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拆家，搬家（一更）
陈忠脑子清明了些，他示意顾右将他放下，一名小太监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椅子，陈忠歪着身子做到上面，刚要开口说话，吴晨急道：“你再废话，我现在便将你家拆了！”
陈忠一口气噎得竟是直起了上半身，只觉得满胸都是怒气，他瞪着吴晨，脑子里飞速的想着应付的法子，可又知道满院子上下都加一起也没人是吴晨的对手，他只能咬碎压根说：“去将大头带来。”
顾右转身便跑，陈忠想喊住他，悄悄交代几句，别这么快就带过来，可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吴晨笑道：
“我在安平县时便说过，司尊若是有一日没了手中的权利，也没了陛下的信任，日子必定十分凄惨！我以为司尊听后会有有所悟，没想到还是这副模样，你想让顾右拖延时间，好与我讨价还价，却不想想今日的你，在我面前还有几分威严？”看書菈
陈忠阴沉着脸说：“你一再的激怒我，对你并无好处。”
“我给你时间谋划了，你谋划了半天便是将大头哥绑来？太让我失望了！你想杀我需要仔细思量，我想杀你，抬手之间，你说你拿什么跟我斗？官家的信任吗？忘了告诉你，明日便会有旨意，我，吴晨升任皇城司副指挥使，监管探事司！别误会，不是你的下属，我上面是官家，我只听官家差遣。”
别的事陈忠还能咬牙认了，听到吴晨这些话，陈忠有些受不住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而后不出意料的吐了一口血。
而就在这时，大头被顾右带来了。
吴晨迎上前去，仔细查看一番，又问了问在府中待遇如何？当他听大头说被绑来便一直被扔在柴房，晚饭都没吃，吴晨又怒了，他曾答应过大头，不会再让大头饿肚子，可陈忠却破了这个誓言。
吴晨看向顾右说：“看好我大头哥。”
说罢，吴晨飞身而起，口中喊着：“屋内的人全都出来，砸死了可活该。”
陈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吴晨将他的宅子拆了，也只是几起几落间，周围便是一片废墟。
吴晨喘着粗气走到陈忠面前，说：“别让我知道你迁怒他人，不然，你住哪里，我便拆哪里！你也休想再站起来！”
说罢，吴晨拉着大头走了，留下陈忠坐在圈椅上孤独的愤怒。
陈忠的宅子离皇宫不远，虽说已经夜深，吴晨折腾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李恒自是很快便知道了，他没说什么，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等天亮之后，各种谣言可就在京都街头巷尾传开了，有说是越狱之人报仇的，有说是武林中人替天行道的，有说是冤魂索命的，陈忠平日里得罪的人多，添油加醋自是少不了，只是没人传是吴晨做的。
旭日东升，京都还是那个繁华的京都，只是很多大臣的府邸却与往日不同，总感觉透着那么一股子喜庆。
太多人在等着看陈忠这次如何收场。
可京都府尹尚恭却从睁开眼便心慌的不行，他忐忑的等着陈忠府上来人送状子，盘算着这个案子该如何脱手，能毁了陈府的人，怎会只是个小毛贼？
尚恭忐忑了一上午，直到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尚恭顿时眉眼舒展开了，等听完之后，尚恭舒出一口气，说：“一物降一物，总算是有能治他的人了，今晚摆桌席面，我要请子昂兄饮个痛快。”
原本无人能知道陈忠的家是吴晨拆的，但陈忠家住何处可是顾世明说的，他也知道大头被陈忠绑走了，更是亲眼看着吴晨带大头回来，即便吴晨什么也没说，将他轰回家睡觉，可睁眼之后听说此事，顾世明还能不知道是谁做的？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反正等吴晨带着大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到了新宅子，京都中凡是有些品级的官员，不知道吴晨拆了陈忠家的没几个。
吴晨搬家，只要带着大头就算搬完了。
高二，许大还有俞世安和宋固赶来的时候，吴晨正跟大头参观自己的宅子，小太监已经回宫了。
俞世安带来了几个下人，其中还有一位老者，俞世安指着他对吴晨说：
“这是我府上的老人秦叔，你这里缺什么，他自会帮你置办妥当，这几个人也留下给你用，等你熟悉了京都，再找信得过的人买些下人来，眼下你只能将就一下了。”
吴晨赶忙抱拳道：“俞副使真是雪中送炭！”
高二自责道：“我怎的就没想到呢？”
许大忙说：“我还与你嫂子说，等我认门后带她过来看看，需要什么便让你嫂子张罗了，还是俞副使想的周全。”
宋固笑呵呵的说：“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俞世安说：“你们常年不在家中，自然甚少了解家务事，我府中人多事杂，能用的下人自然就多了些，正好能解吴晨的燃眉之急。”
吴晨又朝俞世安抱了抱拳。
几人走到后院凉亭中，俞世安压低声音说：“只看这宅子的位置，官家对你很是赏识啊。”
吴晨忙问：“何以见得？”
“皇城司衙门便在这宅子不远处，你每日溜溜达达的便可到衙门办差了。”高二说。
吴晨叹了口气说：“我迟早是要离开京都的，或者说经常要离开京都办差，这么好的位置也是浪费了，大头哥自己住在这里，我反倒不放心。”
俞世安朝几人招了招手，然后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一人一张发了出去，而后低声说：“阳安县的人回来的比咱们早，这些是曹家密室中查抄后留下的，一人五千两。”
大头拿着银票，吃惊的问：“我也有？”
“你自然有，这一路你功劳可不小。”俞世安笑呵呵的说。
大头兴奋的看向吴晨，吴晨说：“收下吧，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大头刚要揣入怀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将银票塞到吴晨手中说：“还是你收着，放在我这可不安全，谁知道哪日我又被人绑了去，抢走了银票我可活不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内库失窃案（一）二更
“这点出息！有弟弟在，还能让这张纸没了？谁拿走谁乖乖的送回来！”
吴晨说完，将两张银票揣入怀中，问俞世安：“这宅子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可不少，你先垫上，回头我给你报。”
俞世安哼了一声说：“送你些铺的盖的，我还送得起，只是你走大道上都会有人想杀你，你这宅子，还是要放几个有功夫的人守着才行，秦叔有些功夫，这几日可保大头安全。”
吴晨再次抱拳，说：“还是俞副使想的周全，回头我问问邢云，可有适合的人选。”
许大说：“我让你嫂子下午带人过来，还是要留几个婢女，针线上也有个能……”
“别，千万别，有几个打杂的就可以了，尤其是厨房有人做饭，便可以了。”
吴晨说的很恳切，看在其他人眼中吴晨是不近女色，可吴晨自己知道，他可抵挡不住温柔乡，可他不想留下情债，将来回去了还念念不忘的，害人害己！
从根部解决这个问题是最好的，那就是见都见不到，也就没事了。
俞世安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连粗使婆子都没带……”
俞世安话没说完，便看到吴晨朝前院的方向看去。
“有人来了？”俞世安问。
吴晨点点头，皱起了眉。
不多一会儿，顾世明急匆匆的走进大家的视线内，俞世安一惊，低声问：“他怎会来？”
宋固说：“昨晚便是他等在客栈，指明了陈忠的住处，他想知道吴晨新宅子在何处可不难。”
几人没太明白宋固话中的意思，顾世明已走到凉亭外，高声说：“昨晚你也没告诉我官家赏你宅子了，这要不是听下人说起，我岂不是错过了帮你搬家的机会？见过俞副使，宋提刑！”
顾世明朝俞世安和宋固行了礼，又说道：
“这宅子不错就是小了点，之前是户部一位官员金屋藏娇之地，后来这名官员犯了事，家产全部抄没……”
顾世明没介绍完，吴晨便打断说道：“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搬家用不上你。”
顾世明走进凉亭，低声说：“昨晚陈忠家被拆了，现在满京都都知道了，不知官家会如何惩罚你？”
高二一惊忙问：“昨晚司尊府邸被夷为平地，是吴兄弟干的？”
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顾世明。
顾世明有点蒙，他问：“你们不知道？”
吴晨说：“我自己去的，他们为何知道？”
顾世明指了指宋固：“昨晚你问我司尊家在何处的时候，宋提刑在呀。”
宋固笑了笑说：“昨晚有些疲惫，便先歇下了，有些事吴晨没让说，我不好先开口。”
吴晨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高二急道：“你怎能自己一人去呢？为何不叫上我？”
“叫你做什么？我自己去反倒没事，叫上你，你往后还如何跟着我查案？”
顾世明马上道：“我来也是为了这个事儿，官家可是应允你随便招人的，可不能落下我！”
“你凑什么热闹，这个案子不好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吴晨摆了摆手。
顾世明急道：“你要在京都查案，虽说你的名气现在不小，但谁认识你？有我在，去哪个衙门找人问话不是畅通无阻？”
“你别抢了我的差事！”俞世安赶紧说。
“哎呀，有俞副使和我在，保证你查案事半功倍！这是好事，我又不用你给我发俸禄。”
“你倒是想！我说了，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多，你参与进来对你没好处，何必呢？”
顾世明眼睛一瞪：“我要什么好处？能跟着查案便是长见识的事……”
“太子命你来的？”吴晨低声问。
顾世明点点头。
“官家知道吗？”
顾世明又点点头。
“先用饭吧，用完饭去查查内库那几个人的死因。”
……
说来也巧，管理内库的这些太监，属冰井务，那三名太监是在李恒偷偷带着陈忠去别院的时候遇害的，当时处理此事的正是冰井务都知林怀安。
林怀安以为三人是病故，根本没往心里去，直接命人将尸体扔去义庄，等李恒和陈忠回到皇宫，李恒立刻命人去查内库，发现五色玉石没了，负责清点的太监和平日看守的太监一共三人两日前死了。
李恒大怒，再命人去义庄找尸体，哪里还找得到。
林怀安挨了一通板子，命是留下了，可官职没了。
林怀安自从与吴晨在阳安县接触了那一回，返回京都之后，可没少在陈忠面前有意无意的表露出对吴晨的担忧，如今却趴在床上恭敬的回着吴晨的问话。
吴晨知道尸体没了之后，气得直跺脚，想再打林怀安几板子。
林怀安自知这次罪过大，只能一再赔不是，说：“……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往年宫中办差的人总有病故的，我也就没当回事……”
“都与内库有关联，你就没动动脑子？”
“吴公事有所不知……”
“吴副使！”高二提醒道。
“是是，吴副使有所不知，宫里当差的这些人……是吧，难免染上恶疾，这也是司空见惯的……”
“你可亲眼见过尸体？”吴晨问。
“我，我怎会亲眼见？”
