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商行的投资人
“好险,”周复生暗自叫了声。张华的确是他托郑丰绩叫来的人,郑丰绩因他连升两升,关系与好得和如多年老友。找个托这种事,对郑丰绩来说根本没半点难度。
周复生对现在的商场不了解,但他了解后世的商场。商场如战场,只要能压过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有林促麟作靠山,他并不担心有人胡来,就怕对方拿商品说事。要不是他事先有准备,今日他们的生意保证会大受影响。
陈兴平几人从商楼中抬出一块木牌,将其钉在门口左上方很显眼的位置。木牌是黑底红字,字是刻出来的,上面就有各种规定和三包政策。周复生对着围观的人大喊:
“现在大家可以进去参观了。”
外面的设计也和其它商楼不一样,左右有两排长椅,几张小桌,可供在这里等待的人休息。陈兴平几人将木板取开后,里面的情况让众人眼睛一亮。
里面四角和左右的中部,隔了六个小间。这些小间的木墙全是用木条做成,每个木条之间隔了尺宽,从外面也能清楚看到。六个房间,分别有六种不同样式的童车,虽每个房间只有一辆,让围观的人眼前一亮。
除以前两种单调的形状外,新加了四种样式。有羊、马两种模型车,比以前的车要矮些,在这两个房间的墙上,还贴着几张商品解说。现在,周复生就在马的模型车旁为大家解说:
“这种动物模型车,适合三岁到七岁的小孩坐。那么大的孩子,早已学会走路。要是他们还天天坐在推车上,不爱走动,对小孩的身体有些影响,所以我们不建议那么大的孩子坐推车。这种车不错,就算三岁的孩子坐到上面,也能靠自己的双脚蹬地前进,还可以定做。既有趣,又能煅炼孩子的平衡力和腿力。以后孩子学骑马会非常轻松,腿力也要比普通的孩子强。”
几个房间都有孩子演示,在马这间的是陈峰。小家伙非常卖力,自从动物模型车出来后,他后悔了。还好周复生答应他,让他将推车送给李洪一岁的女儿,送他一辆马模型的车。
这种车的造价比推车要高,为了打开市场,周复生并没有涨价。知道价格后,一个年青人问:
“这辆车你们卖不卖?”
在京城,童车并不算是高档的奢侈品,二十两银子,对官宦家族和一般的商人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复生根本不愁这些东西卖不出去:
“这位兄台,对不起了。我们现在近百个师傅在赶工,目前成品只有这一辆。这辆车要用来展示,我们有过规定,现在不分订多先得,谁先订谁就能先得到产品。要是兄台现在订,最多后天就能得到。”
“给我订一辆。”
“我也要一辆这种马车。”
很快有几十人下订单,订模型车的人要略高于推车。就算是下单之人也没急着走,朝另外的地方走去。
一楼中间是个圆形柜台,柜台的样式和外面的大不一样。台面悬空撑出,周围放了十几把高而简洁的圆凳。
二楼没什么吸引人之处,有大半的地方是库房,一件货物也没有。正前方隔出一个小厅,家具所用的材料虽不高级,却是又新颖又美观大气。周复生带着大家逛了一圈,其他人下楼去,一个身材较胖、头大脸圆的中年男子朝他一礼:
“这里的一切东西,想必都是周兄弟设计的吧?”
周复生注意这个中年男子好一会,他从外面走到里面,男子一直跟着。悄悄问过李四几人,谁也不认识,一直保留一分戒心。
“只有一部分是,兄台是?”
人家的年纪都可以当周复生的爹了,既然对方叫他兄弟,他也没客气。男子仿佛没将一部分听进去:
“说起来我们还是同祖同姓,我叫周太兴,绍兴府人。这里的布局,与我大宋其它商楼完全不一样。周兄弟不愧是能设计出童车之人,这些新奇的东西,让人万分佩服。我在这里看了很久,听周兄弟刚才的三包之言,如醒世之钟。那些制度,势必会对商界产生巨大影响。若是周兄弟有兴趣,我想与你做一笔生意。”
周复生十分惊讶,他的三包提出来后,所有人都反对,认为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之事。当然,平治街的人也没几个是做生意的料。这种超前的理念,对方一听就明白其好处,头脑绝对不简单。
“周兄里面坐,不知要与我做什么生意?”可能是姓周的原因,周复生放下戒心。两人在客厅中坐下,周太兴说出他的计划:
“兄弟的童车我也看了,非常不错。但做工并没有多复杂,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有人仿制出来。当然凭兄弟的头脑,随时都能设计出新的样式和一些好的制度,外人很难竞争得赢。兄弟目前差的是银子,我投资银子,你出技术和管理,我们办一家更大的童车坊。
在临安或是绍兴都可以,如果在绍兴,地盘人手我负责,在京城,我也可以负责地盘。至于怎么分红,兄弟你说了算。”
周复生暗自心惊了一把,如此豪爽之人他从未见过。想了想问:
“你能出多少银子?”
“不瞒兄弟,我在绍兴开了家周氏木材商行,在京城一些地方也有商楼。童车坊开得越大越好,至于银子、你先说个数。”
“你就是周氏木材商行的东家?”周复生见对方点头承认,心里非常激动。京城和附近城市的一些木材商,他知道一些。周氏木材商行非常有名,他们做童车的木材,也来自周氏木材商行。
周氏木材商行的生意遍及大江南北,论银子和生意,周太兴绝对不在蔡风行之下。只不过一个是黑道起家,一个做的是正经生意。
“要是周兄诚心加入,我们没必要做童车,可以做其它东西。”
周太兴不是现在才了解周复生,周复生在京府衙门闹得不小,从那里起他就开始留意。今日亲自看到本人的表现,他再不怀疑周复生的能力:
“做什么东西?”
“木材是周兄的强项,我们就做木材。”周复生非常激动,童车虽好,一是怕山寨版,二是买童车的家庭始终有限。一般的家庭,都很难花二十两为小孩买一辆车。他们现在的生意虽火爆,并不能长久这样火爆下去。要是不能拓展外面的市场,他们做不了几年:
“我能发明的东西很多,比如同样是车,我们可以将车做成能推老人的代步车。百善孝为先,有老人的家庭很多,绝对要比童车的销量更好。只需将车和轮子做大些,一些行动不便、或是身有残疾的老人,可以坐在车上推着上街,甚至吃喝拉撒在车上都可以。
我能想的还有很多,床、桌椅、门窗等等。绝对和现在卖的那些不一样,价格不比他们贵,无论在美观还是实用性上,绝对要强他们一两筹。”
周太兴三代做木材生意,虽是老板,这方面的知识自不用说。周复生只说的老人推车,就已经深深吸引住他。后面那些就算不说,他也打定主意:
“先投五万两银子如何?在京城,两万两银子应该能建好制作坊。剩下的三万两,已经够我们做些东西出来。商楼没必要,我在京城有些商楼。工匠方面,若是不放心这里的人,最好用我商行的。”
对方如此爽快,周复生没有耍心眼:
“不瞒周兄,我来京城途中遇到劫匪,身无分文。在平治街的所有银子,皆是他们所出。他们十五人占一半红利,我占一半,建出的厂房属于大家共有。要是周台同意,我们也照那样做。建设投资的任何东西我都不要,只取一半的红利。设计和管理由我负责,你看如何?至于木工,可以用你商行的人。”
“兄弟如此爽快,此事就这么定了。”周太兴有些着急,对周复生说:
“此事越快越好,亲兄弟明算帐,我们先在这里将合约签了。兄弟你随我去选址取银子,将那些事安排好。设计的事就麻烦你了,争取在半个月之内开业。在之前也不要闲着,你将设计好的图纸拿出来,我让商行的人先做些出来。”
两人签完合约,连商量也没在这里,边走边商量。没过多久,周复生坐上周太兴的马车,来到周氏木材商行在京城的总部。
第十七章 皇宫传来的丧钟
这里是一幢三层大楼,周复生跟着周太兴进去后,见这里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有点乱,一些板材靠墙堆放着。石地面虽平,并不是很清洁。周太兴笑道:
“让兄弟见笑了,我虽住在这里,这里也是也是办事的地方。后面是我的住处,左右还有两个仓库,用来堆放加工成板的木材。二三楼是记帐、谈生意的地方。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到里面去谈。”
走进后院一看,周复生有些佩服周太兴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工厂,搬运东西的、清点的占了大半个院落。一个正在谈话的中年男子和年青人迎上来,年青人身材壮实,长有几分像周太兴,看了周复生一眼:
“父亲,这位是?”
“他就是童车坊的东家,叫周复生,以后你叫他周叔。”周太兴的话让周复生很不好意思,这个年青人的岁数,绝不会在他之下。
“他是我大子,叫周晋。这位是我的帐房,叫陈洪顺。”
两人一脸惊讶,周晋朝周复生一礼:
“周晋拜见周叔。”
“听说周公子年青,没想到竟如此年青,”陈洪顺叹声说:
“能设计出童车这种东西,周公子真乃这方面的天才。”
两人一番话,让周复生更加不好意思。正要开口,周太兴笑道:
“复生兄弟不只是这方面的天才,在经商方面更是天才,我们进去说。”
四人来到客厅没一会,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男子下巴长着一缀黑须,瘦脸有些发白,两眼比较精神,很有几分书生气息。
“这位是李清李先生,他也是我周氏木材商行的师爷。今日本来要和我同去找你,因为身体有些不适,留在这里。”
大家又是一番见礼,可能是出于对周太兴的好感,周复生觉得周太兴的这些高层,看起来都很顺眼。他们没耽搁时间,待周太兴将今日之事说出。说到老人推车,李清说:
“只此一样,我们就稳赚不赔。不过后期恐怕竞争不小,这些东西要仿制并不太难。一些大商家的工匠,并不在我商行之下。今日我听到一个消息,周公子制作的那种螺丝,临安马行已经仿制出来。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也要造童车。我们造老人推车之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周复生一阵苦笑,他还是将这些商人的能力看轻了。这个世界又没专利一类的,谁都可以造任何东西,不会惹上半点官司。
“若是我一人做,肯定斗不过他们。有周氏木材商行的支持,我并不怕他们参预进来。无论童车还是老人推车,做到最后有几个成功的要诀,质量、服务、样式。”
周太兴对他很有信心:“兄弟说得不错,就凭你今日搞出来的三包,我们就不会怕任何一家。大家都搞三包也没什么,设计出来的东西,我相信没人能比得上兄弟。我们还是想想在哪里建作坊。”
见周复生没接话,李清说:
“最好还是定在维民街,维民街的地盘房屋最便宜,就算买房建作坊,我们的投资也不大。周公子不是答应过林大人吗?要在那里多建些作坊,带动那里的人致富。我们在维民街建作坊,官府也会大力支持。”
李清的话刚说完,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道沉闷的钟声。大家集体发呆,一共三十道钟声响完,四周的钟声陆续传来。周晋惊声说:
“这钟声开始是从皇宫方向传来的,为何是三十道?”
李清看了周复生一眼,说得有些含蓄:
“孝宗年间,高宗驾崩后,曾响钟三十次。一个月之内,我们不宜兴土木。”
周复生听明白了,他以前就知道皇帝是宋宁宗,不过以前对方的名字他不知道。宋宁宗赵扩的父亲是宋光宗赵惇,按李清的意思,应该是赵惇死了。
这种事情关系再好也不敢明说,周太兴说:
“不要紧,复生兄弟先将图纸画出来。晋儿,你叫人现在就将两个库房搬空,快马回绍兴,招一百个匠师来这里赶工。这期间我们可以多积货,做得越多越好,弄出来后,可以同时在数州亮相。样式一次不要设计多,谁插足进来都只能跟在我们后面。”
……
周复生出来才知道,死的不止是赵惇,还有一个皇太后。
现在死谁对他都没任何影响,他在周太兴那里呆到第二天中午,将两张图纸画好。推大人的车和童车不一样,只是两个大轮子就要不少钢材。还好这些东西对周太兴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
周复生坐在一个宽敞的车厢里,不时看看四周和窗外。四周的木板包了一层布料,左右各有一扇比脑袋稍大的窗户。车坐椅有一米半,够三人并排坐。整辆马车都是新的,除了马夫和马。
赶马车的是个中年人,叫周同,是周太兴家的下人。马是一匹黄黑色骏马,四肢高大有力,双耳如刀斜上指天。要不是太麻烦,周复生很想解开车缰骑上去感受一下。
这辆马车是周太兴买来送给他的,听周晋说价值五百两银子。他不好连人家马夫也要。在平治街这种下力的人才很好找,他准备回去后找个马夫,暂时停在冯奎家,拿银子请个懂马的人照顾。
今天的街上除了哭声,说话声很少。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些身穿白孝中老年人,朝同一个方向跪下,掩面失声痛哭。这样的气氛,虽不禁人说话,没几人有心情。
周复生很想去皇宫那边看看热闹,想了一会不现实。平时皇宫外面的广场并不禁人,现在不同,到时候新得到的马车被收了,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进入维民街,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没过多久缓缓停下:
“周公子,童车商楼到了。”
在门口不但有两辆马车,还有十余匹马。周复生刚出来,冯驷匆匆跑来,指了指里面:
“先生,蔡风行来了,老大正在里面陪他。”
周复生有些惊讶,他虽和蔡风行和解,两人从未见过第二次面。想了一会说:
“给我请个马夫和养马的人,以后这辆马车是我的了。”
“太好了,先生自己买一辆马车,以后我们出行也方便得多。”冯驷一点不客气,跳上马车:
“赶马我懂,喂马的事也不请人,让我家婆娘负责。”
二楼客厅有些热闹,有二十人坐在那里,很像黑帮谈判。现在冯奎的胆子大,在他身后站着九人。对面是蔡风行和一男一女,后面虽站着七人,这些人根本没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周复生上来后,目光全都转到他身上。
蔡风行和一男一女站起来,上前几步朝周复生抱拳一礼:
“以前和周兄弟有些误会,今日特来向你赔罪,还请周兄弟见谅。”
周复生猜到一些,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回礼道:
“蔡老板言重了,我们并未发生什么事,何来赔罪一说?蔡老板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到我这里来,我才是该向蔡老板赔罪。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去你府上拜访。”
今日蔡风行的脸色很正常,向周复生介绍:
“这位是我隆兴马行的师爷柳范文,这是我妾氏秋娘。”
周复生没看柳范文两眼,秋娘他看了好几眼。对方长得妖艳丰满,看得他有些口干舌燥。秋娘一双狐媚大眼盯着他,轻轻一笑:
“周公子如此年青有为,想必有不少妻妾吧?怎么没见到她们?”
周复生脸有些发烫,收回目光,很不好意思说:
“我还未成婚,这些事不急。”
蔡风行三人对望一眼,心里十分高兴。昨天柳范文回去后,一番话说得几人非常震惊。第二批来找麻烦的人是他们指使,后面还有一串计划。想让那些人与周复生结仇,找个人将他干掉。那时候就算林仲麟怀疑,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没想到周复生早有打算,还搞出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三包制度。昨天他们聊了大半夜,周复生所做这些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空手套白狼,一个月不到就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连郑丰绩这样的贪官,恐怕也没得到周复生一两银子,甘愿为他做事。
大家思来想去,觉得现在与周复生的梁子并不深,对方有林仲麟当靠山,实在没必要为那点气大动干戈。干脆放下脸,找上门来真正和解。
他们更没想到,周复生居然在美色面前如此表现,简直比普通人更呆。这种场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还被秋娘几句问得红光满面。对蔡风行这种人来说,对方喜欢美色太简单了。
“周兄弟果然非常人可比,其实成家太早也没意思。还不如风流快活一阵,要是谁先怀上,再娶回来当妾就是。我正妻死了好几年,现在剩下的全是妾。妻毕竟不是妾,有时候太过烦人。”
周复生见他们聊到女人上,不知怎么回答,找个借口将冯奎十人遣走。蔡风行也很自觉,只留下他和柳范文秋娘。还好大家走后,没再谈女人,柳范文说:
“我们来此,还有一事要告诉周公子。临安马行已经打算仿造童车,要不是出了昨天那种事,他们恐怕在这个月就要开始动工。周公子,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第十八章 没有开场的赌局
周复生和周太兴几人也聊过这事,韩同平毕竟是朝廷官员,有诸多忌讳,应该不会在这一个月内建厂造车。周太兴答应支持他,以后的木材都可以赊帐,等他宽裕后再给钱。他没有回答,反问道:
“不知柳老可有何妙计?”
