守在门口几个衙役的眼神就知道,带着几分惊奇、几分羡慕。
走到公堂后面一间二楼,在大厅中,两个衙役抱来一大堆案卷。周复生不敢将自己当成神童,装模作样看起来。
两个时辰后,几个在这里等的人实在无趣,纷纷借故离开。没过多久,关原和李沐出现在更高一层的大楼中。
“周复生来到府衙后,只顾看案卷,一句话不说,就算我们说案情他也没回应。”
“一句话不说?”韩侂胄将目光从打小报告的关原脸上收回,冷哼一声:
“看样子他是心慌了,抓紧时间看案卷。那些案卷虽没能查到凶手,却可以让他少走些冤枉路。他要什么你们尽量满足,不可添堵。”
周复生有了长足进步,这次范公培也没能猜到他的心思:
“大人说得是,此子非常狡猾,要是破不了案,恐怕他会找些借口。我们全力配合,到时候他要是破不了案,就算不能惩罚他,也可以让皇上看清他的真面目。否则有周必大这只老狐狸,他恐怕会进入官场。”
“只要能找到凶手,替平儿报仇,让他进入官场又有何妨?”韩侂胄现在并没有将周复生放在眼里,叹声说:
“我只担心他破不了案,就算他真有本事,那些凶手还会在京城或周边等吗?”
韩侂胄说完,从外面进来一个衙役:
“韩相、大人,周公子要传唤蔡伦。”
韩侂胄呆了半晌:“他传唤蔡伦干什么?”
“他说审蔡伦可能会审出一些线索。”
聪明的韩侂胄还未反应过来,关原忍不住说:
“他传唤蔡伦,不过是想释放对方。”
“关原说得是,”范公培接道:
“蔡伦毕竟给了他五万两银子,蔡家一定去找过他。按他如此贪财的性子,怕是又在蔡家捞了些好处。”
韩侂胄的脸很快变成深红,一巴掌拍在桌上:
“荒唐,平儿的案子,岂能让他如此?”
韩侂胄连如此什么也没想出来,他一时被气得忘了词。关原劝道:
“蔡伦不重要,要是我们不配合他,岂不给了他借口?”
关原不说还罢,一说韩侂胄的火气更盛。韩侂胄才说要配合好周复生,要是为了个蔡伦,对方找到借口,或是不尽力,都非他所愿。就这样任凭周复生胡搞,他心里又不甘心,想了一会说:
“关原,他审时你去旁听。要是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能让他释放蔡伦。”
第六十八章 特别的主审
蔡伦被关了三天三夜,身上的肉减了好几斤,脸色也更白了。这三天他在惶恐中渡过,要是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不做马行生意,也绝对不会找周复生合作。
蔡伦猜想是因为周复生的原因,才让自己被这样暗无天日关着。在心里,他将周复生骂死了好多遍。听到士兵说要审他,他下意识以为是韩侂胄的主审,一路走一路考虑,挖空心思想如何才能让对方放了自己。
当蔡伦坐上囚车走出军营,心里松了小口气。军营这种地方绝不是他们能呆的,要不然这三天的时间,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如此成果。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中午,也不知公堂是不是有人在审案。绕过公堂,他被带到一幢小楼中,一进大厅他就呆住了。
坐在主审席上之人,正是蔡伦骂死好多遍的周复生。右侧是个记笔录的老文书,左侧坐着他很熟悉的关原,剩下的就是七八个衙役。他这种智商,连关原也有些替他着急。居然放弃主审席上的周复生,扑通一声朝关原跪下:
“关先生,韩大人的死真和我无关,我可以发誓。要是你们不信,可以传唤我家人来,她们可以作证。求求你放了我,绝对不是我干的。”
关原没有回答,看向周复生。见周复生一脸尴尬,很有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感觉。
此时的周复生的确非常尴尬,没想到第一次当主审,嫌犯居然不朝他跪?看了眼桌面,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少了一物,终于找到原因,一巴掌拍在桌上:
“蔡老板,你跪错了,今天是我审你。要是你愿意,改天让关先生再审审你?”
蔡伦呆了好一会,清醒过来也不敢相信:
“你审我?”
周复生点头证实,蔡伦再次呆住。这次清醒过来后,一脸惊喜,站起来扑通一声朝周复生跪下。周复生怕他说些有违法纪的话,赶忙抢在他前面开口:
“你被关了几天,可能有些事不了解,我简单给你说说。关于韩大人被刺一案,皇上命我负责,理由嘛你没必要知道。为了不辜负皇上圣恩,我对任何人皆一视同仁。谁要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有违我大宋律的话,我一律从严处理。现在我来问你,韩大人被刺那天,下午至天黑之前,你在什么地方?”
周复生的话让旁边的关原一脸鄙视,还好蔡伦这个傻瓜听懂一些,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人情话。现在周复生是主审,凭那五万两银子,想来他也不会再受苦。实在不行,趁不在大庭广众的时候再许些银子。
“周大人,那天我和二弟三弟一起,在我隆兴马行试造新型马车。有十多个匠师在场,他们皆可作证。”
一声大人叫得周复生脸色发红,轻咳几声又问:
“你们恨不恨韩大人?”
蔡伦将头摇得像个花鼓似的:“韩大人年青有为,是个好官,我们哪可能恨他。”
周复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蔡伦就学聪明了。见右边的老书记提着悬笔没反应,指了指:
“他说的每句话都要记下。”
周复生接着问:“要是你们知道杀父仇人是谁,你们会不会亲自或是雇刺客杀他?”
蔡伦还未回答,一旁的关原忍不住好奇心:
“周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个假设。”周复生说得十分轻松:
“假设韩大人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被人知道后告诉蔡伦三弟兄。他们有没有可能会雇刺客杀了韩大人?”
关原眼睛一亮,这事他们还真没想过,因为他们知道,韩同平根本没杀蔡风行。真要是有人通假消息,说蔡风行是韩同平所杀,三弟兄为了报父仇,很有可能派人杀掉韩同平。
可惜关原已经问出,蔡伦还没傻到家,义正言辞地说:
“绝对不会,我们会告状,哪怕告到皇上那里,倾家荡产也要将他告倒。”
关原和蔡伦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哪会相信他那些鬼话:
“你们弟兄三人还没那么守法。”
“话也不能这么说,”周复生给蔡伦当起辩护律师:
“如果对方是其他人,可能他们三兄弟要私自解决。要是韩大人,他们绝不会如此做。我们就不说韩大人的势力有多大,单凭韩大人是朝廷命官他们就不敢,一旦事情败露,有关人全部要人头落地,所有家产还得充公。
要是他们告就不一样了,只要舍得花银子,收集证据告御状。他们不但不会冒险,还能替父报仇。一边是杀头抄家之罪,一边是花些银子替父鸣冤。我想只要不是太蠢之人,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关原听得一肚子火气,周复生这番解释虽有道理,但太有道理了。要是人人都这样想,天下会早上千年步入法治社会。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还在想,周复生又开始审案:
“京城只有你们和临安马行,要是临安马行想用其它手段将你们吞并,你们会不会做出杀人之事?”
关原和韩同平毕竟相交一场,对方待他也不错。见周复生拿韩同平当杀人犯来打比喻,心里就一肚子火。现在见他变本加厉,说临安马行想用其它手段吞并隆兴?其它手段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是临安马行的师爷,这其它手段肯定会出自于他之手。再一次忍不住:
“周公子,你问这是何意?”
周复生叹声说:“审案就要将所有因素都要弄进去,比如说,如果蔡伦三兄弟误会你们,认为你们想用其它手段吞并隆兴,他们会不会做出过激之事?”
关原再次被难住,周复生说的都有道理,就算闹到皇上面前去也没用。关原很不甘心,干脆就默认了:
“凭蔡家三兄弟的性子,他们很有可能做出过激之事。”
“我们绝不可能那样做,”蔡伦恨恨瞪了眼刚才求过的对象:
“我们会想其它办法,并且已经做到。我们得到几种新式马车图纸,人脉方面我们也已经打点好。临安马行根本封堵不了我们,何必去为了那点事冒险?”
