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闲谈（一更）
吴晨看了看老三老四，说：
“没事多陪大头哥解解闷可以，但不该问的，尽量少问，或者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大头哥容易被你们带到坑里去。”
老三忙说：“主君莫恼，我们也是话赶话唠到主君身上了。”
老四在旁重重点头。
吴晨说：“看你们年纪都差不多大，都是二十几岁吧？”
二人点头。
吴晨又说：
“我呢稀里糊涂的要饭要到安平县，以为城里容易活，哪知一口吃的要不到，是大头哥舍下几口吃的，才有今日的我，至于为何我当时没有显露这一身本事，说了你们也未必会懂，我，不会对百姓如何，可明白了？”
“什么就明白了，我都没明白，他们能明白？”顾世明急急的说。
老三忙说：“主君的意思是，只会对那些魑魅魍魉动手，遇到人，宁肯自己吃亏也不会出手。”
吴晨指了指老三，看向顾世明说：“听听！就你还想跟着我查案？你还不及……你是老几来着？”
“老三。”
“你脑子还不及老三好使，更别说老大老二了。”
顾世明刚要反驳，便听院中传来高二的声音；“你回来了怎的也不派人告知我？”
眼见高二和许大进了屋，吴晨问：“可用过早饭了？”
二人点头，吴晨说：“那我先吃，一会儿旨意到了怕是又要进宫。”
“今日你可得给我们安排个好位置！”高二坐到吴晨身边说。
吴晨指了指顾世明：“让他安排！宋提刑呢？昨晚住在俞府了？”
老四忙回禀道：“宋提刑昨晚未归，老六去俞府问了一下，说是歇在俞府了。”
吴晨边吃边点头。
许大说：“这次俞副使怕是需要缓上一段时日才行。”
“不是俞副使了，莫要再这般称呼他。”顾世明又打开折扇摇了起来。
高二看不惯，说：“你是不是找个大夫看看？大冷天的，你还嫌热……”
“想不想要好位子？”顾世明眼睛一瞪。
高二立刻闭嘴。
吴晨示意老三老四陪大头去院子里玩，大头本想坐下再跟吴晨用一遍早饭，可吴晨让他出去玩，他只好放下筷子跟着老三老四出了房门。
吴晨这才又说道：
“昨晚李忆经不住几刀便死了，陈忠身子骨这段时间被我折腾干的够呛，袁书淳也上了年纪，在别院时也受过我的劲力，这二人曾经都是有一身功夫的，如今不过还剩一口气罢了，所以今日行刑，他们撑不了太久，能撑也不会让他们撑，到时我必定在他们身侧，你们离得远些，照顾好大头哥，他没见过这等场面，他是个心善的，我怕他……”
“那就别让他去了。”高二说。
“你想去，我不让你去，你愿意吗？我平日里忙，几乎没时间陪大头哥，他想做的事我还拦着？有我这么做兄弟的吗？”
“你怕大头害怕还是怕有人对大头下手？”顾世明问。
“都怕！你们知道今日行刑，理所应当，可大头哥也知道，我心里就有点不踏实了。”
“这几个人是谁送来的？”顾世明问。
“官家。”
“那你还不踏实什么？他们是官家摆在明面上监视你的，时不时的要跟官家传些消息，同时也能从宫中知道些消息，这再正常不过，你就是太在意大头，你越是这样，大头才越危险！”
顾世明几句话说的吴晨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问：“我将大头放在你府中，你可能保他平安？”
顾世明连连摆手说：“你饶了我吧，你这宅子明面上八人守着，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你都不放心大头，我们顾家可没这么多人能用。”
高二忙问：“你出京不想带着大头了？”
“不带我可不行！”大头在门外喊道。
顾世明指着门口低声说：“大头没你想的那么傻，你将他支出去，他便知道你要说的事跟他有关，还知道偷听……”
“我何时说过大头哥傻？你帮不上就算了，我还是带在身边吧……”
“官家允你出京都了？”顾世明又问。
“今日忙完，我再说说，之前说过。”
顾世明叹了口气说：“你真是辜负我一番心意，我可没少在太子面前替你美言，太子才愿意尊你为师……”
“我用你？！你这是帮我吗？你这是害我！我何德何能给太子当老师？你想让我教他什么？”
“教不教的放一边，你的身份便不同了，太子是何人？那可是储君！”
“我要这身份有何用？我一没有门楣要光耀，二没有妻儿要庇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想着送走孤魂野鬼，这一世便到头了，你说我要这身份有何用？”
高二和许大都听傻了。
顾世明急道：“你现在是没有妻儿，来日呢？”
“也不会有！我就没打算娶妻生子，做我这行的，有今日没明日的，我可不想害人。”
“但……你总要传宗接代啊！”
“我连自己这一世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我替谁传宗接代？自己能活明白就行了。”
吴晨话音刚落，门外大头喊道：“宫里来人了。”
吴晨急匆匆的进了宫，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李恒等在文德殿，见到吴晨进殿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上来便说：“李忆没想到我昨夜便会行刑，苏常也一样，本打算让你看看是不是都走了，你偏真的追出了城，我想命人拦住都不能。”
“昨夜我若是没有追去，邢云怕是只剩一个了，陛下选的行刑之处必定有阵法和法器，他们不走等什么？”
李恒摆了摆手说：“眼下无从判定，昨日诏书已经拟定，今日行刑的消息也传了出去，邢云说你叮嘱一定要在午时让陈忠和袁书淳毙命……”
李恒突然顿住了。
吴晨看着满脸疲惫的李恒，心里多少生出了一些同情之意，这个皇帝是好是坏，吴晨还不敢下判断，当初他还以为陈忠不是女干臣，助他收拾个县令对陈忠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却多少影响了吴晨后面的判断。
第三百一十一章 准备行刑（二更）
老黑让他不理朝政，或许也是清楚他这方面差一些，官员的忠女干善恶，岂是一件事便可说明的？更何况是皇帝，以吴晨那点历史知识，能说上来的古代帝王也就那几个，剩下的几百个帝王是不够好还是不够坏？
吴晨这一刻的同情，是体谅到李恒这一刻的疲惫，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实际上是四面楚歌，一面想铆足了劲想强国，一面又要提防背后有人捅刀子，至亲之人尚不可信，他还能信谁？强国之路是那么好走的？
“他二人的身体怕是也撑不住几刀，我已下令对陈忠，袁书淳二人用‘八刀刑，如此，你就不用担心他们能撑过午时，刚刚来人奏报，陈忠已水米不进，袁书淳吓到疯癫，你只需看清楚他们是否离开便可，晚上再到宫中细细查看一番……”
李恒说着长叹一口气，又说：
“今日乃大杀之日，总要找点喜事冲一冲，你此次功劳甚大，五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既不愿做太子的老师，那便做个驸马也不算亏了你……”
吴晨心中那点同情之意瞬间便不见了，他眉毛都快立起来了，质问道：“五公主可是你亲生的？”
李恒也急了：“五公主乃我与皇后的嫡女！”
“既然是亲生的，你将她往火坑里推？我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我身上有尸毒未解你忘了？我说过我不定哪日便会死在恶鬼爪下，你当我在玩笑？”
李恒愣住了。
“我一没有满腹学识，二没有显赫家族，三没有军功在身，我既不风流个傥，也不文采卓绝，整日与鬼魂打交道，与那巫婆术士有何区别，你竟……唉，我早便跟你说过，我一生的夙愿就是走遍天南海北，尽自己微薄之力，将这世上的孤魂野鬼送走，我不会成亲，更不会有子嗣！”
李恒探究的看着吴晨，问：“你是惦记着陈南竹？”
“我若是惦记她，在安平县便可做实夫妻之实！我还用等到京都再娶？”
“你……”
“你就是听惯了别人虚伪说辞，文人就喜欢有话不好好说，非要拐弯抹角，最好整句话中没有一个他想说的字，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我可不是那样，我如何想的便会直截了当的说，不可能明明心里想着，嘴里还说‘不可不可”
李恒听罢烦躁的摆了摆手说：“你先去监刑吧，这件事……来日方长。”
吴晨也懒得多言，转身便出了大殿。
吴晨想过各种行刑的画面，曾经一度以为这种刑法不会在太多人面前展露，对外也只是介绍罪犯所受刑罚，行刑时会在牢中悄悄进行，毕竟太过残忍。
可早晨看顾世明的意思，应该有人会观刑，他以为也只是杀鸡儆猴的把戏，安排一些官员观刑。
等他跟着侍卫到了行刑的地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街口，吴晨认得这里离探事司不远，平日里过往的人并不多，可此时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好不热闹。
侍卫带着吴晨挤进人群，还不忘跟吴晨介绍道：“大理寺卿，京都府尹，御史台大夫，六部侍郎，哎呦，让一让，反正能来的官员都来了。”
吴晨跟在后面没有说话，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认识。
二人好不容易挤到里面，吴晨这才看到连陈忠和袁书淳都到了。
此时的陈忠伸长手臂被绑在木柱子上，两条腿岔开也绑在木柱上，银色的头发随风乱舞着，吴晨想看清楚他的表情都不能。
袁书淳也被绑着，却因为一直乱叫不止被堵住了口，现下正使劲挣扎着。
吴晨叹了口气，他曾咬牙切齿的不止一次说过，陈忠，袁书淳这样的人不被千刀万剐都对不住那些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吴晨却感觉不到解气。
周围围观的人十分的兴奋，他们不惧寒风，脸上洋溢着激动的表情，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血腥的一幕。
侍卫带着吴晨挤过人群走到刑场上，所有官员都站起了身。
吴晨没有理会那些官员，而是径直走到陈忠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而后低声说：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这般做，以我对你的了解，说是为了家族，我可不信，不管怎么说，昨夜李忆已经先一步走了，成王败寇，你也去吧，不管轮回之后什么样，我觉得都比这一世强。”
陈忠耷拉的脑袋慢慢抬起，嘲讽的看着吴晨说：“你以为，你从此就平步青云了？”
吴晨呵呵一笑道：
“你现在还有工夫操心我的事，也是难为你了，你本是个可怜人，却走了不该走的路，有今日的结局也是活该，至于我嘛，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没有贪念！”
“那你又会是何种结局？你露了本事，很快便会被人看上，你会成为他们争夺的猎物……”