“你问都不问便命人扔去义庄？”吴晨气得握紧了拳头。
“问了，问了！说是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当值便死在内库值班房里了，身上没有伤，我才以为是染了恶疾，免得被他人染上，宫里不比他处……”
“他三人刚好当晚一起当值？”吴晨又问。
“这，这我没细问。”
“是谁将他三人的尸体扔去义庄的？”
……
吴晨坐在探事司的堂中位子，三名年轻的太监跪在地上，正是这三名太监帮着收尸，又驾车扔去义庄的。
吴晨严肃的说：“我问，你们答，但凡有一句假话，我立刻能要了你们的命。”
三人只知玩命磕头。
“内库值班房中，发现了几具尸体？”
“两，两具。”一人颤声答。
“还有一人尸体在何处发现？”
“在他住处，早晨其他人都起身了，只他没动，同屋的人便想叫醒他，才，才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下马威（一更）
吴晨问：“你们可有看过尸体？脖子上可有勒痕？唇色是否发青？七窍可有血痕？”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答道：“我们三个接到这个差事，赶去收尸的时候，三具尸体身上已有白布盖着，我们仨只是将尸体抬上马车，到了义庄再抬下来，怎敢掀开白布看？”看書菈
“你们当不当值的，是不是到了用饭的时候都有人送饭？”
三人齐齐点头。一人说：“当值的有人送饭，不当值的有人去打饭……”
“看守内库的有多少人？”
“宫内需要看守的不止内库，还有其他库房，差不多有二十几人轮班看守……”
“清点内库的也是从这些人出吗？”
“是，但是会有都知带着清点，若只是找找东西，随便点个跑腿的便可。”
“你们知道是谁给他们盖上白布的吗？”
三人齐齐摇头。
吴晨挥了挥手说：“走吧。”
三人又磕了三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顾世明忙问：“下面找谁问话？”
吴晨想了想说：“死的这三名太监，应该是五色玉石丢失那日负责看守内库的和曾经被问起，跑去查验后说谎的，也就是说当时五色玉石已经不在了，他却回禀说‘在”
“你这个‘当时是指什么时候？”顾世明问。
吴晨扭头看了看顾世明，又扭头看向宋固说：“五色玉石案刚刚发生的时候，我觉着或许官家和陈忠曾问起过。”
“既然那时候便已经发生了，为何现在才杀人灭口？”高二问。
“自然是因为他们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没想到吴晨还是查到了京都。”顾世明说。
“不是因为我查到了京都，而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们会忽略五色玉石，会认为在整个案子中，五色玉石只是个幌子，这样一来便无人再会问起内库中的五色玉石。”
顾世明两手一摊说：“这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吗？”
许大笑道：“顾公事说的简练了一些。”
顾世明打开折扇扇了扇说：“聪明的人都不喜欢废话。”
高二哼了一声问：
“那请聪明人解释一下，为何非要杀？现在咱们连五色玉石什么时候被盗的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当时谁看守？且那位说谎的，只说当时就是看到了，谁能证明他说的是谎话？”
顾世明看向吴晨呵呵一笑说：“还不是他的威名把那些人吓到了。”
吴晨耸耸肩，眯着眼睛说：“又是一个对我极了解的人。”
高二骄傲的说：“在别院的时候，吴兄弟在二百多人中很快便找出袁天师留下的人，只宫中这二十几人，那还不是一盏茶的事。”
“你不用替他吹！”顾世明扇着扇子看向吴晨问：“你就说下面审谁吧？我去亲自给你找来。”
吴晨没有吭声。
宋固说：“问活人的话怕是没什么用，这三人的死因在案发时没有查明，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即便有人说好像，貌似，可能，这一类的话，也无法采信，如今只能问问义庄的鬼魂，是谁将尸体偷走了。”
顾世明听罢一惊，压低声音问：“吴晨真能到阴间问案？”
高二急道：“那些传闻顾公事你也信！”
顾世明又扇了扇说：“我就是这么一问，我还能不知道实情？”
“眼看便要立冬了，你没事扇两下子，不冷吗？”高二纳闷的问。
顾世明白了高二一眼，继续扇。
“从此处到义庄需要多久？”吴晨问。
“一个多时辰吧。”许大说。
“那时间还早，咱们先去看看袁天师和苏常吧。”吴晨说罢站起身，等着高二和许大带路。
高二忙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许大说：“我去问问，看看是关押在咱们探事司，还是大理寺，或者是刑部大牢。”
吴晨重新坐下。
顾世明凑到他身边，低声说：“我听说曲奇押送回来好几大车的金银，是半夜入的城。”
“官家回京时，不也带了好多车金银。”吴晨喝了口茶说。
顾世明赶紧叮嘱道：“你可别瞎说，官家何时出过京？”
吴晨看了眼顾世明，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在想李恒没有瞒着太子，那是瞒着谁呢？
“你真能与鬼魂对话？”顾世明不死心的问。
吴晨却拱手抱拳道：“还没谢谢你当初赠我顾家木牌……”
“猴年马月的事了，你现在想起来谢了，木牌呢？还我吧！”顾世明伸出手。
“木牌现在不在我手中，等我见到平姑要回来给你。”
“你给了陈南竹？”顾世明瞪大眼睛问。
吴晨呵呵一笑说：
“你当时知道我这一去九死一生，赠我木牌提醒我……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当时平姑要回京都，我要去阳安县查案，因不放心陈忠，又不知我去阳安县会如何，便将木牌交给平姑了，嘱咐她遇到难事凭那木牌找你，你必定会帮她。”
顾世明直了直腰身，说：“她若是来找我，我必定会帮她！她如今在何处？你怎还没见到她？”
“在宫中，与五公主一处。”
顾世明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许大气哼哼的回来了，看着吴晨抿了抿嘴说：“我问不出来。”
吴晨挑了挑眉，他知道这是有人想给他下马威。
“二哥，你跟大哥一起去将刚刚问过的人都带来。”吴晨沉着脸说。
高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拉着许大便走了。
顾世明摇着折扇说：“以后这等事还得我来，高二和许大官职还是低了些。”
吴晨扭头看向顾世明说：“你马后炮的本事不小，刚才怎不见你踊跃？”
“这你就不懂了，我也是为你考虑的，你升任副指挥使，总要立威，我怎能将这个机会毁了？自然是留给你用才好，司尊想给你个下马威也正常。”
吴晨哼了一声说：“想来这个时辰他也找好了栖身之所，大不了我再去砸了。”
“可别！昨晚你折腾一通，今日官家没有宣你入宫，便是睁一眼闭一眼了，你若是不懂好歹，再来一次，官家势必要恼了，司尊在官家面前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牢房中的蹊跷（二更）
“什么份量？”半天没吭声的俞世安不乐意的问：“他一个阉人，哼！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忠心的阉人。”
顾世明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宋固说：“陈忠不想吴晨顺利接手探事司，再正常不过，探事司有监察文武百官的职责，这么大的权利……”
“这个权利我可没要，他该监察谁，跟我没关系，我这算是……新成立一个衙门，就是咱们几个人，专门查一些常人查不明的案子，我不归他管，他那些事也与我无关。”吴晨说。
顾世明点头道：“若是这么说，司尊没有什么损失。”
“他损失大了！吴晨这么个能吏被他推出去了，他怎能甘心？”俞世安问。
几人正说着，吴晨便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其他人也听到了，顾世明第一个跑了出去，口中还嘟囔：“怎的打起来了！”
吴晨皱着眉走到屋檐下，看着院中几人围着高二和许大正打的不亦乐乎。
吴晨能看出来，高二和许大没敢真还手，生怕伤了谁，难免要吃亏。
吴晨有些恼了，他大喝一声：“大哥二哥蹲下！”紧跟着便挥出一掌。
这一掌吴晨用了两分力，他这段时间觉得这一身的力气多少可以控制了，至少比以前出手既是人命强太多了。
院中的人都倒下了，高二和许大这才站起身。
高二叹了口气对倒地的那几人说道：“跟你们说了，别逞能！吴副使多厉害，你们是没见识过，现在好了，见识过了吧？哼，我看看你们养伤的时候，司尊如何奖赏你们！”
吴晨走到院中，看了看地上躺的和周围围着的，背着手寒着脸说：“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我问你们什么，你们便答什么，陈忠的家我都敢拆，要你们的命……我不需要理由！”
周围顿时一片嘈杂声。
吴晨又看向四周说：
“我不难为你们，但凡陈忠或者陈忠命人要挟你们什么了，我用陈忠的命保证，你们只需与我说明实情，我自会护你们周全，但你们要是自作聪明，以为这样可以在陈忠面前邀功，到时身上的骨头折了，命丢了，可怨不得别人！大哥二哥，将他们几个带入堂内，我亲自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出个答案。”
高二和许大高声应了一声‘是。
几人本就是狐假虎威，这次没威明白，受得了点伤也就老实了，而陈忠想要的忠心……正如吴晨曾说的那样，属下忠的是陈忠手里的权利，一旦这份权利被分散了，忠心自然便动摇了，若是权利彻底没了呢？
袁书淳与苏常眼下就被关押在探事司的牢房中。
问出了结果，吴晨没有着急去牢房，而是又坐在堂中喝了一会儿茶。
高二等的不耐烦，问道：“既然知道他们就在此处，为何还不动身？”
顾世明摆了摆手说：“总要给些时间，让消息传到司尊耳中，看看司尊如何做。”
高二不乐意的问：“你这时候又成大明白了！”
吴晨说：“我最烦问话的时候被人打断，先等等看。”
俞世安笑道：“若是陈忠没有法子应对，那自此往后，探事司中可没人敢跟吴晨说个不字了。”
许大连连叹气。
“我一会儿去牢房你们不用都跟着，那地方阴暗潮湿，气味又重，有大哥二哥跟着便可，我也是消磨时间，去义庄要等到天黑，这段时间不做点什么，对不起官家的俸禄。”
吴晨翘着二郎腿，很是悠然。
顾世明忙问：“我刚才便想问，去义庄为何要等天黑？”
“他要问鬼魂话自当天黑后去。”高二答得也随意。
顾世明却面色有点发白：“这么说传闻不就是真的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晚见到你就知道了，没什么好怕的。”高二说。
宋固突然皱眉看向吴晨问：“若是在义庄没有找到鬼魂呢？”
吴晨眯着眼睛说：“那就好玩了。”
高二忙问：“什么意思？”
宋固解释道：“义庄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有些冤魂再正常不过，若是一个没找到，那便是有人知道吴晨要去，提前清理了。”
“这人知道我能见到鬼魂，你们说是不是有点意思？”吴晨笑问。
顾世明瞪大眼睛说：“知道你能见到鬼魂的人多了，你能推断出是何人？”