这一问让柳范文又高看他几分:“你们还是本钱不够,那些新设计的样式也不应该早早拿出来。否则可以多搞些,一次在数地贩卖。他们仿制也要时间的,等他们搞出一批,凭周公子的能力,已经又设计出新的样式了,他们永远只能跟在你后面。”
周复生暗自叹了声,他终于领教到这些商场的军师。论脑袋并不在他之下,他只胜在有第二世的见识。
“柳老此法完全可行,周转资金我们现在暂时不缺。既然临安马行要仿制童车,你们也可以仿制,我并不会有半句怨言。”
“周兄弟说的哪话?”蔡风行正色道:
“我们来此除将消息相告外,若是周兄弟需要帮助,我们还可以助一臂之力。并不是要收购童车坊或是参预进来,完全是交个朋友。”
见周复生一脸惊讶,秋娘说:
“老爷说的绝无半句假话,周公子如此年青,就有这样大的能耐,我们只想交个朋友。以后周兄弟若有困难,只管来找我们。”
周复生直到送他们出门,才相信对方真是来和解的,并没有想打算利用他做生意的想法。和周太兴等人跑了几天,在汪鹤年的帮助下,以一万二千两的价格,买到六间破房和一些空地。这些地方,已够他们建造两个大作坊了。第五天一早,他接到一个噩耗。
……
太上皇丧礼期间,无论官员还是有钱人,都表现得很低调。一辆马车在十一骑的保护下,静静走在大街上,在一座大宅园门前停下。
蔡风行的心情不错,走出马车,深深吸了口气。从门口迎来一位身材高壮的中年男子:
“见过蔡老板,老爷在里面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这次柳范文没来,蔡风行搂着秋娘朝里面走去,问在一旁相陪的中年男子:
“洪老弟,现在到了多少人?”
“天香楼的谢二娘、四海钱庄的王老板、九珍楼的沈老板已到。由于情况特殊,今日老爷只请了五人,还有神铁坊的余老板没到。”
“老爷,六人也不错了。”秋娘笑了笑:
“老爷拔得头筹,今日就有五万的收入。”
“哈哈哈哈,”蔡风行一阵大笑,在秋娘脸上摸了一把:
“好好,若是将他们全扫光,你一直惦记的孔雀珠玉冠,老爷回头就给你买下。”
“多谢老爷,”秋娘的惊喜声说完,她们来到一座如塔似的五层高楼前。
里面只有八人,四男四女。一个长着两条白眉、双眼大而有神、身材高大的老者,和一个不满二十的年青少妇迎上。
“蔡老弟,两个月不见,看样子越活越年青了。”
蔡风行抱拳还礼:“万老哥才是越活越年青,看来这阴阳之术果然能养身。不但是你,连如此年青的贾嫂嫂也是容光焕发,论容貌身材,远在我家秋娘之上。”
老者是此间主人,叫万鑫。旁边的年青少妇虽没有秋娘丰满,也是玲珑有致,五官适中,肤如婴儿,长相要略胜秋娘。这里五个女人,一个徐娘半老不说。另两个长得虽美,但身材并不及两女,一些人胜在五官、气质,算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几双美目相对,眼神中颇有些妒意。
大家一番客套,各自分主客坐下。在蔡风行对面一个身瘦肤白、双眼有些内陷的年青人问:
“蔡前辈,听说你这段时间颇为不顺,不知可有此事?”
蔡风行笑容一敛,淡声说:
“这人啊!有谁会一帆风顺?年青人不觉得,到老才知道,人有旦夕祸福。”
年青人仿佛没听懂蔡风行的言外之意,毫不嘴软:
“的确很难有一帆风顺之人,但也要看分什么情况。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听说蔡前辈在平治街,被一个才在京城冒头的年青人给欺负了。我们几家不但是老关系,也是常聚在一起的赌友。听说那个年青人将林大人拉着靠山,家父与林大人颇有交情。要不要我们去说说,让林大人莫管那些闲事?”
年青人这番话虽有些伤面子,但意思并不得罪人。蔡风行虽一肚子火气,却不便发出。年青人这一说,旁边一个珠玉满头的中年美妇接道:
“王少说的那个年青人叫周复生,此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他还不到二十岁,仅靠十三鼠那些小偷,混到将林大人当成靠山。还造出童车这种东西,不过短短一月时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只要林大人不管,谁都可以一脚踩死他。”这下蔡风行没发火,反而王少生出一肚子无名火气:
“他的好运也到头了,听说临安马行已经在着手仿造童车。他想和临安马行抢财源?完全是自寻死路。我看他那些童车到时候卖不出去,领着一帮小偷又会去哪里混生活。”
中年美妇看了眼蔡风行和王少,见两人的脸色颠倒过来,暗自发笑,继续添火:
“王少可能还不知道,就算临安马行仿造童车,也不一定逼得死周复生。这个年青人的本事,大得我天香楼那些姑娘也十分仰慕。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又将周氏木材商行拉过来。有周氏木材商行的支持,临安马行不一定会在童车上与周复生死扣。”
中年美妇的话一出,连主人万鑫生出不小的兴趣:
“谢二娘,此消息可属实?”
“我天香楼别的不敢与各位大爷比,消息方面还不会玩虚的。”谢二娘带着媚眼白了眼万鑫:
“绝对是真的,他们应该合伙做什么生意,在平治街买了大块地盘。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想必已经开工建设了。”
蔡风行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脸色有些凝重。王少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说词。另一个身材矮胖、圆脸带着笑意的中年男子说:
“周氏木材商行拉他很正常,都是做木材方面的生意,可谓得天独厚。我也给几个孙子买了几辆童车,说实话,那东西真不难仿制。他要是不找个大商家合作,绝对会被挤出京城。官场拉拢林大人,商场攀上周太兴。此人很有头脑,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
中年男子的话说完,一会没人接话。万鑫作为主人当然不想冷场,笑着说:
“京城这块地盘不大,商人却多如牛毛。管他能不能闯出什么名堂,强者生、弱者死,只要不影响到我们,生与死都不关我们的事。”
万鑫的话说完,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闯进来。万鑫还未发话,王少颇有些不满说:
“余老爷,我还以为你贵人事忙不来了。”
“大家请见谅,今日有些事耽搁了。”中年男子很自觉,朝众人拱手一礼:
“唉!人有旦夕祸福,古言诚不作假。今日在宫里,发生一起不幸之事。”
中年男子的话说完,大家一时没敢接话。宫中那些事虽说不是什么秘密,尽量少说的好。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中年男子苦笑: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林仲麟林大人这几天可能是操劳过度,下台阶时摔倒,前额碰到石阶上,几位太医都未能抢救过来。”
“林大人死了?”说话的不止一个,王少和万鑫齐声喊出。林仲麟作为京城除朝廷外最高长官,是一张巨伞,为许多商人的遮光挡雨。他的死,对这些商人多少有些影响。
中年男子点点头:“我已去过林府,现在去林府的人不少。你们要是去,今日的赌局就算了,改日再聚。”
万鑫有些为难,看了眼另外几人。蔡风行起身说:
“大家毕竟相交一场,不去于理不合。今日我看就算了吧!改日再聚。”
六个准备豪赌一场的大商人,很快各分东西。蔡风行坐在马车上想事,秋娘说:
“老爷,林大人的死对我们也不完全是坏事,周复生那边?”
“我正在想这事,”蔡风行看着秋娘:
“他虽攀上周太兴,周太兴是个不愿惹事的商人,在官场上给他的帮助不大。郑丰绩一个小小的府衙判官,还保不住他。今日他恐怕去了林府,明日我们再和他好好谈谈。”
第十九章 夜幕下的美遇
周复生的确在林府,他这种小人物,又没送过礼,从未去过林仲麟的府上。高墙大院他也无心欣赏,满脑子想不通。
此时周复生在一个大院中,还好已是晚夏,天上的太阳还算较温和。他虽和一些下人混在一起,心里并没有多少抗拒。因为在他们前方,有许多身穿官服的人,同样在那里排队等待,虽然都是些七八品小官,人家始终和他们身份不一样。
前方是幢三层大楼,全用木材建成。下面层宽大的大厅是灵堂,除左右的亲人团,一些上档次的官员在逐一烧香吊唁。周复生还未能添炷香,要等这些官员都搞完,才轮到他去与林仲麟道别。
毕竟林仲麟保护过周复生一段时间,在这里等周复生并没任何不满。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其他的官员没被摔死,上天偏偏将林仲麟带走了?
除想不通,周复生还有些担心。郑丰绩没有什么后台,要不是他,还在从五品上混。对方也不可能为他,去得罪一些人。
周复生必须要找一棵大树乘凉,京府尹非常重要,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恐怕要再等二十几天才选出官员。就算选出来了,他没银子塞包袱,只得再开动小脑筋想些歪门邪道。
以前敲那套锣打鼓送牌匾原本非常不错,可惜被许多人效仿。才上台的余端礼发话,所有官员一律不准再接百姓送的这些东西。否则不但对自己的前程没帮助,还会有降级的危险。
所以周复生虽身穿白衣、一脸伤感,脑袋并未想多少林仲麟,而是在想下一把保护伞选谁好?如何在不花银子的情况下,让对方诚心保护他?还在开动脑筋拼命想,外面传来一阵大喊:
“卫国公驾到。”
这道喊声有些奇怪,一般的王公大臣来,都没说什么驾到一类的,毕竟死者为大。周复生伸长脖子看去,从外面进来一队身穿素服的人。这些人可能嫌过道不够宽,将人朝左右两边推。许多人都很自觉,周复生不懂规矩从中间顶到前面,被进来的一个年青人推了一把,强行挤出一条大道。
周复生知道来人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林仲麟的妻妾儿女和一些大官全从里面出来,连在外面的官员也被挤到左右。他的好奇心更大,没过多久,一些男女和一个小孩走进来。
“谁他娘的才是卫国公?”周复生在心里说了句脏话。这些人全装着孝服,当然不是给林仲麟穿的。他的目光横扫过去,开始来的人分站在左右。中间走来之人,女人不会是,剩下的那些男子看起来倒有些气质,只是脸上十分光洁,没一根毛,很像太监。
正在想,迎出来的大群人,无论官员还是林仲麟的亲人,全朝走在中间的小男孩拜礼:
“拜见卫国公。”
小男孩不过八九岁,圆脸大眼,长得不错,只是有些严肃,像个小大人。双手虚抬:
“大家不必多谢,我受父皇之命,特来吊唁林大人。林大人为我大宋鞠躬尽瘁,受历代皇上器重,下受百姓爱戴。今不幸逝世,父皇心甚痛之。要不是走不开,父皇定当亲自前来。”
“多谢皇上,多谢卫国公。我林家不幸,连累皇上惦记,连累卫国公奔走。”林仲麟的正妻沈氏悲声哭出,林家人再次拜下。
在一旁的周复生有些懵,他对历史只能说是半桶水,大事他了解,比如宋朝是什么时候灭亡的。小事并不知道,赵扩有多少个儿子他也不知,现在知道了,起码有一个。他死死盯着小男孩看,人家可能连余光也没看他,一番礼见完,朝灵堂走去。
周复生以为小男孩进去,点炷香就会出来,等了一会,一个白脸无须的男子走到门口:
“宣圣旨,众人跪礼。”
带着十分不甘拜下,等了一会没什么声音。见陆续有人站起来,才知道圣旨已经在大厅中念完。
又过了一会,小男孩才出来,周复生见对方脸色虽肃然,脚步却很轻快。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因为走动甩来甩去。快走到周复生面前时,从袖子里甩出一个东西,滚到周复生面前。
小男孩突然停住,脸色瞬间变得很白,怔怔盯着周复生脚下的东西。周复生见滚在他脚下的是个紫色绣球,有拳头大。见小男孩的模样,瞬间猜到几分。速度很快,一脚将绣球踢到后面,用脚后跟夹住。
整个过程看到的人没几个,小男孩一停下,后面所有人都停下来。同行的一个中年男子上前问:
“卫国公,为何停下来?”
小男孩颇为感激地看了眼周复生,摇摇头:
“没什么,刚才走得太快,觉得有些失礼。”
眼巴巴看着小男孩走掉,周复生握着绣球,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还给人家,一个年青人从外面走来。像做贼似的混到周复生旁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周复生心下大喜,他在想出去后,有没有可能攀上那棵大树。正要先一步走出去,年青人一把将他抓住,在他耳边轻声说:
“将国公爷的东西交出来。”
很快周复生的两手空空,对方连他名字都没问,将绣球收走。
……
周复生从林府出来时,已经是晚上。还好情况特殊,今天晚上这些路段并不禁夜。冯驷将马车赶来,他正要上马,另一辆更大的马车停在他面前。
“周公子,可否上来一叙?”
周复生听得呆了片刻,他很快想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蔡风行的小老婆秋娘。他看了眼四周,发现在对方马车附近,并没有其他人马跟随。
“见过蔡老板蔡夫人,天色已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周公子可真是谨慎,老爷刚才有要事,先一步走。吩咐我看到周公子后,将你请到府上去一叙。我也是才拜完礼,这车上只有我一人,老爷有些话想问问周公子。这里人多不方便,上来我们去府上可好?”
周复生吞下自己的口水,这些声音比刚才的更柔和,更有诱惑力。仿佛是一个小妾,正在枕边对自己温香软语。尤其是那句“车上只有我一人”。后面的理由也很充分,周复生轻咳几声:
“既然蔡夫人有话要问,我就坐自己的车,去府上聊几句。”
最终周复生没敢上人家的车,坐在自己车上,一路跟着七拐八弯,来到一幢院落。他跳下车,看了眼前方大门,很快被已下车的人吸引住。
今日的秋娘身穿一套白纱裙,头戴白色珠钗,玉脸白里透红,双眼黑白分明,看上去比平时更诱人。
“周公子请,老爷说他今日在这里休息,现在应该回来了,我带你进去。”
周复生虽被眼前的美色迷住,心里还是有几分清醒。今日之事可能不是偶遇,蔡风行晚上找自己来?怕自己不来,让他老婆请?
不进去又怕被美人看不起,他思来想去,觉得蔡风行真要对付自己,应该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对冯驷说:
“冯哥你先回去,回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被蔡老板请到他府上来。这里离平治街也没多远,等会我自己走回去。”
冯驷正要开口,见周复生挤眉弄眼,心下明白过来。要是自己回去报信,大家都知道周复生在这里,蔡风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实施。
周复生跟着秋娘走进小院,除开门的一个老头,一路走到一幢小楼前也没见到有另外之人。因为这里虽被围墙围着,地方并不大,只是一个三合院。
前方是幢两层小楼,上面的窗户亮着。外面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见大门上有蔡府二字。
“蔡夫人,这?”