“还在替***心！”吴晨摆了摆手说：“你随便吧，疼的时候叫两声，别憋着，死了赶紧离开，收你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别让我有机会用。”
陈忠狰狞的笑了笑，说：“我等着看你被宫里那个老妖婆……碎尸万段！”
吴晨眉毛一挑问：“你这是告诉我，你没打算走？”
陈忠阴笑着看着吴晨。
吴晨也不废话，伸手从怀中掏了一把，围着陈忠撒了一圈。
陈忠登时便慌了：“你做什么？”
吴晨重新走到陈忠正面，面无表情的说：
“袁书淳我不用担心，他必定会离开，你嘛，我不放心，你不是喜欢五色玉石吗？我撒了一些在你周围，别问我哪来的，我的本事你还有很多没看到！有五色玉石围着你，你若是不肯离去，便会被困在这里，我能看到你，你知道的，到时我会命人在这里修砌围墙，将五色玉石牢牢的固定在围墙中，而后命人看守，你便可以在这里，永远在这里，飘着！”
陈忠面色惨白至极，他颤声道：“你当真忘了是我提携的你？！”
第三百一十二章 到底谁来了？（一更）
“刚刚还要看我被碎尸万段呢，怎地突然便又提起旧情了？说到旧情，你放心，今日是‘八刀刑算是我还你的人情，老老实实离开，不然……诛你三族是拦不住的，你若是不走，你的族人来日便会在这里行刑，我会让你飘在这里亲眼看到他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陈忠脸上的青筋都快被憋爆了，他狠狠地盯着吴晨，突然大叫一声，而后仰天喊道：“为何让我遇到他！”ap
吴晨向后退了两步，说：“你想清楚，马上就要行刑了。”
吴晨说罢，身后的侍卫便上前低声说：“时辰要到了，吴副使到一旁观刑吧。”
吴晨面无表情的跟着侍卫坐到最外侧的一把椅子上，全然不理众官员看向他的目光。
两名刽子手已到位，两篓锋利弯刀被抬到陈忠和袁书淳身侧，侍卫弯腰朝众官员介绍道：
“篓里有八把刀，都是编好号的，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左臂上方，第三刀切左腿根部，第四刀和第五刀切小臂到肘部，两支手臂都切，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盖，第八刀枭首！而后肢解的尸首回放入篓中，头颅会示众几日……”
侍卫就站在吴晨身侧，说话的声音底气很足，不仅吴晨和众官员听得清楚，陈忠也听得到，侍卫还没讲完，陈忠头一歪，吴晨即刻见到光速，他人腾一下站了起来，紧张的看向半空。
所有来观刑的官员自打吴晨到了，那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吴晨，此时见他突然站起来看向半空，这些官员也不自觉的站起来看向半空。
围观的百姓便看到诡异的一幕，不远处官员们全都站起身表情肃穆的齐刷刷看向天空，有人突然喊了一句：“菩萨显灵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有磕头撞在了前面那人的屁股上的，有跪下时拱到身后之人的……一时间吉祥话和骂人的话掺杂在一起，这个街口顿时如同水进了热油的锅，何止是沸腾！
吴晨盯着光束，只是眨眼的工夫，陈忠便出现在光束中，冷冷的看了一眼吴晨，口中还念念有词，可再一眨眼，空中再无其他。
吴晨松了一口气，又对着半空愣了一会神，他不知道自己这项工作技术含量有多少，但只看目前，是少不了坑蒙骗的。
吴晨摇着头看了眼四周，吓了一大跳。
侍卫忙低声解释道：“吴副使看天，大家便跟着看天，百姓们还以为是菩萨来了。”
吴晨没好气的说：“来也是地狱死神来……”
侍卫赶忙大声喊道：“并非菩萨显灵，陈忠罪孽深重，刚刚被黑白无常强行拖走了。”
吴晨‘嗯？了一声，瞪大眼睛扭头看向侍卫，刽子手赶忙试探陈忠鼻息，心说我还没动手呢！
试过之后，刽子手大惊，转身看向众官员，喊了声：“死了！”
这一下可是更热闹了，官员们只目瞪口呆了片刻，便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官家是要行‘八刀刑的，这一刀没刀呢，死了！如何跟官家解释？
这些官员小声嘀咕着，下面的百姓一听是黑白无常，赶忙站起身，免不得互有推搡，眼看便有几人要动起手来，吴晨大喝一声：“都老实点，我看那黑白无常的车里还有空位，你们谁想跟着走？”
顿时，一片安静。
吴晨重新坐下，说：“不是还有一个活着吗？行刑吧！”
袁书淳坚持到第三刀便没气了，老老实实的进了光束，吴晨对后续要如何处理，没有兴趣，起身便走了，进宫的路他认得，不用侍卫带路。
吴晨穿过人群，百姓竟是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吴晨大步向前，身后传来阵阵挽留声，吴晨只当没有听到。
走了没一会儿，侍卫追了上来，紧跟着高二和许大也追了上来，高二问：“你今日怎地没有晕倒？”
吴晨扭头看了眼高二，又回头看了看问：“大头哥呢？”
“顾世明送他回家，老三老四跟着呢，你放心吧。”许大说。
高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急急的问：“他们死了，但魂魄没有离开？”
侍卫吓了一跳，紧张的环顾四周。
吴晨皱眉说：“你跟了我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次晕倒不都是送走鬼魂才会倒？今日是送走他二人又不是鬼魂。”
高二长舒一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真说留下来不走，你又要没得睡了。”
许大问：“你刚刚在陈忠周围撒的什么？”
“今日早饭有个什么糕，让我碾碎了随便撒了撒。”
高二忙说：“我看当时陈忠吓得够呛，你定是骗了他。”
吴晨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大问：“你不回家补觉，进宫做什么？官家自会知道刑场上发生了何事。”
“我去跟官家说说，尽快离开京都出去查案。”
高二和许大相互看了一眼，许大犹豫了一下问：“这般着急吗？”
吴晨看到许大的表情，这才想到高二和许大刚回家不久，忙说：
“你们俩先在京都多待几日，我先出去看看，指不定会在何处停留，到时你们再赶过来不迟，这事儿我说的算。”
侍卫走在一旁纳闷的问：“吴副使，咱们有马，为何要走？”
李恒对刑场上发生的一切确实知道的很快，等吴晨见到李恒的时候，李恒的面色尚有余怒未消。
“没能让他们多受些罪，是有些遗憾，但这种威慑力更大，陛下不用恼火。”吴晨大大咧咧的坐到塌前的椅子上。
李恒问：“走了？”
“走了！”
“你若是不吓唬一下，陈忠怕是不会走吧？”
“他说想等着看后宫的老妖婆将我碎尸万段！”
吴晨云淡风轻的说着，李恒使劲控制住自己，才没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吴晨脸上。
“陛下别恼，我只是原话复述一下，他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他不想走，他不甘心，所以略施小计，想让他知道怕，没想到他竟听到行刑过程后，便吓死了，我又觉着他原本应该也没想着死后留下，他留下只为了看我碎尸万段？我不信！但他老女干巨猾的，我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回家（二更）
李恒不耐烦地摆手说：“今晚天黑后你入宫，仔细查一查看看李忆他们走了没有。”
吴晨点头后说：“今晚查完，也便没什么别的事了，我明日歇息一日，后日便离开京都，先在京都周围看看……”
“莫急！总要确定这件事确实过去了，你再走。”
“何意？”
“京都府有个陈年旧案，差不多有十年了，始终找不到真凶，我知道你擅断案，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帮着京都府查一查，等案子查清了，李忆谋反这件事差不多也尘埃落定了，你再走不迟。”
吴晨挠了挠额头问：“你是不放心他们还有后手？”
李恒皱眉看着吴晨说：
“你查的快，处处出乎他们的意料，又总是走在他们前面，你说他们慌乱之时怎会交代妥当？既然不能安排妥当，说不准便会有人鲁莽行事，你在，我放心些。”
吴晨挑挑眉说：“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便多留几日。”说罢他站起身又说：“你让京都府尹去我家里找我吧，昨晚没睡，回去补个觉。”
李恒点点头。
吴晨走到殿门口，李恒突然高声说：“莫听陈忠胡言乱语，太后在宫中消停的很。”
吴晨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出了大殿。
高二和许大等在宫门外，见吴晨出来赶紧凑上前询问离京的事，吴晨说暂时不会离开京都，让二人先回家去陪陪家人，有差事了会让家中小厮去告知。
高二和许大欣喜不已，各自回家了。
吴晨只想着赶紧回家睡觉，也没要宫门口侍卫帮着准备的马，直接大步朝家里走去，走到拐个弯便到家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吴晨听到了家门口的嘈杂声音，不知道是老几守在门口，一再的重复吴晨说过的话：除了官家亲临，谁来都不见。
可门口的人还在央求，且不止一家，纷纷说有好事，见了吴副使，吴副使必定打赏之类的话。
吴晨抬头看了看，找准方向，腾空而起……
大头突然见到吴晨走进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皱眉说：“今日看到他们受刑，我心里不太舒服。”
“那你还要去？”吴晨说着直奔里屋的床走去。
“没见过，好奇。”大头跟着走到床边：“一会儿就吃午饭了，你现在睡吗？”
吴晨躺倒床上，两眼一闭，只听到午饭两个字，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黄昏才醒，宋固已经等在厅中。
“俞世安没事了？”吴晨揉着眼睛坐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两口喝光。
“圆娘醒了，但是不认人了，看谁都怕，你说俞世安能好？”
“嫂嫂伤势如何了？母女连心，或许嫂嫂能近身安抚。”
“还不能动，好在官家并没有再将俞世安收监，不然，俞府可就真的要乱了。”
“俞世安是不是有儿子？年纪不小了吧？”
宋固点头说：“我只知他几个儿子都已成年，有在军中任职的，倒是从未细问过，这次未见他儿子出现，或许是都不在京都，赶不回来，俞世安也不会让他们回来。”
“有机会你跟俞世安说说，带着一家子回老家或者投奔哪个儿子，这几年也别让儿子升迁，能在原位上已经是不错了，即便被贬也无所谓，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宋固压低声音问：“你的意思是，官家有可能还会……”
“这不是一般的罪名，能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宋固长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有道理，这种事……官家何时想起来怕都如鲠在喉，躲起来最好，别让官家看到，或许能平安一世。”