这些事关原已经知道,正在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弄到对方的图纸。周复生走到老书记旁边,将对方的记录拿起来看了一遍,递给蔡伦:
“看看刚才你说的是不是这些,如果无异议,在上面签字画押。”
可能听到画押二字,蔡伦有些紧张,抬头看向周复生。见周复生的双眼像是进了沙子,不停向他眨眼。收到信号,匆匆看了一遍,签上字画好押。
周复生坐回主审席,没惊堂木,只得暂时用他的手充当,一巴掌拍在桌上:
“堂下之人听判,今查证,韩大人之死与蔡伦无任何关系,当庭释放。一个月内不可离开京城,便于协助破案,退堂。”
“多谢周大人,多谢周大人。”蔡伦欢天喜地向周复生叩了个头,起身连衣服也顾不得拍,匆匆跑出大厅。
当一脸发呆的关原向韩侂胄汇报后,韩侂胄被气得差点吐血,恨声说:
“他最好有能力破得了此案,否则就算他是庆王府的女婿,我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六辆马车在京府衙门口停下,将守在门口的四个衙役小惊了一跳。刘樱小布丁四个小孩,提着篮子从第二辆马车中跳下来,很快从后面几辆马车中,下来十多个人。
四个衙役皱了皱眉头,一共有十八人,还是小孩。最大只有十三四岁,最小只有三四岁。还好第一辆马车里面,走出两个年青美女,一群小孩走到两个美女身边。小布丁说:
“留玉姐姐,哥哥派人去给我们说,他就在里面。”
这两个美女,一个长得肤白身瘦,瓜子脸,有几分古典美,她叫留玉。另一个身体有些胖,长着一张圆脸,双眼细而圆,她叫白雨晴。这两人是赵佳的贴身丫鬟,可惜不会武功,平时赵佳若是出门办事,带着陈英四个会武功的丫鬟,她们留在家里为赵佳撒谎。
两人带着一群小孩走到门口,留玉拿出一块令牌,金黄色,上面刻有“庆王”二字。这块令牌只是身份的象征,并不是“如人亲临”之类的。四人朝她们一礼:
“见过庆王府两位姑娘。”
留玉正要开口,白雨晴将她打住:
“周复生周公子在不在里面?”
四个衙役明白了,周复生是他们的偶像,商业方面不说,仅几个月就得到庆王府的认可,成为人人羡慕的东床快婿。年纪最小的个衙役抢到发言权:
“周公子在里面。”
白雨晴问:“他在里面干什么,这几天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年青衙役摇摇头:“没人来找他,小的也不太清楚他在里面干什么。”
只有这群小孩不知白雨晴问话的意思,留玉盯了眼白雨晴:
“带我们去见周公子。”
一群人被年青衙役带进去后,一个中年衙役叹声说:
“一入王府深似海,还是娶个穷婆娘好。”
第六十九章 进宫面圣
关原彻底服了周复生,这两天来,周复生很少说话。不是在看案卷,就是在沉默,有时以为他还在深思,凑近一看睡着了。就像现在,才到中午,他就趟在椅子上,睡得十分香。
关原虽恼却无法责问周复生,周复生的确在认真办案,只是这种闭门造车式的办案方式,关原有些接受不了。正要离去,一群人闯进来。
“周叔叔,我们来看你了。”
陈峰的声音很大,将周复生从梦中吵醒。一看这么多人,笑了笑将近前的陈峰抱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
小布丁兴奋地说:“昨天孝行车坊开张好热闹,我们也去参加了。樱姐姐的运气好,抽奖抽到二十两银子,请我们到食店吃了一顿。我们来的时候,在这附近一家酒楼给你带了些酒菜来。”
刘樱和谢春各自提了个篮子,里面有几碗还冒着热气的菜。周复生很受感动,将这些菜端出来。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大吃起来。一群小孩说完,终于轮到两个大人,留玉说:
“我们得到消息,老夫人和夫人、小姐都很担心,让我们来看看。老夫人说审案而已,没必要一直呆在府衙。”
“小姐说你没必要准备什么东西,我庆王府都已经准备好了。”
周复生准备得有东西,但不多,笑着对两个丫鬟说:
“我在这里没事,你们回去告诉奶奶她们,让她们放心。此案我已有了些眉目,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破。”
两个丫鬟互望一眼,白雨晴走到他旁边,轻声说:
“老夫人说了,案子能破就破,破不了就算。自己的身体重要,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事操劳。”
周复生早就计划好,不好拂她们的好意,只好点头附合。白雨晴又说出一个消息,让后面的一群小孩又喜又忧:
“二夫人说,你收留的这些小孩,可以全部去庆王府,在那里读书识字。长大后一些人当丫鬟,一些分到外面做事。”
众小孩紧张起来,特别是新来的一些小孩。能到庆王府,她们当然求之不得,一脸紧张看着周复生。见周复生没回答,同样有些担心的谢春问:
“周大哥,我愿意去庆王府当你们的丫鬟。”
“我也愿意,我不要和哥哥分开,”小布丁生怕周复生将她忘了,赶忙抓住周复生的手。
周复生看了眼十多个小孩,这些是他收留的众孤儿中,岁数最小的人。其他人现在都在做事,他不愁没活给大家做,想了想说:
“大家要去庆王府可以,但我们要先将话说在前面。除樱子外,每个人长到十六岁后,就出去做事,做什么事我会安排。以后你们不再是庆王府之人,自己边做事,边在外面成家立业。”
许多没听懂的小孩一脸愁样,留玉一脸惊讶:
“公子的意思是她们不入庆王府的籍?以后是自由人?”
周复生点点头:“入谁的籍,还不是个下人,有什么好的?她们现在还小,不可乘人之危。在庆王府好好学习,以后出去,就算没有我,求生也没任何问题。”
这下一些大点的小孩明白了,谢春和几个听懂的人跪在周复生面前,谢春问:
“周大哥,以后我们能不能选择?”
“选择什么?”
谢春看了眼后面的同伴,说出她心目中的选择:
“我们可以出去做事,也可以请求入籍庆王府,在庆王府当丫鬟。”
“我也愿意,”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女孩说完,又有几个跪在周复生面前。小布丁听懂一点,准备跪下,被刘樱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周复生知道她们的想法,他并不认为以后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好吧!今日之事只限于你们。以后我们创办好孤儿院,岁数小之人,我可以负责将他们养大,岁数大的,我负责给他们找活干,让他们自食其力。”
一群小孩高兴不提,留玉两女也深受感动。她们知道周复生的好意,虽养这些孤儿,不会用这些恩情来控制对方。
在旁边观看完整件事的关原,心里十分震憾。他们查过周复生,知道他收留了一些孤儿,仅此而已。
现在知道对方的伟大理想后,心里说不出的佩服。从现在起,他对周复生的看法大为改观,因为关原自己就是个孤儿,他的运气好,被一户好心人领养。
一群小孩陪了周复生好一会,待大家走后,周复生对关原说:
“研究了几天,终于让我发现一些不寻常,你让韩相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关原和周复生接触两天,知道他是这种大爷脾气,没有说什么,好奇问出没想明白的问题:
“你要是将喇叭坊建好,就有了三个大作坊,以后怕还会有新的,你拼命赚这么多银子干什么?莫非是为了那些孤儿?”
……
韩侂胄没有被周复生叫来,周复生被关原带去皇宫。韩侂胄得到关原的消息时,正在与赵扩商量国家大事。虽关原没按周复生的原话去通传,哪可能为这些事打断国家大事。赵扩也对他的线索很感兴趣,干脆将他招到宫来。
这是周复生第二次进宫,和关原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没去上朝的勤政大殿。
为他们带路的是个中年太监,这个太监连关原也不认识。见是两个非穿官服的年青人,提醒他们:
“陛下和余相韩相在御书房,那里虽不是勤政殿,你们奏事不可声音太大,陛下喜欢清静。也不可东张西望,拜完陛下后别在外面乱走。给外面守值的公公说,他们会带你们出来的。”
周复生还无所谓,这些规矩他的确不知道。关原听得有些恼火,关原是正宗的秀才,又在韩府打工,这些事他早知道。
两人被带到一间很大的厢房,周复生微微有些失望,这里书不是太多,也并不豪华,和他心中所想不一样。
里面原本有三个人,赵扩、韩侂胄和余端礼。他们进去后,每人身后各跟了两个身高体大的禁卫。周复生还在猜是不是受韩同平被杀的影响,关原碰了他一下:
“草民拜见皇上。”
“平身吧!”赵扩看起来有几分倦意,挥了挥手问周复生:
“听说你发现一些不寻常,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周复生见三人都在打量自己,心想要是说没线索,不知会不会被打出去。清了清嗓子:
“听韩鹏的口供,杀韩大人的那些人杀伐果断,像是上过战场的士兵。有杀韩大人动机的几人又被一一排除,草民以为,那些应该不是韩大人仇家请来的。”
赵扩听完后没说赞不赞成,还在考虑,韩侂胄质问:
“不是仇家请来的,莫非他们没任何目的杀了平儿?”