秋娘看了眼上面:“公子请随我进来,老爷可能在楼上休息。”
周复生也老实,一直跟着秋娘走到二楼。秋娘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气,比酒更烈,跟在后面让他浑身发热。
上面一个人也没有,秋娘倒了杯茶给周复生:
“这里是老爷的一间别院,平时老爷时常带我来。灯应该是丫鬟翠点的,这么晚老爷没来,他今晚可能不来了。”
“既然蔡老板不来,那我告辞,改天再来与蔡老板聊。”周复生的反应不慢,站起来就准备走出小厅。秋娘的速度比他更快,几步就挡在他面前。挺起胸膛,呼吸间异峰突起,吓得周复生退了几大步。
“周公子如此怕我,莫非我这么让人讨厌?”
“不不,”周复生艰难将目光转移到秋娘的脸上。见秋娘玉脸升起两团红霞。厚实的小嘴微张,十分专注看着他。他根本无法说假话:
“蔡夫人很美,只是蔡老板不来,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今日我离去,明日定去府上打扰。”
周复生还以为蔡风行怕请不来自己,让如此漂亮的小老婆出马。秋娘见他那副傻样,笑了笑说:
“其实老爷并没有让我请你来,今日是我自己的主意。”
周复生呆住了,只觉眼睛一花,身体如接触到一团温香软玉,传来的温度,让他瞬间失去心智。很快他被一双玉手搂着,秋娘的香唇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放心,这幢宅园是我自己买的嫁妆。这里全是我的人,无论发生何事,绝不会传到老爷耳朵里。”
第二十章 女人心思
周复生在梦中的世界,只活了十八岁,虽条件不错,但家教甚严,仅与女孩牵过手。这一世更不用说,虽也是独子,却是个孤儿,连宁可在驴背上哭的女孩也不愿跟着他。
所以在秋娘投怀送抱这一刻,他的心智被焚烧尽,面对一个如此丰满迷人、又如此投入的女人。他用那双有力的双臂,将对方抱进内室。
秋娘非常配合,任周复生的嘴巴,在自己脸上身上乱拱。见他急得连衣服也不会脱,笑了笑正要相助。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这阵声音并没有影响周复生,仍在不得其法乱拱,很快又传来一阵大喊:
“走水了,快来救火。”
走水也没影响到已经失去心智的周复生,他将自己和秋娘的衣服脱了一半。更大的锣鼓声传来,“哐哐”一阵足以将沉睡中人唤醒的声音传来。他突然定住,心智终于被哐醒。
周复生的汗水也随同他清醒而激发,此时他将秋娘压住,两人衣不遮体。有些连幻想中也不曾有的情节,此时一一尽现。他从未有如此迅速,瞬间从床上翻下来,几把就将衣服穿好。
“外面走水了,我去看看。”
秋娘差点晕过去,周复生明明已对她完全痴迷,居然会被外面的声音干扰。清醒后说的不是对不起之类的话,脑袋比自己更清醒。她心里非常不甘,毫不在意自己凌乱的上身,翻起来扑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周复生怀里。
“你可是担心蔡风行发现,会对我们不利?”
周复生刚清醒,只是道德上过不去,还未考虑这事。一听秋娘说,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紧贴着他的秋娘感同身受,捧起他的脸:
“蔡风行不会管我这些的,复生,能不能抱我到床上去。我将自己的故事说给你听。那些事压抑我好久,再不对人说,我会疯掉的。”
周复生自己倒快疯掉了,他知道闯下大祸,一个连林仲麟复生也保全不了他的祸。此时他心里的欲望已消失大半,剩下的那点,相对于小命来说,他完全可以控制。
周复生做出一个自己也不理解的举动,真将秋娘抱到床上,正要取回手,被秋娘一抱抱住。他没有抗拒,顺势趟在床上。秋娘更不会抗拒,光滑的玉臂搂着他。红唇印在他发烫的厚唇上,半晌见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到,将红唇取开,正了正身子,含着眼泪说出自己的身世:
“我原本是天香楼的头牌,蔡风行看上我,替我赎身。原以为苦日子就这样过去,没想到他只是拿我当工具。这三年来,无论他想巴结任何官员,都以我为礼物。表面上他常带我出去在人前露脸,其实他根本喜欢的不是我,是另两个女人,被他藏在另一座宅园。”
周复生偷偷看了秋娘一眼,发现对方的眼泪不知何时流出来,心里有些不忍,替她擦试脸上的眼泪。
两世为人,这方面的知识他接触得很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小妾如衣服,不要说一个黑道人物,就算是朝廷大臣,私下交换小妾,用小妾攀关系的也大有人在。秋娘说得十分投稿,他只相信对方说的一半是真话,带着几分质疑问:
“凭蔡老板的实力,他怎么会将两个女人藏起来?”
此时秋娘的心里很矛盾,她从未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任何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都非常猴急,从未有中途放弃的事情发生。周复生的表现,她知道对方从未接触过女人,竟能悬崖勒马?除现在的势力外,周复生无论在任何方面,都不比蔡风行差。对她来说,周复生比那些大官大富更有吸引力。
连秋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对周复生说这些话。可能就如她所言,这些事、她在心里压抑太久。
“蔡风行宠的那两女,皆是外地来的清白女子。蔡风行得到后,几乎夜夜都在她们那里留宿。白天他虽带着我,不过是让我作挡箭牌。碰上喜欢风月之事的大人物,他可以将我推出去。那两女他哪舍得,所以藏在一处宅园,很少让她们露面。”
周复生重重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有钱有势力的人居然如此会玩。一时间无法接受,连欲望也消尽。从床上下来:
“今日之事,是蔡风行安排的吧?”
秋娘看着周复生那双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睛,四目相对好一会,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
“是的,他让我亲近你,将你招到他门下。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能不能听我劝劝?”
见秋娘能坦白承认,周复生心里升起不小愧意,点点头。秋娘说:
“你想要的不过是钱财,如果投到蔡风行门下,这些东西同样不会少。想要在京城打下一片天地非常困难,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投靠蔡风行?”
秋娘的心里虽矛盾,还是想周复生投过来,大家皆大欢喜。周复生今日对她有些出格,再说什么周复生也不会生气:
“我真不打算投靠任何人,我只想自由。赚钱的确是我的目的,但并不全是。对不起,我不可能答应投靠谁。”
秋娘暗自叹了声,将衣服整理好:
“蔡风行是个不达目的不罢手之人,今日他们知道周公子进这里来,我只能说被你识破计划,没有答应他的那些条件。下一步他怕是会放弃对你的招揽,你要是还呆在京城,又不愿投靠任何人,以后怕是会很危险。听说你现在与周太兴合作,不如去绍兴躲一阵。”
“多谢你的好意,我已是死过一次之人,这条命早已不值钱了。”周复生叹声说:
“一切听天意吧!我谁也不投。他们如果真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拱手相送的。今日之事对不起,要是以后我有能力的一天,定会弥补今日的冲动。”
周复生风轻云淡走出蔡府后,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右手伸进怀里,警觉看了眼四周,一溜烟朝维民街方向跑去。
……
周复生爬在一张桌上,手里拿着一支细小的笔,在一张纸上停停画画。桌上、地上有不少揉成一团的废纸。当笔移到左下角时,他的右手再次停留。一把抓住新画好的纸张扔在地上,长叹一声:
“根本造不出枪来,现在最现实的是造弓,那东西也最简单。可要是拿着弓在街上逛,可能会惹出一些麻烦。唉!看来暂时只能用匕首防身。”
周复生自言自语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尺长匕首。匕首细窄,中间有道血槽,看起来颇为锋利。这是他让冯七打造的,专门用于防身。
从蔡家出来,周复生只睡了两个时辰,设计一早上的武器,发现那些根本不现实。他走下二楼,将冯奎几人招来,交待好童车坊之事,正要去周太兴那里,李洪跑来:
“周先生,你让我去社鼓村打听的胡大人已经搬走,听说是辞官回老家了。”
“辞官了?”周复生呆了呆。他离开胡家有一个多月,本想亲自回去一趟,又有些不好意思。派李洪去,准备向胡峥报个平安,还托李洪送去五十两银子。
“胡家还有什么人在?”
李洪将五十两银票递给周复生:“只有两个看门的下人,胡大人在京城也有处小院,听那两个下人说,那处小院也没什么人。他一家人都回到老家,恐怕短时间不会回来。”
周复生一脸郁闷坐上马车朝周义兴府上走去,走出维民街后仍是一句话不说,冯驷问:
“周先生,是不是蔡风行昨天为难你了?”
冯驷的话让周复生想到昨天之事,正在发呆,马车突然停住,冯驷的声音传来:
“你们是何人?有什么事?”
周复生将车帘掀开,见外面有两个身穿长裤短衫、骑马的男子挡在前方。两人朝他一番打量,一个年纪大些的壮年男子说:
“让我们一阵好追,你是周公子吧!我家公子请你到留客居一聚。”
“留客居离这里还有两条街,先生,我们还得赶去周氏木材商行”冯驷怕周复生要跟着去,对他眨眼提醒。周复生并不认为蔡风行会如此冲动,第二天就会来找他麻烦,况且还是在国丧期间。国丧期间谁要敢乱来,就算朝中有再多人当他的靠山也没用:
“两位,你家公子是谁总该让我知道吧?”
刚才说话的男子带着几分傲气冷哼一声:“我家公子是四海钱庄的大少爷,在这京城没人不认识。”
周复生还真不认识,一听是钱庄的大少爷,升起一些兴趣。他现在虽和周太兴合伙做生意,差银子的地方不少。冯驷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这些上流人物很清楚,轻声说:
“四海钱庄的东家叫王培恩,有两个公子,大公子叫王焓。他们在京城非常有钱,怕是比隆兴马行的银子还多。”
留客居是一座四层大的酒楼,一楼大堂坐了不少人。走到三楼后,大堂变成小厅,全是隔出来的包厢。周复生被带到三楼一间如客厅似的包厢,里面一张摆满酒菜的圆桌前,坐着一男两女三人。
男子是个年青人,周复兴没见过。在年青人左右是两个美女,打量他一眼后便将头转到年青人身上。
“你就是周复生?”
周复生打消那些小心思,连一般的招呼也没有,年青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差。
“在下正是周复生,见过王公子。”
年青人就是与蔡风行几人有赌局的王焓,王焓也做得出来,没一点请他坐的意思:
“我听说你让蔡风行吃了亏,想来也是聪明之人。最近我打算做些小买卖,听说你的童车坊搞得还不错。那些小偷投的多少银子,我负责赔给他们,你和我合伙做童车坊的生意。”
冯驷一脸怒火没敢发作,只是死死盯着王焓。周复生笑了笑:
“王公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我合伙做生意的。我这人有些挑,看不顺眼之人,我不会和他们做任何生意。”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王焓冷笑道:
“林仲麟现在死了,剩下的郑丰绩?只要我一句话,保证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照顾你们。以前也有些像你这样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得罪蔡风行,结果都弄得家破人亡。凭蔡风行的肚量,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投我可保平安,谁也欺负不到你头上。若是不投?你最好先替自己买副棺材。”
“我们走,”周复生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带着冯驷离开。刚走出包厢,一阵陶瓷摔碎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一章 未雨绸缪
维民街一条次街口,陈兴平站在一根凳子上,将一张近米高的纸张张贴在墙上。四周围了一群看稀奇的小孩,他贴好后没有离开,对这些小孩说:
“你们想不想父母多挣些银子?”
“想,”其它东西这些小孩可能还不大懂,银子没人不知道。陈兴平笑了笑:
“你们快去四处,若是碰到大人,就说童车坊要招工了,只招一百人,工钱非常高。但只招青壮年,无论有没有兴趣的人,都可以来这里看看。”
现在的小孩没那么多心眼,全都一哄而散,免费为陈兴平打广告。没过一会,街口聚了一大群人。
这也得力童车坊的福利,童车坊那些工匠不说,就是组装的人,每月也能收入二三两银子。童车坊开始只招平治街的人,这种在其它街招人,还是第一次。
“陈家兄弟,上面写的啥?”
大家已经问了十几次,陈兴平都让他们先等等,终于有个识字的中年男子念出:
“平治街童车坊招伙计、护院一百人,年龄十八至三十岁的青壮男。两日后在冯奎家报名,到时若是人多,经过考核过关择优录取。”
“郑三叔念得不错,”陈兴平指着上面贴好的纸:
“童车坊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一些东西普通人难以胜任。大家也知道护院,那些大富大贵人家的护院,一个起码要顶咱们两人。虽不说个个都是青壮,我们从青壮招起,要花一段时间来训练他们。凡录取之人,前三个月不得回家,以后每十天有一天的假,不值守之人,晚上可以回家睡觉。”
陈兴平说完,众人并没有多少惊讶。不说大富大贵人家,就算一般的商人家也有护院。有些人家并不叫护院,算是做长工的下人。
这并不违规违法,但陈兴平忘了说重要之事。一时间问话的人不少:
“童车坊招伙计护院,每月工钱是多少?”
“你们这样宣传,到时去的肯定不止一百人,怎么个择优录取法?”
陈兴平干脆站在凳子上,压了压手:
“大家安静,我会给大家说清楚的。不瞒各位街坊,我们这次招护院,面向的是整个维民街,到时恐怕有好几百人。招的伙计有时也要去押运货物,护院更不用说。所以我们要让他们比力气等等,最终由周先生选出一百人。
工钱大家不用担心,最低工钱是六两银子,最高可以拿到二十两。前三个月虽是训练,大家都能拿到六两银子。以后看其表现,表现好能力突出者可逐一加工钱。”
许多人一脸震惊,现在一个当兵的,每月不过一两银子。就算最低工资六两,也是那些当兵的六倍。做手艺活倒是比较赚钱,可现在的匠师地位远逊农民,许多人家都不想自己的后代当匠师。当伙计护院并不要紧,同样是农民身份。
忧心的人多,惊喜的人少,一个中年妇人说:
“我家三郎今年正好十八岁,力气比他爹还大得多。定能录取,回头就让他准备,两日后去冯奎家。”
就如陈兴平说的那样,维民街八个区,都有人张贴招工做宣传。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承诺这些人的工资,周复生还在想办法。
……
周氏木材商行,周复生进来时,周太兴正和一个中年男子聊。周太兴起身介绍:
“复生快来,这位是神铁坊的东家、余庆林余老板。”
“周复生见过余老板,”周复生早就听说过神铁坊。京城的铁料并不是人人都能卖,有专门的商家负责,神铁坊就是其中之一。
余庆林打量他一会,带着一脸笑意拱手还礼:
“听周公子的名字快来一个月了,今日第一次看到,想不到比传言更年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一般人的神色很难装出来,余庆林的话虽普通,周复生觉得怎样看都比那王焓顺眼得多。一番见礼,周太兴说:
“余兄和我是二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今日我请他来,商量进一批钢铁。生意刚谈成,以后你童车坊需要钢铁,可与余兄多多亲近,保证价格和数量上都有优惠。”
“以后就麻烦余老板了,”周复生赶忙接过话。宋朝的钢铁管理得比较严格,特别是京城重地。虽民间并不禁一般的刀剑,绝对不会任你打造一大堆。周复生要想训练出一支足以能保护自己的力量,以后需要铁料的地方很多。
余庆林很痛快,没有拒绝:
“周公子将童车坊建在平治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需要的钢铁,我定会支持。”
聊了一会,余庆林走后,周太兴问周复生:
“你可知朝廷方面之事?”