吴晨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宋固说：“我这份你帮我交给俞世安，将来没了进项，总要有份家底才好。”
“你真的就带在身上？”宋固惊讶的问。
“要不放在何处安全？”吴晨反问。
宋固问：“你是着急出京都？为何不自己给他？”
“我给，他不会收，你拿去跟他讲，收了，我便去看他，不收，我不会再去看他。”
宋固想了想拿起了银票，又问：“咱们何时离京？俞世安原本还想跟你出京查案，现在看，不用劝他也知道跟不了了。”
吴晨没说话。
其实吴晨很想问宋固，是不是事无巨细，他都会跟官家报告？可一想到邢云或许不会跟官家说，他这么一问反倒是害了邢云。
吴晨只得忍了忍，才说道：“官家说京都府有件差不多十年前的案子，一直没有查明，让我查明了再走。”
“十年前的案子？”宋固立刻来了精神。
“是啊，十年前京都府没能查明，却被官家关注着，想来探事司也参与过，竟是都没有查明，我很好奇是什么案子？”
“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吴晨看了眼天色，说：“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得先进宫走一趟。”
说着便起身，正好大头带着老三老四端着晚饭推开门，老三老四一愣，大头问：“该吃晚饭了，你去哪？”看書菈
“进宫，你们先吃。”
老三低声问老四：“你可见主君回府？”
老四摇头。
大头说：“我跟你们说了我兄弟回来了，你们都以为我说笑。”
“可，可当真没见主君进府啊！”
吴晨笑呵呵的走到前院，老六和老七正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两句话，任由外面的人说什么，二人都是一个样子。
“让一让！”
吴晨在二人身后说了一句，老六和老七转头一看，均是吓了一跳，而后以极快的速度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处什么位置，这才一脸惊愕的让出了路。
老六反应快些，忙问：“主君出府可用备马？”
吴晨说：“不用。”
门外的几个人见吴晨出来，惊喜之外没有礼貌的拦住吴晨去路，自顾自的介绍自己是谁家的谁。
吴晨抬头看眼半空，又看向面前的几人，摇了摇头。
几个人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而后紧张的看向吴晨。
吴晨认真的说：“你们几个以后天黑了莫要再出门。”
几人吓得僵直了身体，吴晨侧身走过，等几人想起来问问缘由，哪里还能看到吴晨的影子。
第三百一十四章 查验（一更）
再次进宫，吴晨没有去见李恒，李恒命邢云等在宫门，二人直奔李忆行刑的地方而去。
路上吴晨问邢云：“在宫中行刑是不是不太吉利？”
“宫中死的人还少吗？”
“这是往哪走？怎地这么偏？”
“你的意思应该在勤政殿里行刑？”
“你是跟我下地道的那个邢云吧？”
邢云没说话。
“你们俩……其实我也分不清，只是蒙一下，官家更喜欢谁？”吴晨边抬头四处看边问道。
“你话有点多。”
“我要是李忆，定不会留下不离开，没有意义。”
“你是李忆，会谋反吗？”
“有道理！”
吴晨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邢云身后，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看。
“你为何不说话了？”
走了一会儿，邢云突然转头问。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好好带路便是了。”
“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
“我要是当真看到了什么，必定会站住不动，怎会仅仅是不开口？”
“万一你看到……成心说没看到呢？”
吴晨冷哼一声说：“我若是这般做了，你还真是拿我没辙。”
邢云冷声问：“这般做对你有何好处？”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还问废话！我希望这是你个人的想法，官家若是有这种想法，我可要担心兴国是否能强盛了，宫中的鬼魂出不去，可我想控制这些鬼魂，是不是得跟他们好好唠一唠？是不是就得进宫？我若是进宫能逃过你们的眼睛给你？再说，李忆被杀直接原因就是我，然后我还想控制他，他得多想不开才会应承我？你说，鬼魂能做什么？在我看来顶多知道点宫中的秘闻，看到点活人看不到的丑事，我若是想做什么，需要这些吗？”
邢云哼了一声，没说话。
吴晨又说：
“李忆，苏常，还有袁书淳，他们穷其一生想要做到的人鬼合一，结果如何？这种逆天而行的做法，早晚会被反噬，我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心狠！更对江山没兴趣！”
邢云不耐烦的说：“我只问了一句，你一堆话等着我！”
吴晨呵呵一笑说：“所以以后想要提问题，最好想清楚。”
二人再没说话。
邢云没有带宫灯，两个人又是朝宫中偏僻之地走，可说是越走越黑，直到走到了一处低矮的院落，邢云推开院门，二人走了进去。
吴晨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房屋不算高，应该是方便隐于皇宫一角，整个房屋的造型与宫中其他宫殿不同，没有飞檐，斗拱，藻井，更没有雕梁画栋，与宫外的普通民居也不太像，黑砖黑瓦没有窗，却悬挂着不少铃铛和葫芦模样的法器。
“李忆是在这屋内行刑的？”
“不，在这院中。”邢云指了指吴晨脚下：“就在你站的地方，李忆身上的肉如同鱼片一般被一刀刀割下，遍地血污，院中只有他连连哀嚎。”
吴晨背着手呵呵一笑说：“你用这些吓唬我，有点班门弄斧的感觉，我若是说，李忆血淋淋的就站在你身后……”
邢云一步窜到吴晨另一侧。ap
“苏常和他那些徒弟也是在这里受刑的吧？”吴晨慢慢踱步，眼睛仔细看着四周。
邢云‘嗯了一声。
吴晨哼了一声，背着手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待看清了房子的整体模样，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又回到原地问：
“整个院墙是圆形的，房屋式样又像个棺材，我不懂这是什么所在，只是好奇，官家到底是想让他们走还是不想让他们走？”
“何意？”
“我只是感觉，感觉这地方可以禁锢住鬼魂，让他们哪也去不了，可官家的想要的是让他们死后赶紧离开，你说是不是有点矛盾？这个地方李忆生前知道吗？”
邢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是李忆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忆知不知道！”
吴晨抿了抿嘴说：“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陪着李忆，他看着很痛苦，像是想找人倾诉。”
邢云抢先一步推开屋子的木门，进到屋内。
屋内是长条形状的，没有窗子，吴晨能看清，但在邢云眼中，怕是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屋子中间立了很多柱子，每个柱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房屋正中间供奉着一个灵位，上面只有灵牌，灵牌上空无一字。
吴晨在屋中走了走，邢云站在门口一动没敢动，吴晨问：“官家没让你拎着宫灯，这里也没有灯烛可点燃，这是怕扰了谁的清净？”
邢云不耐烦的说：“你只需看清楚还有没有鬼魂便可。”
“这么多木柱，鬼魂若是藏于其中，我可看不到。”
“何意？需要将这些木柱砍倒？官家怕是不会让”
“我要是你，对自己不了解的专业，就少说话，走吧，回去跟官家复命。”
“你到底看没看到？”邢云有些急了。
“看到如何？没看到又如何？”
“官家对你刚刚有了些信任，你莫做蠢事！”
吴晨摇着头走出屋子，来到院中扭头对邢云说：
“你们哥俩儿对我都不错，只是表达方式有些差别，你放心吧，我没有目的就没有想法，没有想法就没有谎言，这里很干净，官家不过是试探我罢了，这方面，官家身边有比我厉害的人，同是李家人，李忆不会一点不知，所以他不会留，他知道留下的后果，再说成王败寇，他应该能想得明白，苏常和他的徒弟更不会留，他们可没什么执念，虽说苏常有些痴迷……”
“聒噪！”
邢云转身便走。
李恒听了吴晨的汇报连连点头，却没有多留吴晨，只说明日京都府尹尚恭会去找吴晨，等案子查清再说离京的事。
吴晨走出大殿，邢云等在外面，陪着吴晨一直走到宫门口，吴晨才知这个时辰宫里已经落了钥，只有邢云能送他出宫。
邢云一路无话，等宫门打开一条缝，邢云才说：“你最好莫忘初心。”
吴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回去洗洗睡吧！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十年前诡异命案（二更）
吴晨回到宅子里，以为只有宋固在等他，哪知顾世明陪着宋固在等他。
吴晨进了屋问门口的小厮：“你是老几？”
“回主君，我是老四。”
“你回去跟他们几个说说，这个人想要进府需要经过我同意。”吴晨指了指顾世明。
顾世明站起身急道：“我招你了？”
“你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今李忆的案子结了，官家也知道我无心留在京都，探事司现下也缺个管事的，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老四想要关上房门去跟其他人传话，顾世明忙走过来，拉住老四说：
“你先等会儿！吴晨你收回刚才说的话，你不让我进，我是真进不来，你家大门口的两尊门神，软硬不吃，只一日的时间，京都谁家不知道见你不容易！”
吴晨难得见顾世明十分认真恳求的样子，便摆了摆手，对老四说：“当我没说，他愿意来就让他来吧。”
顾世明这才松开了老四。
宋固笑呵呵的坐在桌前喝着茶，吴晨坐到他身旁，问：“你没歇下是为了等着给我讲讲案子？”
顾世明也坐到圆桌前，瞪大眼睛问：“咱们什么时候离京？”
吴晨皱眉问：“太子还想让你跟着？”
顾世明点点头。
吴晨又问：“官家知道吗？”
顾世明说：“太子既然能这么做，自然是官家首肯，太子说明日出宫来你府上坐坐……”
“你没告诉太子我这里除了官家亲临，谁都进不来？”
“太子是谁？那不就是来日的官家？”
“那他就等来日再来！”
“你……”
吴晨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
“我说过的话，你们都当是玩笑，我没想过入朝为官，你回去告诉太子，不用在我身上下工夫，我只会做我能做的，我愿意做的，我觉得应该做的，而不是谁让我做的。”