“目的当然有,听韩鹏说,他们中也有死伤,岂会没有目的?”周复生问:
“我向李大人打听过,他说几个金使进京,带来六十四个侍卫。你们知不知道他们走的时候,有多少侍卫一起走的。”
“莫非你怀疑是金人所为?”赵扩惊声问出。另两人虽没问,看脸色就知道,意思和赵扩差不多。
胆肥的周复生没回答赵扩,余端礼缓缓说:
“我记得他们在走之前的两天,曾先派出二十个侍卫,说是要先行一步,去大兴向金帝汇报。”
周复生并不知道这事,他完全是猜的,猜得不错:
“那就对了,他们在这里来,最大的目的是祭拜太上皇和太后。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急事,为何要先派二十个侍卫去向金帝汇报?这二十人,在中途又能剩下多少?中途根本没我大宋官兵监督,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派出十人,来京城杀个回马枪?”
三人都不是傻子,已经信了两分,还有八分是不解,韩侂胄恨声问:
“他们为何要杀平儿?”
周复生面色有些凝重,半晌后说:
“可能与韩相有关,韩相一直在为抗金大业做准备,他们心里要是杀了韩大人,会给你带来一些打击。”
这个设想太不成熟,赵扩摇摇头:
“照你这么说,他们完全可以刺杀韩爱卿。就算刺杀韩爱卿有难度,对他们来说,杀韩㣉应该没什么难度。”
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周复生有些恼火。要是说得和真的一样,事后有些人会怀疑。要是不说,他的观点又站不住脚。还在想,颇为激动的韩侂胄追问:
“有什么话你就说,没人治你的罪。”
周复生暗自腹诽一句,说出一番惊人的话:
“照我的估计,他们可能全都要杀。韩公子他们应该不杀,对他们没什么威胁。为什么要杀韩大人,这个时候了,大家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韩大人在经商。在我搞活动那天,韩大人四周跟着一大群商人。那天张文赏张大人和完颜珣也在,完颜珣可能是想去报复我,没想到碰到韩大人。他不认识那些商人,但张大人应该认识。”
再聪明的人,现在也无法完全听懂周复生的话,但张文赏这个名字,大家都记住了,特别是韩侂胄:
“臣请皇上下令让张大人来,弄清那天发生了何事。”
第七十章 推理成立
周复生本不想拖无关之人下水,但张文赏这种人他很不喜欢。将完颜珣当成他自家的丰王,还替对方买自己的喇叭制作方法?所以将张文赏拖下水,他心里并无愧疚。
张文赏暂时还没来,对他的审问仍在继续,赵扩问出心中的疑惑:
“就算被完颜珣知道韩同平做生意,那又怎么样?难道韩同平做生意他们就要杀?”
周复生一脸为难样,赵扩心里大为不爽,下达一道命令:
“必须回答。”
“早就听说余相才智非凡,皇上所问之事,余相能不能解惑?”
余端礼白了眼周复生,他的确猜到一点原因,哪能说出来:
“我哪知道?皇上问的是你,你是此案的主办,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见赵扩的怒火又添了两分,周复生不敢再耽搁,只好硬着头皮说: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得罪人,你们刚才也说过,不会因这些事加罪于我,那我说了。韩相一生以北伐中原、恢复失地为己任。大家也知道,干什么事都得花银子。无论走亲访友、聚会商量等等,所以为什么官职越高的薪俸越高,因为他们做的事不一样,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韩相一生鞠躬尽瘁,任劳任怨,甘为孺子牛,为国花银子的地方那是太多了。就算他工资、他薪俸高,也经不起那样折腾。可能金人以为韩大人在外面从商,笼络那些商人,是韩相授意,我说的是金人以为。他们刺杀韩大人,其目的是想破坏韩相的经济来源,斩断他的左右手。以上是我的猜测,也不知对不对。”
韩侂胄听得又惊又怒,他惊是从未想过是金人下的手。怒是周复生说得虽非常有道理,中间那些话,凭他的智商还是能听出来,可谓是连咒带讽。更可恨的是他的确是在背后从商,马行是他的一大主要经济来源。周复生说得不错,花银子的地方太多,那点薪俸真不够他们花销。这些东西被赵扩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对方心里又会大打折扣。
赵扩虽惊,脸色却有些奇怪,转过头去干咳几声。余端礼人老最沉着,最先开口:
“应该是这样的,如此金人杀韩大人的动机已成立。我们没抓到人,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在周复生旁边的关原一直没开口,这种场合他想开口也不行。听完周复生的这些猜测,对他简直佩服到极点。他们从未想过金人,要是韩侂胄被杀,他们还有可能会想到是金人的阴谋。周复生说的这些非常合理,就算现在抓不到凶手,他们也认定是金人干的。
赵扩接道:“余爱卿说得是,一切要有真凭实据。这种事,猜得再好也没用。”
周复生好奇问了句:“要是抓到凶手,大家准备如何对付金人?”
“开战,”韩侂胄有些越权了,怒声说出:
“金贼乃我大宋生死仇敌,不为平儿,我们也不会放过金贼。若此事证实金人所为,我愿领军北伐,杀尽金人,收复失地。”
“韩相不可,”余端礼赶忙劝阻:
“就算要与金人开战,也要上下准备充足。现在如果仓促开战,只会对我军不利。金人并不怕,他们在军事上比我们准备充分得多。这些年我们忙于政事,一旦大战起,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韩侂胄怒瞪着余端礼:“我有把握能战胜金贼,你们只是看到以前那些,都被金贼吓怕了。我可以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战胜金贼,甘愿以死谢罪。”
赵扩皱了皱眉头,收复失地是他最大的愿望,他当然想。可他也知道,现在他们才扫开朝中一些绊脚石,主战派逐渐掌握大权。许多东西都没准备好,若是开战,定如余端礼所言。见两人争执起来,赶忙劝道:
“两位爱卿不要说了,这些都只是周复生的猜测。还有一位证人没到,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可能被战和不战搞生气,大家都没了语言。韩侂胄和余端礼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们不但有坐位,面前的桌案上还有一杯茶。周复生左右看了眼,椅子还有几把,又看向赵扩,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扩恼周复生问出这种不和谐的问题,假装没看见。就这样三人坐四人站,等了一会,张文赏赶到。
张文赏这种身份,见赵扩的时间多了去,进来时宠辱不惊。一看周复生在,几个老大沉着一张脸,韩侂胄看他的眼神还有不小的杀气,有些莫名的心慌,赶忙朝赵扩拜下:
“臣拜见皇上。”
他们这种大臣拜皇上,并不需要下跪。只是双手合在前方,脑袋低下,周复生又学了一个礼法。
“张爱卿,几位金使来京,一直是由你陪着,你可发现他们有何异常?”
张文赏第一眼看的就是周复生,他怀疑是不是周复生说了什么谗言,恨恨瞪了对方一眼:
“回皇上,臣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只是几位金使对周复生很感兴趣,让臣带他们到平治街童车商楼,参加他的活动。还为他捧场,买了不少童车。”
现在赵扩几人哪相信周复生和几个金使有什么名堂,赵扩说:
“买童车,看来这些金使也喜欢他们的童车,这是好事。在当天的活动中,你们有没有碰到韩同平韩大人?”
张文赏呆住了,他以为周复生说过喇叭之事,没想到赵扩会问他韩同平。猜不到是什么意思,只好实说:
“碰到过韩大人。”
“你有没有给几位金使介绍过韩大人?”张文赏的声音刚落,赵扩的问话声传来。张文赏虽未猜到,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低着脑袋回答:
“完颜珣的确问过臣,臣只说韩大人年青有为,其它没说什么话。”
“啪”一声大响传来,韩侂胄知道很失礼,想到韩同平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神,韩侂胄就恨不得一刀将张文赏的脑袋砍下来:
“张文赏,你只说过那些话?没介绍同平是我的亲侄子?没说同平是临安马行的实际东家?没介绍当天围在同平身边那些人是谁?”
张文赏被这一番怒气吓得不轻,抬头一见赵扩也是一脸怒意盯着他,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臣绝对没给完颜珣泄漏过任何消息。他问过臣,韩大人身边的是些什么人,臣虽认识一两个,其他人并不认识,哪会给他介绍什么?请皇上明鉴。”
张文赏虽没有承认,他们又掏一点东西出来。已知道张文赏和完颜珣聊过韩同平,赵扩和余端礼有大半相信,他已向完颜珣泄密,韩侂胄完全相信。只是这种事对方不承认,谁也没办法。韩侂胄气得有些抓狂,一直没开口的关原发话了:
“张大人,那天许多人都看见,你一直和完颜珣在一起。要不是你说,完颜珣怎么会知道那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问这些有关韩大人之死,证实金人是不是凶手。要是你不承认,我们很怀疑你和金人一伙的,是为了给金人掩盖罪证。现在我们手里已经掌握大量证据,一旦查出是金人所为,而你又撒谎,到时你再狡辩也没用了。”
“金人是杀韩大人的凶手?”张文赏脑袋里,仿佛突然出现数万只苍蝇。韩侂胄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说,你有没有给完颜珣说过那些话?”