周复生摇摇头,平时和郑丰绩见面的时间也少,对方很少和他谈这方面的事情。周太兴没有将他当成外人,对他说出一些内幕:
“朝廷现在大致分成三派,一派是以韩为首的主战派,一派是以周为首的保守派,还有一派是中立派,现在是以余为首。余庆林的哥哥,就是当朝丞相余端礼。”
周复生有些没听明白,韩为首的主战派他知道,说的是韩侂胄,保守派的周就不知道是谁了。他心下恍然,难怪余庆林能拿下铁料的贩卖权,余庆林的哥哥居然是中立派的首领、当朝丞相。
周太兴让他和余庆林多亲近,恐怕不单是为了生意,对周太兴颇为感激。想到一人,好奇问:
“胡纮胡大人属于什么派?”
“胡大人属于保守派,”周太兴对这方面的事知道不少:
“林仲麟林大人是主战派,唉!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保守派,并不能说谁对谁错,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历代朝廷皆如此,相互之间你争我斗,只有中立派一直不盛不衰。可惜身在朝廷,能中立的人少之又少,中立派的官员并不多,在另外两派之下。”
周复生听出一些味来,果然周太兴说:
“我们商人虽哪派的官员都要接触些,但主家还得选一个。有了靠山,那些想动你的人也不敢乱来。要是你有此打算,我可以牵线,让你和余庆林结下关系。”
“结什么关系?”
周太兴见他有些谨慎,笑了笑:
“你快满十九岁,我家那两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儿女。余庆林有个堂弟,叫余崇林,在一个县当县令。他家有一女,年芳十四,正是待字闺中。你若是有意,我去与他说说。”
“别,多谢周老哥的笑意,”周复生听得额头冒汗。十四岁?他现在深受后世的影响,娶十四岁的女孩为妻,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
“我虽然没欺负别人的实力,自保的实力还是有。现在全家只剩下我一人,我曾在父母坟前发过誓,不干出一番事业,我绝不成家。”
周太兴暗自叹了声,没有再说这方面的事:
“你那分工制作的方法非常不错,昨天绍兴的一百个匠师到了,加上这里的三十几人。我们制作的孝子车和助行车,平均每天大约能生产五十辆。以后大家熟练了,数量还会有所提高。这些东西暂时都没有组装,我准备制作到三千辆才搞开业典礼,到时就算有人想要仿制,我们也不怕他们抢市场。”
周复生点点头,生意这方面他很放心。周太兴的生意头脑并不在他之下,又非是贪小便宜之人,他只管设计和制定些管理销售方面的东西即可。他拿出一叠纸:
“这是我设计的桌椅,在京城做这些东西,成本比外面高。桌椅可以就在绍兴做。”
周太兴早就有些想法,只是怕周复生误会。京城做和在外面做绝对不一样,绍兴又是他的地盘,干什么事都要方便得多。见周复生自己提出,一点没异议:
“你可以从童车坊抽出几人,到绍兴参预管理。”
周复生摇摇头,说出他的来意:
“今日我来除给你送图纸来,想在你这里借八千两银子。”
第二十二章 卖身葬母的刘樱
蔡风行带着秋娘走进一幢大院,快来到中间幢楼房时,柳范文和一个三十几位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东家、夫人快里面请。”
这里是柳范文的府上,见蔡风行沉着脸,秋娘也眉头紧锁。他对旁边的男子说:
“子舟,你去帐房那边看看,我在这里招呼东家。”
客厅中只剩下三人,蔡风行看了眼秋娘,叹声说:
“秋娘没能成功,这周复生,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聪明。”
蔡风行昨晚的确在另一幢别院,秋娘也按照昨晚对周复生说的那样,告诉给蔡风行。只是蔡风行并不知道,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要是周复生和秋娘更进一步,绝对再难拒绝,蔡风行也会多出一个为他打天下的手下。
这事柳范文知道,他们知道周复生对女色很感兴趣,也支持蔡风行这个计划。一听无往不利的秋娘居然失败?他颇有些惊讶:
“这样看来,他觉得已在京城站住脚,很难再用什么手段将其拉过为。昨日之事,他已知道我们的心思,以前和谈的努力算是白费了,现在只有一条路走。”
秋娘心中一惊,她猜到柳范文要说什么:
“难道就不能再与他和谈吗?他虽识破我们计划,并没有说什么不满的话。只说他喜欢自由,这一生都不会投靠谁。如果我们与他和谈,以后还有可能会在生意上合作,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我蔡风行岂会连番向一个无名小辈低头?”蔡风行冷哼一声:
“既然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就走那条路。现在是国丧期间,就让他再活二十几天。”
……
临安北街到处是市集,有各种商品买卖,还有专门贩卖人的地方。
宋朝的下人有两种,一种是雇佣。雇佣并不算是下人,只是到家里打工的伙计。他们有独立的人权,和普通人一样,不要说打死,就算打伤也要承担法律责任。并且这种雇佣关系最多十年,十年以后就会自动撤消。
另一种是卖身的下人,这些人中有犯事的官员家属,也有其他富贵家庭卖出来的人。更多是走投无路、自愿卖身的人。这种人主人有绝对支配权,虽大宋律有规定,不能私自处死卖身的下人,现在已是南宋,这条规定早就荡然无存。
周复生开口就借八千两,周太兴一句也没问,给了他一大叠银票。此时他和冯驷,走进这个南宋最大的人贩市场。冯驷没心思看左右,专门盯着靠近周复生之人,生怕周复生身上的巨款被人偷走。
这里的情况让周复生十分震憾,他早就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个市场。丈宽的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在左右两边,有举着牌卖身的大人小孩,也有站着大喊招主人的雇佣。无论是卖身者还是雇佣,一个个穿得远不如维民街之人,很难找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女。
周复生走得很慢,走过的那些,全不符合他的要求。这里卖身的女子要比男子多,女子还好些,男子多数是雇佣,少数卖自己的人,不是老就是少,暂时没看到有卖自己的年青人。他没走多远,被一个在电影里才看到的情节吸引住。
在他左侧,一个身穿白孝、并脚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低着脑袋,一双瘦如干柴的小手,举着“卖身葬母”的牌子。唯一和他知道不同的是,在小女孩周围并没有尸体之类的东西,猜想可以官府不允许大街上摆尸体。他来到小女孩面前:
“小姑娘,你家里没人了吗?”
小女孩大约有十岁左右,脸虽瘦,五官长得不错,他一问,原本有些麻木的脸有些激动。将牌子放下,边朝他叩头边说:
“老爷,求你行行好,将我买下吧!我们是从外面逃来的难民,爹在途中就死了,娘也在两天前病死。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让我葬好娘,我一定会将老爷侍奉好的。”
周复生原本要买青壮男子,第一次看到有比他还惨的人,心下大为不忍。旁边的冯驷见状,赶忙将他抓住:
“先生,你从未来过这里吧?”
周复生摇摇头,他以前虽逛了大半天的京城,主要看那种生意好做。人贩生意虽找钱,触犯大宋的事他那时还不敢去做,就算知道这里也不会来。
冯驷将他拉转身,轻声说:
“这种事在前面有很多,全是些小孩卖身葬父母。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听说有些人家买去的小孩,要不到几天就偷偷溜了。再是有钱人想发善心,也怕被人骗。”
一股无名的怒气从周复生肚里燃烧,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梦中的世界不比他现在的世界模糊,他又记起不少事。在那个世界,骗人讹诈人的很多,严重透支大家的善心。让许多心善之人望而却步,变成冷漠的路人。
周复生转过身来,见小女孩泪汪汪看着自己,忍住怒气问:
“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一个人,在哪里吃住?多少银子能买下你?”
“回老爷,我叫刘樱。”小女孩并没有被他的问话难倒,说得颇为流利:
“有些好心人会施舍一点铜钱,晚上和一些像我这样的孤儿住在一起。我们有二十多人,有些已经当了乞丐。老爷,只要五十两,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我。”
“想不到我的价格,和一个小女孩差不多。”周复生虽暗自嘲笑,心里却有些怀疑。五十两银子不算少,一个小女孩要卖五十两?
“要不这样,我们去将你母亲葬好,剩下的银子给你留着,以后你长大了再给你,你看如何?我们还可以立下字据。”
刘樱不说话了,兴奋劲消失。周复生懒得再问话,手伸入怀中掏了一会,掏出一颗五钱大的碎银,扔在刘敏面前。没走几步,刘敏追上来,一只手紧紧握住,跪在他面前:
“老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娘在一年前已死,我们真是孤儿。以前我也准备只要十两银子卖掉自己,想将那十两银子拿去,为我娘立块碑,修个坟。剩下的银子自己存着,买些新衣服。后来一个好心的大爷说,要是十两银子,保证会被那些青楼买了去。我不想去青楼,这才涨到五十两。老爷若是愿意,就十两银子好不好?我一定听话,绝不敢骗你。”
周复生心里有些震憾,这一世他有一个妹妹,在五岁时去逝。妹妹那张小脸,他从未忘记。在另一个世界学会画画,他在胡纮府上,就将爹娘和妹妹的画像画出来。
“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
刘樱看着周复生,眼神说不出的渴望,连声音也有些改变:
“我知道老爷是好人,平时虽有些好心的大爷施舍,最多的也只有几枚铜子。像老爷这样施舍的,以前从未碰到过。”
周复生脸色有些发红,他在怀中摸了半天,最少的都是五钱碎银。要是有铜子,他也会像那些大爷那样。
没再审问人家,周复生将刘樱扶起来,对一脸发呆的冯驷说:
“你带她去吃顿饭,买几套新衣服,去将她母亲的坟建好。将她带到童车商楼去,以后她就在那里帮忙做些事。”
“多谢老爷,”刘樱一脸激动,流着泪又想跪下,被周复生阻止。来的时候冯驷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周复生想买些青壮年。身为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冯驷猜到一些。花十两银子倒没什么,冯驷不放心他一人在这里。怕是一街走下来,他们以后也不用请工人了。
“先生,不如领她一起,事情办好后才领她去处理那些事?”
“事要早办,最好不要积累。”周复生将两人打法掉,一人独自朝前方走去。
周复生现在才想明白,为何他办厂官府很支持。那些大商人招的手下,几乎几是些下人,起码大半是雇佣。请雇佣每月不到一两银子,比在外面请工人要合算得多。
周复生也知道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尽量不刻意去看那些卖身葬父母的人。可没走一会,他又被一个三十来岁、抱着婴儿的少妇吸引住。脚控制不住自己,朝长得并不怎么样的少妇走去。
“你要卖掉这个孩子?”
第二十三章 落难夫妇
“老爷,”这个少妇更夸张,扑通一声就朝周复生跪下。眼泪哗哗流出,没忘记将怀中婴儿凑到周复生面前:
“小妇人家汉子上个月去世,留下公公婆婆、还有五个未成年的孩子。如今公公又生病了,小妇人实在过不下去,只好将最小的女儿卖掉。老爷你看看,这孩子五官大,以后定是个有大福大贵之人。买回去绝对不亏,只望老爷能善待她。”
周复生的好奇心多过善心,他村里虽穷,并没有卖儿卖女之事。因为根本没人买,都是白送。一些穷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被饿死,白送到有钱人家,还得苦苦哀求,就那样人家也不一定答应。
看不出婴儿是男是女,怕有四五个月大,一张瘦脸配上正常的五官,看起来的确比较大。少妇旁边的招牌上只写了卖孩子三个大字,他好奇问:
“是男是女?”
少妇回话的声音没那么大了:“是个女孩,但她无病无灾,也很听话。你看,她睡得正香,很好带的。”
少妇的话刚说完,怀中婴儿哇一声哭出。好奇心已去尽,周复生连价格也没问,转身就走。后面的少妇大喊:
“老爷,只要二十两,这孩子你就抱去。”
周复生不是没同情心,二十两银子对他现在来说并不算什么。自己连老婆都没有,现在带回去纯粹是个负担。施舍些银子更不敢,怕又会被人拦住。
左右站或跪的人都不少,周复生又走了一段,碰到十几个衙役。
这群身穿白服的衙役一路谈笑走来,中间还押着一男一女。男子是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长得人高马大、身上肌肉很是突出,倔强的脸上带着十分怒火。女子五官娇小,长相秀美,一脸焦急。这两人虽未被锁,看样子像是被众衙役押着走,男子不时用怒眼扫向左右衙役。
吸引周复生的并不只是人,几个衙役拿着箱子、长枪等物品,显然不会是他们自己的。周复生走上去,朝前面一个高胖的中年衙役抱拳问:
“见过陈捕头,你们这是到哪里公干?”
“周公子,”这些衙役对周复生颇为尊敬,纷纷招呼。大家都知道周复生的后台是林仲麟和郑丰绩,林促麟虽死,郑丰绩还活得好好的。陈捕头指了指后面的男子:
“这两人胆子太大了,在国葬期间,居然敢在大街上卖艺?我们正准备押他们去衙门,待郑大人审问。”
“我们哪知道不能卖艺?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岂会这样做?”男子的声音比陈捕头还要大,瞪着眼大吼,引得几个衙役抽刀对准他。
周复生的兴趣又多了几分:“陈捕头,可否让我问这位兄台几句话?”
“周公子只管问,”陈捕头侧身让开。周复生来到男子面前:
“兄台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男子正在气头上,犟着脑袋懒得回话。旁边的女子站出来:
“回公子,他叫杨毅,我们夫妇是潭州人。一路逃难来此,盘缠用尽,只得在街上卖艺为生。这只是第一天,我们真不知道现在不能卖艺。还请公子给几位官爷说说,令天得来的银子我们全交出来,不要带我们去衙门。”
现在逃难的人多,周复生也懒得管是不是真话。他问杨毅:
“杨兄莫非会武艺?”
杨毅的脑袋明显不够用,冷哼一声:
“要不是有娘子在,今日他们这些人……”
“相公的确会些武艺,”女子赶忙将杨毅的话打断,看了眼手拿东西的几个衙役:
“公子,我们真不是故意的,要事先知道,绝对不敢犯事。我们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还请公子发发善心,给他们说说。”
女子说完就朝周复生拜下,周复生避过她的礼,走到陈捕头旁边,凑到对方耳旁轻声说:
“还请陈捕头给我一个面子,将他们放了如何?”
“这?”陈捕头一脸为难:
“不是不给周公子面子,这期间查得甚严。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兄弟的饭碗也难保住。”
周复生知道干说不起作用,将陈捕头拉到一旁,摸到一锭最大的银锭,悄悄塞到陈捕头手里: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众兄弟为难的。回头我就去给郑大人说,今日之事,就当众兄弟没看到。”
银子这东西比钞票还好感觉,陈捕头一摸就知道这是五两银子。心里虽有些奇怪,周复生为何要替两个不相识之人求情?有银子在手,并没有再说废话。
“多谢周公子,那我们就告辞了。”
陈捕头领着众衙役离开,杨毅看着他失而复得的东西还在发愣,女子抓住他的手:
“还不快拜谢公子。”
“多谢公子搭救,”杨毅朝周复生抱拳行了一礼,郑重说:
“公子的大恩,杨毅以后定当报答。”
周复生将夫妇俩劝起,朝四周扫了一眼,见不远处有家小酒楼:
“两位不用如此,我也是举手之劳。那边有家酒楼,我们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下,聊聊如何?”
酒楼有两层,生意还算不错,在第二层有八张桌,四张桌子有人。他们来到一角临窗的位置,周复生随便点了些东西。见女子颇为紧张看着自己,笑了笑说出自己的身份:
“我叫周复生,以前也是从金州那边逃难来的难民。现在在平治街开了个童车坊,准备过一两月又开一家大的作坊。来这里本想买些人回去做工,两位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复生的意思女子听明白了,一脸惊喜:
“我们逃难来此,也没什么目标,准备先在京城生活一段时间。公子要是缺人手,我们可以去作坊做工,报答公子的大恩。”
周复生哪缺做工之人,他问杨毅:
“杨兄对我说实话,你的身手如何?如果遇到普通的青壮年,你可以以一敌几?”