“我这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但你也要为太子考虑一下，你说我若是将太子挡在门外，官家知道了会如何想？”看書菈
顾世明双手一摊：“能如何想？觉得你不懂规矩，目中无人……”
吴晨皱了皱眉，打断顾世明又说：
“我跟官家说过，兴国已到强盛之时，官家现如今也知道我在哪方面有些本事，自然而然的便会想到或许我能预知未来，现在你再想想，我不见太子，官家会如何想？”
顾世明瞪大眼睛看着吴晨，呆愣了片刻，才小心的问道：“太子……不是太子？”
吴晨耸了耸肩说：“虽说不是我本意，但我管不了别人如何想，官家真要是这么想……古往今来，废太子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顾世明冷汗都下来了，他忙问：“太子当真……”
“我上哪知道去！我只是在立我自己的规矩，这规矩中我只会给官家留面子，别人都不好使！切莫让官家想歪了才是。”
“那你见见便是了！”顾世明急道。
“我见？你可想过太子是何身份？与我这样的人走得亲近，你觉得官家还能睡得着吗？古往今来，被迫禅位给儿子的皇帝不多，可也不是没有，这个被迫还是好的，至少还活着……”
顾世明腾的一下站起身，说了句：“明日再来看你！”便夺门而出。
宋固皱眉说：“你像是成心得罪太子。”
吴晨摆手说：“我说再多遍无心朝政，也没人信，只好做出来给大家看看，今日狠心些，明日便能舒坦些，省得谁都能来家里串门，我可没时间接待。”
“如此一来，官家也能放心。”
吴晨笑道：“不论我如何做，官家也不会完全放心，我是为了让自己舒坦，说说十年前的案子吧，我后半夜打算出去遛一遛，睡了一下午，反正也睡不着。”
“先把京都的鬼魂送走？”宋固问完，笑道：“若是被朝中官员知晓，不知多少人要睡不着了。”
吴晨原本想着不管李恒用什么理由留下他，他都要尽快离开京都，他的任务还差不少，这几个月虽说也送走了一些，但都是顺便送的，如果专注这一件事上，或许现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已经可以回去了。
可李恒说的是案子，十年前的陈年旧案，正中吴晨心坎，所以才没一口回绝，想听听是个什么案子再说，但工作是不能再耽误了，他才想着今晚出去遛一遛。
“我本来也是不想先查京都，就怕一查便走不了了，但凡与朝中官员有关的案子，哪个是小案子？有一个怨魂指不定便会牵扯出多少人来，如何能查的下去？眼下李忆这事儿刚完，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宋固点头说：“你家门前每日都有人来要拜访，确实很麻烦。”
“李忆这案子我虽不问后面如何收尾，也能知道这几日很多人怕是要送命的，王府里的人，陈忠府上的人，三清观的人等等，我想着遛一遛看一看，能劝走的尽量劝走，京都也能消停些，官家也能专心朝政。”
宋固听得连连点头。
吴晨心想李恒知道了这个原因，估计会很高兴，有些话他说出口李恒不见得信，借用别人的嘴转一下，反倒是容易信。
“那我就长话短说，十年前我还只是遂城通判，耳闻京都发生诡异命案，一直关注着，还曾派人到京都打听，可惜，此案一直未有查明，便成了京都悬案，我觉着官家说的应该是这个案子，因当年官家刚刚继位三年多，两次御驾亲征未果，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当时的京都府尹未能查明此案不说，还让京都百姓人心惶惶……”
“诡异命案？”
“是，一名富商在京都金屋藏娇，富商并非京都人，在京都有几家商铺，一年中总有几个月是住在京都的，京都的宅子里养着一名妾室也正常，可这位富商并非纳妾，就是家中主母并不知情，有一日，富商的发妻便带人找到京都，富商恰巧不在京都，这位主母便关起门来应是想教训一下那名小娘子，哪知下手过重，竟是打死了。”
“这名女子若是富商买来的，死了便死了，不会闹得满城知晓，更不会惊动了京都府尹。”吴晨插了一句。
第三百一十六章 诡异命案（二）一更
宋固说：
“就是这话，那主母见出了人命，倒也没惊慌，富商这处宅子不小，主母便让下人将那名女子埋在后花园，可前脚刚埋完，后脚京都府的衙役捕快带着那名小娘子的家人便到了，真说那名女子是富商的妾室，或者是富商买来的婢女，还好说一些没，可主母手中可没有卖身契，自是有一番争吵。”
宋固停下来想了想又说：
“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那小娘子是那富商明媒正娶的，那主母应是不知，可小娘子的家人各个凶神恶煞般，又有明媒正娶的证物在手，想来那主母是慌了……”
“那小娘子的家人怎会跟府衙的人一起来？”吴晨问。
“是有个丫鬟偷跑回娘家说有人砸开家门，声称是富商原配发妻，嚷嚷着要如何如何，我记得是这样。”
“丫鬟发现不对，赶紧从角门跑出去报信，宅子不是主母的，自然没有住在这里的人熟悉，也就没来得及堵住出口，可那小娘子的家人没有先来宅子里救人，却先去京都府报案，这有些说不通。”
宋固忙说：“我知道的并不仔细，你明日可好好看看案卷。”
“案子诡异在何处？”
“那主母一看事情没她想的那般简单，自然是慌了手脚，再有衙役捕快吓唬，很快便说出来那小娘子已被打死且被埋在后花园中，捕快衙役自然不敢耽误，到了后花园一眼便看到一块儿地是新翻上来的土，便将那块儿土挖开……你怕是想不到。”
吴晨皱眉听着，问：“尸体不见了？”
“若是不见了倒还好，本来是埋下去没多一会儿，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来过，再挖开，竟是一位老者的尸体。”
“换了？”吴晨皱眉问。
“不是换了，当时是说变了，且离奇的是，确实没人认识这位老者。”
“当时仵作可有验尸？老者是否也是刚刚过世的？”
“这些细节我知道的就没那么清楚了，那小娘子的家人肯定不干了，闹着要主母交出妹妹来，衙役带走了主母，后来也抓到了富商，可那小娘子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那老者是谁也无人知晓，你可以想象，这种事在百姓间传来传去的，只会越来越离奇，后来官家知晓了，便命大理寺一同办案，没一起办案的时候还好，一起办案之后，那小娘子的家人……相继过世。”
“啊？”
“且都是突然病亡，你说能不传得满城皆知？我便听到过几种传闻，其中一种是传的最盛的，说是那小娘子不满家人给安排的这门亲事，死后便回来找家人索命了。”
“那小娘子真的是京都人？家中兄弟姐妹也很多？”
“我听说那小娘子上有兄长七人，也确实是京都人，富商瞒着这家人，说自己发妻已亡，想要续弦，这家人便信了，唉，那富商年纪想来也不小了，小娘子的家人还能应下这门亲事，乍一听像是为了钱财，可后来我知道这小娘子家里也算殷实……”
“小娘子的家人如今可还有活着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等明日你可问问尚恭，尚府尹。”
吴晨点点头，说：“你快去歇着吧，我叫上大头哥，跟我出去溜溜。”
“要说我还没跟你送过鬼魂，今晚便让我跟着吧。”宋固站起身。
吴晨想问：这是官家给你的任务？
可他没有问出口，宋固和俞世安一样，有时候会身不由己，这是位置决定的，但他们不会伤害他，这便够了，能提供些方便，吴晨自然不会吝啬，他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瞒着李恒的。
……
二人走到大门口，守在宅子门口的老大问需不需要同行，吴晨说不用，老大打开大门，看着吴晨和宋固消失在夜色中，不禁摇了摇头，嘟囔道：“挺好的年轻人，非要干这行。”
吴晨听到了，笑了笑，突然心中产生一个疑问：老黑为何选他来完成这个任务？这一世的鬼魂多到需要送走，那上一世的呢？
宋固见吴晨抬头看着前路，皱眉不语，便低声说道：“你也别怪我，官家问起，我也只能实话实说，遮掩隐瞒反倒对你不好。”
“你知道我知道？”吴晨惊愕的扭头看向宋固。
宋固叹了口气说：“俞世安经历了这一回，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我觉得他说的对，跟着你便不要对你隐瞒什么，你放心，若是这件事对你不好，我自然不会跟官家说。”
“五千银票的事，你觉得不是坏事？”吴晨没忍住问道。
宋固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不说，官家便不知道？这种事是官家默许的，官家知道你食人间烟火不是坏事……”
吴晨听着，突然站住脚不走了，看着半空问道：“既然已经死了，为何徘徊不肯离去？”
宋固赶紧低头，站到吴晨身后。
……
这一晚，吴晨和宋固溜了几条街，也只见到三个鬼魂，皆因不舍不肯离去，吴晨好一顿劝，才将他们送走，吴晨也仅是脑袋疼了疼，未曾倒地不起。
回去的路上，吴晨感慨道：“这么看，京都的治安还是不错的，至少今晚没有遇到冤魂。”
宋固说：“尚府尹治理有功，这是官家多次说过的。”
二人回到宅子里，没再多说什么，分别歇下了。
转日上午吴晨才起身，起来便看到高二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正与站在那里的不知道老几聊天。
吴晨皱眉问：“我睡觉你们在一旁聊天合适吗？”
“尚府尹到了多时了，老五想喊你，我没让，真说你被我们吵醒，全当是叫醒的便是了。”
吴晨起身，老五赶紧去打水。
“大哥怎没跟你一起来？”
“来了，和宋提醒一起陪着尚府尹说话呢。”
“在哪？”吴晨认真听了听。
“在厢房中，就是宋提刑歇息的地方。”
“二哥快去帮我请过来。”
“你洗漱后还要用饭……”
“又不是外人，不算失礼。”
高二起身出去了。
……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诡异命案（三）二更
尚恭听到高二说出吴晨这句‘不是外人’莫名的心里有些欢喜。
这几日京都中传的最多的便是吴晨是仙还是神？
在高二看来，吴晨尚不能飞天遁地，但在京都百姓的口中，吴晨早就能脚踩祥云，降妖除魔了，只是可能还不能点石成金。
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像是曾亲眼得见，尤其陈忠袁书淳受刑时，站在围观人群前面的人，更是笃定的宣称亲眼看到吴晨与鬼神沟通……
尚恭倒不是因为这些才对吴晨另眼相看，陈忠作为皇城司指挥使这些年，折在他手中的官员何其多？其中便有尚恭的至交好友，如今陈忠被吴晨扳倒送了命，尚恭自然心存感激。
各类话术中，最怕的就是真话假话掺杂一起说，办差也一样，陈忠借皇命惩治贪官，也会顺便清理异己，李恒信任陈忠，陈忠又做的小心，自然一路都顺风顺水，有些人的冤屈怕是永无昭雪的一日。
可天降吴晨！
官家对吴晨的信赖可是有目共睹的，且吴晨的这身本事，极容易让人打开想象的闸门，谁家不想用一用？即便不用，也不敢得罪。
昨日想要见吴晨的各级官员，不论官职大小，没有一个见到的，而今日尚恭来，虽说是为了公事，但吴晨说不是外人，尚恭怎会不欣喜？