张文赏的胆子本就不怎么大,又被关原一番恐吓。现在说的谎还能重新回炉,要是真被他们查出来是金人所为,到时自己再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也不管得不得罪韩侂胄,朝赵扩叩了个头:
“皇上,臣一时糊涂,的确给完颜珣说过,韩大人身边那些是商人。完颜珣问为什么有那么多商人围着韩大人,他问了好几遍,臣以为这些事并非什么秘密,就算臣不说,他也会从别人嘴里知道,所以臣就给他说了。就算韩大人是金人所杀,这些话和他们杀韩大人有什么关系?”
张文赏虽承认了,没想通这些话和金人杀韩同平有什么关联。韩侂胄一把将他提起来,被赵扩打住:
“金人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也有脑子,就不会先想想吗?你先回去吧!待我们抓住凶手,再说你的事。”
张文赏满含毒怨看了眼周复生和关原,灰溜溜走出御书房。现在周复生的那些推理都已经成立,赵扩下令:
“周复生,此案是由你负责,那就必须负责到底。抓凶手之事,就拜托你了。京府衙门和禁军会全力配合你,早日抓住刺客。”
这几人的表现,周复生看在眼里,他有些替大宋感到悲哀。大宋的国力并不比金国差,军事上弱了一筹。他估计,就算抓到金国刺客,这帮人也不敢开战。就算韩侂胄再怎么强烈要求,朝廷这关也通不过。
“能不能抓到刺客,就只有靠运气了。我有一计,要是不行,抓住他们的机会非常渺茫。”
“你有何计,”韩侂胄走到周复生面前,要不是有赵扩在,他可能要一把将周复生抓住:
“只要能抓到那些金贼,无论何计皆可一试。”
虽未证实是金人所为,韩侂胄已经认定他们是凶手。周复生装模作样想了一会,说出他的计划。
第七十一章 韩府招护卫
临安城北街,一辆马车驰入一条还算宽畅的小街,在一家“安阳客栈”大门前停下。从马车中,下来一个面如黄铜、下巴长着一大把胡须的道人。
这位道人看不出实际年龄,鼻子以上看起来比较年青,以下已到快去见三清之龄。他拿了一小块碎银给赶车的中年马夫:
“不用找了,贫道悟尘子今日算过,会有破财之灾。此灾在你身上应证,对你我皆为有利。”
“多谢仙长,”中年马夫以为要找零钱,开始还有些不高兴。一听有些财运,接过银子朝道人连声感谢。道人笑了笑:
“去吧!贫道悟尘子还有事要办。”
这间客栈只有两层,也不宽,破破烂烂有些倾斜,仿佛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太大,也会有倒塌的危险。
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年青人。老头从一张破旧的柜台里面走出来:
“道长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道人朝老头打了个手礼:“贫道悟尘子,前来找贾松几位师弟。”
“你说的是那五个道长,强子,将悟尘子道长带到楼上去。”
年青人带着道人走到二楼,上面又黑又破烂不说,走廊十分狭小,仅够两人交错的距离。年青人指了指左右:
“这二楼被五位道长包了,一共有六间房,最后一间应该是给道长你留的。”
道人暗自骂了一句,敲开一间,出现一个白脸短须的壮年道人。
“汪兄弟,你可算来了。”
“别叫我汪兄弟,叫我悟尘子,”汪四不满瞪了眼壮年道人。为了不被人知道他的身份,他这一路上,在任何场所都说自己是悟尘子,搞得现在自己都快被洗脑。
“将大家叫出来,我们的机会来了。”
加上汪四,六个道士挤在一间厢房中。汪四看了眼这五个傻帽,现在是他们的本来面目,一个个看起来比以前要顺眼得多。
“大家放心,沙旺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骑马完全没问题。我们解决掉韩侂胄后,就去和他们汇合,回大兴,到时候丰王甚至皇上都有丰厚的打赏。大家就等着发财,加官进爵吧!”
汪四以为这些人真被关傻了,几人的头铁顺苦笑道:
“我们哪还有发财升官的机会?这次杀韩侂胄,大家已抱着必死之心。无论能不能杀掉对方,我们很难逃脱。汪兄弟,那些话就不说了,你说说我们的计划。”
“这次是杀韩侂胄最好的机会,大家不一定逃不掉。”汪四一脸兴奋,经过生与死的磨练,演技又提升一截:
“我得到消息,后天韩侂胄在家招收护卫,无论哪个地方的人,甚至金人蕃人都可以参加。要是当上他的护卫,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凭大家的身手,当个护卫绝不成问题。要是大家当选,千万不要冲动,找个好的机会下手,我会在外面安排,尽量让大家平安脱身。”
……
当权臣就是不一样,韩侂胄的府第在皇宫右边。外面有一大块空地,起码能停几十辆马车,大门和空地之间有十几步石阶,四米的墙也要比普通大富的高。
里面更是如一个风景区,高台楼阁、山水石亭应有尽有。周复生停在一幢五层高楼前,忍不住叹声说:
“这座豪宅,如果你家卖,得要多少银子啊!”
周复生是今天的主角,整个计划出自于他的手。陪同他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他认识的韩㣉,还有个长得高大魁梧、肉健如钢铁的中年男子。这个男子叫韩晃,是韩侂胄的侍卫长。他虽不知道对方的武艺有多高,怕是他的侍卫长杨毅很难打得过人家。
韩晃倒没什么,韩㣉对周复生很是不喜,冷哼一声说:
“谁要卖?我韩家的东西岂会卖出去?”
周复生暗自摇头,他不知道韩侂胄还能活几年。韩侂胄都被杀了,这些东西怕也会被抄,到时都是人家的。
应周复生的无礼要求,韩㣉两人陪着他在韩府逛了一圈,走进最高的五层楼中。
里面只有几人,韩侂胄、他的正妻吴氏、范公培、关原和一中一老两个下人。他到来后,吴氏最先问候:
“周公子,今日到底能不能引出那些金贼?”
韩家人已经深信是金人所为,口气简直不容置疑。没人安排周复生坐下,他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在关原旁边:
“范先生认为今日能不能引出那些刺客?”
“只能靠运气了,”范公培没有功名,虽韩侂胄得宠,他并不能跟着韩侂胄去皇宫,后来才知道周复生的计划:
“这一切都要保证那些刺客未离开京城才行,要是刺客没离开,他们又是金国所派。这些前提都有,能杀六少爷,很有可能还要来刺杀韩大人。这次的计划不错,我们在城内城外宣传了几天。他们是有心人,不可能不知道。要是能混进韩府当护卫,他们的机会更多,很有可能上当。”
韩侂胄叹声说:“一定是金人无疑,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们已经离开。这里我们已经布置好,一旦他们混进来,我们就大功告成。”
……
在韩府外面排了五排长龙,从韩府门口排到大街上。至少几千人的队伍,让门口的十几个初审官大为头痛。
来应聘的人太多了,谁都知道韩侂胄是皇上面前第一宠臣,当韩侂胄的护卫,比当禁卫还要好。这些人不可能全都能进去,门口是第一关,这关很简单,一看二试,老者不要,身材矮小、瘦得让人着急的不要。还有一样筛选,大半人都不能进去。
一排五人,第一排中三矮两高,其中一个还是个老头。一个身材高大、长脸无须的壮年男子,指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子说:
“你过去,只要能将那三百斤的石磴举起来,就能进入下一关。”
另外四人在原地傻傻站着,年纪最大的老者说:
“你们岂能小看人,我虽不能举三百斤,对付一个壮汉绝无问题,不信让刚才那个小伙来比试比试。”
壮年男子叫张峰,是韩侂胄众多护卫中,身手最好的几人之一。他见这么多人,本就一肚子火气,转过头看向十几个侍卫:
“你们去给大家说说,让那些人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峰说完,敞开嗓门大喊:
“大家听我说,年过四十五岁、身高不足五尺、举不起三百斤之人,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排到明天,你们也没机会。”
张峰这番喊话,又加上十几个侍卫近前宣传,三四千人,一下子只剩下不足一千。韩府规定的前两项还好,能举三百斤的人并不多。大家一听排到明天也没希望,谁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众多滥竽充数的人一走,让张峰精神大振。谁都不想浪费时间,剩下的这点人看起来更为养眼。
在这些参加的人中间,一个肤色较黄的年青人朝后面看了看,对旁边一个身高体大的中年男子说:
“铁大叔,招护卫而已,他们怎么搞得如此麻烦,还要通过几关?”