这番问话很直白,正对杨毅的胃口,场志左右看了看,想起自己的枪已被没收,就算有枪这里也不适合表演,只好用嘴说:
“我本祖籍并州太原,先祖仍太宗时期中军卫大将军,后追封中书令。祖传杨家枪已得七分精髓,若是今日放手一搏,相信那十几个衙役能活下的没几人。”
“杨家枪?”前面并州太原之类的周复生根本不知道,杨家枪的大名在这一世就听说过,赶忙问:
“令祖是不是大破辽军的杨业?”
杨毅点点头:“祖父跟随岳元帅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岳元帅被害,祖父心灰意冷,隐居于潭州抚溪。这几代一直居住在那里,现家里只剩下我和娘子,家乡受灾,这才流落到京城。”
一听杨毅真是杨业的后代,已经相信对方真能将那十几个衙役留下。周复生万分高兴,见菜已经上好,给杨毅满上酒,举杯说:
“杨兄是名门杨家之后,武艺自不用说。能结识杨兄,是我的荣幸,我敬杨兄一杯。”
酒过三巡,感情很快升温。杨毅的娘子连称呼也改了:
“今日难得周兄弟,我叫刘玉芬,以茶代酒敬兄弟一杯。”
周复生以前虽没得喝过酒,在平治街混,不时与他的股东喝一顿。加之身体强壮,酒量并不算很差。四杯下去,他感觉差不多了,再喝恐怕不能办正事,对杨毅说:
“要在京城混,除了结交当官的,还得自身要有足够能保护自己的实力。我准备在维民街招一百个护院,再买十几个青壮男子。杨兄如果没打算去其它地方,不如留在我那里,当我护院教头如何?”
杨毅正要答应,刘玉芬轻声问:
“周兄弟,养一百多个护院?朝廷如何准许?”
朝廷有规定,大户人家可以养十几个护院,下人也有规定,并不是你有钱想招多少就能招多少。这些周复生早就知道,笑着说:
“这一套在京城早就名存实亡,况且我有两个大作坊,有些人并不算在护院上,他们是我两个大作坊招的伙计。你们放心,官府那边绝无问题,就算他们想找麻烦也没地方。我与杨兄一见如故,绝不会害人害己。回去就给你们租间住的地方,亲兄弟明算帐,工钱暂定每月五十两,杨兄看如何?”
“每月五十两?”夫妻俩惊了大跳。杨毅摇摇头:
“银子的事就别提了,以后若是我们回去,周兄弟给些盘缠即可。”
“相公说得是,你也是才创业,工钱我们不要。待以后宽裕了,给我们些盘缠。”
周复生哪能不给他们工钱,他相信关系再好,就算是卖身过来的下人,你不给工钱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长了谁心里都不舒服。他要将杨志留下,以后陪他一起称霸京城商界。
“工钱必须给,暂定五十两也是没办法。家乡既然没亲人,那就不要回去了。以后你们放心,我们会在京城买大院、住高楼。京城就是我们的家,在这里置办产业,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后代,让他们以后不低于人下,我们也要努力拼搏。要是可能,以后我们还可以当官为将,去沙场建功立业。”
画的蓝图太大,夫妻俩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杨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声吼道:
“好,以后我场毅就跟着周兄弟,为家人拼出一条大道。”
第二十四章 招收护院
两辆马车在童车商楼门前停下,杨毅和刘玉芬走下马车。见从楼中走出八九人,出来的人对周复生十分恭敬,刘玉芬心里松了口气。
刘玉芬相信周复生并不是坏人,但周复生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从一无所有变成老板。周复生对她们没任何隐瞒,这些事连杨毅这种脑袋简单的人也有些不信。此时见到商楼和周复生这些手下,心里再无怀疑。
周复生现在也一脸惊讶,一个小姑娘在他面前拜下。身穿一套白色长裙,头发已梳理好,两条小辫搭在两肩上。脸虽瘦却很光洁,和早上那个卖身葬母的刘樱完全不一样,仿佛变了个人。
“刘樱多谢老爷为我母亲将墓地建好,以后刘樱一定服侍好老爷,报答老爷的大恩。”
周复生笑了笑将刘樱扶起,刘樱这个年纪,要是在后世,还是读三四年级的小学生,他哪怕再懒,也不可能要一个小女孩服侍。
“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有时间就扫扫地之类的。待以后有条件了,我再请个先生来教你们读书识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樱十分懂事。周复生的话她虽惊喜,没有耽搁对方的时间,点点头,乖巧站在一旁。周复生将杨毅夫妇请过来:
“这位是杨毅杨大哥,这是刘玉芬嫂子。以后杨大哥是我童车坊的健身教练,专管即将招来的一百个伙计和护院。”
有好几人没听懂,他们哪知道健身教练是干什么的。在场的只有汪茂听懂了,颇为赞赏点点头。周复生的意思,明显是让杨毅当他们的武术教头,要是按这个称呼,太过刺耳,可能会惹得许多人关注,反而不好。
大家一番相识,来到二楼。刘玉芬原本要跟着刘樱倒茶送水,被陈兴平的老婆阻止。见大家对她们这么客气,她心里很过意不去,牵着刘樱的手:
“刘樱妹,周兄弟说要为你们请先生,我以后教你们读书识字吧!”
商楼有郑氏和贾纲的老婆韩氏负责打扫,要做的事并不算很多。两人现在都在一楼,一听刘玉芬能教读书识字,韩氏惊喜说:
“那敢情好,刘大妹子会识字,以后就教她们吧!这些活你不用管,有我们做就可以了,省得在外面去请先生。”
刘樱比韩氏两人更惊喜,她以前的愿望非常简单,只要能吃饱穿暖,不去青楼那种地方,去什么样的人家都无所谓。
冯驷领着她,请了几个下力之人,很快就将她母亲的坟垒好。领到这里来,韩氏和郑氏一听是周复生买来的丫头,待她很不错,洗完澡为她梳理好。现在又听说以后可以读书识字,简直如在梦里。
四女在下面商量不提,在楼上陈兴平几人汇报完,汪茂说:
“周先生,招的那一百人来,你如何训练他们都不要紧,千万不可让他们用刀剑一类的兵器。”
“为何不能用刀剑作兵器?”周复生有些奇怪:
“不是说只要不用军队上那种兵器就可以吗?我朝只禁铠甲,并不禁刀剑。要是以后条件好了,我还准备给他们每人弄把弓箭。”
周复生以前就知道,大宋并不禁这些东西。不说那些猎户用弓箭狩猎,一些文人腰间也系着一把佩剑,出入并没有人阻止。
汪茂知道他对一些事还很陌生,苦笑道:
“的确有规定,只要不用军队上那些武器,就算用弓箭朝廷也不禁。但一百人的队伍人太多了,又是在京城。要是有人上报朝廷,说些污蔑之词?到时候很难说清楚。”
周复生有些失望,他已在杨毅那里打听到,杨毅除了枪法,弓箭也算不错,原本他还想让杨毅将这些本事全教给大家。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铁器一类的东西有些忌讳。你觉得用枪怎么样?枪所用的铁器并没有多少。”
这群人汪茂知道的最多,想了好一会汪茂才开口:
“应该不要紧,刀剑是纯铁器,枪并不是。最多将枪头弄短些,和棒差不多,想来告到朝廷那里也无妨。护院而已,其实让他们用棍也一样,我不相信谁敢来这里捣乱?就算没护院,真有人在此乱来,只要叫一声,准叫那些人走不出维民街。”
周复生摇头苦笑,就算有靠山,不怕那些人明来,暗中下手的机会也不少。他组建护院队还有些目的,不好对这些人说。
“护院队的事你们不用管,看这维民街谁会做枪,给我订制一百一十把长枪。弓虽不说每人一张,买七八张来。”
这个安排比较保守,没人再反对。请一百个所谓的护院队,全是由周复生自己掏腰包。这些人包括以后的工资,皆由周复生支付。许多人猜到他的用意,怕蔡风行来报仇,费些银子,建一支保护自己的武装。
……
清晨的露水还未干,一辆马车在六个身穿白衣之人护送下,驰到童车楼前停下。在门口扫地的刘樱赶忙将扫把立在墙上,迎向走出马车的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看上去比刘樱大不了多少,紧绷着脸。刘樱很会看脸色,带着几分小心问:
“这位公子,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少年看了眼四周,在外面没见到一个大人,皱着眉头问:
“这里的人呢?”
刘樱已在这里渡过两日,除去了两趟城外母亲的坟上,一有时间就跟着郑氏几女学做事。她招呼过一些客人,知道对方是嫌她小作不了主。
“玉芬姐她们在里面,我去叫她们出来。”
“叫周复生出来,我家主人有事要和他说。”刘樱刚转过身去,又将身子转过来,一脸歉意说:
“公子对不起,今日我童车坊在招伙计,老爷他们去了冯伯那里。如果要买童车,郑嫂她们也能作主,我带你进去看看。”
少年没有理会刘樱,走到马车前:
“主子,那丫头说周复生他们在招收伙计,在什么冯伯家,要不要让她们将周复生叫来?”
停了半晌,从马车中传出一道比少年还幼嫩的声音:
“招收伙计?我还从未见过。让她带我们去,看看他们是如何招收伙计的。”
少年十分为难,压低声音说:
“主子,我们不能在外面呆久了。要是被、被人发现,会受责罚的。”
“没事,今天大家都没空,稍耽搁些时间不会被人发现的。”
刘樱一听要她带路,以为这些人有什么急事要找周复生。进屋给刘玉芬说了声,带着一行人朝冯奎家走去。
能坐马车,又有几个骑马的人护送,刘樱虽好奇,没敢开口询问。没走多远,马车内传出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刘樱的好奇心更强,因为这道声音分明是小孩发出,看着马车:
“我叫刘樱。”
“刘樱,你是周复生什么人?有没有坐过童车?”
马车内的人和刘樱一问一答,快到冯奎家时,她们停下来,面前的这里的情况将她们看呆了。
……
冯奎家再次刷新人潮记录,这次比上次开业典礼的人更多,连附近一圈的人家也跟着受到影响。起码有三千人,将冯奎家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在周复生几人的严重威胁下,大家才退后一段距离,将冯奎家的院子腾出来。
今日的安排非常简单,院中有一排从五十斤到三百斤的石墩。客厅门口摆了三张桌子,汪鹤年父子三人坐在那里。院门口的横幅上写着:
“平治街童车坊招收伙计护院。”
很单调的横幅,现在是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不准搞什么仪式之类的,周复生也不想高调。由冯奎几人走到人群中,像在为一件见不得光之事做宣传:
“大家不要大声喧哗,听我们安排。从现在起,里面的人逐一进入大院参加考核,没让进去的不要私自进入大院。招收分为预选和终选两步,终选选出最终招收人员。谁若是不听招呼,一律取消参选资格。”
这番威胁效果不错,总算让大家安静下来。十三义的通知很到位,维民街八个区域都有人来参加。在里面的周复生和杨毅并肩站着,杨毅一脸兴奋,问周复生:
“起码有上千人是青壮年,这么多人,一定能招到一百个身材素质不错的人。兄弟为什么不让他们对练一番,那样更能分出强弱。”
周复生摇头苦笑,杨毅的头脑简单,人没什么心眼,有许多事都要说了才能想到:
“现在毕竟国丧期间,太过高调,就算官府不处罚,其影响也不好。人多有人多的麻烦,有些人看我们不顺眼,尽量不要让人抓到把柄。我们招人一要身体素质好、二要力量大。至于招式之类的,想来在你的教导下,这些人很快能学会。”
杨毅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两种都能达标,其它只剩下招式和速度,那些东西练一段时间自然能练会。
没过一会,十个被选出的男子走进大院。由汪鹤年父子三人记录好名字住址后,在周复生面前站了一排。
第二十五章 有孩来访
面前这十个人,没人不紧张。就按周复生开的最低工资来算,每人每月六两银子,还不用像士兵那样上战场,又是在家门口,没人不动心。
“比试很简单,在你们面前有五十至三百斤的石墩。自己量力而为,谁要是举起的石墩越重,谁就有希望通过预选。”
周复生说完,十人呆了半晌,才由一个身高背拱的壮年男子问:
“这就样?不比试拳脚吗?”
“是啊!听说你们招的伙计,以后也要出去护送货物,不比武怎么行?”另一个长得有些瘦的年青人说:
“力量大不代表能胜得了对方,要是招的人空有一身力气,只是个花架子,以后出去遇到贼人怎么办?”
周复生正要解释,旁边的杨毅说:
“现在只要求你们的力气越大越好,至于招式那些,我以后自会教你们。”
杨毅看起来虽不弱,牵涉到自己能不能选中的大事,几个可能没把握在力气上取胜的人不买账,刚才说话的壮年男子不服:
“你是谁,有什么本事教我们?”
杨毅冷哼一声,从周复生身边走出来:
“我叫杨毅,我就用左手,你手脚全都可用。要是能打中或是踢中我,我的位置你来坐。”
壮年男子一听大喜,周复生他们认识,对方能和周复生站在一起,如果胜了,就算不会真能代替杨毅,被录取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复生笑了笑退到一旁,他见过杨毅以棒代枪练习。看得他眼花缭乱,杨毅的速度非常快,要是他和杨毅打,还未靠近就会被对方干掉。
众人让开,留出一个空间。四周的人此时全闭嘴了,全都朝杨毅和壮年男子看去。
“快点,别耽搁时间。”杨毅一声催促,壮年男子紧了紧双拳,大叫一声朝杨毅扑去。
壮年男子的速度不错,右拳直取杨毅脸部,身体向前倾斜。眼看拳头快接近前方的大脸,杨毅的左手突然向上一抬,一把抓住拳头,同时身体向右一侧。左手顺势向后一扯,壮年男子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朝前方扑去。快接近路面时,感觉后领被人扯住,胸膛悬在地面一尺高的地方。
“啊!”一阵惊叹声传出。谁都没想到,壮年男子会被杨毅一招制服。杨毅自己没当回事,一把将壮年男子提起:
“好了,大家快去比试举重。只能举三次,你们的最好成绩将会记录下来。”
地上这些石墩,是从十三义家里收出来的现存货,至少有五套。这下没人再反对了,一个身体壮实的年青人最先踏出第一步,走到一只两百斤的石墩前,双手用力抓住石把。双脚迈开一段距离,一声大喝,盆大的石墩被他举过头顶。
这东西谁都懂,谁都会。第二下年青人有些为难,因为这里的石墩,只有五十、一百、两百和三百斤。三百斤年青人知道自己举不过头顶,要是加一个两百和一个五十斤的,又很不好举起来。后面的周复生说:
“那边有几根改好的木棍,你们可以将木棍穿到石墩的手把上举,同样可以算有效成绩。”
这种方式要轻松许多,很快几个当看客的选手加入进来。
在人群中,三个小孩看得十分起劲。看了一会,刘樱转过脸,问一个小孩蒙着面纱的小孩:
“赵公子,你不是急着要找我家老爷吗?为什么不让我去告诉他?”