尚恭跟着宋固和许大，高二，到了吴晨的屋子，正当中圆桌旁，吴晨正坐在那里用早饭，见尚恭来了也没起身，说：“尚府尹随便坐，我吃两口便可，只当是自己家，随意些。”
尚恭连连点头，却还是拘谨的跟着宋固，见宋固就坐在圆桌旁，他也只好坐在宋固身旁。
吴晨仰头将碗中的粥喝干净，挥了挥手说：“撤下去吧。”
老三和老四伺候在旁，一会儿工夫桌子上便干净了。
吴晨擦了擦嘴，老三又端上来茶壶，给每个人斟茶。
“官家让我查的案子，可是十年前富商金屋藏娇，‘娇’被主母打死，却找不到尸体的案子？”
尚恭差一点便起身应‘是’，被宋固按住了，只得僵直着身子说了一句：“正是！”
吴晨自然看出尚恭很是拘谨，便笑呵呵的说：
“尚府尹多与我接触便知，我是个不讲规矩的，平时散漫惯了，只是查案的时候会严肃些，你若是好官，自然无事，若是贪官，我很快便能知晓，你若是担心这个，不如自己先去找官家说清楚，若不是，大可坦坦荡荡，那富商夫妻二人可还活着？”
尚恭一口气没接上来，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答道：“我上任之前便已亡故了。”
吴晨挑了挑眉又问：“那被打死的小娘子家人可还有在世的？”
尚恭摇头说：
“我上任之后，也想查明此案，奈何一番走访下来，发现涉案的人均已不在人世，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女子名唤英娘，娘家姓刘，打死英娘的是富商郝奎的发妻邹氏，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可为何有人要换走尸体？且换来的老者满城无人认得，郝奎夫妇及刘家其他人在随后的几年中，因各种原因全死了，刘家等同于灭门……”
“案卷上可有写明那被换过来的老者也是刚刚死亡？”
“没写明老者死亡的时辰，只说老者年近古稀，骨瘦如柴，衣衫齐整，身上无伤，应属病亡。”
“案发时间是什么季节？”
“初夏。”
“既然老者尸身未见异样，那便也是死了没多久……英娘的家人先后而亡，周围邻居可还活着？”
“活着，案卷中有他们的笔录，我也亲自去问过，所说前后差不多，刘家在京都三羊巷开了一家客栈，家中人全都在店中帮手，没有雇佣伙计，客栈后面有个两进的院落，是英娘一家常居之所，另外在桥西巷也有宅院，英娘的三个嫂嫂住在那里，平日间看护幼童，不去店里帮手，当年的衙役找了客栈旁的商家以及宅子的邻居做了笔录，我看笔录内容也只是问了问英娘与郝奎之间的婚事，英娘是否是被逼成婚……”
“也就是说当时府衙办案的人便觉得是英娘死于非命后，有可能是心怀恨意，鬼魂作怪所以尸体才会变作老者。”
尚恭点头说道：
“应该是这样，后来英娘的爹娘先后染病离世，兄弟间为了家产起了间隙，几兄弟相继亡故，当时京都府，大理寺也算是认真查证过，老大死时怀疑老二及其他兄弟，稍有嫌疑的都曾关押在牢中，审讯时也曾严刑拷打，查不出什么便也只能放了，谁知接二连三的都死了，但死因并非毒杀，死者身上也无伤，死前不是跑肚拉稀就是高热不退，等英娘几个兄弟都死干净了，又轮到那几位嫂嫂和侄子侄女，你说这般死法，百姓间会如何传？”
“英娘家的客栈后来如何了？”吴晨问。
“听旁边的商户说，后来有人出了极少的银钱，从英娘的三嫂手中将客栈买去了。”
“这是你问出来了的？”
尚恭点头说：
“我想着一家子都是因病亡故，太过巧合，便想着会不会是有人惦记上那家客栈了？在京都，客栈还是比较赚钱的，便问了问，那商人买下客栈，经营不善，没两年便不做了，却想卖个高价，到如今还没有出手，想来十年前的命案到如今依旧有不少人记得。”
“你还问出了什么？”
“问了问街坊邻里，这家人可有仇家？老邻居们都说这家人平日里迎来送往的，最会表面功夫，没听说得罪过谁，或者跟谁有仇……”
“你为何会想到仇怨上来？”
“郝奎的老家是西边的康水县，距离京都差不多千里，我看了郝奎的笔录，他瞒着邹氏差不多二十年了，也就是说在英娘之前他也养了别的女子，倒是没说娶，后来这些女子在英娘来之前都被郝奎发卖了，二十年都瞒住了，邹氏怎会突然知晓，且不远千里赶赴过来，还是趁着郝奎不在京都的时候，必是有人通风报信，可邹氏的笔录中却说是郝奎当年回家的时候，酒后失言，她才得知京都中郝奎另有一房夫人，这才赶了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诡异命案（四）一更
吴晨想了想问：“郝奎多大？”
“案发时四十五岁，邹氏四十三，英娘十九岁。”
“邹氏都是做祖母的年纪了，身子骨倒是硬朗！郝奎与邹氏家中可有人亡故？郝奎在京都的铺子后来如何处置的？英娘一家的客栈生意做的如何？”
尚恭说：
“没有听说郝奎的家人亡故，案发后邹氏当即便被关入京都府的大牢，郝奎是几日后偷偷回到京都，想买通关系将发妻解救，没成想一并被抓了，他在京都的铺子案卷上没有写如何处置的，我上任后命人去暗中查了查，应该是郝奎入狱后便转手他人了，他们的子女都在康水县，此案与他们没有什么干系，便没有将他们叫来问话，或许也是郝奎不想子女牵扯其中，直到郝奎与邹氏死在狱中，收敛尸身的也只是郝家老仆，也许他的子女曾来过，只是没有直接露面。”
“这夫妇二人是何时死在狱中的？你可曾见过？”
“我接任之前便死了，狱卒说因官家很是在意这案子，他们平日里对待这夫妇二人也算是小心，可还是染了风寒。”
吴晨挑了挑眉说：“所有人都是在你上任之前死了，你上任几年了？”
“四年，原本去年会有所调动，蒙官家信任，便让我再做上一个任期。”尚恭略显得意的说。
吴晨点点头说：“尚府尹确实做的不错，这案子是十年前的，可尚府尹没有被问住，可见没少下功夫。”
“这案子离奇，我升任之前便想着要查明，上任后官家曾几次单独见我也是为了这个案子，可我查了几年，进展全无，之前还觉得是杨昆能力不够，却原来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吴晨摆手道：“不一样！案发时可以查证的地方有很多，几年之后，你再想查怕是没地方找线索。”
尚恭说：
“因这个案子，京都府尹换了三个人，官家当初很是重视，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鬼怪妖魔全出来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可官家重视，也没能阻止英娘一家灭门，唉，官家便封了案卷，等我上任的时候，官家也只是让我秘密查证。”
吴晨点点头，问：“郝奎的这处宅院，如今在谁手中？”
“谁敢买啊？如今荒废着。”
“刘家的客栈易手之后也荒废着，刘家那处宅院呢？”
“那处宅院也荒废了，虽说死在里面的人都说是病亡，但，但架不住百姓们胡乱猜测，便也成了凶宅。”
“刘家没有别的亲戚吗？”
“这事儿也透着蹊跷，刘家是京都人，可问过邻居也查过户簿，除了娶过门的三个儿媳妇的娘家之外，竟是没有其他亲戚，我想不通，刘家老夫妇都没有兄弟姐妹？怎地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邻居们是如何说的？”
“邻居们搬来时刘家便住在这里，没见他们有亲戚走动，他们也没问过。”
吴晨想了想说：“晚上我先去这几个地方看看，案卷可封存在府衙？”
尚恭点头。
“咱们白天看看案卷，捋捋案情，晚上去几处荒废的宅院看看。”
吴晨说罢站起身，尚恭也站起身问：“为何要晚上去？白天可看得清楚些……”
宋固笑道：“这案子白天去或许没用。”
……
可晚上去也没用。
天黑透了之后，吴晨顶着寒风带着高二和许大，宋固先去了客栈，又去了郝奎的宅院，最后去了刘家的宅院，吴晨没让尚恭跟着，尚恭毕竟上了些年纪，吴晨怕他吓到，后面查案可离不开这位府尹。
几人都觉得别管是不是跟郝家刘家有关系的鬼魂，这种荒废的宅院里总要有点什么，可吴晨什么都没看到。
三处地方查看完回到家中，才刚刚丑时。
高二和许大也跟着回到吴晨的家中，这个时间回去也会扰了家人歇息。
好在家中空屋子多，高二和许大洗了洗便歇下了。
吴晨和宋固却没有睡，两个人坐在桌前，分析着案情。
“……英娘的尸体换做老者，这是案情诡异之处，但真正解释不通的是英娘的家人接二连三的病亡，直至灭门。”吴晨喝了一口老三端来的热茶说。
宋固皱眉问：“你觉得英娘的尸体被换不是本案关键？”
吴晨说：“我认为不过是转移办案人视线的障眼法罢了，莫说鬼魂没这么大的本身，即便是有，英娘刚刚死去，一个新鬼能有多大本事？”
“可，那老者无人认得啊！”
“是啊，若是我这里老三突然死了，我怕惹事，便跟其他人交代谁都不许说认识老三，你觉得尚府尹能问出什么来？”
老三站在一旁不乐意的嘟囔道：“为何是我死？”
“你是说……老者就是主母邹氏带来的人，京都无人识得再正常不过，只要邹氏带来的人否认，便可做到无人识得的假象。”
“我很纳闷，主母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小厮不远千里赶到京都，时间不会短吧？郝奎怎会不知情？难不成他老家一个跟他站一边的人都没有？总有个人通风报信吧？别管什么方式，都会快过邹氏。”
“对！邹氏的马车行不快。”宋固来了精神：“案卷中写着当时邹氏带来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两个粗使婆子，八个壮年随从，好像是少了一个管事的跟着，就算没跟着，家中主母出行，主君怎会不知？来京都可不比去旁的地方走亲戚……”
“这个破绽不小吧？怎地当时的府尹没有看出来？笔录中对这些只是寥寥数笔。”吴晨眯着眼睛问。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吴晨又喝了一口茶：“英娘的家人看到偷跑出来的丫鬟，没有急着去宅子里救英娘，而是先去府衙报案，案卷中英娘的爹说是去宅子正好路过府衙，便先告了，觉得带着衙役捕快去宅子更威风，我就在想，丫鬟之所以会偷跑出来，必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可整个案卷中却没有这个丫鬟的供词。”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太子亲临（二更）
“当时没人觉得这个丫鬟有什么值得问的……”
“怎会没有什么值得问的呢？”
“邹氏及其下人对打死英娘一事供认不讳，自然无需再问那跑走的丫鬟什么了。”
吴晨摇了摇头说：
“若是我当时办案，必定会问清楚那丫鬟在宅子里都看到了什么？是英娘发现不对让她去找人的，还是当时英娘已经被邹氏抓住无法言语，她自己觉出不对，私自跑出来的？原本宅子里的下人有多少？怎的偏她去报了信？见到刘家人的时候，她是如何说的？若是说的十分紧急，刘家人是不是应该先去宅子救人，同时命一两个人去府衙报案是不是也不耽误？若是不急，只是英娘突然听说郝奎还有发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刘家人更应该直接去宅子替自家女儿撑腰才对。”
宋固双眉一挑问：“你的意思是，邹氏原本没想要了英娘的命？”