吴晨哼了一声说：“知道我能见到鬼魂的人是不少，但知道我要去义庄的人可不多。”
俞世安忙说：“也不能这么说，这要看有多少人知道你在查那三名太监的死因。”
吴晨站起身，说：“我和大哥二哥去牢房，有劳俞副使，宋提刑还有顾公事查查都有哪些衙门口的人知道我今日审了宫里的太监。”
牢房这种地方吴晨见过，在他的脑子里自然是有一副画面的，哪知进了探事司的牢房，吴晨惊到了。
闻到的全是血腥味，却又静的出奇。
探事司的牢房是半地下的，越往下走越阴暗，拐了一个弯，一条昏暗的通道旁几个上锁的铁门立在那，吴晨站住不动了。
他紧皱双眉问高二和许大：“怎地这里这么多的密室？”
高二解释道：“探事司要审问的人都是牵扯大事的人，司尊命人修建了这几处密室，还命人制出问讯的工具，极是有用……”
“打开我看看。”吴晨站在一间密室前沉着脸说。
许大低声解释道：“这些不归我与高二管，这几处密室更是被司尊看的很紧。”
“那便找看管密室的人来。”
许大欲言又止，只好转身去往牢房的另一端。
没过多久，许大领着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牢房中的火把昏暗，可吴晨还是一眼便看到了这人眼神中的阴霾，吴晨说：“开门！”
那人没动，笑呵呵的说：“吴副使或许有些误会，这几处密室只有司尊……”
“开门！”
“我劝吴副使还是不要看，免得晚上睡不着觉……”
那人话音未落，吴晨按住最近处的一个密室铁门用力一推，铁门砸到地上，扬起无数灰尘。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闹探事司（一更）
那人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愣了一下神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探事司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而后伸手直奔吴晨脖颈。
原本他双手什么都没有，在挥动的那一瞬间掌心中竟是多了一把短刀。
说时迟那时快，高二和许大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利刃已到吴晨脖颈处，当他以为得逞了，脸上闪过得意进而张狂的表情时，眼前的脖子不见了，紧接着他便感到无法抵抗的劲力将他掀翻在地。
吴晨一只脚踩在那人身上，看着灰尘慢慢落下去后密室中的一切。
密室并不大，里面的画面吴晨好像是在上一世的电视里见过，像是屠宰场中的一个角落……暗红的血，几根白骨，冒着寒光的剔骨刀，带血槽的案板，还有带着肉沫的铁链……
高二和许大捂着口鼻，强忍着一股股的血腥与恶臭。
“你们严刑逼供的方法，便是一点点去除人身上的肉和骨？”吴晨轻轻的问完，脚下慢慢加了力道。
那人还想挣扎一下，奈何一动不能动，只能艰难的说道：“司尊，必定，要了，你们，的命。”
吴晨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人，冷声道：“还真有跟陈忠臭味相投的人！”说罢拎起脚下这人，走到下一个密室门前，问：“你开我开？”看書菈
那人刚喘了一口气，忙说：“你可想清楚了……”
吴晨另一只手按住铁门，再次用力，铁门砸向地面，那人不得不闭上了眼，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吴晨仔细打量着这间密室，与刚才那间不同，这间暗室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只有简单的几套刑具，铁链，刑凳，带血的长鞭，若是这么简单，陈忠不会弄成密室。
吴晨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和墙面上的飞溅的血痕。
“你们会让他们自己人用刑具伤害自己人，对吗？”吴晨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人挣扎了一下，吼道：“等一下我便让你坐在此处常常滋味！”
“你们将你们认为的犯人折磨得疯掉，目的是什么？”
吴晨像是自言自语，但脑子里却呈现出血腥的场面……陈忠的手下先是让被抓来的人在隔壁看看削骨去肉的惨状，再带到这间密室，逼迫他们相互用刑，听着同伴的惨叫，看着同伴的伤情，不疯等什么？然后呢？
吴晨拎着那人走到第三处密室门前，这次吴晨问都没问，直接用力一推，铁门应声倒地，让吴晨没想到的是，里面只有书案与圈椅，若不是知道这里是牢房，吴晨还以为自己进了谁的书房。
吴晨挑了挑眉，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就在这时，逻卒来报：司尊到了。
那人呵呵一笑说：“赶紧将我放了，一会儿我可让你少遭些罪。”
吴晨没有理他，他问帮他带路的逻卒：“关押袁天师和苏常的牢房，离此处远吗？”
逻卒有些吓傻了，但还是回答道：“不，不远。”
“带路！”
不仅逻卒吓傻了，高二和许大的内心也忐忑不已，这几间密室早就在了，他们私下议论过，但身边的人却没有见过的，今日吴晨见了，后面……
袁书淳与苏常是分别关押的，吴晨先见了袁书淳，问了问狱卒这几日袁书淳的情况，又去看了眼苏常，问了问情况，便转身往外走。
高二纳闷，跟在吴晨身后低声问：“怎不见你审问几句？他们二人看着虽说奄奄一息，那也是饿的，喝两口粥便能回话……”
“原本是想问的，但现在我只想知道他们二人可有进过那几间密室。”吴晨答。
许大说：“狱卒不是说了，自打来了便一直关在牢中，哪都没去。”
“是啊，这等案子，早日审清楚便是妥妥的功劳，也省的我动脑子推断，陈忠身体抱恙，可这东西不是在吗？”吴晨将那人拎了起来，晃了晃：“官家也可派人跟着审，但是陈忠没有这么做。”
那人此时心中已经开始打鼓了，皇城司的人不论在哪里任职，谁不是听到司尊便腿颤，谁敢直呼其名？且，听到司尊来了，竟是不紧不慢的……这人怎地不怕司尊？
走出牢房，刺目的阳光照得吴晨眯起了眼睛。
院中，陈忠坐在一把圈椅上，旁边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
“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吴晨笑***的问。
陈忠阴沉着脸看向吴晨身后的高二和许大，说：“过来！”
二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吴晨哼了一声说：
“说你身体有缺失，心性扭曲你还不认！你叫他俩过去做什么？先不说他俩已经是我的属下了，即便还在你手下，我就站在这儿，你能将他二人如何？治不了我便从我身边人下手，你就这一招？我很纳闷你是如何做到司尊这个位置的！”
“你今日必死！”陈忠白皙的面皮抖了抖，双目射出狠厉的光。
吴晨哈哈一笑说：
“过过嘴瘾爽不爽？但凡你已经准备妥当了，都不会在这跟我浪费一个字，可见你想杀我的心是真挚的，但能耐还差一些，调集的人手还没能全到吧？准备趴在屋顶上一圈，举着弓弩射死我？你坐的这个圈椅下面有轮子吧？现在收起来了，等需要的时候，你双腿一蹬便可远离我，哎呀，为了杀我竟要司尊亲自做诱饵，真是吴晨的荣幸。”
吴晨说罢将手中拎着的那人带着几分劲力扔到陈忠身上，陈忠坐着的椅子直接朝后一仰，将二人带倒，那人重重压在陈忠身上。
即刻有逻卒想要上前搀扶，吴晨挥了挥衣袖，上前的几人便都倒地不起了。
吴晨走过去，踩在那人背上，用了两分力，那人一口鲜血直接喷在陈忠脸上。
陈忠也不好过，他这段时间不知道换了多少名大夫，可拉肚子这事儿却一直止不住，吃几顿拉几顿已经算是好的了，哪怕他之前身上有些功夫，这段时间也给消磨没了，眼下一人压在身上，让他喘气都费劲，怎能躲过那一口血？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闹探事司（二）二更
“我也是纳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怎地还敢往我身边凑？昨晚留你一命，你便应该重新盘算下，今日官家可有替你这只老狗出气？没有嘛，你怎还敢来？哦，我碰到了你的逆鳞，那几间密室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那里面……藏着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晨说罢，放下脚，将那人拎起来扔到一旁，将陈忠拽起，又一脚踢开圈椅，将陈忠扔在自己脚下，问：“你与苏常有何分别？”
陈忠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再听了吴晨这句话，心内的忐忑可就抑制不住了，他知道他的那点秘密被吴晨洞悉了。
陈忠何尝不知道眼下不是与吴晨硬碰硬的时候，所以他到了探事司都没有去招惹吴晨，只想着此事从长计议，他只需静观吴晨都做了些什么便可，那些想给吴晨下马威的人，并非他授意，可当逻卒来报吴晨砸开密室时，陈忠便没了主张，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阻止吴晨！
他以为只要说他来了，吴晨怎么也要给点面子出来见见，只要阻止吴晨，不让他看到那个像是书房一样的密室，陈忠觉得吴晨便不能想到什么，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吴晨举一反三的本事陈忠可是知道的。
为了以防万一，陈忠一面命人暗中准备，一面急匆匆的来了，他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能将吴晨拦住最好，他可以跟吴晨谈一谈，送出去一些手中的权利，若是不能……那便只能说吴晨想要私自放了袁书淳，陈忠不得已下了杀手。
至于这理由官家会不会信，陈忠已经没时间细想了。
没等吴晨出来，陈忠便已经知道吴晨看了三间密室，且去了见了袁书淳和苏常，陈忠知道，今日必须要动手了。
陈忠一生经历过不少紧要时刻，他都能冷静应对，才有了如今这等地位，但是自打碰到了吴晨后，他总觉得很难冷静下来，就像现在，陈忠理应想想如何抢得先机再反制，可他此时脑子里闪现的只有恼羞成怒。
“我已命人禀明官家，你想私自放了袁书淳，此等大罪，必定死罪难逃！”
吴晨笑了笑说：
“这等说辞你也说的出口！你知道要了我的命便是要了你的命，可见我这是将你逼到绝路上了，这么看也难怪你一再要求属下只许忠心与你，还不许带着脑子办差，原来你是怕露出破绽啊。”
陈忠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屁股刚离开地面，就被吴晨按了回去。
此时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连刚才吐了一口血的都坐了起来，众人无比惊讶的看着自己无比惧怕的司尊，在眼前这人手中如同玩偶一般，这场面谁看了不觉得惊掉下巴。
“别急，你不是命人禀报官家了吗？咱们便等一等，等官家来宣咱俩觐见，咱俩到官家面前说一说，看看你的说辞，我的所见所闻和推断，哪个更能让官家相信。”
“你莫忘了是我给了你饭吃！”陈忠头上的发箍不知为何松了，几缕白发随风摇曳，说不出的狼狈。
“我用你给我饭吃？你别给我饭吃，或许你早便成了恶鬼的饭！说话都不知道捡有用的说，不是我先救了你的命，你觉得能用我的命试探山坳，你会给我饭吃？街上乞丐多了，可有哪个有幸蒙司尊看上一眼？”