小孩怕刘樱去通知周复生,抓住刘樱的手,被对方一把甩开,干咳几声说:
“暂时不用告诉周公子,我们先看看。真想不到举重这么有趣,我回去也要弄些石墩。”
每人三次机会,速度很快,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等了好一会,几个小孩不急,后面的大人急了。一个身高脸长的中年男子凑到蒙面小孩身边:
“少爷,不能再耽搁了,将事情办完我们走。”
众人的表现让周复生很满意,这些人几乎全是贫苦人家的子弟。虽不一定有他苦,一个个力气都不算小,比了一百多人,举三百斤的人也有七八个。边看边在想事,刘樱带着两个小孩来到他面前。
“老爷,这两人说找你有要事相商。”
一个虽蒙着面纱,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周复生有些好奇: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蒙着面纱的小孩将少年打住,指了指小楼:
“我们进去说。”
周复生脑袋瞬间嗡一声大响,这个小孩的眼神他有些熟悉,只是暂时没猜到是谁,一听声音终于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当今皇帝赵扩唯一的儿子、卫国公赵询。
周复生回来问过汪鹤年,知道一些皇家的事。赵扩原有九子,全都未能养大。可能知道自己是绝后的命,赵扩从宗亲那里抱来一个养子。赵询虽是养子,却是赵扩现在唯一的养子,身份十分尊贵。他万万没想到,赵询会来这里找他。
“杨大哥,你在这里守一会,我带他们进去商量事情。”
杨毅见周复生要带几个小孩进去商量事情?正要问话,周复生对赵询说:
“你们随我来。”
三人还未进去,又从人群中走出六个男子。杨毅将好奇心也打消掉,颇有兴致打量着六人。六人中有一个中年人、三个壮年和两个年青人。练没练过武艺的人一看就能看出,这六个肌肉结实,步伐沉稳,有两人身上发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杨毅猜想,这两人很有可能上过战场。
见赵询要跟着周复生进去,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并不怕周复生会伤害到赵询。他们也了解一些周复生的资料,能在平治街开作坊,不可能是那种无头脑的匪人。
进里面去离开他们的视线,始终不放心。六人顾不得再遵守赵询的规矩,急匆匆跑出来,准备随他们一起进去。赵询瞪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以前并不是禁卫,是他亲生老爹的手下。可能怕他在宫里被人加害,苦求赵扩将这六个高手收为禁卫,专门保护他。
“既然他们要进去,那就一起吧!人多也显得热闹些。”周复生虽看不出谁是高手之类的,起码能看出这些人不是太监。
大家进去后,周复生将门掩上,朝赵询拜了一礼:
“草民参见卫国公。”
“你怎么知道是我?”赵询将面纱揭开。周复生笑着说:
“当日在林大人府上,卫国公的声音草民记得。若是以后不想别人认出,你要将声音也改变才行。”
赵询拍了拍额头:“改变声音太难了,那样说话也很不自在。罢了,我要谢谢你当日替我遮掩,要是那个绣球被那些官员知道,定会报到父皇那里去,父皇又会教训我一顿。”
周复生打听过,和他想的不一样,现在的赵询,绝不可能成为他的靠山。赵询并没有任何权力,赵扩明显将赵询当成太子培养,绝不会让赵询与一个民间商人有任何往来。
现在赵询就在周复生面前,他想的又不一样。赵询虽不可能当他的靠山,仍然非常值得他搞好关系。见赵询竟当着这几人的面说出这番话,猜想这些人可能不是赵扩的耳目,说出一番并不讳禁的话:
“皇上对你要求越高,说明越是重视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为孝也为报答皇上,多做些皇上高兴的事,那时皇上非但不会教训你,还会常常得到皇上的夸奖。”
周复生的话,让六个高手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他们也时常劝赵询,可惜对方不爱听。赵询皱着眉头说:
“要想让父皇高兴,就得天天对着书本才行。”
“读书肯定要的,但皇上高兴的事并不一定只是让你读书。”周复生说到这里,看了眼旁边的六人。中年男子说:
“短短一个多月,周公子就能在京城搞出这么大的生意,绝非常人。周公子可能不知,我们六人是成国公的手下,留在宫里专为保护少爷。周公子有什么对少爷有利的好计策,若是行得通,我们定感激不尽。”
这下周复生明白了,成国公赵祥会是赵询的亲生父亲。赵扩连死九子,不但赵祥会起疑,连身为外人的周复生也有很大的怀疑,所以才派人保护儿子,赵扩将人家的儿子抢去,这点要求哪会不答应。
“千好万好,总比不过一个孝字。卫国公平时要多孝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现在正值国丧期间。你可以找本适合的经书,沐浴更衣用心去抄写,以慰亡者在天之灵。我想皇上知道后,定会比你读万卷书更高兴。”
周复生想过,这些计就算被人知道,他也不会有任何麻烦。第一次见面,要是不出些小计,以后对方可能很难再来。
赵询还未想明白,六个禁卫对望一眼,齐齐朝周复生抱拳一礼。中年男子的称呼也变了:
“周先生果真是才高智绝,这个主意非常不错,曹东代家成国公感谢先生。”
第二十六章 招人风波
赵询年纪虽小,人很聪明。见曹东几人一脸惊喜拜谢,他也起身准备行谢礼,被周复生拦住。
“周先生能不能做大一些的童车?”
周复生明白了,赵询来这里可能并不是为了感谢他。
“你自己用还是给别人?”
“自己用,”赵询一听有戏,兴奋站起:
“我买了一辆你们的童车,太小坐在里面不舒服,要是做得再大些就好了。”
周复生一时没接话,在后世他对机械非常感兴趣。不说多难的,设计一辆单车出来没什么问题。凭冯七的手艺,做出来也不太难。可太花时间了,车轮用纯的钢也不好。想了想还是放弃复杂的单车:
“可以做,过七八天你们来拿。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介意你将车拿回宫。最好过了这段时间,多做几天,做出来的车更好。”
赵询没有拒绝周复生的好意,点点头:
“周先生放心,我下个月再来取。”
赵询的表现让曹东六人有些惊讶,赵询虽小,性子颇为固执,别人说的话他很少听。
客厅的大门打开,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的刘樱走到周复生身边。目的达到,赵询十分高兴,拿出一块比指头大些的玉佩递给刘樱:
“多谢刘姐姐为我们带路,这是从白云观求来的护身符,送给你。”
刘樱朝后面退了一步,摇摇头:
“我不要,既然是护身符,你就更应该带在身上,哪有送人的道理?”
“没事,我身上戴的护身符还有很多。”赵询拍了拍腰,左右各有两块系着红绳的玉佩。见刘樱一点没想接手的意思,他将玉佩递给周复生:
“周先生给她接着吧!下个月我们再来取东西。”
见赵询十分认真,周复生不好拒绝,目送几人离开,将玉佩递给刘樱:
“这也是他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周复生给的刘樱没有拒绝,接过来看了看。是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道士,纯绿色。追上周复生问:
“老爷,我能不能将这块玉卖掉?”
周复生哭笑不得,好奇问:
“你为何想要将它卖掉?”
刘樱抵着脑袋说:“我以前住在牛头巷一个院子里,那里还有二十几个和我一样的人。我们说过,谁要是被人买走,都要抽时间出去请大家吃顿好东西。前天和冯叔出城时,看到喜姐姐,我已经给她说了跟着老爷之事。”
周复生听完心里堵得慌,这种事就算没亲自见到,也知道在京城中,还有不少像刘樱这样的孤儿。没听到还无所谓,他想了想说:
“玉佩你就留着,今天我们办完招生之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那里看看。”
刘栅看着周复生的背影,双手紧紧握住玉佩,小脸因激动而发红。周复生虽没说去那里后怎么样,她知道对方是好人,应该会请她那些伙伴吃一顿好东西。呆了好一会,突然想到商楼那边,赶忙挤出人群,朝商楼方向跑去。
……
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比完,有人欢喜有人愁。周复生去时,杨毅旁边有两个壮年男子。一个中等身材、脚长手粗很是健壮。另一个身材魁梧,长得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个孔武有力之辈。杨毅指着中等身材的男子介绍:
“他叫谢白松,这位叫李老二,两位皆能举四百斤,是块练武的料。”
周复生有些惊讶,他的力量不少,试过,三百已是极限。能举四百斤的人很少见,有如此大的力气,就算乱打也占不小的优势。
“好好,两位先在一旁休息,等会再参加决赛。”
“多谢周公子,我们不累。”谢白松二人自持力大,并没其它想法。杨毅有些发呆,将周复生拉到一旁:
“这两上经过锻炼,力量上还会有所增长。就算上战场,单论力量,也不在一般武将之下,他们没必要比了吧?”
有些事杨毅暂时还不知道,周复生正要对他说,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两人放眼看去,只见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三个男子。
这三人一中一壮一青。中年男子右眼被一块黑皮包裹着,大头大肚,衣服垮在腰下,露出半个胸膛。看他走路的样子,左脚带着明显的残疾。壮年男子同样长得人高体大,一脸横肉,手拿一把大斧。
年青人要耐看得多,身体肌肉鼓起,肤色较黄,两眼大而有神。手拿一把人高的斩马刀,一番巡视,扫过周复生并未停止。
“谁是周复生。”
冯奎几人跑到中年男子面前,拱手朝中年男子一礼:
“曲老哥来此有什么事?”
中年男子白了眼冯奎:“来此有什么事?当然是来当护院的。”
周复生见冯奎一脸为难,走到中年男子面前:
“曲前辈请了,我就是周复生。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再说。”
这个场合周复生并不怕有人来捣乱,这里人太多,真要在这里吵闹起来不好。三人还算听话,跟着他们走进客厅。进入客厅后中年男子没有耽搁,拍了拍壮年男子的肩:
“我叫曲大富,这是我大子曲业,二子曲饮。可能你还不认识,我们住在龙井街,送两子来当护院。”
周复生的确不认识三父子,他觉得这是好事,虽然曲业的年纪可能超过三十。对方虽有一身肉,并不显臃肿,看样子力气应该不会小。不知道冯奎为何会为难,这时候又不便相问,点点头:
“能来参加我们招收护院,这是好事,两位兄台能举多少斤?”
“你这招收有问题,”曲大富一脸鄙视:
“靠举重来招收护院?你家护院是来下力的?我这两子力量不在外面那些人之下,若是论武艺?一对十个绝无问题。若是不信,可选些人来比试比试。”
周复生又惊又喜,他现在奇缺这方面的人才。要是能一对十,绝对可以不用通过考试。曲大富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直接开出价格:
“这本事当个护院头没问题吧?他们还可以教你招的那些普通货。又当护院当教头,就每人每月五十两银子。”
冯奎几人听得直想骂娘,银子虽是周复生出,他们也希望周复生开的工资越少越好。在周复生旁边的杨毅忍不住了,冷哼一声:
“在下杨毅,今日有幸认识两位英雄,随我出去过几招如何?”
“你是谁?”曲饮盯着杨毅。周复生知道曲饮问话的意思:
“杨兄是我请来教那些伙计护院的人。”
老的比小的更冲动,曲大富站起来:
“好好,要是我们不来,只怕你请了个草包也说不定。业儿,你两弟兄随便拿一人,看看他能挨得住几下。先说好,打伤打残概不负责。”
周复生有些为难,他虽对杨毅有信心,曲业两弟兄的本事如何并不清楚。冯奎出声相劝:
“大家就算比试,也不要用武器。现在是国丧期间,闹出事来可不好玩。”
三人已走到门口,杨毅转身对周复生说:
“没事,就用棍棒比试,大家点到为止。”
周复生正要跟出去,被冯奎一把抓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曲大富以前是军中一个都头,武艺不凡,因为失去右眼被送回。他回来没多久,和大儿子曲业在街上当屠户为生。惹到京城一个恶霸,一番打斗,对方死了四人,伤了八九个。父子俩原本要被问斩,因对方先动手,他又在军队立过功,改成关押。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父子俩才被放出来。脾气很不好,维民街的街坊都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周复生笑了笑,脾气不好不要紧,反正他招的又不是曲大富。两个年青人虽有些傲气,只要不干超出他底线之事就成。
原本在举重的所有人全都退开,留下大半个院落给先出来的三人。一些围观的群众兴奋得叫出声来,就算没人给他们说,他们也知道接下来有好戏看。因为杨毅一出来就拿起一根长棍,对两个有些不自觉的对手说:
“你们一起上,用棍还是用你们手中的武器随便。”
“你这个讨揍的笨货,还配我们兄弟一起上。”曲业被气得脸上的肉也在发抖,扔下手中大斧就去捡木棍。没有弟弟曲饮的手快,一把夺过曲饮手中的木棍:
“你在一边看着,要是我揍过你不解气,等会你又揍他一顿就是。”
曲业怀着揍人的想法走到杨毅对面,可能见杨毅太沉着,在一旁的曲饮说:
“大哥不可大意。”
“什么不可大意?”,曲大富对小儿子的话很不满。像自家开的作坊,指着杨毅大喊:
“打败他,你们每月就有一百两银子,别将他弄死就成。”
曲大富的话让曲业大受鼓舞,根本不用搞什么蓄力之类的,提起臂粗的木棍就朝杨毅头上砸去。
第二十七章 三个问题
门口观战的周复生双眼一凝,曲业这一棍的力量很大,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道虚影。杨毅没像对付开始那个壮年男子时高调,曲业刚出手,他也动了。
杨毅右手一抬,一道比曲业更快的虚影斜斜向上。在他头上,两条虚影碰撞在一起。曲业手中的长棍被点中前端,再无法压下。
曲业呆了一刹那,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杨毅并未闲着,向左侧让出半个身子,同时顶在上面的棍顺势向下滑落。眼看就要打中曲业的右手,曲业此时的反应不慢,朝后退一大步,成功拉开一段距离。
杨毅的棍并未完全落下,他欺身向前一步,一棍如枪向曲业胸膛捅去。曲业的长棍虽已回收,但回防已来不及。曲业双眼大睁,轮起左拳,一拳将杨毅的长棍砸偏。
此时不少人都看明白了,杨毅的速度明显要比曲业快上一筹。曲业还未来得及反攻,被他砸偏的长棍又来到他前方。他准备攻击的长棍只好向下压,再次将杨毅的武器砸开。
两人就这样斗了十多招,让曲家父子大感颜面无光。除第一招抢攻外,曲业一直处于被动防御。在旁边的周复生重重松了口气,就算那些普通妇人也能看出来,曲业不是杨毅的对手。
曲业原本还可以多坚持几招,他的心急了,跟着招式也混乱。在第十六招时,被杨毅欺身近前,一棍架在胸前。他还不准备认输,正要机械性的一棍砸开胸前长棍,一道声音传来:
“够了,输就输了,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曲业低着脑袋走到曲大富身边,曲饮准备顶上,被曲大富叫住:
“你也打不过他,我们输了。”
这样的结果让周复生非常高兴,杨毅胜了。曲业能在他手中撑十多招,武力值绝对不算低。让举重的继续,他将几人又招回客厅。
“曲前辈,两位曲兄的武艺很不错,可当我童车坊的副教头,你看如何?”
曲大富虽不爽杨毅,很佩服对方的武艺。一听能捞到两个副教头,还算比较满意:
“那工钱?”
“现在我们童车坊才创业,每人每月三十两。”周复生不想一来就将工资开得很高,省得将这帮人养刁了。
“你放心,以后我们壮大,会给他们加工钱的。”
三十两银子冯奎几人都觉得太多了,冯奎劝道:
“我们招了一百人,要是每人都三十两,还开童车坊干什么?全是给他们开的吗?”