吴晨摆了摆手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案卷中没有这名丫鬟的口供不对，英娘的爹口供和英娘那几位兄长的一样，都说丫鬟跑回来哭着说家中闯进来一帮人，说是主君的发妻，嚷嚷着要捉住英娘而后发卖，这是不是属于十分紧急？英娘爹大可兵分两路，一路去报官，一路去宅子救女儿，怎会一大帮人都去府衙报官？而这时，英娘已经被打死且掩埋了。”
“你这么一说，那丫鬟的口供十分重要，至少能说明丫鬟离开前，英娘是否还安全，若是已经被抓还好说，若是正与邹氏发生口角，或者藏了起来……”
“英娘的爹娘在京都做客栈生意，与府衙中的衙役捕快熟络些，再正常不过，所以案卷中写的是衙役即刻带人去了郝奎的宅子，今晚咱们也走了一趟，从郝奎的宅子到客栈并不算远，中间非要说经过府衙，也能勉强算，拐个弯绕一下罢了，这一来一回的，走得快些……”
“争吵，打死再掩埋，怕是时间不够，郝奎的宅子也是有下人的，怎会傻看着自家主母被人欺？！”宋固严肃的说。
吴晨点点头说：
“没见到英娘的尸体，不知道她的死因，但只看笔录，丫鬟求救时说的可是捉住发卖，怎的突然便下了狠手？这是在京都，邹氏从外地来，即便满腔愤怒理应也会收敛，且漫漫长路，再恼怒也会清醒一些了。”
“你这么一说，这案子破绽很多，我觉着理应查查郝奎康水县的家，将家中人带来京都，好生问问才可。”
吴晨眯着眼睛问：
“你说，这个案子官家这般在意，怎没让陈忠帮着查查？康水县离京都确实不近，想问话不方便，但对探事司的逻卒来说，不过是传个消息的事，在康水县的逻卒问清楚郝家的情况传到京都应是不费事……明日我进宫问问官家，不管当初如何，这次先传信康水县的逻卒，看看郝奎家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天亮后还需做什么？”
“就要劳烦宋提刑，开棺验尸。”
“验谁的尸？”宋固双目放光。
“验那老者的和英娘家人的，无需都验，英娘爹娘，兄长，嫂嫂，侄儿……各验一具。”
“不用验郝奎与邹氏的？”
“他二人不是关键，先弄清楚英娘家里人的死因。”
……
转日吴晨起身时，高二和许大已经到了。
吴晨洗漱完用早饭的时候问：“宋提刑还没起身？”
高二哼了一声说：“我们两个来的时候宋提刑正好出门，他说要去府衙，你让验尸，还嘱咐我们别叫你，等你醒了再去找他。”
许大说：“我们俩犹豫了一下，本想跟着宋提刑去验尸的，怕他一人忙不过来，后来一想有尚府尹在，便没有跟去。”
吴晨摆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要先进宫，之后去找你们。”
“去哪找我们？你身边最好有个人跟着，这样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找个传话的，你看尚稍微有些脸面的人家，谁出门身边没有个小厮伺候着？”
“我不用！从宫里出来我直接去府衙，不论你们在何处，总有衙役知道替我带路，你们若是有什么消息，也需我出宫后才能知晓，身边有人也是等在宫门口，有何用？”
“说不过你。”高二站起身，和许大走出房门。
……
吴晨进宫时已快午时，倒不是他有心耽搁，本来起的就晚了些，用完饭刚要出门，顾世明便带着太子来了。
也不知是因为顾世明带着，还是说负责看门的老大认识太子，反正是没给吴晨拒绝的机会，太子李愉就已经站在吴晨面前了，不仅如此，太子还主动向吴晨行礼。
吴晨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跟太子重复了自己的立场，无心朝政，不会入朝为官。
太子很礼貌，只说想与吴晨多沟通，增进一下感情。
吴晨心中斟酌了一番，直截了当的说道：
“有一天你坐上那个位置，我也还是现在的我，做我能做的，做我该做的，你爹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拒绝，你也一样，这不是多见几次便能改变的，我和你爹见的次数可比你多多了，但朝政上的事，我不懂，懂也不会理，你有这时间不如跟你爹好好学学如何治理国家，不用在我身上瞎耽误工夫，你爹让你尊我为师不过是试探我罢了，你心里也明白，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太子略显尴尬，顾世明急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吴晨呵呵一笑说：“知道的不算很清楚，但绝对比你知道的多。”
“你……”
“你也算与我早就相识，对我也有几分了解，理应劝导太子，不该走这一遭。”
“太子肯屈尊来见你，是你吴家祖坟冒青烟……”
“我家祖坟在哪我都不知道，冒不冒烟的与我无关，我只说你，食君俸禄自然要替君分忧，太子有他的打算能理解，可我多次与你说过我的意愿，是你没有跟太子说明白，还是太子一意孤行？”
第三百二十章 空坟（一更）
吴晨问出这一句，顾世明冷汗都下来了，好在李愉及时开口道：“是我心急了些，总想着与你亲近些……”
“兴国想真正强盛，只靠你爹一人不行，需要你们李家几代人的努力，你与其跟我亲近，不如与民亲近，你越是多了解民间疾苦，你的位置越会稳固，比与我熟络有用的多，我做的那点事上不了台面，你们李家心里明白便可。”
李愉又朝吴晨行礼，口中说：“受教！”而后再未说什么，带着顾世明离开了。
吴晨只是看着，没有相送，直到听着太子走出了家门，他这才去找大头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了一通，刚要动身，却见顾世明去而复返。
“我真该跟老大说不许你进门！”吴晨没好气的说。
顾世明态度也不佳，他拉着吴晨走到一旁低声斥责道：“你是不想要命了吗？这般不留情面！那是太子，是国之储君……”
“对陛下我尚且不知道留情面，储君？你确定他一定能成君？”
顾世明愣住了。
“你爹没教你审时度势？太子若是觉得自己储君之位稳当，又怎会急急的想与我熟络？官家不缺儿子，缺的是能继位的儿子，能治理天下的儿子，官家如何考验儿子那是他们父子间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太子年纪尚轻，他爹肯定要方方面面的磨炼，有些风吹草动便想找个靠山，这是无能之举！”
“你……”
“我刚刚与太子说的很明白，你没听懂？我的本事上不了台面，何意？我只做我该做的，官家让我做什么我都未必会同意……”
“你该不会以为太子找你是为了让你……”
“他找我是为了跟我探讨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你以为官家让太子拜我为师是真的拜师？回去跟太子说，想要位置稳，离我远一点！”
顾世明呆愣在原地，吴晨这才出门进宫。
……
李恒正准备用午膳，见小太监带着吴晨进来指了指对面已经准备好的椅子说：“坐，陪我一起用饭。”
吴晨摆了摆手，坐到一旁的榻上，说：“昨晚差不多又是一宿，刚起身不久，吃了饭来的。”
“太子去见你了？”
“可不！他不会真的以为你让他拜我为师这事是真的吧？”
“你们聊了些什么？”
“坐都没坐便让我婉转的劝走了，我这种人，不宜深交。”
李恒笑了笑，吃了几口菜，又问：“可有进展？”
“我进宫来是想问一下，十年前陈忠已经是皇城司的指挥使了，这种案子，你有没有让他暗地里查查？比如郝奎，就是重婚的那位富商，他老家是康水县的，因距离太远，他子女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陈忠有没有查过？”
李恒哼了一声说：
“我确有让他协助京都府查案，同样什么都没查出来，他还曾与我抱怨过，探事司的逻卒大多用在监察官员身上，对百姓日常很少关注，突然参与难免惹得百姓恐慌，他也只能命逻卒暗中查证。”
吴晨哼了一声说：“也就是说，他只是命康水县的逻卒看了看郝家，什么都没查到……表面看他瞧不上这种案子。”
“陈忠的家是被你毁了，但也从中找到不少金银，他家中亲眷已全部被抓，他藏在老家的金银，数量十分惊人。”
“那要恭喜陛下了。”
李恒撇了一眼吴晨，说：“他贪腐无度却仍不满足，他权倾朝野却得陇望蜀，你可知为何？”
吴晨说：“为了他陈家后代……”
“只看我对他的信任，他真说想安排下侄子的出路，我又怎会阻拦？不过是为了陈年旧事，心中生了不该有的怨念！原本他不用进宫，他家虽穷困，却没到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他是被拐到京都的，当初也就是准备卖到谁家做个小厮罢了，谁想到那一年先帝想要多收些男童净身入宫，我那时还小，记不得这件事，反正是阴错阳差的，陈忠被净身入宫了。”
“他恨的是先帝的旨意，连带着也恨了你。”
“哼！一介草民，不以侍君为荣，反倒暗生怨念，自以为可有所作为，痴心妄想！诛他三族也可警示世人……”
吴晨挑了挑眉问：“警示世人别进宫当太监？”
李恒眼神凌厉的看向吴晨。
吴晨摆了摆手，站起身说：
“你当我没说，我改变不了什么，还是去查案吧，探事司我要用一用，康水县那边需要查一查，路途太远，先看看情况再定要不要过去人，今日宋提刑先验尸，我过去帮帮手。”
“你今日验尸，动静小不了。”李恒沉着脸说：“若是短时间不能查明案情，抓到元凶，百姓又要恐慌一段时间，再被有心人利用……”
“我尽快！”
吴晨说罢，转身出了大殿。
……
一路上吴晨脑子里都在捋着案情，他先到了探事司，顾世明没在，他让逻卒去找，找到后让顾世明去府衙找他。
而后又急匆匆的赶到府衙，正巧宋固他们刚刚回到府衙，尚恭正陪着宋固，高二和许大在后堂用午饭。
吴晨赶紧命人带路。
进了屋，吴晨便问：“可有查出老者死因？”
宋固放下筷子摇头说：“不是毒杀，不是勒死，骨头上没有裂痕，头骨上更无凿痕。”
吴晨点点头，坐到桌前。
尚恭赶紧吩咐再添一双碗筷。
“英娘家那些人葬在何处可有查明？远不远？”吴晨又问。
尚恭忙说：
“原本是知道的，这案子历任府尹都不敢掉以轻心，虽说英娘家人死亡时，没有苦主报案，府衙还是派仵作前去验尸过，验尸之后也清楚的知道他们葬在城外何处，今日我早早便命人出城准备验尸之事，衙役出城到了坟地发现原本安葬李家人的坟都是空的，找附近村民问过才知，前两日有人将英娘家人的尸骨全都挖出带走了。”
“前两日？具体是哪一日？”吴晨皱眉探身问。
“衙役走访了周围的村子，村子离坟地都不近，好在有人在陈忠受刑那日，见过有几个人从坟地中扛着袋子走出来……”
“可有看清人的长相？”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谣言（二更）
“问了，村民讲的很模糊，有方脸络腮胡子的，也有尖嘴猴腮的……之所以能记住是哪一日，是因为村民想着进城观刑，着急赶路，便没有多看，更没有多问。”尚恭答。
吴晨挑了挑眉，像是自言自语的嘟囔道：“竟是比我还先知道我会查这个案子？”
宋固听懂了，忙问：“你是何时知道要留京都查这个案子的？”
“是在陈忠受刑之后，可村民看到那些人，是在进程观刑的途中，就是说我还不知道要查这个案子呢，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高二问：“这不是等于告诉你，英娘的家人死因并非病亡吗？”