“闭嘴,多看少说,”中年男子低声说了句。年青人没敢再开口,很听他的话,不时朝前后左右看,快到他们两人时,年青人又被他教训几句:
“看自己前方,别他娘的像根墙头草。”
前面排五个,有四个得到举重资格。张峰朝他们脸上扫过,将最左边个踢出去,对他们说:
“你们去那边举重,若是能举起四百斤,可直接进入最后一关。”
年青人嘴巴一张没敢开口,中年男子问:
“最后一关是什么?”
张峰对中年男子的气质很满意,显得比较有耐心:
“最后一关是由韩相亲自考,应该是考心里素质吧!只要那关通过,就能当我韩府的护卫,保护韩相及其家人。”
第七十二章 第一个刺客
韩府主厅,韩侂胄坐在主位上,看着中间一个起码有两百斤重的大汉。心里有几分失望,眼神有几分欣赏。
看着画像抓人,人抓了不少,京府衙门的官员日审夜查,没一个是刺客。他们怀疑那天的刺客易过容,当天韩鹏几人哪会注意对方的脸,一直在打斗,谁都将注意力放在武器上。就算对方稍加易容,贴两片胡子之类的他们也不会认出。
但体型再怎么也改变不了,韩鹏几人在大厅里面的隔间暗中查看,他们并没说过有块头这么大、身体这么好的刺客。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巨人似的大汉很紧张,大冬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轻声回答:
“小人叫舒伍,是巴州汶水县人。”
“巴州是个好地方,我也去过那里。”韩侂胄说了句废话:
“你最多能举多少斤?”
“四百五十斤可以试试,如果状态好,应该能举起来。”
韩侂胄有些为难了,这个主意是周复生想出来的,得到赵扩的同意,要不然他也不敢这么隆重招收护卫。原本这对他是件好事,谁都想多招些本领高强的保镖,周复生说:
“那天人肯定不少,有不少人能通过考核。这些通过考核的人,全部送到军营去。韩相身边的能人多,没必要再招人。要是再招,怕会让人说闲话。”
周复生一句话就将韩侂胄的人才梦打消,虽恨却没任何办法。至于如何要对人家说,去军营从军?周复生没教。这事本就是韩侂胄不对,欺骗这些人,正在想如何说,左首的范公培替他解忧:
“你通不通金文?”
舒伍一听傻了,半晌才问:
“当护卫和懂不懂金文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范公培也懂忽悠:
“韩相招的护卫,不但要懂金文,以后还要懂蕃文。韩相处理的事情太多,比如审查一些金国文书、接见一些土蕃人等等。在忙不过来时,要让护卫去做,不懂这些怎么行?”
舒伍一脸失望,摇摇头:
“小人只认识一些宋文。”
韩侂胄颇为满意地看了眼在范公培下方的周复生,他们和周复生打交道,无论从语言还是计谋,从未占过一次上风,全是周复生在主导。难得范公培在没有他的帮助下,解决一件小事,让韩侂胄扬眉吐气一把。他并不知道,这是周复生已经安排好的一个小环节。当时安排,他自持身份,没在场陪周复生。
“你也不用如此灰心,我可以保送你去禁卫军营,你看如何?”
舒伍一扣再次摇头:“我家就我一个独子,娘说不让我从军。当你的护卫,也是因为没什么危险她才同意的。”
结果在坐的几人一脸失望,眼睁睁看着舒伍被下人送走。韩侂胄对周复生说:
“你这一举两得的计划怕是行不通啊!禁卫年年招人,能到这一关的,只要愿意早就去当禁卫了,还会让你骗他们去从军?”
“韩相,这次是你的名义,可不是我骗的。”周复生笑了笑,凭添韩侂胄几分怒火:
“其实要招他们从军并不难,你只需要许以高官厚禄。再不希望儿子上战场的母亲,儿子当官为将她们总愿意吧?”
韩侂胄已经失信一回,岂会再听周复生这些烂主意,冷哼一声:
“到时候我看你有什么办法,能分辩出谁是刺客。”
没过多久,当第二个年青人出现,韩侂胄彻底服了。
……
望江观大门前,汪四的常师弟坐在石阶上,看着下山唯一的条小路,一脸焦急。
“怎么还未来?不是说将人送到韩府后,汪师兄就会回来?”
常师弟叫常盛,是清虚道长的几个知情弟子之一。一共有五个弟子知道他们是金国探子,也难怪清虚不敢过多露面。
常盛知道汪四进城干什么,但其它事统统不知道,连汪四去和完颜珣接头他也不知。没过多久,一个矮胖的中年道士走出来。只知道让他保密,不可对里面之人说任何有关自家的情况,连名字、这里的地名也不能说:
“常师兄,你在这里等谁,不如我在这里给你等?”
此时常盛正是心惊肉颤之时,后面的声音将他吓了大吓,瞪了中年道士一眼:
“滚,这里没你的事。”
常盛的话刚说完,一匹马从小道上冒出头来。
“汪师兄,”中年道士恨恨盯了眼常盛,骂了一句走进道观。
常盛看着马上的汪四惊了大跳,汪四这匹不算大的马,除他本人外,还托了两口箱子,两个大包袱。
“汪师兄,你这是?那边的计划失败了?”
汪四额头有一层汗,他从马上跳下来:
“情况不妙,我们得离开这里。你在这里守着马,我进去叫那三人。”
在屋里呆着的三人看见汪四,心里更是吃惊。一个额宽眼大的壮年男子迎上前:
“汪兄弟,是不是铁大哥他们出事了?”
汪四哪知道那五个替死鬼是生是死,他连给五人引路也省了。铁顺五人前脚离开客栈,他后脚就跑回玉清观,将自己贵重的东西打包。在玉清观还有两个替死鬼,他半句话没透露,匆匆跑到这里来。
“情况有些不妙,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看见他们进去后,等了一会没出来。怕事情有变,所以先来一步。你们放心,城里还有我们几个师兄弟接应,我已经安排好了。无论他们得没得手,那几个师兄弟都会平安将他们送出城。这里不能再呆了,我们去大兴。”
“去大兴?”已经好了很多的沙旺惊声叫出,不满看着汪四:
“为什么不等铁大哥他们?不是说好了,你在城内安排,他们完成任务后一起出来,你先出来是什么意思?”
汪四一路上虽急,早就想好说词:
“他们并不一定失败了,今日进韩府的人非常多。你们想想,韩侂胄这种人要招护卫,许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进去。我是预防万一,万一他们要是失败,大家抱着一起死事小,这里的情况没能汇报给皇上和丰王才是大事。
我们先走一步有什么不对?城里的事我已经安排好,无论结果如何,都有人会在外面接应他们。别忘了,丰王临走时说过,大家要听我的安排。”
很快几匹马聚在望江观门前,三个道士看着即将策马而去的汪四五人。汪四对刚才拍常盛马屁的中年道人说:
“冯师弟,你们好好守着道观,这两匹马留给你们当脚力。如果有什么事,就去玉清观找我们。我们有急事先回玉清观一趟。”
“汪师兄放心,我们一定守好道观。”
汪四在心里叹了声,他知道,凭那个贾先生的头脑,铁顺五人一定逃不掉。到时候不但那些人会死,玉清观和这里的人也会跟着陪葬。
……
韩侂胄已经接待二十多个大力士,仅只有三个愿意从军。他并不在乎从军的多少,见凶手迟迟没出现,他心里等得有些着急。
又进来一个身高体大的中年男子,男子的气质让几人有些动容,走路迈得很大、脚踩在地上能听到沉重的声音。身体笔直挺立,目光向前,毫不斜视。
“这位壮士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中年男子朝问话的韩侂胄一礼,说得不急不缓:
“小人叫铁顺,是金州常县人,因家乡受灾,初来京城。”
韩侂胄一听铁顺是金州人,忍不住看向铁顺的同乡周复生,周复生小小心虚了一把。他以前知道金州梅县,还是因为曾经有个那里的人逃难到他们家乡。怕被人认破,现在金州这个地方他知道不少。
“我招的护卫,以后要去金国做些事,必须要懂得金文才行,你会不会说金国的语言?”