“你我找个地方好好说一说。”陈忠像是找回来点理智。
“没工夫！你没想到官家会让我接手探事司，好多事来不及做是吧？你准备的人手呢？你想杀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你是不是忘了我耳力惊人？你说你安排的人别说爬上屋顶，便是人多些走进隔壁院落我都能听到，我毁掉房屋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你如何杀得了我？”
“吴兄弟莫冲动！”顾右突然冲进院子，站在离吴晨不远的地方紧张的看着吴晨说：“司尊病体未愈，吴兄弟还要念在安平县……”
“顾左可还好？”吴晨笑呵呵的问。
顾右张着嘴，再没说出一个字。
吴晨叹了一口气说：
“你被他洗脑了很多年，即便自家兄长被他欺负，你也只能认命，刚刚是你负责安排人杀我吧？我听着人没来呀，难得你长了些脑子，这事儿你不用管，今日之后皇城司便没有陈忠这个人了，官家不杀，我杀！”
陈忠只觉得一阵透心凉，他惊慌的看向顾右，想说‘救我’，奈何吴晨拎起陈忠说：“看来你说已回禀官家是唬我的，那咱们俩这就入宫，别等官家找咱们。”
“来人！拿下吴晨！”陈忠的公鸭嗓已经嘶哑了。
“我不想伤及无辜，我与陈忠对错自有官家定夺！他是指挥使，我是副指挥使，我们俩的事，你们确实没资格参与，一旦参与了，来日不管谁活下来了，你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你们……”
“闭嘴！”吴晨踹了一脚陈忠，陈忠差点断气，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这说的好好的，你插什么嘴？”吴晨口中说着，脚下可没停，高二许大和顾右紧紧跟着。
“之前你们当他是神，现在看清楚了吗？不过是个有残疾的废人！原本要是老老实实的为官家办差，也还能算个人，可惜心术不正，残暴阴险，表面忠心，实则满身反骨！你们跟着他最终怕是没人能留得命在……”
吴晨一路高声说着，终于是走到了探事司衙门的大门口。
宋固，俞世安和顾世明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前问个清楚，吴晨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吴晨站在大门口转头一看，一眼瞧见很后面的宋固，俞世安和顾世明，便喊了一句：“你们不用跟着。”又对身后的高二和许大说：“劳烦两位哥哥备马，之后等在这里便可，你们不用跟着我进宫。”
二人点头，忙去备马，如此一来，顾右站在旁边倒是显得尴尬。
……
吴晨上任第一天便大闹探事司，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第二百七十章 揭穿（一）一更
等吴晨拎着陈忠到了宫门前，李恒也收到了消息。
他知道吴晨不会轻易大动干戈，即便是知道陈忠背后如何算计他，吴晨向来表现的也是无所谓，而陈忠老谋深算，李恒曾敲打过了，希望他们俩以后能井水不犯河水。
可二人怎会闹得满城皆知？
吴晨跟着小太监走在皇宫内的甬道上，他也不管陈忠的腿脚磕了哪碰了哪，陈忠一路惨叫着到了文德殿。
李恒一见二人这架势，眉头皱得更紧，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书案前问：“怎地闹成这样？”
吴晨将陈忠往地上一扔，找了一把椅子便坐了上去，还朝一脸惊愕表情的刘进忠说：“给我整壶温水。”也不管地上的陈忠已经抱着李恒的大腿在告状。
刘进忠只犹豫了一下便挥手让小太监去办，他专心的听着陈忠的哭诉。
“……他骂我是个废人，当着探事司那些逻卒，老奴忠心耿耿，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官家啊，他吴晨不记我收留之恩，反倒在上任第一日，趁我病弱让我颜面尽失，官家一定要替老奴做主啊。”
李恒看向吴晨，吴晨正在喝水，他放下茶碗说：“先听他说，陛下看看他还能说出点新鲜的来吗？”
“老奴这些年，不敢忘了陛下的天恩，时刻都想着为陛下排忧解难，这些年陛下也看到了，老奴一直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懈怠，陛下给的差事没有一件不是小心翼翼的完成，得罪了满朝文武不说，性命也时时受到威胁，老奴本想着活一日便要替官家守好皇城司，还要替官家找好下一个指挥使，吴晨，吴晨本是老奴看好的，这，这官家是知晓的，只是老奴不放心他的出身，若是他肯净身入宫，便再无顾虑，老奴这次病倒，才真的明白病去如抽丝，后继要有人啊，老奴难免着急了些，吴晨记恨我让他净身入宫，便不择手段报复老奴。”
李恒又看向吴晨。
吴晨耸了耸肩说：“让他说，让他将想说的，能说的，都说了。”
陈忠慌了，他想激怒吴晨，只要吴晨怒了，有些事便能对付过去，来日再说起也没用，他回去便会处理。
可吴晨很冷静，这份冷静让陈忠怕到心里。
李恒低头看着陈忠问：“你是说，今日这般是吴晨报复你？”
陈忠下意识的点头。
“他总要找个由头吧？你二人因何起的争执？”
陈忠快速看了一眼吴晨，说：“让他先说，免得他事后说老奴以老欺小，说官家念在老奴伺候的时间长，对老奴有偏颇。”
陈忠想的是，吴晨说的话中必然会有错处，他只要抓住一处便可。
哪知吴晨笑眯眯的道：“你确定让我说？”
陈忠突然便不确定了，可李恒怎会任由他带节奏。
只见李恒抽出被陈忠抱着的腿，走回到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对吴晨严肃的说：“讲！”
吴晨站起身，背着手走到陈忠近处，看向陈忠说道：
“从老界山开始，我总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们如何躲过探事司的逻卒？’老界山上需要大量的草药，上山下山的人屡屡失踪，山洞有天然的，也有后来人工凿出来，道观下的地道便是后来修建的，山民全是假山民……我每查出一点线索便会提出这个问题，当时只能解释是苏常太过小心，是苏常与县衙勾结。”
陈忠只听吴晨第一句便浑身止不住的抖，他想控制住，只能紧绷住身体，僵直的跪在那里，可没人让他跪着，他竟是忘了站起来。
同样只听了第一句，李恒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十分信任陈忠的忠心，这条老狗也只能对他忠心，自他登基以来，明着暗着向他说明陈忠不可用的，不知有多少人，但从无人敢在忠心二字上下手。
李恒沉着脸看着吴晨，他今日要耐心的听到最后，听听是吴晨为一己仇怨另辟蹊径，还是……
“陛下莫急，听我说完，陈忠的忠心是我始终没有怀疑过的，就像陛下一样，等到了龙谷山，同样的问题又出现了，别园中几百人，不论大长公主在不在，每日都有几百张嘴等着吃饭，那些吃食是如何送进别院的？怎能逃过逻卒的眼睛？当时只想着有暗道，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总之，老界山和龙谷山别院中遇到的这类问题，不是同时遇到的，我便没有放在一处想，再加上我对陈忠的忠心没有怀疑过，自然更不会往探事司上想。”
吴晨顿了一下又说：
“直到今日我审了几名太监，内库的五色玉石不见了，值班的太监和清点的太监死了，这事儿必然要查，可我审过之后才发现，五色玉石丢失了有段时间了，他们却在官家去别院的时候动手杀了这三个人，其中那个说是负责清点的太监，实则应该是某日官家问起，陈忠命人去内库看了看，这人回话说五色玉石还在，实则已经丢了。”
李恒看向陈忠，眼神极其狠厉，陈忠忙说：“他只是想报复老奴，胡乱编造，他怎知五色玉石何时丢失？”
“内库归冰井务管，若不是那回话的太监说了谎，你杀他干什么？且知道陛下离开京都去别院的就这么几个人，陛下和你若是在京都，你敢动手吗？你命人杀了这三人后，尾巴清理的极其干净，没人知道死者的死因，只当是染了恶疾，便扔去义庄了，这个过程甚至没人看过尸体，而尸体又从义庄不见了，我想着问活人的话怕是问不出来，那便只有问问死人的话了，所以我决定今晚去趟义庄，那地方必定有怨鬼，他们能知道是谁将死者尸体带走了。”
李恒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问：“你不是还没去吗？怎知是陈忠所为？”
“陛下冤枉啊，是他查不出个所以然，才如此嫁祸与我……”
“你需要嫁祸吗？”吴晨低头问。
陈忠张着嘴惊恐的看着吴晨，脑子却在拼命的转。
第二百七十一章 揭穿（二）二更
“这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我虽还没去，但结果心里清楚，义庄不会有怨鬼！当然，这是后话，因为要天黑后去义庄，我便想着先审审袁天师与苏常，我一个皇城司的副指挥使，想去探事司的牢房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时我还纳闷，审问这二人是迟早的事，现下拦着我有何意义？”
李恒瞪大眼睛听着。
“等我到了牢房才知道，原来里面别有洞天！陈忠想过陛下会如何处置我，想过很多种，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便是借陛下的手将我拿捏了，让我以后对他服服帖帖，唯命是从，这话我之前跟陛下就说过，陈忠不敢让我死，他都不能动了让我死的念头，陛下以为他是病了？”
李恒吃惊的看着吴晨。
吴晨呵呵一笑又说道：
“这便是我跟陛下说的反噬，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但一旦对我动了杀念，他便要遭些罪了，这事儿，他自己知道，在安平县时，他便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动了这个念头，全因陛下没按照他想的去做，而我也快查到京都了，他知道我的本事，比谁都清楚，既然不能为他所用，自然是杀了，可他知道这样对他不好，这不就一病不起了吗？既然他知道杀我对他没好处，甚至会要了他的命，他为何还要做？身不由己罢了，若只是为了手中的权利……他知道我对这些没兴趣。”
李恒瞪大双眼看向陈忠问：“可是真的？你动了杀吴晨的念头，所以才病倒的？”
陈忠朝前爬了两下，辩解道：“陛下莫听他胡言，我只是喝了山间的冷风，坏了肚子。”
“你找了多少大夫看诊？太医竟然医不好你拉肚子？当然，确实也有医不好的，基本是几天便撒手人寰了，你怎么还不死？”
“我……”
“若不是怕污了大殿，我现在便能让你拉一裤！”
陈忠不自觉的屁股一紧。
“没事，明日便可让陛下看看你拉的下不来床是何等模样，也可以广招天下名医为你诊治，看看谁能医的好你，医不好还死不了，是不是很有意思？你放心，陛下没说要杀你，我断不会让你死。”
李恒心里咯噔了一下，暗说：莫非这吴晨当真是从天上下凡来帮我兴国兴盛的神仙？
吴晨坐回到椅子上，喝了一口水，翘起了二郎腿，又说：
“从安平县到阳安县再到龙谷山别院，我让司尊大人一再的刮目相看，你是不是越来越慌？发现将我放出去收不回来了，所以来京都的路上，你设下埋伏！”
李恒忙问：“你途中遇袭是他所为？”
陈忠马上喊道：“冤枉啊！无凭无据，你，你凭何这么说？！”