曲大富稍有些不好意思,三十两银子他虽不太满意,冯奎说得不错,点点头:
“就每人每月三十两,只要你有担当,我这两子绝非怕事之人。”
……
招工一直持续到下午,此时还有七百多人挤在冯奎家四周。人虽少却比开始还要紧张,除少数是看客,这些人或是他们的亲人,全部已经通知第一关预选。
一共有两百四十人进入最终决赛,这两百四十人,全是能举两百五十斤以上的精英。没参加的人周复生没管,两百四十人已经在这里吃过饭,挤满了空院。
此时周复生和杨毅、冯家三父子五人坐在大厅中。另外几人在外面负责,十三义中冯奎认识一些字,对着一张纸大声念到:
“谢白松、李老二、江华……你们五人先进去。”
冯奎先念的这些,全是能举四百斤的大力士。大家原以为还要比试一次举重,开始这几人都不放在心上。见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心里有些紧张。
五人走到里面,周复生坐在中间,左右是杨毅几人。不提曲大富父子三人,现在大家见识到杨毅的利害,无形中对他有些惧怕。
在周复五人的对面,摆着五张凳子。见这五人还傻傻站在那里,心情本就不爽的曲业大吼一声:
“都他娘的变成女人了吗?还不过来坐下。”
五人颇为小心坐在他们对面,周复生带着笑容看向五人:
“你们不用紧张,我们这第二关比的不是力气,是纪律和胆识。我也不瞒你们,可能有些人听说过我一些事。京城难混,谁要想在这个地方站稳都不容易。我招这一百人是伙计和护院,就算是伙计,以后也会面对一些艰难的局面。比如有人打上门来,我们当时可能连根棍子也没有。面对他们手中的刀,你们敢不敢冲上去和对方厮杀?”
原本周复生准备一个一个的考核,太耽搁时间。他的话问出,五人没多少犹豫: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就算手里没东西,照样和他们干。”
周复生拿出一份写好的协议:“我一共有三个问题,三个问题都写在这份协议上。如果到时候谁不遵守这份协议,不只是要被辞退,还要将所得到的工钱全部退还。刚才的是第一个问题,你们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在场的九人都呆住了,这年头再黑的协议,只要签下都具有法律效力。他们没想到周复生会如此黑,居然要用协议来约束。一个长着一方大脸、额宽眼大的年青人说:
“要真是第一个问题,我江华答应了。都欺负上门,就算将其打死也没多大的罪。”
“我陈洪峰也答应了,就算手里没东西,那些人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很快五人通过第一关,周复生没什么表示,说出第二个问题:
“如果我们童车坊的兄弟被人欺负,对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黑道人物。我招集大家上门去讨公道,很有可能会面对更多的人,还有可能以后被他们私下报复,你们会不会去?”
这下大家没刚才那么痛快了,一时没人答话。事不关己的曲大富一巴掌拍在桌上:
“亏你们还是我维民街的人,都他娘的是些软蛋。当年饮儿还未长大,就是我们两父子,面对谢老三那批人,杀得他娘的一个个叫爹喊娘。人这一生匆匆不过数十年,要是自己人被欺负也不敢去报仇,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
“干了,”仍是江华最先开口:
“曲大叔说得对,与其窝囊活着,还不如快意恩仇。周先生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有江华带头,五人陆续答应。周复生开始还以为曲大富留在这里混宵夜,人家还不是多余的人,江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一个问题,当我的手下,就必须服从我的安排。比如我叫你们跑五十里、大冷天晚上起来操练。或是让你们离开京城,去另一个地方长时间呆,总之安排的事情不少,你们答不答应?”
这个问题相对来说要轻松些,但也是最容易将银子吐出来的。必须服从周复生的安排,那东西就多了去,要是有一件事不服从,可能周复生就会伸手让你还银子。
最轻松的问题,一个个显得愁容满面。这三个问题周复生想了不少时间,他钻大宋律法的空子,三个问题并不违法。就算第二个问题,自己人被欺负了,他领人上门讨公道,又没说如何个讨法。就算被一些落榜之人闹出去,他也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牵涉到银子的事,曲大富没有出声支持。周复生觉得这个问题的确有些刁难人,发话补充:
“当然,我安排的那些事都很合理。要是有一件不合理,你们违反了我也不会怪罪的,可以写在协议上。”
在外面等待的众人见大门终于打开,五个进去的选手,满头大汗从里面走出来。大家一拥而上,将五人团团围住:
“怎么样李老二?在里面比试些什么?”
“难不难?外面怎么没听到什么声音?”
多数人见这五个大力士满头大汗、脸色疲惫,心中一紧。要不是工钱给得太高,有些人可能已经当了逃兵。
“大家别问,问了他们也不会说。”冯奎将五人领到大院门口:
“被录取的人,明天一早就来这里报到,没被录取的也不用失望。若是以后我们的生意扩大,再招人你们同样有机会。”
五人走出大院,同样被人团团围住。没过多久,响起阵阵欢呼声:
“我家老四得录取了,明天就能开始挣钱。”
还好大家都是维民街的人,考核一直到晚上才完成。加上田业兄弟俩,一共招了一百一十七人。虽超出周复生的预计,心里很高兴。和三个教头商量到半夜,第二天一早,一百一十七个队员,没一人迟到或是缺席。
第二十八章 伟大的理想
京城是寸土寸金之地,但还是有一些田土。在其它地方很难见到,维民街不时能看到一些田土。这里的条件最差,有钱人不会来这里买地盘,一般人又买不起。现在还留下的田土,要么主人不卖,要么价格高得让人难以接受。
冯奎家在平治街西头,在他家的后面不远处有几块土。此时正有一百来人,在这里挖平杵实。要是全部弄好,大约有四百个平方。对于周复生这一百一十几人来说,基本够了。
这块土不是周复生买的,是他租的。每年的租金为十几两,在京城来说很便宜。一百多个身强力壮的人干一上午,将活完成大半。周复生答应刘樱的事,不想在这里耽搁,将所有人招集起来,给他们安排以后的练习:
“从明天起,大家每天会有五个时辰的训练时间,分成四个训练项目。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步,由田饮带着大家跑,每人绑双脚各绑三斤重的沙袋,绕着维民街跑一个时辰,中间可以休息一刻钟。那时候起来的人不多,影响不了人家。”
每只脚三斤沙袋,不少人以为很轻松,中间还能休息,有些不以为然。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跑步算是最累的一项。
“跑步回来后,大家吃过早餐,杨毅教大家枪术、骑术。因为现在我们资金不够,暂时买十五匹马。大家分批学习。大约要花两个时辰。第三个项目是集体对练,练一个时辰。我会让人缝制厚实的沙衣,大家穿在身上,由杨毅、田业和田饮负责教大家攻防之术。这个对练脸和头部保护不了,你们虽用的是棍,千万不可攻击对方头部和一些要害部位。”
一百多个队员一听能练习骑马,连对练的安排也没多少人听进去。这些人除几个会骑马,全和周复生一样。周复生将骑术看得很重要,这个时期马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不会骑马,相当于后世不会开车,可以说比不会开车更严重。
看着一个个兴奋的样子,周复生笑着说:
“大家跟着我,我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我要让大家都能成为以一挡十的勇士,就算以后上战场,也不会输于一个普通的将领。所以大家不但要习武,还要学文。并不要求大家能写什么文章,起码一般的字要能写能识,心里想的话能写下来。每天的五个时辰并不是绝对的,不时会抽大家到这里来训练。谁要是不遵守纪律,一律辞退。”
……
刘樱坐在马车上,心情一直处于激动状态。她今天经历了两件以前从未做过之事,她睡在刘玉芬家,清早刘玉芬带着她来到汪鹤年的大院,已经有十几个小孩等在那里。有几个的岁数比她还大,几乎全是十三义家的后代。
她们每人得到一个早就缝好的书包,一些笔墨纸张。这些虽花不了几个银子,同样是由周复生出。
第一天刘玉芬教了十个字,她认识一半,是从壹到拾的数字。不但是她,有些小孩同样认识。因为以后说不定会接触到银票,再是文盲也要认识这些字。一早上的功夫,她已经能写出十个数字。
第二件事就是坐马车,此时她坐在周复生的身边。她现在已经不怕周复生了,周复生对她,就像哥哥对妹妹那般。让她改口,从现在起,她不再叫周复生老爷。
车窗外的风景一恍而过,被她一一尽收眼底。走了不少路,来到一片废墟的院落前。
这个院落不小,三米高的围墙已有不少倒塌。两扇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的大门半开。里面能看到的地,全被野草占领,依稀可见一条小路通向前方。
外园左右没有楼房,有几棵很大的树,茂盛的枝叶将大院遮挡大半,幽静中让人感觉有些阴冷。周复生十分奇怪:
“京城这么大的废院,怎么没人占?就算全造了重新建,也是千值万值。”
“哥哥,这个院闹鬼,所以没人敢占。”可能怕周复生心虚,刘樱走到他前方:
“这家主人姓夏,还是个朝廷官员。不知怎的,一家人全被毒死。从那天起荒废一段时间,一些进来的人碰到许多怪事,听说还见到鬼。谁也不敢在这里住,我们实在没地方住,才结伴来此。”
周复生停下脚步,很感兴趣问:
“你们碰没碰到过鬼?”
刘樱摇摇头:“说来也怪,我们到这里住下后,从来没碰到鬼。只是听说两年前有个小哥哥,在这里被毒蛇咬死。现在住在这里的人都很小心,每天在睡觉前,都有人会检查有没有毒蛇之类的东西。”
“想不到鬼也有怜悯之心,”周复生感叹一句。他从来不相信有鬼,但这么大的院子没人占,的确让人有些想不通,很快他想通了。后面的冯驷说:
“这家主人叫夏言,是个吏部侍郎。听说此人是个大贪官,并且十分好色,家里养了十多个小老婆。听那些人传,说在四年前,夏言的一个小老婆因争宠失利,怀恨在心,下毒将他一家人毒死。只有几个小妾和一些下人未死。这里并不是没有主人,那几个小妾打官司争这里,一直没能解决,最后谁也没得到,才荒废至今。”
冯驷说完,大家来到后面一座大楼前。大门敞开着,从里面跑出三个小孩,将门口的刘樱围住。
“樱姐姐,你真的被人买走了。”一个可能才四岁大的小女孩将刘樱抓住,一脸惊喜问。
出来的三人全是女孩,最大的比刘樱还大,有十二三岁。她看起来像个普通农家女孩,另两个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极不合身,又全是补丁,蓬头垢面,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小叫花。
刘樱将她们的手拉到中间叠起来,看了眼周复生:
“小布丁、清兰,我就知道你们会在家守。他是我的哥哥,叫周复生,哥哥让我带他来看你们。”
两个小女孩没听懂,最大的女孩牵着两女,走到周复生面前拜下:
“谢春拜见周老爷。”
“你们别叫我老爷,叫我周公子吧!”周复生将她们劝起,走到里面扫了一眼。
里面很清洁,布置也不错。这里是一个大客厅,有四张木板床,几张桌子、板凳。在几个箱子上,堆放着一些碗筷。地上没有任何垃圾,屋檐上也不像周复生想的那样,有什么蜘蛛网之类的,颇有些惊奇。
刘樱口中的小布丁对她十分依赖,将她的左手死死挽住。另一个叫清兰的女孩应该不超过六岁,一对大眼睛好奇打量着周复生,牵着刘樱的右手,轻声问:
“就是他家人买下的樱姐姐吗?”
谢春也带着几分好奇,刘樱笑着说:
“不是周哥哥的家人,是周哥哥买下的我。周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不然也不会叫我带路来看你们。”
小布丁吞下自己的口水,指着厅中的周复生:
“是不是他要请我们吃顿好东西?”
周复生一直没说,刘樱也不知他要不要请这些兄弟姐妹,见他对这些好像有些兴趣,走进里面给他介绍:
“里面还有一些楼房,多数都有人住。我们这里一共有二十三人,平时总要留三人在家里看屋。这里以前时常出现蛇虫鼠蚁,马大哥说,让我们将这里打扫干净,干净后这些东西自然就少了。”
周复生一听居然还有人懂这些,好奇问:
“马大哥是谁?他为何不让大家将外面的草也除掉。草没了那些东西更少。”
“马大哥叫马友才,和哥哥的年纪差不多,他还认识不少字。”刘樱见小布丁来到面前,牵着她的手说:
“马大哥也是个好人,他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许多人都是他带到这里来的。陆续有些人被人领走,一些人家愿意收留他,但他一直没答应。他说外面那些草不能除,将这里弄得太好,可能会引来一些人。我们斗不过那些人。”
周复生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这个马友才如此聪明,闹鬼会不会与他有关?暂时将这些想法收起,先办正事:
“樱子,你们坐马车去联系住在这里的人,让他们全到这里来,我有事情要对他们说。”
“我们走了哥哥怎么办?”刘樱的话刚说完,谢春惊喜说:
“樱子留下陪周公子,我们去叫人。”
“我也去,”小布丁有些心急,摇了摇刘樱的手:
“樱姐姐,我还没坐过马车。”
这样的场面让周复生很是心酸,他自己就是个孤儿,以前赚钱的目的是什么?心里没有具体目的。在京城和这些底层人打交道久了,逐渐有了自己的目标。特别是遇到刘樱,刘樱对他的影响很大。
周复生现在的目标不是赚钱买官那么简单,他要让全天下不再有孤贫的可怜人。要让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要改变这个不公平的社会,他要成为全天下孤贫百姓的保护伞。遇到一连串的特殊人物、事情,终于让周复生变了,成功将两世的性格融合起来。
“我这么大的人,在这里没事,你带她们去吧!找到你那些伙伴后,给他们说,我给他们找事情,以后再也不用流浪街头。”
第二十九章 行乞的女孩
作为一个拥有几十万人的大都市,临安城各种商楼应有尽有。民以食为天,其中又以酒楼为最。在众多的酒楼中,留客居的的名气,能排在前十。
这里出入的几乎都是大官富商,在一间有套房的大厅包厢,蔡风行坐在桌前,面对满桌的酒菜毫无兴致。
同桌还有三人,两女一男,蔡风行的师爷柳范文坐在他对面。左边是个年不满二十,长得楚楚动人的娇小美女。
右边的美女年纪稍大些,身材丰满,玉脸洁白如婴,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不少男子生出兴趣。见蔡风行沉默不语,美女搂着他的右臂:
“老爷,可是在想秋姐姐了?要不要让人去叫她?”
“芸娘,她可不像你们这样,连老爷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那种人,没什么可想的。”蔡风行拍了拍芸娘的手,盯着关闭的大门说:
“李山豹从哪里找来的人?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柳范文知道蔡风行为什么事不耐,以蔡风行现在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如此,暗自摇头:
“听说就是维民街的人,那种人来见东家,始终有些惧怕,耽搁一点时间也正常。”
四人的大厅冷清好一会,敲门声传来,从外面进来一男一女。
进来的女子是个年青少妇,是当日在维民街与郑冯二女差点打架的贾氏。贾氏看了眼蔡风行几人,赶忙将头低下:
“民妇贾珍拜见蔡老板。”
蔡风行没兴趣和贾氏罗嗦,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回话:
“听说昨天平治街搞得很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
“民妇正是为此事而来,”贾氏上前两步:
“昨天是他们童车坊招伙计和护院的日子,去了好多人。我家那口子为了打探消息,也去报了名,打探到消息后,没有参加他们的伙计护院。他们工钱开得非常高,最少能有六两银子,多则二十两。”
贾氏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说的大半蔡风行知道。蔡风行现在对周复生,已生必杀之心,他有三大恨。开业典礼上被周复生戏弄,迫于林仲麟和周复生的本事低头,派小妾去色诱周复生不成,对方的心反而向着那边。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虽未将秋娘关起来,已被他打入冷宫。
蔡风行听得十分恼火,他准备待国丧完就动手,已将周复生当成死人。怕打草惊蛇,在平治街安排的人反而不多。扔给贾氏一张银票:
“这下可以说了吧?”