吴晨笑了笑说：“他们不仅告诉我英娘的家人并非死于病亡，且还告诉我验尸能看出点什么来，你们说会是什么？”
宋固说：
“英娘的家人若是殴打致死，当年仵作便能查验出来，且瞒不住，他们也不可能用这种法子要了刘家兄弟的命，而十年时间足以将其他的死因掩盖，但中毒而亡且毒已入骨，致使白骨变黑，即便十年后验尸也可看出来。”
“当年的仵作不能验出来吗？”许大问。
宋固答道：“有些毒可以观死者死状辨认，或者用银针试出来，但有些毒，只凭仵作是验不出来的。”
“什么毒？”高二瞪大眼睛问。
宋固抿了抿嘴说：
“我也只能验出是否中毒，却未必能确定是何种毒物，我知道一人，此人常年游走在大江南北山林深处，辨识多种毒物，也知各种毒物中毒后的症状及一些毒物的解救之法，但是，也仅限中毒后，莫说眼下这案子是十年前的，便是一年前的，他也未必能认得是何种毒物所致。”
“如此说来，这案子又查不下去了！”尚恭长叹一口气。
吴晨忙说：
“那倒不至于，尸骨对咱们的用处只是死因，虽说没见到，但他们也算是间接告诉咱们了，即便见到尸骨也顶多是刚刚推断的那些，一会儿探事司的顾公事会来找我，我会让探事司在康水县的逻卒先查查郝家的儿女，这案子的蹊跷之处在于英娘的家人先后亡故，按理说不管凶手图什么，也没有这么做局杀人的，先后历经好几年才将人杀干净。”
宋固点点头说：“每杀一次都会引起官府注意，凶手为何如此行事？”
尚恭说：“连孩童都不曾放过。”
“若是因某些仇怨，一时恼怒，杀了几人后，冷静下来理应收手，既然没有收手，那便是恨意很深，什么人会对英娘一家如此仇恨？恨到几年间，接连出手，孩童都不肯放过？这个过程有没有先后顺序？若是有顺序是怎样一个顺序？”
吴晨问完，尚恭忙说：
“有顺序，我特意将所有人的死亡时间排了序，先是英娘爹娘，而后是英娘的兄弟，由大到小，再然后是嫂嫂和侄子侄女，也是按照排行，英娘上面七个兄长，只有三个成家了，大郎有两个儿子，二郎有一儿一女，三郎有一儿子，这几个孩童，最大的才五岁。”
吴晨嘟囔：“这个顺序说明什么？”
高二说：“你先用饭吧，这事也不急在一时。”
吴晨苦笑道：“官家说了，尽快查明，免得引起百姓恐慌。”
尚恭叹了口气，说：“先用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查。”
……
几人用过饭，顾世明摇着扇子跟着衙役来了。
“找我何事？”
顾世明进屋先朝尚恭行了礼，扭头看向吴晨问。
“你即刻传信给康水县的逻卒，让他们暗中查明郝奎后人如今都在做什么？这十年中有何变化？三日内查明！”
“郝奎？谁呀？可是与谋逆案有关？”顾世明合拢扇子，走到吴晨身旁问。
吴晨看向尚恭，尚恭只说了几句，便被顾世明打断了：
“这案子我知道，十年前虽说我尚年幼，但印象很是深刻，据说那美娇娘的尸体竟然变作了一名老者，那时候京都都在传，说是那富商娶的根本不是刘家娇娘，是厉鬼用了刘家女儿的人皮，吸食富商精血，富商的原配是个有本事的，千里救夫赶到京都，让那厉鬼现了原型，所以府衙的衙役们见到的是那厉鬼的肉身，那位娘子早就被厉鬼吃了，厉鬼就是那老者，若不是那原配赶来的及时，厉鬼用不了多久便会要了富商的命，而后指不定又要去祸害谁。”
吴晨揉了揉发胀的眼眶，问：“我刚才让你查的事，你可记住了？”
“那富商就叫郝奎？康水县人？儿女都还在？我听说那刘家可是接连死人，最后一个不剩，郝家竟然还有人在？”顾世明好奇的问。
吴晨点点头说：“除了命人查康水县外，你还要查查当时的京都府尹……”
尚恭忙说：“杨昆。”
“查查杨昆……”
“他早死了！”顾世明与尚恭异口同声。
吴晨愣了一下，问：“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
二人没听明白，宋固听明白问：“可是病亡？”
“听说是被官家贬到岭南，水土不服没几个月便病亡了。”顾世明说。
“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吴晨问。
顾世明笑了笑，没有回答。
吴晨也不追问，想了想问：“你们说单纯为了私怨，布下这么大的局，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宋固点头。
尚恭问：“吴副使觉得邹氏失手打死英娘，只是个幌子？尸体变作老者也是故意做出的假象？”
“鬼魂可没有这个本事刨土挖坑，只有人能做到，这么做应是想转移人们的视线……”
“我可听说那被打死的娘子，在婚前突然便有些呆傻了，难道不是被厉鬼上了身？”顾世明问。
“你听谁说的？府衙的案卷中可没有这样的笔录。”吴晨说。
“那时候京都人都在说这个事。”
吴晨挠了挠额头说：“杨昆当时应该也听到了这些传闻，为何没有找人核实？”
“案卷上虽然没写明，但也不能说杨昆当时一定没有去查证，有可能查证之后，没这回事，便没有写。”尚恭说。
“府衙中还有没有当初跟着杨昆一起查案的人？”吴晨问。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再回案发现场（二更）
尚恭上任之初便问过这二人，十年前是如何查案的？都查了谁？有无可疑之处？
当时二人也是想了一会儿，大概说了说当年他们二人领命都查了谁，又是如何问话的，与案卷上并无大的差别，只是有些事他们二人想不起来了。
可吴晨没有问这些，他循序渐进的引导周大和吕三回忆当年他们看到的情景，这些不是案卷上有的，但尚恭知道，对查案很是有用，他很是懊恼自己为何没有这般问话。
吴晨没有注意谁在看他，他捋了捋刚才听到的线索，又问：“邹氏与郝奎被关押期间可有见过面？”
二人摇头，齐声说：“不知。”
“案卷上说那几名随从都曾被严刑拷打，而后相继在狱中病亡，他们至死没有喊冤？”
二人又齐声说：“没有。”
吴晨点点头说，起身朝二人拱手道：“有劳二位了，你们若是想起什么来可随时找尚府尹，若是我还有问题，再找你们二人。”
周大和吕三慌忙回礼，口中说着：“不敢！不敢！”而后退下。
宋固皱眉问：“为何我听完他们说的话，总感觉那个邹氏有问题？”
尚恭也说：“是，之前没有注意，可听完他们二人的话，我也觉得邹氏哪不对。”
吴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
“发妻找到金屋藏娇之处，想收拾这个女人，合情合理，所以不会引起谁多想，但是只要认定后花园中老者的尸体是人埋的，并非闹鬼，那当时在宅子里的人便都脱不了干系。”
宋固说：“可当时所有人都当是闹鬼了。”
几个人点头。
“吴副使觉得这个邹氏哪里不对？”尚恭恭敬的问。
吴晨挑了挑眉说：“初来乍到，撒泼耍横，死在狱中的应该不是邹氏。”
宋固和尚恭相互看了一眼，倒没有露出惊讶之态，可高二和许大可是惊着了。
高二急急的问：“那真的邹氏在哪？”
吴晨摇了摇头说：
“或许根本没来，或许就是另外一个粗使婆子，我不敢肯定，为何来讨要盘缠只来了一个婆子？以邹氏的年纪想要伪装成丫鬟怕是一眼便被人看穿。”
高二‘哦’了一声。
许大问：“你听懂了？”
“这也不难明白呀，要么来的是一帮骗子，根本不是郝家的人，要么将人打死后，邹氏为了脱罪装作婆子，让婆子装作邹氏，邹氏肯定是许给婆子很多好处……”
“打死埋了便是，邹氏怎知会有人告发提前与婆子换了衣衫？”吴晨笑呵呵的问高二。
高二忙答道：“英娘本就是京都人，家中又是有那么多哥哥的人，她就算想到刘家报官，也会忌惮刘家兄弟……”
“邹氏刚到京都，她怎知英娘家事？”吴晨接着问。
“她，她找人问过了呗。”
“既然问过了，清楚的知道英娘家并非可欺之人，且确实是郝奎骗了刘家，邹氏又怎会让随从下狠手？”
“她，她或许只是想教训一番，并没有……”
“邹氏只是商户，并非官员家眷，这里又是京都，她人生地不熟，英娘一家也是商户，却胜在与府衙熟络，即便邹氏是个没脑子的，她身边的人呢？那个婆子都能知道找府衙衙役讨要盘缠，不知道劝主母从长计议？从康水县到京都，一路时间不短，再大的火气也能消一消了，又怎会进了宅子便喊着要捉住英娘发卖？不是应该稳住英娘再做打算吗？”
高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许大说：“如此看来，当年那拨人就不是从康水县来的！”
吴晨耸了耸肩说：
“眼下还不能确定，等康水县有消息传来，或许能解开这个谜题，但真正的问题是刘家满门为何会被灭？咱们一日不知道幕后元凶的真实目的，有些事便无法下结论。”
宋固说：“这个案子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很有可能是几方联手。”
吴晨认同的点头说：“所以我才纳闷他们的作案动机，就是目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了让一名女子消失？”
“你是说英娘未死？”尚恭惊讶的问。
“我不敢确定，没有发现尸体有两种可能，一种死了，但是凶手想用诡异的法子转查案人的注意力，又或者死者的死因指向性太明确，只能将尸体藏起来，另一种没死，他们演这出戏只是为了来日灭了刘家的门做个铺垫，让查案人以为与英娘有关。”
高二揉了揉额头说：“不行，我脑袋疼，你们继续，我到外面溜达一圈。”
没人理他。
宋固皱眉说：
“想偷偷杀死英娘的法子太多了，这般大张旗鼓的，凶手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杀掉英娘……凶手目的若是为了灭掉刘家满门，也无需先这般杀了英娘，引得官府注意，而后再逐一毒杀刘家的人，只需让刘家人每年暴毙一两个人，英娘只是嫁给了富商，兄长们都还没吭声呢，她就算觉出不对，又能如何？”
尚恭问：“如此看来，莫不是凶手的目的不是刘家的人？可为何案发后几年中，刘家的人相继而亡，又有人偷走尸骨？”
吴晨摆手说：“眼下下结论为时过早，走，咱们再去郝奎的宅院看看，白天去与晚上看必定是有所不同的。”
……
一行人再次进了郝奎那破败的宅院，吴晨不像昨晚那般只知抬头寻找，今日他仔细的看着宅子里的一景一物，脑子里极力恢复当日可能的场景。
高二和许大低声探讨着案情走在最前面，宋固与尚恭也低声的探讨着案情走在后面，吴晨一人背着手走在中间，几名衙役走在最后，其中便有周大和吕三。
郝奎的宅子并不算大，是个二进的院落，后面还有一个后花园，但在京都这种独门独院带后花园，又是身处城中心的宅院也算相当不错了。
一行人从大门口走到后花园，吴晨又转头回到大门口，将周大和吕三叫到跟前问：“当日你们叫门时，里面的人是不是开门开的很快？”
第三百二十四章 走一趟城外（一更）
二人皱着眉想了想，周大说：“没有很快，也没有很慢。”
吴晨又问：“开门的是英娘的人还是邹氏的人？”
吕三忙说：“应该是邹氏的人，我们进来一看，有几个下人是被绑着蹲在院子的角落，想来是英娘的人。”
“这个院子？”
“不是，是后面的院子。”周大说。
“就是说，你们叫开了门，进入院中，但这前院并没有其他人，所有人都在后面的院子？”
周大和吕三都皱眉，周大说：
“当时乱糟糟的，刘家几兄弟见门开了，先我们冲了进去，真不记得当时前院是否有人，我们便跟着他们直接去了后面的院子，那邹氏便站在屋檐下，叉着腰质问我们为何私闯民宅，刘家兄弟就嚷嚷着还他妹妹，那邹氏胡搅蛮缠，只说不认得谁的妹妹，后来还是我们上前说要带她回府衙问话，她才说她是郝奎的原配发妻，从康水县来，英娘不过是郝奎的外室，她想如何律法管不着这类的话。”