“知道我耳力惊人到什么程度的，只有身边这几个人，再有便是陛下与你，换句话说，除非共过事，曾亲眼见到我能提前听到什么，不然……这不像我有把子力气这事儿，很容易传开，所以能让埋伏之人隐藏气息的，没几个！”
“或许便是你身边的人出卖了你……”陈忠面目狰狞的说。
“先不说别人是否跟你一样，只说他们几个从未离开过我身边，真说想要杀我，没有比近身刺我一刀更稳妥的了，因我对他们从无防范。”
“那便是你得罪了谁而不自知！”陈忠还是不死心。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实话，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你对官家的忠心表现的太到位了，很难让人疑心你，我到京都当晚，你绑走了大头哥，我拆了你的家，那时我都没有细想，你为何那般虚弱，按理说，你拉的起不来，可生死关头还是能有一些力气的，但是房子要塌了，是顾右上前将你抱起冲出来的，可见当时你因为对我动了杀念，已经完全不能自理了，现在想想，我那时便应该想到是你！”
“一派胡言！”
“半路埋伏你连用了三种办法，先是屏住气息用机关暗箭射杀我，而后两面埋伏的人同时射箭，最后一种便是想绑走大头哥，可惜你的人太弱，我抬手便都解决了，所以你在我到了京都后迫不及待的带走了大头哥，知道大头哥对我很重要的人，巧了，也只有身边的人，还有你和官家。”
“你说了半天，全是猜测，可有半分证据？”陈忠奸笑着问。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若是有证据，我怎会等到见了牢房中的那三间密室才想到是你！说一千道一万，这次的事，陈忠，你失算了，你以为你很了解陛下，能左右陛下的决定，可因为拉肚子身上味道不好，失了先机，所以你没想到我会突然升任副指挥使，更没想到我直接去探事司的牢房，这一下，那牢房里面见不得光的东西便被我看到了，再想到之前的所有事也便说的通了，陈忠保的是成亲王！”
最后一句说完，犹如一声响雷在大殿局部地区炸开了。
李恒面色都变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陈忠。
前面吴晨说了那么多，李恒的心里有些想到却又不愿想到，只想着陈忠或许只是平日里办差多有蒙骗之事，现下被吴晨一语道破，李恒怎能不惊？陈忠可是他身边最忠诚的狗。
陈忠呆滞了片刻，他很想找个理由驳斥这个结论，奈何脑子就是不动，哪怕想喊一句冤枉，嘴都不听使唤。
“牢房中有几间密室，我强行打开了三间，一间里面是惨无人道的刑具，这种地方用来审问何人？需要用到去肉断骨来逼迫犯人开口？必定是大案要案中的要犯，比如对自家主君十分的忠心的，又或者是敌国细作，不管是什么，眼下的大案怕是只有袁天师和苏常这个案子吧？可这些人我都见了，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但密室中的血腥味却十分浓重，刑具上还有残留的血迹，肉沫和骨渣，陛下可知陈忠在审问哪位要犯？”
李恒看向陈忠问：“近日有何案子需要你动此大刑？”
第二百七十二章 礼遇（一更）
陈忠面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半天憋出一句话：“待老奴，回去问问。”
吴晨冷哼了一声，说：
“是得好好问问，你手下竟有人敢擅用私刑，连司尊都瞒着，当真猖狂！咱们再说说第二间密室，里面的刑具倒是普通，将犯人捆绑好，抽鞭子嘛，但是奇怪的是里面还有几把椅子，地上的血迹不仅在刑具周围，刑具前面施行人站的位置也都是血脚印，且十分混乱，来来回回的反复覆盖，我便大胆的推断，这间密室是犯人对犯人行刑的地方，陈忠的人坐在椅子上观刑，打的轻了怕是不行，他们一定见过前面那间密室，见过自己人被断骨去肉，他们身上也有伤，才会留下反复覆盖的血脚印。”
吴晨顿了一下，看了眼已经呆滞的陈忠，又说：
“第三间密室很干净，只有书案和椅子，我只是看了前两个密室，便觉得这时候谁将我带到这间密室来，让我写什么，我便会写什么，可按照常理来说，罪犯无需自己写口供，自有人写好，他们只需画押便可，且就算是想要亲笔写下口供，在牢房中摆放个小几，狱卒伺候着笔墨也能写，为何偏要在密室中写？”
“因不可让旁人看到。”李恒沉着脸说了一句。
陈忠听罢直接仰面朝后倒去。
殿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吴晨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连着喝了两杯水，才又开口说：
“原本我是气愤陈忠残暴，那一刻也没有往别处想一想，直到陈忠亲自到了牢房外，我才知道这事儿不是简单的残暴，安平县究竟挖出多少宝箱？谁知道？反正我押送的只是个鱼饵，万幸我没有死在鬼魈帮手下，陈忠便将我调去阳安县，这事儿吧，我现在想想很离奇，若是没有我，谁能将老界山的案子查明？我是说查到苏常和成亲王。”
李恒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见不到鬼魂，躲不过苏常的幻境，怕是难查出成亲王来。”
二人竟是无人理会晕过去的陈忠。
“也不一定，要看袁天师如何配合了，我查的太快，没给他机会表现。”吴晨笑呵呵的说。
“既然陈忠参与了，他肯定是想要尽快查出袁书淳。”
“咱们说的成亲王其实是京都中假的那位，袁天师以为自己一石二鸟，用成亲王拖着陛下，他便有机会发展壮大，我也觉得，即便我没能从苏常嘴里知道龙谷山，陈忠怕是也会想办法漏出龙谷山，这也是为何女鬼一开始并不着急，因为没有损伤到他们的根本，只是女鬼太过着急了，让我知道河底有好东西，其实即便我没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我也能知道河底有东西，他们千算万算，都将河底四个怪物忘了。”
李恒手指敲着书案，说：“我这位皇叔看样子是胸有成竹的，只是人鬼合谋总归少了些默契。”
吴晨点头说：
“至少成亲王不是我想的那般弱，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被人忽悠了，是被人拿捏在手中的傀儡，现在看，应该不是。我记得从平安县出来的时候，曾听谁说过，早两日陈忠找陛下要了调兵之权，他自己手里又有逻卒无数，所以可以有数个押送队伍离开安平县，都到京都了吗？”
“你是说……陈忠之所以极力将安平县的差事办了，是因为……”李恒没有说下去。
吴晨站起身，走到陈忠身旁，用脚轻轻踢了踢他，陈忠没有任何反应。
吴晨说：“陛下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
李恒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都说投胎是个本事，有的先苦后甜，有的先甜后苦，有的一辈子吃尽了苦头，有人逍遥一世，临死却万般折磨，哪个更好些？有人生来憨厚却总有人护着，有人生性放荡不为世人所容，却能有知己两人，有人诚挚待人却反被辜负，那个陈南竹便是被家人一再算计的，连家人都有可能背叛，何况是个奴才？世上人形形***，陛下不必为此困扰，成亲王只一个，陈忠也只一个。”
吴晨原本只想劝两句，他可不想李恒因为这事转了心性，年纪轻轻的便是个多疑寡恩的帝王，那样的话，不知多少臣子要遭罪了。
哪知李恒听罢，利落起身，走到书案前，恭敬的朝吴晨深深一揖，别说吴晨吓了一跳，刘进忠差点坐到地上。
“陛下，这，这不至于的。”吴晨谦虚的扶住李恒的双臂。
“吴天师说过，兴国强国之时已到……”
“别别，天师这称号可不吉利，你就喊我吴晨吧，没人的时候，我也不跟你讲那些虚礼，有人在的时候，我自当守些规矩，想来这种机会也不会多，你治理天下，我帮你收拾邪门歪道之人，此次将成亲王找到后，也不会再有如此大案，天下清明，人心便会安定。”
李恒躬身说了声：“受教！”而后看向地上的陈忠问：“他究竟秘密审问的都是些什么人？”
吴晨耸了耸肩说：
“这么多年，朝中官员都在他的监控之中，他想给谁安个罪名，总要有些手段让人家认下，这样才能在陛下面前显得他有本事，自古酷吏不都是这样？当然陈忠的目的更多些罢了，这十几年中他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为成亲王做了很多事，有些事怕不是他的***便能促成的，尤其是最近，我总觉得从安平县回来这一路上，他不得不做了些事，可做事的人却未必跟他一条心，到了京都自然要用些手段，真说都杀了，怕是瞒不住，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偷偷弄来整治一番，再逼迫他们写下一些自己曾经的罪行，便算是有了把柄在陈忠手里，等陛下想起来问，也只会听到陈忠想让陛下听到的。”
李恒走到殿门口，示意刘进忠打开殿门。
门一开，冷风即刻吹了进来。
“后面是不是要让他尝尝他那些刑具？”李恒问的听不出喜怒。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回到探事司（二更）
吴晨摆了摆说说：
“那样一来，我不是与他一样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酷吏哪个有好结果？他是死罪难逃，但我要先让他说出实情，尽快将成亲王抓捕归案才是。”
“如今看，内库丢失五色玉石应是他安排的，老界山和龙谷山别院的很多事情都是他瞒着的，可咱们从别院中运回来的那些金银……他理应想不到我会亲自去别院，只要我不去，那别院中动哪里，不动哪里，便是他说的算，既然有别院中的金银在，这本是他们叛乱之用，只看数量应是够了，何必还要冒险动安平县的东西？”
“安平县都找到了什么？金银，兵器，古玩珠宝，这是我知道的，当时陈忠对我说北蛮真的在意的是兵器，所以我要护着兵器。”
“成亲王要的也是兵器！虽说他们想用鬼魂作怪谋得皇位，但手里多少也要有自己的兵将。”李恒沉着脸说。
吴晨点头说：
“谁都不知道齐宣当年藏了多少件兵器，陈忠运回来的或许是一部分，或许半路调换过，反正他虚虚实实的，谁也不知道哪个队伍是真的，哪个队伍是假的，再说，还有嫌银子多的？”看書菈
“我即刻命人去查运回来的东西，一件件查！”
“这是其一，其二我和邢云在别院地道中见过一位老者，功夫了得，有他守着河底的金银，成亲王想肆意的用，怕是不能，更何况箱子里还有对成亲王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我推断成亲王某些方面受制与女鬼，让陈忠从别处弄些金银是有可能的，眼下龙谷山别院是干净了，我想成亲王也当知晓了，接下来他会如何做？陈忠被我这般带着进宫，同样瞒不住成亲王，我怕他提前造反，其三，今晚我去义庄，若是果真没有鬼魂……”
“陈忠身边还有通晓道术之人在。”
吴晨点点头说：
“咱俩分头行动，你查从平安县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查龙谷山附近最近可有大的商队经过，陈忠想瞒过陛下容易，想瞒过地方上的百姓可不容易，我先将陈忠带回探事司，试着审审他，晚上去义庄看一看，有了消息马上进宫来找你，对了，探事司的守卫要换一换了。”
“已经换了。”
吴晨拎着陈忠出了宫，回到探事司。
这个消息如同突然洒落的雨滴，散布至京都的街头巷尾。
等在皇城司的人各个心急如焚，谁也不知道官家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俞世安，宋固和顾世明更是不知牢狱中发生了什么。