这个主意最开始并不是范公培想出来的,是周复生,周复生已将此计用在第二关。韩侂胄已经问了二十几人,用得很灵活。铁顺呆了片刻,摇摇头:
“小人听过金人说话,听不懂,也不会说。”
韩侂胄并没有失望,将周复生很过分的计用出来。他手一挥,从大厅后面出现四个男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铁顺,大家都能从他脸上看到一阵惊慌。韩鹏上前几步,指着铁顺:
“是你。”
其实韩鹏不一定认出了,他只是照刚才的去做。做了二十余次,已经是熟能生巧。这是周复生的计划,韩同平被杀才十几天,就算那些人易了容,心里毕竟还记得很清楚。才和韩鹏几人杀得你死我活,突然看见几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又冒出这一句来。铁顺的心里素质再强,也过不了关。
在大厅坐的除了韩侂胄、范公培和周复生外,四周还有五个侍卫。韩侂胄和范公培旁边各两个,韩侂胄的两个侍卫,其中一人就是他的侍卫长韩晃。
可怜的周复生后面只有一个,这个年青侍卫身体素质还没他的好。他估计要是真有歹徒朝他扑来,年青侍卫不一定会出手相助。
还好铁顺没欺负周复生,铁顺这一瞬间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已经露陷。他没作多想,有力的双脚飞快朝韩侂胄跑去,同时右手伸入怀中,还未跑到韩侂胄面前,右手已伸出来,多了一把亮眼的匕首。
韩侂胄的胆子很大,脸色虽惊身体并未移动。后面两个侍卫在铁顺跑来时,已经挡在他的面前,韩晃第一个冲出。
铁顺见韩侂胄前方有两只拦路虎,没绕道去攻击韩侂胄,一匕首朝韩晃刺去。韩晃两手空空,在匕首快要刺入他胸口时,已经蓄好力的右拳向上一抬,狠狠打中铁顺右关节。握匕首的右手不受控制向上一抛,刚抛到与韩晃的眼睛齐平时,被韩晃更有力的左手抓住。
周复生看得心血沸腾,忍不住站起来,可惜没能看多久。只见韩晃将铁顺的右手腕抓住,右脚向前一踹,刚好踢到铁顺的左脚膝。对方身体向前一窜,韩晃速度极快,抓住铁顺的右手绕到后面,又是一脚将铁顺踢跪下,在另一个侍卫赶到时,他已经完全将铁顺控制住。
第七十三章 第二关筛选
铁顺满脸汗水,看样子被韩晃揍得不轻。周复生见铁顺瞪着韩侂胄,紧闭嘴巴,心想他嘴里是不是有毒药之类的,正要提醒韩侂胄,韩侂胄站了起来:
“你怎么可能不会金文呢?看你的身手,在金国禁卫中也是一流高手吧?莫非是朝天卫的人?”
韩侂胄的这番问话,将周复生的担忧解除。铁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冷哼一声说:
“什么金文金国?我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今日未能杀掉你,只怪我没本事。”
刚才的打斗,周复生颇有些失望,想一想也能明白。金国不可能派出神将级别的高手,让一个并不很了解的汪四指挥。
周复生自己将这些高手分成几个等级:普通、勇将、虎将、猛将和神将。他觉得韩晃可能算神将级,这个铁顺,连猛将也不一定算。
终于逮到一个,韩侂胄显得十分兴奋。捡起地上的匕首,外面跑来一个中年男子:
“老爷,那些不愿从军的过关者在后院偏厅吵闹,他们想现在离去。”
韩侂胄皱了皱眉头,因为怕经过考核的人,出去泄露他们这种特殊的考核方式,范公培让他先将这些人关到后院,等全部考核完再放走。坐上嘉宾摇摇头问中年男子:
“你们关人家,有没有好酒好肉招待?”
中年男子拍了拍额头:“今日太忙,将这事忘了。”
“没好好招待,又要扣留他们,他们当然不满意。”周复生大手一挥:
“办几桌丰盛的酒菜,好好招待他们,给他们说清楚。顺便给我们也搞桌来,已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韩侂胄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他审讯的时候:
“将他手脚绑了,押出去关起来,万不可让他出事。”
“别关他,”周复生的话虽让韩侂胄十分不爽,可每次说的都不是废话,韩侂胄忍着怒气问:
“为何不能关他?”
周复生看向范公培,对方已经从思考中得到答案,范公培满是佩服地看着他:
“周公子的意思,莫非是利用他来做韩鹏几人的事,这样审查会快得多?”
……
考核一共有三关,第一关合格者有七百多人。和铁顺一起的年青人没有他那般大力,无法走捷径送死。三百斤还是没问题,他顺利进入第二关。
第二关在一处如操场式的大院前集中,没有了铁顺的约束,年青人又开始前后左右横扫,被他发现两个同伴。
他们分成三批进来,另外还有一人,是他们中的第二高手,估计已经直接进入最后一关。年青人实在忍不住,走到两个同伴的后面,在两人肩上一拍。他明显感觉两人浑身一抖,以无比迅速的速度转过身来。年青稍大的个壮年男子怒瞪他一眼,轻声问:
“莫宗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铁大哥呢?”
“他直接进了最后一关,想来现在已经当了韩府护卫。蒋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知不知道第二关考些什么?”
蒋大哥摇摇头,指着前方一个圆形墙门:
“他们考得十分严格,从里面进去的人,根本不从这里出来,谁也没能打听到他们要考什么。”
此时大院中还有四五百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声音十分嘈杂。第二关不用排队,在圆墙门口站着三人,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本名册,站在一张桌上大喊:
“大家静静,声音太吵,等会念到的名字没听清楚,得不到考比可不要怪我。”
这道声音喊出,后面一些不知道规矩的人纷纷涌上前去。一个年青人问:
“你们每次招十人进去,他们是不是在里面比武决胜负?”
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对于这些人来说,比武他们并不怕,就怕的是像选武状元那样,来个文试之类的。中年男子压了压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放心,我家老爷说了,每个能举三百斤的都是勇士,不用比武,也不用比文。将会从你们之中,招收最适合的人来当护卫。”
“最适合的人?”中年男子说完,议论声更大。在莫宗录三人旁边的壮年男子,一个人可能很寂寞,侧过身来对他们说:
“最适合的人,这东西的水份就大了。里面那些护卫、下人的亲戚都适合,只要通过第一关,都能顺利入选。几位朋友,你们在韩府有没有亲戚?”
三人互望一眼,现在这三人,蒋大哥为头,他摇摇头:
“不认识什么人,应该不会吧!毕竟是招收护卫,韩相岂会选些滥竽充数的人?”
“怎么不会,越是豪门托关系的越多。”壮年男子很顺利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大院中的声音太吵,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干脆就地取材,从面前最近的选,一次选十个进去。过了一会,四人一起进入第二关。
莫宗录被韩府下人领到一个小间,他以前参加招禁卫兵、精锐禁卫兵的考核。完全和韩府的护卫不一样,那是真枪实刀的演练。尤其是精锐禁卫兵,要和几人对打,胜出者方能当选。
哪像现在这样,当他看到这个小间中,只有一个才长齐毛的年青人时,心里暗自冷笑:
“都说宋国文盛武弱,说得还真不错。它娘的招护卫不用打,看人顺不顺眼就能通过?”
这个年青人坐在一张案桌后面,很有礼貌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
“我叫韩玉昆,这位大哥是哪里人?在京城干什么?”
整间房里就只有韩玉昆一人,他虽没有韩同平和韩侂胄亲,也差不了多少。是韩府核心人物,不像其他人那样真以为这次是招护卫,知道这次是找凶手。他颇有胆识,就算一个人他也不怕,当然要是让他选,恨不得去中间的主厅,将周复生换来这里。
韩玉昆对赵佳并没太多感觉,只是一想到周复生这种三流人物,要抱到高贵美丽的赵佳,心里特别不舒服。他在韩府见过周复生,并且说过几句话。这个活,也是周复生为他安排的。他并不认为周复生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
莫宗录的胆子比韩玉昆大多了,见这里只有个一拳也能打死的年青人,大模大样坐在他的对面,放下心中的戒心:
“我叫宗会,襄阳人。今年二十八岁,不是吹牛,就算韩府这些护卫和我比,我也能一个打两。”
第二关的安排同样出自周复生之手,一次有十个人考核,这十个人全是长相身体皆文弱之人。在另一边的蒋大哥,他的考核官是个六十多岁的瘦小老头,身份是韩府的帐房。
周复生认为,任何一个能杀韩同平的人,面对这种文弱之人时,都会放下戒心。所以韩玉昆恨周复生,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内。
恨归恨,韩玉昆能在十几岁中举,办事能力和才智还是有。他用前面的方法,先和莫宗录先聊了一会,将对方的戒心聊得全部消失,得到几个符合进级的情报。
周复生说过,京城本地人,在京城干了半年工之人排除是凶手,可给军队招去。以这几种人优先:一是从外面来的难民,二是才来京城没多久的人,三是最好目前还没找到活之人。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
周复生的安排,让范公培和关原两人大为佩服。他们想都没想到,能靠几种条件来筛选出刺客。这些刺客肯定来之前就已想好,不敢说是京城人,也不敢说在这里住了多久,在哪里做事。如果这样说,过后要查他们说谎非常容易。
韩玉昆审了十几个,这是第二个符合进级条件的人,心里感到非常满意。
“我们招收的护卫分两个等级,第一个等级是招普通护院,也就是在韩府看护家门。第二个等级是除具有当护院的资质外,还得要精通金言或者蕃语。当然、两种都精通更好。第二个等级才是真正的护卫,贴身保护韩相。”
莫宗录有些懵,问出和其他人一样的问题:
“你们招收护卫而已,要精通金语或蕃语干什么?”