“多谢蔡老板,”贾氏将银两捡起来,匆匆看了一眼,一脸惊喜:
“他们招了一百一十多个青壮的伙计护院,连曲大富家的两个儿子也招进去了。周复生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叫杨毅的年青人,武艺非常高,曲大富的大儿子曲业,仅仅与他打了十几招就落败。周复生对招的那些人条件很苛刻,必须要听他的指挥,包括什么有人来要反抗,有人被欺负了要去报仇等等。现在那些人在冯奎家后面训练,民妇知道的暂时只有这些。”
贾氏后面说的话,蔡风行大多数都不知道,心里又惊又怒:
“你回去,多多打听周复生的消息。要是对我们有用,只管来向我汇报,银子少不了你的。”
将贾氏打法走,蔡风行一巴掌打在桌上:
“此子简直胆子包天,居然敢正大光明招打手,他这分明是想和我们对着干。柳老,再过一段时间,怕是他已成长起来,到时候更难对付,不如我们?”
“现在绝不可生事,”柳范文赶忙出声相劝:
“此人的确行事非常果断,又很胆大。他招的伙计护院,就算上报官府,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还有二十二天,那一百多人在他的调教下,的确有可能已成为一名合格的打手。不过这里是京城,我们要对付他并不难。”
柳范文的一番话,让蔡风行平静不少。他以前对付那些人,手下比周复生多的同样不少。只是周复生太果断,居然敢明目张胆招人和他们对着干,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蔡风行与范文范一番商量,走到家门口,一个下人来报:
“老爷,四海钱庄的王大少来访,二夫人正在里面陪客。”
……
临安城北街一个宽大的市场口,最多的不是摆摊的商人,是一大群衣服破烂、手捧破碗的乞丐。这群乞丐男女老少皆有,分坐在大街左右。人虽多,大家还算和谐,并没有因施舍而发生争执。
在右边一角的边缘,三男一女四个小乞丐两手空空。四人穿着虽破烂,摆在他们面前的蓝布却比较干净,上面各有几枚铜钱。在年纪最大的女孩旁边,还有一块很干净的白布幡,上面写着:
“天灾无情人有情,一枚铜钱皆是恩。”
这四人年纪最大的女孩有十四五岁,最小的男孩只有四五岁。三个小男孩低着脑袋,身体在抽搐。女孩脏兮兮的脸上,有两道干净的水痕。只有她才抬起头,看着前方往来的人群。没过一会,一个玲珑大眼、面相甜美的少女停在她面前:
“你们是从外面逃难来的?”
“是的小姐,”少女的话问出,三个低着脑袋的男全都抬起头来。当看到来人后,又全都将头低头。
这个少女长得十分漂亮,穿着一套宫装衣裙。在少女身后,还有四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女人。四个女人面相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两个手拿带匣大刀,另两个手拿带鞘宝剑。三个小乞丐不是因为少女长得漂亮,是被她后面几个随从吓到。
女乞丐也受到影响,口齿不像平时那么伶俐,答了一句,短暂停留后又接道:
“小姐,我们的父母已亡,姐弟四人实在没活路了,才到这里来行乞的。还请小姐行行好,哪怕就是一枚铜子,我们也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真是些可怜人,这么小就来行乞。”少女摇摇头,从腰间捞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布口袋。一锭起码二两重的银元宝被她捞出来,一侧的一些乞丐也看呆了。还未扔出去,后面一个脸长眼小的女子说:
“小姐,这些乞丐天天都在行乞,说词也全都差不多。有些乞丐白天行丐,晚上就变成小偷,没必要对她们如此。”
女乞丐灰白色的脸,瞬间被气得通红,对方手中的剑也被她无视:
“我们虽流落到这一步,还不会恶意去骗人,更不会去当小偷。”
“你还嘴犟?”女子冷哼一声:
“两年前我就见过你,当时你身边并没有这几个人,还和另一个乞丐发生撕扯。普通人家的女孩,这么大都已经嫁人了。你有手有脚,却一直在做乞丐,就算没当小偷,也是自甘堕落之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少女拿着银子的手,本来已经又伸出一段距离,一听女子的话,慢慢将银子缩回来。大眼瞪着女乞丐:
“你骗我。”
“我没有骗小姐,”少女急得从地上站起来:
“我可以发誓,我们真是孤儿,爹娘都死了。她说得对,普通人家的女孩,像我这样大的都已经嫁人。我也想成家,也想不行丐。可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家可成?就算我成家了,他们怎么办?若是没将他们安排好,我宁可当一辈子乞丐。”
女乞丐的声音有些大,这里的人流量又不小,一时间围了不少人。女子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旁边一个身材高胖的壮年女子一步冲出,肥大的手掌一把朝女乞丐抓去。
“住手,”少女怒吼一声,瞪着出手的女子。正在此时,从后面的人群中挤进来几人。
“喜姐姐。”
“樱子,”女乞丐绕过少女,一抱将冲过来的刘樱抱住。此时她委屈的眼泪,才从眼眶中流出来。
少女有些惊讶,和女乞丐抱在一起的小女孩,穿着还不错,起码也是个平民。身上又干净,和女乞丐的蓬头垢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但跟在小女孩旁边的三个女孩,又全是身着乞丐装。她这个年纪和见识,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
见女乞丐在流泪,谢春以为是少女几人在欺负她,恨恨瞪了她们一眼。要不是有少女在,谢春几人恐怕要招来一顿好打。
小布丁虽没勇气瞪人,抓住女乞丐的手:
“王喜姐姐别哭了,我们是坐马车来的,等下我们一起坐马车回去,冯叔他在那边等我们。”
“我没事,”王喜将刘婴推开,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买你的那家人如何?对你可好?”
“周公子对她非常好,”说话的是谢春。提到周复生,谢春的恨意消了大半:
“周公子家只有他一人,还让樱子不要叫他老爷,叫他哥哥。他派马车送我们来找大家,说以后他会给我们安排事,不会再让我们流落街头了。”
谢春的话说出,几个小孩团团将刘樱围住:
“樱姐姐,春姐姐说的是真话吗?那周公子真会给我们安排事做?”
刘樱点点头正要说话,一道声音传来:
“安排事做,只怕是让你们去骗人,或是训练你们成为小偷吧?”
说话的是想打人的女子,她比另一个同伴更恼怒。她家小姐很少发怒,没想到会为几个乞丐惹怒对方。她的话一出,迎来数道愤怒的目光。
刘樱没有发怒,说得十分肯定:
“周哥哥还不屑去做那些坏事,更不可能害我们。大家走吧!我们已经给马大哥他们带信了。”
几个女子眼看几人钻出人群,最先挑起事端的女子说:
“小姐,我们也跟去看看?”
少女迟疑了一会,摇摇头:
“算了,有人能帮她们,这是好事,我们没必要去打扰。”
“要是真帮当然是好事,就怕对方起心不良。”女子口才不错,脑袋转得也很快:
“陈英的担心有道理,这些小乞丐虽嘴刁,本性应该不坏。要是被坏人引上歪路,岂不要毁其一生?我们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如果那人别有用心,我们也可以阻止。”
少女本就对她们口中的周公子很感兴趣,再没有拒绝:
“去看看也好,如果她们真没有欺骗,我们还可以帮帮她们。”
第三十章 收孤儿
周复生坐在大门口等,他不是怕鬼。这幢院子都已经有主人了,他也懒得再进去欣赏满园的荒凉。独自在这里等了半天,终于等来八个男女。
朝周复生这边走来的二男六女,只有一个是成年人。年青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很标准。左脸颊有道较长的疤痕,一对眼角细长,鼻梁高挺。虽有疤痕,对他那张俊脸影响不大。
其余的人有五个少年,另外两个女孩怕才五六岁。大家来到周复生面前,年青人朝他拱手一礼:
“你就是樱子说的周先生?”
“正是周复生,”看样子对方并不比周复生小,周复生还了一礼:
“听樱子说,她们得马友才马大哥的照顾,才能保得周全。马兄能视这些孤儿如同亲人,这份心非常难得,周复生远不及。”
马友才在打量他没答话,旁边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女孩问:
“听说你会给我们安排事,我们剩下的二十二人,不满十四岁的有大半,有一半是不满十岁的小孩,那些人做重活可不行。”
周复生笑了笑:“做什么事情先不说,马兄。要是有一个更好的环境,你愿不愿意让这些孩子去?”
什么也没说,马友才对周复生虽有兴趣,心里却有几分戒备: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环境,有些地方环境虽好,却是真正的藏污纳垢之地。我要只是为了将她们送出去,再有几十人也早就送走。若是清白之地,就算天天下地干活,只要能解决她们的温饱,我也愿意将她们交给对方。”
周复生松了口气,他一个人在这里百般无聊,猜了不少。马友才怕他别有用心,他也怕马友才起心不良。对方如此说,证明马友才并不是那种人。正要开口,四辆马车使来。
刘樱从冯驷的马车上跳下来,牵着小布丁跑到周复生旁边。
“哥哥,我们的人全都到了。”
算上刘樱,一共有二十三人。周复生看了眼,正如刚才那个女孩所言,就按十四成年算,成年的也只有四五人。小布丁看起来最小,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也有好几个。没让他看多久,又有两辆马车驰来。当马车上的人下来时,将大家吓了大跳。
少女带着四个女保镖走到他们面前,朝马友才和周复生打量一会。最终将目光落到穿着更好的周复生身上,一个拿刀的女子问:
“是不是你要给他们安排事做?”
周复生对这五人全都没印象,少女有十六七岁,长得虽是漂亮,他根本不敢多看两眼。刚点完头,少女的绣花指指了一圈:
“你这骗子,幸好我们来了。这么小的孩子,你要给他们安排什么事?今日要是不交待清楚,你们谁也不许走。”
周复生没见过这位少女,少女却见过他。这位少女,正是在皇宫外,从撞他马车中下来的那位。只是当时他满脸是血,好了后无论气质还是肤色,皆有不小的变化。就算当时没有血,少女也不一定能认出。
“哥哥不是骗子,”刘樱见对方如此凶,挡在周复生前面:
“我们做的活很轻松,就算是小布丁,她也可以拿扫把扫地。年纪小的在家里打扫,年纪大的可以去作坊做事。”
周复生见这女人如此凶,心里只觉得好笑。在不远处的冯驷差点被吓傻,刘樱说完后才回过神来,一把将周复生抓到旁边:
“周先生,这几人坐的马车有庆王府的标志。她们怕是、怕是庆王府的人。”
“庆王府的人?庆王府是些什么人?”周复生根本不知道庆王是谁。冯驷长话短说:
“庆王叫赵恺,已经不在了,由庆王妃吴氏当家。赵恺的两个儿子也已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女,名赵佳,听说很年青,长得花容月貌。当今圣上对庆王府一门恩宠有加,赐封赵佳为和靖郡主。”
说到这里,冯驷忍不住朝少女望去。那边五女见他们鬼鬼祟祟,以为在商量什么奸计。名叫陈英的女子说:
“快滚过来说清楚,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跑。可知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
少女转过去瞪了陈英一眼,对方赶忙将嘴闭上。现在不但冯驷怀疑,周复生也怀疑对方可能是和靖郡主。他们的怀疑一点没错,赵佳指着周复生,勾了勾小指,对方真傻傻走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在什么地方做事?有一句话不实,你就等着下大牢吧!”
赵佳一副审讯犯人的样子,让周复生很是不爽。反正她们没表明身份,周复生对马友才说:
“马兄,这里谈话不方便,我们进去聊。”
马友才并未放弃对周复生的怀疑,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他也没什么好怕的,点头答应。还未走进大门,赵佳的质问声传来:
“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我叫马友才,是他们的哥哥。”马友才指了一圈,走进大门。周复生走到门口停下,对瞪着大眼的赵佳说:
“你如果想知道答应,就进里面来。要是不愿进来,哪里来哪里去。”
没一会攻夫,大人小孩全消失在门外。在赵佳身后的几个随从大怒,一个年纪最小、身材修长、颇为秀美的年青女子劝道:
“小姐,这些人不知好歹,我看我们也不要多管闲事了,回去吧!”
“现在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唆使赵佳来的女子心很不甘,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
“我看这里是贼窝,不如我们去叫官兵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佳平时被宠养在高墙内,偶尔出来也没与谁接触过,处理这些事没一点经验,想了一会才开口:
“走,我们进去。进去要是他们再不老实交待,也不用叫官兵了,你们直接将贼首抓去王府审问。”
赵佳从未遇见过对她如此无礼之人,两腮鼓起,玉脸发红。走进里面后有些后悔了,这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四个随从,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扶起,前后各有一人。还未走到大厅,在前方探路的一个壮年女子突然停住: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夏大人的府上。”
“什么夏大人?汪敏,你怎么停下了?”她们走在草最浅的小路上,叫汪敏的女子停下,后面的人只好停下。汪敏转过身看了赵佳一眼,轻声说:
“小姐,这里就是四年前吏部侍郎全家被毒的那幢宅园。听说、听说这里闹鬼。”
赵佳红彤彤的脸一变,瞬间变得苍白。扶着她的两女也能感受到她那内心的恐惧,左边个年青女子瞪着前方的同伴:
“汪敏,你是不是吃饱涨疯了?大白天哪来的鬼?那些小鬼都敢进去,我们为何不敢?”
“小鬼?”赵佳的想像力十分丰富,指着前方大门紧闭的高楼,颤声问:
“你们说,那些会不会是真是小鬼?”
几个随从一脑袋犯晕,。她们几个是练家子还无所谓,知道自家小姐怕那种东西。现在庆王府的情况又很特殊,鬼这个字更不能提。陈英正要安慰,从高楼中传来一阵欢呼声。陈英说:
“小姐,要不我们先送你出去,我们去将那姓周的抓出来?”
赵佳没有拒绝,四人刚要转身送她出去,前方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其中就有赵佳恼怒的周复生。
小布丁抱着一个木偶人,跑到她们面前兴奋说:
“大姐姐,周先生不是坏人。他是平治街童车坊的东家,带我们到平治街去。还可以在那时读书识字,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流浪街头了。”
“平治街童车坊?”赵佳脸色缓和不少,问周复生:
“你可认识卫国公?”
赵佳这一说,周复生已经肯定对方的身份:
“你们去收拾,我们要趁天黑以前赶到平治街。”
周复生来到赵佳面前,摸了摸小布丁的头:
“认识,他去过我们那里。”
赵佳同样得到证实,第一次对周复生露出笑脸:
“听询弟说,周先生是个智者,想不到还有如此善心。今日能收留这些流浪之人,远胜过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有周先生这种人收留她们,我也放心了。”
周复生已听刘樱简单介绍她们与赵佳的事,对方的热心他很认可,没想再为难。和王喜刘樱几人将赵佳送到外面,赵佳对他说:
“询弟什么都给我说了,你现在在帮他制作一辆更大的童车,能不能帮我也做一辆?”
周复生摸了把额头:“你自己用?”
“不是,”赵佳玉脸有些泛红:
“我府上的管家有个孙女,年纪和我差不多。双腿有疾,听到询弟的介绍,原本我想派人去平治街向你订制一辆。反正那东西是推小孩的,我想要是做大些,用来推大点的人也可以吧!”
周复生有些为难了,没想到赵佳这么富贵的女孩,能想到残疾车。他们的残疾车准备再等两个月才开始销售,现在弄出来,可能会对他们的生意造成不小影响。他不好破坏周太兴的计划,想了想说:
“我回去定会好好设计一款适合她的车,那款全新的车,一定会让她先享用,你看如何?”
“一言为定,”赵佳终于心满意足走进马车,在周复生的目光中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