探事司内不自觉的分成了两拨，高二许大，宋固俞世安和顾世明，还有一些从安平县便跟着吴晨的逻卒，这些人自发地待在一起，高二详细的将牢房中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讲了好几遍。
另一个院子里，顾右忐忑不安的在院中来回踱步，直到天空中洒下绵绵细雨，他依旧不停地踱步，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心中的烦闷疏散一些。
所以当吴晨拎着陈忠回到探事司，顾右这边安静的很，高二那边叽叽喳喳十分的聒噪。
回到堂中，吴晨将陈忠扔到地上，要了一碗水，几口喝了个干净，宋固蹲下身子看了看陈忠问：“怎地晕厥了？”
“吓的。”吴晨擦了擦嘴：“现在应是醒了，装呢。”
若是换做别人，高二早就上前一脚踹醒了，可陈忠压在他心中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哪怕现在的陈忠狼狈如此，高二也不敢上前。
俞世安问：“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大动干戈？只因陈忠暗地里用了酷刑？”
吴晨挑了挑眉，心想若真是如此，李恒怕是只会训诫一番，或者睁一眼闭一眼。
“咱们在老界山的时候，便总会说，‘他们是如何逃过探事司逻卒的眼睛的？”
吴晨话还没有说完，宋固立刻明白了，他站起身瞪大眼睛指着陈忠问：“是他？！”
俞世安也马上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问：“这些年他们瞒的倒是严实，可他图什么？”
顾世明很着急，他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什么，赶紧拉着高二问：“什么意思？”
高二哼了一声反问：“你觉得我能听明白吗？”
许大沉声说：“司尊跟老界山和龙谷山有牵扯，他怕是成亲王的人。”
“啊！”高二惊呼了一声。
顾世明却冷笑道：“太子早就看他不对劲，几次禀明官家，奈何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将你派到陈忠身边看着？”吴晨问。
顾世明点了点头。
宋固忙问：“你是如何发现的？只看他施酷刑便可推断他与老界山，龙谷山有牵扯？”
“他是成亲王的人，这事儿不是只看一处，需要将所有事串在一起看，老界山死了五百护送五色玉石的兵士，咱们都认为，五色玉石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要的是利用咱们查明老界山，等到了龙谷山，若没能找到女鬼的骨灰盒，没有发现里面有五色玉石做的玉佩，我依旧还会认为五色玉石是个幌子。”
几个人纷纷点头，顾世明没听明白也跟着点头。
“你们可以想像一下，咱们若是找不到女鬼的骨灰，官家回京都后便不会命人再去清点内库，也就不会发现内库中的五色玉石不见了，那三名太监也不会死，这些事都没有发生的话，即便我看到牢房里的密室，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看管内库，清点内库都是陈忠的人在做，或者说他手下的人在做，说到底，只要没人注意到五色玉石的重要性，便无人知道内库中的五色玉石已经丢了，这是最接近陈忠的，不是逼不得已他不会动手杀身边的人。”宋固说。
俞世安说：“所以咱们审那些太监一点用处不会有，官家回到京都着手查内库，陈忠同样也在动手清理属下，能活着的都是知道如何应对的，或者真的根本不知道什么的……”
“照你这么说，死的可不止那三名太监。”顾世明说。
第二百七十四章 陈忠在意的（一更）
吴晨点点头说：
“这老东西心狠，下手不会手软，心思又缜密，能瞒的自然是瞒住了，我看到牢房中的密室，想到的是他并非单纯的想要口供，他还需要别的信息，若是不用瞒着人，何必整出一间密室来专门供人写点什么？既然瞒着，那便是不能让官家知晓的，什么事不能让官家知晓？再想到之前的种种，还有内库丢失的五色玉石……我还纳闷，他怎的突然这么着急收拾我，而后又那么着急杀了我？他是知道这案子若是我查下去，他很快便会露出来。”
“你是说，咱们半路遇袭是他安排的？”宋固问。
吴晨点头。
“那他为何要让你去查老界山？”顾世明皱眉问。
“我不去，他们的计谋怎会得逞？除了我，谁能将苏常抓住而后供出假的成亲王来？”
高二挠了挠头：“我越听越糊涂！谁能跟我说的明白些？”
宋固笑了笑说：
“如今可以断定，袁书淳的算计应是早就被成亲王洞悉了，所以成亲王便就坡下驴，想趁机除去袁书淳，现在想想，他们要的都是时间，别管袁书淳还是成亲王，他们都等着官家去查假的成亲王……”
“不对呀，想要时间，那便好好的像之前一样不就行了吗？瞎折腾什么呢？”高二问。
“可袁天师不愿意，他知道一旦到了准备妥当的时候，他再想如何便没有机会了，所以他便想出了金蝉脱壳的法子，自作聪明的人往往都觉得别人傻，他也不想想这件事怎能做到密不透风？成亲王收到消息很正常，若是在知道后与袁书淳撕破脸，那便不用官家出手，他们自己就玩完了，别忘了袁天师身后还有个大长公主，所以成亲王才就坡下驴，借机除掉袁天师和大长公主，可见成亲王准备的差不多了。”
吴晨顿了一下又说：
“这案子若是一直是林怀安查，或者其他人，最简便的方法便是毁了老界山，连带着苏常一起，那样一来，很容易漏掉没有黑虫的铮鬼，他们若是散落民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官家急了会如何？”
“兴国各处的道观可有的忙了，举国上下或许随处可见道士。”高二说。
“这种事必定会被添油加醋的疯传，成亲王反倒不好有什么动作，这种乱可不是成亲王想要的，篡位已经不好解释了，再配上这种时机，他可就洗不干净了，可若是不动，万一被那些想要立功的道士发现什么可就不好喽，所以我认为让我去查案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一步步的，只是他们没想到我还能查到他们不想让我查到的事。”
“这也不对啊，咱们护送那些假兵器去合州，一路上也算是凶险，且路上也遇到了铮鬼，那时无人知道你能对付铮鬼，根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你还说司尊早便知道鬼魈帮用了家底，越是如此，越说明咱们押送的是假兵器。”高二说。
“是啊，陈忠怎会有前后眼，知道我能应付铮鬼？”吴晨笑呵呵的问。
宋固想了想答道：“因为陈忠知道老界山上有铮鬼，他想试试你行不行，若是你有本事应对，便可去老界山一趟，若是你没本事应对……”
“他知道我能应对，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生死与陈忠是绑在一起的，别说我死，他只要动了念头想杀我，必定会遭受一些惊吓或者病痛，这些他知道，可让我护送假兵器去合州，他却没有什么反应，说明我不会有事，当然，宋提刑说的也对，他需要验证我是否能对付铮鬼，这样才能推断出，我到了安平县会做到什么程度。”
堂中一下安静了，所有人的关注的重点在于‘生死绑在一处！’
“你，你是说若是处死了司尊，你也活不了？”高二声音发颤的问。
吴晨摆手道：“他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但他要是动了让我不好的念头，他就要自己遭罪了，尤其是杀念。”
宋固舒了一口气，说：“那今晚还用去义庄吗？”
“当然要去，我总要看看他这边是不是也有像袁天师那样的人。”
俞世安问：“现在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咱们是不是要审一审他？”
吴晨耸了耸肩说：“你们觉得他会说真话吗？”
宋固不解的问：“按理说他跟着官家已经是很好了，为何还要投靠成亲王？”
吴晨哼了一声说：“别管因为什么，在他心中成亲王肯定重要过官家，他既然做了，便知道后果，如今他是必死无疑，又怎会多说一句？”
高二欲言又止，吴晨说：“你别惦记那些酷刑，我不是陈忠……对了，宫里这些太监当初净身的时候，是不是都留着子孙根，想着等死了那日能葬在一处，也算是全乎了？”
吴晨这句话一出，躺在地上的陈忠动了动。
宋固和俞世安看到了，顾世明也看到了，这三人何等精明，顾世明忙说：“有这么个说法，要我看眼下最紧要的是将宫里他手下的人都看管起来，再命人找到他的子孙根，哎呀，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俞世安说：“他要是个普通老太监或许还真不好说，以他手中的权利，那个罐罐还不保护的像个宝贝一样？”
宋固说：“其实根本不用找，陈忠罪孽深重，死后想找个地方下葬，还将子孙根埋一起那是痴心妄想。”
顾世明点头说：“还是烧了的好，挫骨扬灰，即便他的人想挖坟将他的子孙根偷偷放进去，也是不能，这才解恨！”
陈忠挣扎着坐起来，怒视着顾世明。
吴晨只当没看到说：
“宫里自有刘进忠处理，陈忠手下那些人休想传出去什么消息，冰井务本来就在皇宫里面办差……当然，他的人不仅仅是这些太监，外面还会有，但是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吴晨说着，眼睛紧盯着陈忠。
陈忠一开始盯着顾世明，吴晨开口后，他慢慢转头看向吴晨，四目相对，吴晨越说脸上笑意越浓，等吴晨说完，陈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早该杀了你！”
第二百七十五张 悲凉（二更）
“你杀不了我，只能选择没有遇到我，就是那个雨夜，你没有带伤跑去我睡觉的院子，一旦你跑去了，后面的事便不可更改，你实在是太想要齐宣留下的宝藏了，所以你不会杀我，而后你又需要我做饵，吸引鬼魈帮的人，更是不会杀我，或许你心中想着我办差的时候有个万一，至少不是你命人杀的，你便可以逃过噩梦，逃过病痛，我刚刚说你保着成亲王，你自然是知道京都成亲王府中那位是假的，才敢就坡下驴，但是，只这一条便出卖了你。”
陈忠眯着眼看着吴晨，曾经他是居高临下的那个，如今他想起身都难，连日来跑肚拉稀，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然也可以趁人不备逃之夭夭，可眼下只能在众人的不屑的眼神中……坐着。
陈忠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身份的转变太快了，快的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甚至还想拿出司尊的派头，可这屋里这么多双眼睛，竟是没有一只残留一丝惧意，哪怕是高二和许大。
陈忠被愤怒冲昏了头，根本没有听清吴晨说了什么，可宋固是个好学生，一直认真的在听，这时忙问：“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出卖了他？”
“他想杀我的心！”吴晨笑呵呵的说。
宋固紧皱眉头，顾世明合拢了折扇指着吴晨气恼道：“就烦你这种自己明白，不管别人糊不糊涂的做派。”
吴晨笑得更欢快了，说：
“我也是说着说着自己明白了，突然一高兴，就忘了解释，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在安平县的时候，我所办的差事是不是要命的？等我们押送假兵器离开的时候，你追到城门口，不也是为了告诉我途中危险吗？之前我推断陈忠以自己身体作为信号，认定我能应对，这个不假，但是他的本心……他就是想让我死在半路。”