“韩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诸如一些金蕃国文书、接见这两国之人等等。在忙不过来时,要安排护卫去做,不懂这些怎么行?韩相的目的并不只是要让他们一辈子当护卫,以后还会安排他们去军中为将。在韩相身边磨练几年,以后成为一员大将也很有可能。”
莫宗录双眼一亮,成大将之类的对他没什么吸引力,能当韩侂胄的贴身侍卫非常理想,随时可取对方项上人头:
“我只通金言,不懂蕃语。”
第七十四章 圆满收网
莫宗录被一个年青下人送到韩府中心区域,心里松了口气。他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适合的人选。
韩府这次招的两种护卫,第一种人更多,但不能优先参加最后一次考核,那些人现在还在另一个大厅中等待。他是第二种贴身护卫人选,根本不用等待,直接保送到考核地。
这里是韩府一处偏厅,他走进去后,眉头皱了皱。坐在主考席上的是个年青人,他不认识。这里更像是一个公堂,左边坐着一个年青人,比主考官还要年青。除两个年青人外,左右各有五个身穿青色劲装的侍卫。
莫宗录本就不是个聪明人,进来扫了一眼,主考官还未开口,他先问出:
“不是说这关是由韩相亲自考核吗?莫非还有一关?”
“这是最后一关,”韩㣉看起来心情不好,说话也没精神。自从抓到铁顺后,依周复生之计,分出两个考点。范公培要给韩侂胄当军师,原本他想当第二考点的主考官。韩侂胄想也没想,点名让周复生去,他得到向周复生学习的机会。
来到这里,本就一肚子火。审问第一个人时,韩㣉没能摆正身份,将自己当成主审。话太多,严重影响到周复生审案。被周复生严重警告,知道这次的重要性,一肚子火又不敢发。应了莫宗录一句后,他将嘴闭上。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表演会很短暂。
主考席上的周复生笑了笑,正在看他的莫宗录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的笑容太诡计了,莫宗录还在想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啪啪”几声鼓掌声又传来。紧接着,从侧面的隔间走出来三人。
两个莫宗录有印象的男子,押着一个更有印象的男子走出来。所押之人双手被反背绑着,嘴巴塞了一大团布巾,正是他们小组成员的第二大高手。
莫宗录被吓得三魂丢了六魄,脑袋正处于一片空白,一道很响亮的声音传来:
“我们等你多时了。”
周复生这边的效率高得让韩㣉妒忌,除第一个被韩㣉打岔耽搁一点时间,后来的根本就是来一圈,说几句话就走,说的话也十分干脆:
“韩相是骗你们的,他根本不招什么护卫。他要替朝廷招禁卫,你们愿意当禁卫就答应,不愿意等会就可以回家。”
审了几十个,韩㣉以为这个也一样,会发愣后做出选择。他看着看着不对劲,这个年青发呆的时间太长了,过了好一会才有反应。这一反应,将韩㣉吓得不轻。
只听见莫宗录啊一声大叫,右手极快伸进胸襟里面。双脚并未停下,朝韩㣉这边飞快冲来。
从未遇到过这种事,韩㣉被吓傻了。比他父亲韩侂胄还要稳重,简直眉毛也没动一下。眼看莫宗录就要冲到他面前,后面冲出两道人影。
后面的两个侍卫虽也是高手,没韩晃那么有自信。各自拿了一根齐眉棍,冲进离莫宗录还有两米的距离时,一根棍子如枪刺出,直取莫宗录的右肩。另一根棍子如刀劈出,横扫他的双脚。
莫宗录人虽年青,功夫并不差。他瞬间将身子刹住,借着一点冲力向左一跳,居然将这两道急促的攻击闪开。
此时韩㣉已经回过神来,他猜到是怎么回事。他坐的这个方向,正是侧门的位置。对方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同伴。
见莫宗录朝左闪,刚好是周复生方向。韩㣉很受伤的心一喜,以为对方见救人不成,准备去挟持周复生。要是莫宗录真这样做,他冒着被父亲责罚的危险,也要大义灭掉周复生。
可惜此时的莫宗录眼里没有别人,只有他的同伴,周复生的双手握住桌面他也没看见。准备绕道来个曲线救人。还未绕几步,离周复生最近的一个侍卫一棍扫来。
前有追兵后有堵客,这次莫宗录再也没能躲开。被一棍扫中右腿,身体一歪,顺势一刀朝扫中他的壮年侍卫刺去。
壮年侍卫没有挡防,侧身避开。此时后面的两个侍卫已经冲入有效攻击范围。莫宗录正待起身,砰砰两道声音传来,背后一阵剧疼,没能站正身子,被四只手将他控制住。
……
周复生回到童车楼时已是晚上,二楼的灯还亮着。敲开门后,出现一大一小两个小孩。
“哥哥回来了,”刘樱和小布丁一人抓一只手,周复生摸了摸两人的头,将小布丁抱住,牵着刘樱的手走了进去。
“怎么是你们?谢白松他们呢?”
“谢大哥他们在后院的厨房轮值,孙姐姐她们来了后,我们没去租住的地方,有些挤。反正守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和小布丁住在这里,还可以等哥哥。他们去了后面,说守在厨房还要好些,随时可以弄东西吃。”
周复生怕晚上有人来捣乱,让十个侍卫轮流在这里守值。见她们在一楼中间的空地上,用木板在两条凳子上搭了张床,将小布丁放下来:
“我们将东西搬上去,你们睡在上面的小厅也要舒服些。明天再给你们在上面搭张床。”
小布丁抱着一个竹枕,边走边说:
“不搭床了,还有两天就是哥哥大婚,我们要搬到赵姐姐府上。”
周复生拍了板额头,开始他还记得住是哪天,这些天一直在忙,设计并不比做苦力轻松,搞得他差点将人生最大喜事也忘了。
三人将东西搬到楼上,刘婴问:
“今天郑嫂她们还在说,明天要不要去多买些菜。哥哥安排后天到德归楼宴请宾客,明天来的人虽不多,大家想在童车商楼摆几十桌,请我童车坊的所有伙计家人来吃一顿,热闹些也好。”
周复生暗自苦笑,他在一实一虚两个世界,这是第一次成婚。想不到竟如此简单,他只安排了一种东西,其余的都没弄,连接亲的队伍也省了。
“你们安排得很好,明天让郑嫂她们买两百桌人的菜来,我们从早饭开始请客,后天也这样,不用去德归楼吃。实在凑不满桌数,可以请街坊邻居来吃。不为别的,只是图个热闹。”
第二天一早,郑氏等股东家属,约了一大群妇女来到商楼下搭灶架锅。几十个小孩拿着扫把,从维民主街一直扫到童车商楼。今天虽然没有规定放假,她们已给自己放了假。
一早并不是没有外人来,周太兴父子、李清等人、京府衙门的几个官员,连两个牢友、叶开林和马长洪也来了。可惜周复生没能陪他们多久,庆王府的派的人到来,和周复生商量明天的大事。
今天这些孤儿,除六个大人外,二十六个小孩穿着一身红衣。这身红衣服,是她们自己花钱,去衣锦坊统一订做的。
在京城主街,都有清扫大街的杂役。像维民街这样的贫穷地方,一般他们只负责清理大点的垃圾,比如牛粪马粪,这些粪便他们并不是拿去扔掉。由人统一运到城外,堆在固定的地方。那些出城做庄稼的百姓抢着要,是当前的上等肥料。
但其它的小垃圾并不少,刘栅和谢春两人带着小布丁,提着一只木桶走到维民街的中间地段。将边上扫到一堆的垃圾收入桶中。没扫几堆,十几个禁卫护着一辆马车,朝她们这边走来。
“哥哥不是说刺客已经抓住了吗?坏了,该不会皇上又要安排哥哥做事吧?”小布丁一脸紧张,跑到刘樱身边。她们现在已经不担心周复生会被抓了,人虽小却不傻,知道连皇上也在求周复生做事,绝对不可能抓他。
三人停下手中的活,呆呆看着越走越近的人马。马车来到她们面前后,居然停了下来。很快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刘樱轻了口气。
小孩下来后,又下更小的小孩,后面下来的人走到刘樱面前,笑着叫了声:
“刘姐姐最近可好?”
对方如此客气,小布丁那点怕意也没了,指着小孩问:
“樱姐姐,他是谁啊?”