吴晨问：
“这时候刘家人便与邹氏吵起来了，说英娘是郝奎明媒正娶的，并非妾室，外室，要邹氏交出人来，一起到府衙说个明白，邹氏只说英娘就是外室，她与郝奎成亲已快二十年，儿女几人，英娘才嫁过来几日这样的话，对吗？”
“对，他们吵了好一会儿，刘家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邹氏一人就对付了，她嗓门极高，我们听不下去了，便再次说先将英娘放出来，官府自有定论……”
“他们争吵的过程，刘家人自始至终只是站在这里跟邹氏争吵，而没有去各处寻找英娘？”吴晨问。
周大和吕三都摇了摇头。
吴晨又问：“你们再次要求邹氏放人，而后去府衙由官府定夺，她便直接说英娘已被她打死了？”
两个人齐齐点头。
吴晨看向尚恭，问：“尚府尹可听出哪里不对？”
尚恭阴沉着脸说：“刘家与那邹氏联手拖延时间！”
这次不仅高二和许大‘啊了一声，周大和吕三也‘啊了一声。
宋固点头道：
“按照常理，刘家人进了院子第一件事便是挨间屋子找人，他们对这个宅子应当是熟悉的，又有府衙的衙役在旁，他们只会更大胆，又怎会有心情与那泼妇对骂？”
周大和吕三一副顿悟的表情。
高二不解的问：“刘家人想拖延时间，大可在来的路上走慢些，若是刘家与邹氏联手，只需不让丫鬟跑出去便可，不对，丫鬟跑出去刘家也不理才对，也不对，他们，他们若是联手……”
“你想说，他们若是联手，只要不让官府知道便是了，何必还要演一出丫鬟报信，家人报案，最后领着衙役冲到宅子里的戏码？”吴晨问。
高二连连点头。
宋固说：“因为他们就是要让这件事在京都里传的沸沸扬扬，包括后面刘家人的死，像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提醒一下，生怕有人将这个案子忘了一般。”
尚恭深吸了一口气说：
“这般推断下，当年的凶犯怕不是为了银钱，我之前曾想过刘家知道什么秘密，灭门是为了灭口，后来又觉着不对，刘家人并非死在同一年，同一时，达不到灭口的目的，且刘家的三个儿媳妇都是外姓人，凶手怎知她们没有对娘家人提及这个秘密？但她们的娘家人都安然无恙……”
“尚府尹查过了？”吴晨问。
“查过了，这十年中，除了祖父母辈儿的，都好好的，我去这三户人家问过，刘家接二连三的有人并病亡，自家女儿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们如何答的？”
尚恭苦笑道：“他们说的差不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都是命。”
“三户人家都是这样说的？”吴晨皱眉问。
尚恭先是点头，而后问道：“可有何不妥？”
“自家女儿先是做了寡妇，而后夫家兄弟都死绝了，再然后大嫂带着孩子也亡故了，后面的两家还能说这就是命？就是大嫂的娘家也不能这般说呀！走，带我走一趟这三户人家！”
尚恭看了看天色，说：“他们住在城外，这个时辰去……”
“尚府尹不用跟着，找个认路的带我们去便可，我最不怕的便是夜间出门。”
顾世明回到探事司安排妥当之后，再到府衙，吴晨他们已经走了，等他追到郝奎的宅子，有空无一人，他再回头赶到府衙终于见到尚恭，这才知道吴晨他们已经出城，顾世明气得直跺脚。
刘家的大儿媳是城外河头村的，吴晨他们快马赶到河头村时已近黄昏，远远的便能看到一处院落与其他茅屋不同，房屋盖得高大宽绰，还分了前后院，显得十分气派，衙役说这就是大儿媳程氏的娘家。
几人到了院落门口下了马，吴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像是正在用晚饭，听到院中有动静，一名中年男子端着碗，拿着筷子打开房门，见到衙役带着几人进了院子，顿时愣在门口。
其他人都进了院子，只吴晨站在院门口垂着头，衙役先是朝那男子喊道：“探事司吴副使有话要问你们！”
那男子忙问：“怎地又问？之前府衙不是问过了吗？这，这有何好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死活也是婆家的事……”
“将他们的房子拆了！”吴晨说罢，飞身而起，朝房子后面的树林而去。
男子看着吴晨从头顶飞过，手中的碗筷直接坠地。
衙役们看傻了。
高二高喊了一声：“拆房子了！”
高二，许大，宋固三人带头在院中找工具，衙役们还在看着半空发愣。
这时屋中冲出来一位老老头和一个年轻人，二人跑到高二几人身前，拉着这个，还想拽着那个，老头口中还叫喊着：“没有王法了不成？！”
年轻人拉着许大朝发呆的衙役喊：“官爷快来管管！”
许大笑了，问：“你喊他们来帮谁？”
年轻人气急败坏的喊：“我们平日与府衙中人多有走动，你们最好识趣些！”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叫吴晨（二更）
院子里吱哇乱叫，院外快速聚集过来的村民眼见院中热闹，便有人不嫌事大的喊道：“老程头，这就是你卖闺女的下场！”
还有人喊道：“坏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
“你家房屋宽大结识又如何？半夜不怕鬼敲门吗？”
“如今好了，拆了之后，你连我们那种茅屋都不再有，这必定是程娘子做鬼也不想放过你们！”
老头怒极，转头朝村民喊道：“你们的心肠莫不是黑的不成？我们一家子冻死饿死与你们有何好处？”
村民也喊：“你现在明白了？当初盖房的时候你是如何与我们炫耀的？”
“你当时不还说我们没福气，早晚会冻死？”
衙役们在一片嘈杂声中回过神来，也开始在院中找工具。
老头和儿子大惊失色，这才反应过来衙役跟这几人是一伙的。
老头不敢拉拽衙役，瞅准了高二，许大和宋固，想着和儿子将他们拦下，可真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莫说他还要跟村民吵嘴架，他儿子专心拖着高二，也未能拖动高二分毫，反倒被高二拖走到院落边上放杂物的棚下。
宋固倒是没用那父子分心，他看到院外有村民，便走到栅栏边上高声问：“你们可知这程家与城中刘家是何关系？”
“自然是姻亲，程家娘子嫁给了城中远近闻名的赌棍，程家才有木料，砖瓦盖起房屋，这得多少银子？这不就是卖闺女嘛！”
“哼，你想卖还卖不出这个价呢！”另一个村民嘲讽道。
“能卖我也舍不得！那刘家大郎是何等模样？赌钱也就罢了，他们刘家有的是银钱，可程家娘子被打成什么样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城中那些花楼，哪家他没去过？这可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宋固问：“程家明知刘家大郎人品极差，还将程家娘子嫁过去了？”
“可不！要不我们怎说这父子三人都是黑心肠的！”
宋固还要再问，便看到吴晨手里拎着一个人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宋固诧异的看了看刚才吴晨飞走的方向，又看了看吴晨回来的方向，摇了摇头。
吴晨走近之后，宋固才问：“这人是盯着程家的？”
吴晨点头说：“估计是知道旧案重查，便派了人盯着，这人有些功夫，他本就在程家后面的树林中，见我飞扑过去，跑的倒是快……”
高二高声问：“这房子是全拆了？还是直接毁掉，要是毁掉，你一掌的事，何必让我们费力？他家还能藏什么有用的？”
吴晨将手里那人放到地上，吩咐衙役先绑上，那人显然伤的很重，衙役们上前捆绑时都怕一不小心送走了他。
“二哥说的有道理！这房子盖得倒是气派，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有一句是假的，我便从这间厢房开始毁。”吴晨看向老头。
老头看向衙役哀求道：“几位小哥辛苦，我一会儿自然会给些茶水钱……”
一名衙役冷笑道：“你真是长了一双王八眼，不知道这位吴副使的厉害，你求我们有何用？莫说毁了你家，吴副使就是毁了我家，我也只能受着！”
老头惊恐的看向吴晨，吴晨问：“你女儿生前可有说过关于刘家哪里不对的话？”
“哎呀呀，这，嫁出去的女儿……”
“闪开！”吴晨喊了一句。
围在厢房旁边的村民像是知道往哪躲，快速的闪到院门口的位置，吴晨使出二分力，一掌出去，厢房向内的一部分榻成废墟，周边即刻尘土飞扬。
老头张大了嘴，两个儿子也呆傻的看着，像是都不太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二低声提醒道：“你先让我进去看看有没有人……”
许大说：“他那耳朵用你吗？”
高二说：“那日大头在屋中，他就没听到。”
“大头是个例外！”许大说。
吴晨看向老头又问：“你女儿可有说过关于刘家哪里不对的话？”
老头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吴晨套了掏耳朵对高二说：“这回需要劳烦大哥二哥进去将里面的人弄出来。”
高二和许大进了正房。
很快里面便传出来女人的嘶喊声，那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朝吴晨磕头说：“我不能说啊，我若是说了，我一家都得没命。”
“你不说，我也可以让你们没命！”吴晨冷冷的看着老头说。
老头瘫坐在地上，他那两个儿子，十分的孝顺，自始至终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高二他们从屋里拖出来一个老妇人和两个妇人，三个女人哀嚎着，高二和许大刚一松手，她们便朝屋里冲，衙役们只好掏出绳索将三人捆绑住。
吴晨看向老头问：
“你女儿也曾经这般哀嚎过，只是那时无亲人在身旁，你们住在这宽敞的房屋内也有些年头了，这是用你女儿性命换来的，你们住着可还心安？”
老者忙说：“她既是我生养的，生死自然由我……”
“哦？依你这般说法，你爹若是让你下去陪他，你自然也应该毫无怨言的遵从才是？巧了，我能通阴阳两界，这事儿京都人都知道，你打听一下便知，我叫吴晨。”看書菈
院门口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吴晨低估了自己的威名，且这时候天色已黑，周围还无火把，只有冷风嗖嗖，忽有一人喊道：“吴晨，吴晨！我知道他，他能将鬼魂喊出来！我大舅哥亲眼见过！”
“他能上天，也可入地，我远方表亲也亲眼见过。”
“他还会飞！我家虽没人见过，但是听别人说起过，前几日城中杀大官那次，就是他与黑白无常说情，那大官才没遭罪，行刑前就死了，挤在前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我也听说了，他想让谁几时死便可几时死……”
吴晨听不下去了，再说他就成阎王了！
吴晨看了眼高二，高二赶紧高声打断村民的议论声说：“看戏别那么多话！”
老头已经瘫软在地，吴晨的名字他也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