“你死在半路了，阳安县的案子谁来查？”高二问。
吴晨笑道：
“所以我才说，就这一条出卖了他，他是成亲王的人，但不是由衷拥护的，而是被迫的，你们说一个被迫叛变的人，成亲王会让他知道什么呢？一条会叫的狗罢了，看家护院倒是还可以，别的事，怕是轮不上他参与。”
陈忠的面色由惨白瞬间涨红，他冷哼了一声说：“你们想知道的，我都知道！”
吴晨摆了摆手说：
“李忆看中你的是官家看中你，听得懂吗？一旦官家不待见你了，你跟死了没区别，还不如死了呢，你说你一个专门搞特务工作的，怎会让别人给控制了呢？说出去我都替你丢脸，别的特务头子都是让人闻风丧胆，到你这，竟是留了尾巴给别人，你怎么好意思活着？”
陈忠原本涨红的脸，经过他几次深呼吸之后，面色又变作苍白了，他呵呵一笑说：“你想从我口中套话？异想天开！”
“真是老糊涂了！我放着牢房中那些刑具不用，我这么有爱心，跟你这儿唠嗑问话？只看这些年你手中多少条人命，真是活剐了你都不冤！来人啊，将他带去牢房密室，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他，也好让他死心，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将密室清理干净……”
“你说过你不会用！”陈忠嘶吼着。
“我还说过祝司尊长命百岁呢，这你也信？”吴晨站起身双眉一挑。
“你，你不是最善推断吗？你大可推断看看……”
“我推断那些刑具在你身上必定有用，你不是说我想知道的，你全知道吗？今晚我就陪你玩玩！”
“你今晚还要去义庄。”陈忠提醒道。
“不急，有你在，我去不去的都两可，问问你便知道你身边有没有袁天师那样的人，或者说是三清观中的道士被你忽悠的用了用，这都很简单，一会儿问问你便是了，我看那刑具颇有意思，连肉带骨都可削去，那过程必定十分刺激，最主要的是，你会很疼，很痛苦，很恐惧，但就是死不了，我觉着你研发的这个玩意很好，最终能用到你身上，也正应了那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来人，带去牢房！”
逻卒们不是不想听令，陈忠常年的淫威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消除的。
俞世安看了眼宋固，还没等宋固上前，顾世明先一步抓住陈忠的一只胳膊就要往外拖，俞世安赶紧上前拽起陈忠另一只胳膊。
拖到门口，二人干脆架起陈忠，陈忠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他想哀求，可看到不远处吴晨阴霾的脸，他哀求不出来。
很快陈忠便看到了顾右，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喊道：“快快将我救下！快救我！”
顾世明怕顾右真的出手，忙说：“他犯的可是谋逆的死罪，你莫要自毁前程。”
顾右站在那里没动，眼神哀伤的看着陈忠从他面前挣扎着过去，脑子里闪现小时候，严冬腊月，他光着上身扎着马步在院中受罚，藤条一下下打在他的后背，他吭都不能吭一声，哥哥跪在陈忠面前苦苦哀求，陈忠听烦了，便会一脚踹开顾左……
陈忠的叫喊声远了，吴晨走到顾右身侧说：
“我也不劝你，他养你们是想为己所用，那一碗粥一碗饭不该用性命偿还，再说，谁家养儿是为了要儿的命？顾左去请袁天师没有请到，陈忠早就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
顾右大惊。
“当然，袁天师未必知道陈忠和他是一伙的，我想说的是，顾左的罪名不过是陈忠做给官家看的罢了，你从安平县押送的那些东西，半路是不是被换过？”
吴晨没有看着顾右，而是注视着前方，表情很是淡然，像是已经知道了全貌。
“是，司尊说是为了迷惑鬼魈帮的人。”
吴晨点点头，说：“若是我没有出现，或者我查案的时候拖泥带水，你们兄弟两个这个时候都差不多了。”
吴晨说罢走向牢房。
顾右站在秋风中，觉得浑身都冷，他从未期许过司尊对他们兄弟有父子之情，但也没想过司尊会枉顾他们兄弟的性命。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套话（一）一更
密室的大门依旧躺在地上，陈忠被扔在门边上，他瘫坐在那里，眼神中满是惊慌。
吴晨又命人将袁天师和苏常也带来了，二人虚弱的躺在陈忠身侧。
吴晨背着手站在铁门上，其他几人分别站在密室各个角落，只是尽量远离刑具。
吴晨温和的说：
“我估摸着袁天师还不知道曾经跟陈忠也是同伙，所以把你们三个都叫过来，咱们开个案情分析会，也好让你们看看哪个是被耍的那个。”
袁书淳听出了吴晨话中的意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腹中饥饿，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苏常倒是没动。
“去端两碗粥来，我在这里，他们兴不起风浪。”
密室外有逻卒转身跑开。
“陈忠是成亲王的人。”吴晨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这次不仅袁书淳使出吃奶的力气瞪着眼睛坐了起来，惊讶的看向陈忠，苏常依旧躺在那里。
“别着急，我慢慢说，你们俩等着粥来了喝下去，或许便能用别的法子表达一下惊讶。”
顾世明歪着头看向吴晨，不耐烦的说：“这种地方你还不说的干脆些，该用刑用刑，还怕他们不招？”
吴晨笑呵呵的说：“你不懂，他们这些人需要精神和肉体双重摧残，只让他们疼一疼怎对得住那些因他们而死的人？再说，我不需要他们招什么。”
顾世明一脸不解的看向俞世安，意思是：你官大，你问问他什么意思？
俞世安严肃的道：“吴晨做事，你看着便是，不要插嘴，需要你做什么，你利落去做便可。”
“就这三个人，再加上一个女鬼，这个案子就算还没抓到成亲王，基本上也算是破了，袁天师跟女鬼接触的多，苏常跟成亲王接触的多，陈忠嘛，听令于成亲王……只是可惜了大长公主一家，本来是想坐享其成的，结局过于悲惨了。”
袁书淳原本已经摇摇欲坠，听到这里竟是挺住了没倒下，偏巧这时粥来了，袁书淳哆哆嗦嗦的捧着碗，很快一碗粥就进了肚，他喘了几口气，才虚弱的说道：“这事与大长公主并无牵扯，他们并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哦？大长公主家人帮你找山洞是以为你要在老界山上整出个景点？龙谷山别院中养了那么多人，大长公主以为你收留了难民，一养就是七年？别院下有暗道，你见龙谷山被封，调了一拨人去了暗道深处，这些人是你从大长公主府中买下来专门陪你在暗道中玩藏猫猫的？”
袁书淳张了张嘴，最终悲愤的说：“官家小时候曾被大长公主呵护，官家不能不念姑侄之情……”
“哦？大长公主谋反可以不念姑侄之情，官家查明之后反倒不能不念姑侄之情，你这个姑侄之情是单方面的，是吧？你们可以胡作非为，官家却不能依法处置？你想当皇帝想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醒醒吧，当初你敢应下，便该想到今日的结局。”
袁书淳还想要辩解，吴晨却看向坐起身，喝完粥舒了一口气的苏常。
“苏常，你跟着成亲王这么多年，将成亲王当做知己，可成亲王在知晓袁天师要将你作为诱饵时，选择了放弃你，你怎么想？”
苏常瞪大眼睛看着吴晨，问：“大头兄弟可有来？”
“你还惦记你那点幻术呢？他还不了你，即便能还你也没用，命都没了，要幻术干什么使？想死后继续为祸人间？你接触鬼魂这么多年，可有见过哪个鬼魂能从阳间带走什么？别说，还真能带走，带走仇恨和痛苦，你若是死后不老老实实的离开，我第一个就先将你送走，让你永世不得轮回！”
苏常眼神呆滞，却还是吓得缩了缩脖子，而后双目无神的问：“你可不可以将你能看到鬼魂的法术，说给我听听？”
“可以！”吴晨说的很认真：“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成亲王出卖了你，你作何感想？”
苏常歪着头想了想，说：“他想长生不老，我说他这是妄想，我想控制鬼魂，让他们以我为尊，他说我是痴念，结果是我赢了，他输了，这便够了。”
“你可没赢，你想的是练出阴兵，听你号令，结果不过是几只铮鬼罢了，不过后人或许能做到，只是不会有你的名字，人家虽然用了你的心得，却只会说是自己练出来的，与你……”
“我的心得？我的心得怎会让他们知晓？”
“你那几个好徒儿自然会记录下来。”
苏常缓缓地看向吴晨，双目无神的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死了，这世上便再无人能练出铮鬼了？我倒是有些不信。”
吴晨话音刚落，陈忠便要开口阻止苏常再回应，吴晨抬腿踢了一下，陈忠喷了一口血向后仰倒。
苏常吓了一跳，吴晨说：“这只老狗手下也有你这样的人，他觉得他能练出来。”
苏常摇了摇头，说：“我的心得，无人知晓，无人知晓。”
吴晨看向袁书淳问：
“听到了吗？你被成亲王耍了，你以为八个徒弟能给你带回来练铮鬼的法子，你才想出舍弃苏常，露出成亲王，还能抢到五色玉石的计谋，可惜啊，成亲王早就知道，所以，五色玉石你即便拿到了，最后也是成亲王的。”
吴晨说着指了指倒地的陈忠又说：
“他便是成亲王真正的亲信，可比你那女鬼强多了，你还得费劲心力与女鬼周旋，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银子藏在何处，我找到了，现下都在京都了，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袁书淳面色难看至极，他问：“你找到了？不可能！”
“你就差河底没找了……”
“可你打不过那四个怪物！我见过，你打不过！”
“打不过可以智取，你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呢？”
“法术！”苏常伸手拦了一下，迷茫的看着吴晨问：“你还没告诉我，你能见鬼魂的法术……”
“天意！懂吗？老天爷让我看到，我便能看到，不要跟命运抗争，没用！你看不到便是看不到，等你真的能看到的时候，也该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套话（二）二更
苏常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古书中有记载……”
“古书中还有神仙呢，各个能飞，遍地都是怪物，你这人让我说你什么好？世间万物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灵性，大家互不打扰，你偏要逆天而行，你有功夫研究鬼魂，还不如研究一下如何让死人活了，虽说也逆天，但也算逆的豪迈！不对，这要是让恶人死而复生，可不是件好事……”
“你能不能问点正事？”顾世明有点急了。
“能，能！”吴晨笑呵呵的说：“你先将陈忠弄醒了。”
“不会被你一脚踹死了吧？”俞世安走过去蹲下来，将陈忠扶起，拍了拍脸。
“他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脚都没碰到……”
宋固打断顾世明说：“真说碰到了，那便真的必死无疑了。”
俞世安狠狠地几下抽打，陈忠悠悠的醒了过来。