“大胆,”后面个小孩这声大喊,将小布丁吓了一跳:
“这是卫国公,你竟敢如此无礼。”
赵询转身瞪了眼多事的家伙:“平安,你将嘴巴闭上,再这样我赶你回去。”
呆呆的小布丁还未回过神来,刘樱和谢春已经拜下:
“拜见卫国公。”
“两位姐姐不用多理,”赵询朝她们虚扶一把:
“明日是周公子的大喜之日,我要到和靖姐姐那边去,只好今日赶来祝贺他。你们为何要自己打扫,请人不是更方便些?”
不说刘樱,谢春也知道他是当今唯一的皇子。这种人她们知道,对这些什么也不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小布丁只知道国公是个官,也不知有多大。见他如此友善,刚生出的一点怕惧再次消失:
“请人要花银子,再说我们也不放心别人打扫。”
小布丁说完,问出心里的好奇:
“你为何这么小就做官了?国公是多大的官?”
“要是你们放心,我让他们帮你们打扫如何?他们一定能打扫干净,我们一起去找周先生。”赵询指了指后面那群禁卫,笑着说:
“国公是个爵位,不是你认为的官。至于我为何这么小就当上国公,这话说来就长了,你还小,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刘樱怕小布丁再问些出格的问题,将她的手牵住:
“多谢卫国公的好意,还是我们自己扫好了。哥哥在童车楼,你去就能找到他。”
见刘樱拒绝,赵询有些失望,与她们聊了几句后坐上马车离开。谢春惊问:
“樱子,看样子卫国公对你很好,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刘樱白了谢春一眼:“什么好不好的,上次你们还没来平治街,他来找哥哥,我给他带过路而已。”
“我看这个小哥哥也很不错,虽是什么国公,但对人很好。”小布丁问:
“为什么这么小都能当国公?哥哥为皇上办成事,他为什么不能封为国公?”
小布丁现在已经从乞丐和孤儿的阴影中走出来,问题比同龄的小孩还多。谢春笑着说:
“卫国公可不简单,生下来就有爵位。国公的爵位虽不是官职,就连京府尹李大人见了他也要拜礼,因为他爹爹是当今皇上。”
第七十五章 大婚之前
庆王府这边虽不是大婚之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远非平治街童车楼可比。在赵佳的小院,一大群人挤在客厅里,欢声笑语,传到庆王府大半后院都能听到。
这里起码有一百多人,全是女子。在坐的三四十人中,多数是长发盘结的已婚少妇,少数是青涩少女。周围的丫鬟比主人还多,一个个看着坐在中间的赵佳,对她进行轮番轰炸。
“和靖妹妹,听说周复生已经抓到杀韩大人的凶手,是不是真的啊?”
“这事的确不假,”一个身高脸大、三十几岁的少妇赞道:
“我家老爷也说过,周复生设下韩府招护卫一计,不但将杀韩同平的凶手抓住,还为朝廷选了不少勇士。如此年青就有这般才智,以后和靖有福了。”
赵佳一脸幸福,比夸她还要高兴。她也听说了周复生抓住凶手之事,不知杀韩同平的凶手,其实是周复生自己。正要谦虚几句,一个二十余岁、长着一张瓜子小脸的少妇说:
“凶手虽然抓到,周公子此计却有些得罪人。凭某些人的肚量,恐怕非但不会对他感恩,还会生出一些仇怨。”
赵佳呆了呆:“谁会对他生出仇怨?”
一群女人相互看了看,刚才大赞周复生的少妇说:
“留芳说得也有些道理,周复生假借韩府招护卫之计,虽说已得到皇上同意,毕竟骗了前去应聘之人。现在有许多人对韩府大为不满,说韩相骗了他们,有些人这两天还在韩府门前讨说法。杀韩同平的凶手虽抓住了,留下的麻烦却不少。”
赵佳终于明白谁会对周复生有仇怨了,脸色一沉正要开口,一个比她还小两三岁,身材娇小、面色有些冷傲的少女接道:
“韩相又如何?既然是皇上同意了的,那就不关周姐夫什么事。周姐夫为他们抓住凶手,反而是有恩于他们韩家。要是他们真敢忘恩负义,我赵氏宗亲绝不会答应。”
“安平妹妹说得是,”赵佳很是感激地看了眼说话的少女:
“此案没破时,京城人可谓草木皆兵,出去总要很多人保护,弄得人人自危。周大哥幸不辱命,他做的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想来也不会有人忘恩负义的。”
现在是赵佳大喜之期,她的脾气收敛不少,没说太得罪人的话。大家见她如此,将话题转开,没过多久,白雨晴走进来。
“小姐,姑爷将衣服送来了。”
白雨晴后面两个丫鬟捧着一个长方形箱子,箱子有米多长,被红色丝布包裹着,上面还绣着一个个金黄色的喜字。只看这箱子,就引起众人的兴趣。
“和靖妹妹,周公子送来的什么衣服啊?”
赵佳显得有些激动,让两个丫鬟将箱子放到桌上,摸着箱子说:
“这是周大哥设计的婚衣。”
“婚衣?”众女十分惊讶,一般男女方的衣服都是自家准备,从未有男方送婚衣的道理。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恍然道:
“周公子不但会设计童车,还会设计婚衣?他的童车设计得如此好,想必婚衣也不会差。和靖妹妹,你穿上我们看看。”
赵佳有些难为情,旁边一位快步入中年的少妇笑着说:
“明日就是你大婚之期,今日试穿婚衣并无不可。大家都想看看周复生为你设计的婚衣,你就穿上让大家欣赏一下吧!”
这个少妇叫郑维玉,是赵佳的堂婶,负责传授赵佳一些私密的经验。赵佳见她都如此说,没再坚持:
“大家在这里等等,我上去穿上试试。”
周复生答应为赵佳设计衣服,一直忙于事务,没有实现。庆王府答应她们婚事那天,周复生就说过,两人的衣服由他亲自设计。一想到周复生为那些伙计设计的衣服,赵佳就按耐不住。和白雨晴走上二楼后,一把将箱子揭开。
“好漂亮的衣服,小姐,你快穿上试试。”
当赵佳出现在众女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赵佳身上穿着一套红色丝绸做成的长裙。胸前各绣着几朵大红花。腰部突然向内收缩,显得十分贴身。
下面很夸张,起码有八九重纱巾,由短到长一簇簇向下展开。仿佛是一叠叠红色波浪,随着赵佳行走而涌动。衣裙很长,将双脚也覆盖住。怕被地弄脏,后面的白雨晴不得不将纱裙提起一些。
赵佳穿上这套长裙,整个人连气质也变了不少。高贵、美丽、大方,又不失喜庆。一个年青少女惊声说:
“天啊!真想不到衣服还可以设计得如此漂亮。就算不穿珠戴玉,只此一套婚衣,就能敌得住任何凤冠霞披。”
“真是不可思议,”郑维玉走到赵佳身边摸了摸,叹声接道:
“真不知周复生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连女人的衣服也设计得如此漂亮。和靖明天要是穿这套衣服出去,保证许多女孩要来麻烦你们,让周复生帮她们也设计这种婚衣。”
一个身材修长的美女在赵佳周围转了一圈:“不说那些未出阁的女孩,连我们这种已婚多年的人也心动不已。待你们大婚完,一定要让周公子帮我也设计一套。”
“我也要,”美女说完,一群女人纷纷附合,围在赵佳周围转个不停。此时赵佳脸上红潮涌动,心情很不平静。她对这套婚衣万分满意,周复生说到做到,连里面的内衣内裤也为她设计好。特别是胸罩,要不是周复生写得有如何穿戴,她和白雨晴两人都不知那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其实也用不着麻烦周大哥,想必周大哥已将制作之法告诉给裁缝。我问问他是在哪家制作的,大家去那里订做即可。”
“周复生真是个天才,就算他不造车,专门设计衣服也可以成为巨富,”郑维玉替赵佳想出一个生财之道:
“你庆王府也有裁缝,何必要传授给那些外人?招些人开个制衣坊,保证连金丝坊也会甘拜下风。多一门收入总是好事,你可以给老夫人她们商量一下。”
赵佳有些心动,虽然官员不能从商,王侯府并没有那些规定。以庆王府的名义经商,谁也挑不出毛病。在后面的白雨晴比她更急,出声劝道:
“郑夫人说得是,小姐,姑爷只是设计而已,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他以后还要招收更多的孤儿,总要让那些孤儿有事做。不如给老夫人她们说,出钱建一个制衣坊,既安排了那些孤儿,又能替我王府赚些散钱,一举两得。”
“那些事以后再说,”赵佳没有立即答应,带着几分好奇说:
“也不知周大哥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样的?雨晴,你派人去那边打探一下。”
赵佳的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喊声:
“下雪了,好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