“拿碗水给他喝。”吴晨说了一句，而后紧盯着陈忠，见陈忠看向自己，吴晨说：“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你知道我的本事，错手伤了你性命可就不好了，万一你能等到成亲王来救你呢？不过袁天师怕是没有什么盼头了。”
吴晨又看向袁书淳说：
“你要是不自作聪明，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当然，最终你也一定输，如果成亲王没有陈忠，你或许能有五成机会，但成亲王有这个阉人帮他，你基本上是个死。”
袁书淳扭头看向陈忠，冷哼了一声，嘲讽道：
“我是没想到你这支阉狗会背叛官家，你家祖坟我记得在清河县，你没脸回去祭祖，早些年我还替你回去看过，你一直不让自家侄孙来京都，怕他们给你惹麻烦？如今看来，他们都在成亲王手中了吧？你安排了不少人在老家看护家人，怎地也会着了成亲王的道？”
陈忠闭上眼，调整着呼吸，说：“长点脑子，别被他套去话！”
吴晨笑呵呵的说：“你们只是我案板上鱼肉，我想知道什么还用套话？”
而后又看向袁书淳继续挑拨道：
“别看他是个阉人，但几十年仗着权势撑腰，何曾将旁人放在眼中？即便眼下成了阶下囚，他也觉得成亲王会救他，他还有来日……我劝过他，一旦失去官家的信任，成亲王只当他是个屁，放了就放了，死不死的跟人家没关系，可他不听，被我伤成这样，还是牛哄哄的，他说你没脑子，也是，你在得意自己一箭三雕的时候，他在偷笑你愚蠢至极，他怕别人查不明白老界山，特意将我调去，你想借官家的手查成亲王的时候，陈忠正用我查你。”
袁书淳虚弱的上半身晃了晃，吴晨说：“再来一碗粥。”
袁书淳忙说：“可否来碗面？”
吴晨呵呵一笑说：“粥是给苏常的，你想多了。”
陈忠哼了一声：“你半天没说一句他想听的，还想，还想吃面？做梦去吧。”
吴晨摆手道：“你听不出来，不代表人家没说，说了多少次了，你要不是仗着官家信任，又将属下都弄成傻子，怎会显出你来？”
袁书淳忙说：“你给我碗面，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你说现在我还需要你说什么？你又能知道什么？”吴晨问。
“我知道成亲王在哪！”
陈忠立刻怒视袁书淳。
苏常这时候问了句：“我那碗粥怎还不来？”
吴晨笑着指了指苏常说：“你们看，还是一个疯子活的最明白！你能知道成亲王在哪？一个疯子都不信！”
陈忠又冷哼了一声。
吴晨眼一瞪：“你哼什么？你也不知道成亲王在哪，所以，我要是动刑，你也只能生生受着！”
陈忠又闭上了眼睛。
袁书淳忙说：“就算是狡兔三窟，至少你们能多知道一处他可能藏身的位置。”
“这话不假，但别院附近那处，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还能说出哪处？”
陈忠猛地睁开眼睛，吴晨笑了笑说：
“你是不是有点吃惊？在别院中，我与官家不仅找到了金银，还知道了他们到别院之前住在何处，可这些你并不知情，有没有可能，在别院的时候官家便已经开始疑心你了，要不然，平姑怎会被官家接进宫？”
陈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委屈，被吴晨捕捉到，吴晨皱了皱眉说：
“成亲王在得知袁天师一石三鸟的计划后，应是与你商量过如何应对，这事儿他只能与你商量，因为一旦案发，这案子必然是探事司去查。”
吴晨示意密室外的逻卒搬把椅子来，而后继续说道：
“这事儿有两种处理方法，一是在袁天师没有动手之前，将袁天师杀了，便没有后面的事，苏常本就是成亲王的人，貌似什么都不耽误，但是，还有个大长公主在，这些年这位老太太可没少跟着袁天师忙乎，只杀袁天师不够，可杀了大长公主及其子，必然会惊动官家，哪怕是做成身染恶疾也一样，所以你给成亲王献策，就坡下驴。”
陈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袁书淳却着急的说：“你们只知道桃花谷没用，成亲王不仅与京都外的三清观常有往来，与云鹤山上的云鹤观关系也匪浅……”
吴晨只当没听到，仍是看着陈忠继续说道：
“就坡下驴的好处是，成亲王不怕查，京都内那位假的，只凭你陈忠便能拖住一段时间，苏常说，他会知道龙谷山，是因为成亲王有一次书信中提及此处，我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想，他一个疯的，能记住龙谷山，想来这封信苏常刚收到不久。”
苏常却问道：“粥呢？我的粥呢？”
“成亲王成心露出龙谷山应该也是你的意见吧？不管我能不能查明老界山，你和成亲王都是赢家，至少在你们看来是，我若是对付不了苏常，查不明白，自然也就查不到成亲王，我若是能将苏常抓了，便能知道龙谷山，如此一来，官家势必会封了龙谷山，可我有一事不明，八个徒弟带的铮鬼若是被我送走了，成亲王手中便再无一个铮鬼，阴兵从何而来？没有阴兵，没有血尸鸟的羽毛做军装，你们凭何造反？”
第二百七十八章 狗咬狗（一更）
陈忠呵呵狞笑着问：“也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吴晨呵呵一笑说：
“那当然，比如官家对你这么信任，凡是朝中重大事件都要你去办，你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成亲王要挟，你也理应禀明官家，官家还能不替你考虑？你说你一个不健全的人，差不多就得了，你还想要什么？”
陈忠瞬间面色铁青，紧紧抿着嘴没有回答。
袁书淳忙说：“给我来碗面，我告诉你他为何……”
“你知道个屁！”陈忠急了。
“你与成亲王可不是这两年才有牵扯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官家曾在登基之后便允诺你将你侄子过继到你名下，还可以在皇城司安排个职位，但你不肯，说侄子们都是粗鄙之人，只知务农，不知办差，来了也是让人笑话，又怕他们别的没学会，学会了仗势欺人，便更加麻烦了，官家还曾跟我赞许你，说你一心为公，忠心的很！”
袁书淳哼了一声又说：
“你让我去看过你家祖坟，说实话我实在不愿走那一趟，若不是看你在朝中颇有权势，我岂会为你这种阉人看坟？！”
袁书淳说着说着，把自己气得够呛，连着喘了几口粗气才又说：
“我看到的是你命族人新迁的坟，新坟的风水看似极佳……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我说你家祖坟可护子孙官运亨通，你当时笑了笑，还说但愿后世子孙能有会读书的，为你们陈家光耀门楣……”
“你骗了我？！”陈忠像是怒急了。
袁书淳哈哈一笑说：“我没骗你，只是少说了半句而已。”
吴晨坐到逻卒搬来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逻卒还搬来几把椅子放在密室中，俞世安和顾世明赶紧坐下。
陈忠这时候可顾不得别人在做什么，他朝袁书淳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探着身子焦急的问：“后半句是什么？”
“你找的人怕是跟你有仇的，也是，你这样的跟谁没仇呢？想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你早点问我啊，早点问，或许你便不会走上这条会断了陈家香火的路。”
“你，你胡说！祖坟风水可保我陈家子孙官运亨通，这可是你说过的……”
“是啊，你这还不叫官运亨通？只你这一代罢了，后面嘛，没有后面了，哈哈哈哈，我当时还想，若是有一日我登基称帝了，你们家族还真就是没有后面了……哎呀！”
陈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扑到袁书淳的身上，张嘴便咬住了袁书淳的耳朵，袁书淳躲避的不及时，但好在陈忠所有力气都用在扑过来，袁书淳挣扎几下便将陈忠推到了一边，只是耳朵还是被咬破了。
吴晨呵呵一笑说：“狗咬狗，比看戏过瘾。”
陈忠扭头看向吴晨，眼神极为凶狠。
“看什么看？你还能扑过来咬我？”吴晨眼睛一瞪：“你说你有没有脑子？他说的话能全信吗？他要是看得准，现在能是这般模样？”
陈忠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
“当然，给你看的或许真的很准，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们陈家上下这次怎么才能不被灭族。”
陈忠瘫软的倒在地上。
袁书淳捂着耳朵恶狠狠的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成亲王打的什么主意，我与他这些年可不是白相处的，你们想着将我卖出去，龙谷山被封了，我被抓了，铮鬼都没了，你们再想办法将苏常救出去，有你在，这事儿自然不是问题，只要苏常在你们手中，成亲王后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比我只有那八个人强多了，你们……”
吴晨猛地站起身，看向高二说：“劳烦二哥去我家中将大头哥带来。”
高二也不问缘由，即刻出了密室。
宋固紧皱双眉看向苏常。
陈忠慢慢挣扎着坐起身，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后，阴恻恻的看着袁书淳问：“不管怎么说，我和苏常还有个盼头，你呢？”
“盼头？”吴晨沉着脸看着陈忠说：“隔壁那间密室，你要不要试试？就让袁天师施刑，看看你的盼头在哪？”
袁书淳不知道隔壁是个什么去处，陈忠可清楚的很，他惊惧的看着吴晨问：“你，你想公报私仇？”
“不可以吗？”吴晨耸了耸肩。
“陛下并没说此刻便要了我的性命，你还有，还有很多事没有想明白。”
“取你性命不用陛下发话，至于没想明白的事……想不明白又如何？来人，将嫌犯陈忠带去隔壁，上好刑具，等着用刑！”吴晨高喊道。
哪里用逻卒上前，俞世安和顾世明利落的站起身，架起陈忠便出去了。
陈忠毫无反抗的力气，只能气急败坏的喊道：“我要见官家，我要见官家！吴晨，你公报私仇，官家不会放过你……”
袁书淳瞪大眼睛看着吴晨，吴晨却是看向苏常。
苏常垂着头坐在那里发呆。
袁书淳试探的问道：“你，你刚才说，让我行刑？”
吴晨眼神依旧停留在苏常身上，说：“来人，将袁天师带去隔壁，等我到了，便开始行刑。”
两名逻卒进来架起袁书淳便要走，袁书淳忙说：“给我吃碗面，要不我没力气啊。”
“现在只想要碗面，不想要江山了？”吴晨扭头嘲讽的看向袁书淳问。
袁书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逻卒拖走了。
宋固和许大走到吴晨身边，宋固犹豫了一下，指着苏常低声问：“你觉得……他是假的？”
许大说：“不能够吧？”
宋固说：“从你将他拎回来，他身边便没离开过人……”
“不是咱们押送他离京的，俞副使调兵押送苏常，不知道半路陈忠有没有机会换人？”吴晨问。
宋固皱眉看了看吴晨，又与许大相互对视了一眼，许大低声说：
“司尊若是想私自换人，确实能做到，但，但咱们都见过他，袁天师也见过他，怎会看不出真假？”
吴晨说：“若是陈忠要做这件事，必然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你可记得刚才这个苏常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