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漫道濡虫2
我闻言,皱眉看了看我用临虚剑指射落的那几具尸体的位置,他们被我从尸体的小腿处射落,他们的衣服都已经在这潮湿的环境之中保存了的成百上千年,腐坏得非常严重,这一指,直接是断了衣服和腿骨的,方形的甬道上面,还挂着好几双断了的脚。
有几只里面有弥漫着恶心的濡虫蠕动、悬挂着,只有那雪族人的脚是风干的足骨。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干尸都不是炼尸行尸之类的,没有多大的攻击性,唯一不知的便是这漫道的濡虫。
我努力回忆着《六壬玄黄典》上异虫篇的虫子,实在想不起有什么怪异的虫子像这般濡虫一般,会寄居在尸体里面。从外形上看,它们身上乃是棕色和灰色相间的条纹,可以确定的是它们不是蛆虫。
蚓螈和蛊香加在一起会让人死亡,并变成行尸,具有一定的攻击性,这是一种简单的炼尸法子,就像我们在孝王陵的时候,孝王陵的入口,可以说便是一个简单的炼尸潭,目的就是为了让来盗墓的人,变成炼尸,继续保护进口大青铜门。
望月山孝王陵乃是孝王和巫族女王青流苏的合葬之墓,在他们那个时代,要铸造如此浩大的青铜做墓,是个谜!在这雪岭上钵罗王的墓里,一朵冰寒婆罗花也是个谜,前者还能是万千将士一同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这雪岭山,雪封的山体之中,有这么一朵冰花,却是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不得不喟叹这世间,我们不知道的神奇还多不胜数。
李九义在一侧扶着胡力,见了这般景象,皱眉道:“难道我们要从这里出去吗?这头顶上全都是虫子,我......”魏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他‘不想’两个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们站在倒站有濡虫尸体的甬道边沿,离我们脚边丈许,便是那看上去湿漉漉的地面,真难想象在这冰天雪地的覆盖的山岭子底下,还有这么让人恶心的景象出现。
后面乃是冰宫,前面才是出路,道路不分叉,仅此一条而已,从位置上讲,我们这一次要出去,也只能走这边的甬道,因为雪岭东侧乃是绝壁,只有这一面的岭子才是倾斜向下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出去,必须经过这些挂着尸体的甬道。甬道高度也就丈许,我们要过去,想要不触碰到上面的尸体,还得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
我心存戒备,缓缓的走到了那潮湿甬道的边沿,迈出几步,想要近距离的看看上面倒挂的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人用铁钉将他们的脚部全部钉在天顶上?
没走出一丈的距离,我的脚便动不了了。
我使劲儿提脚,越拉越紧,终于拉不开步子,彻底不能动了。
“将军,你怎么了?”骆驼好奇问道,说着便要跟上来。
我回抬手一挥,回头叫道:“别动,别走过来!”
骆驼闻言,站在了潮湿的甬道外侧,疑惑道:“将军,你是踩到了什么机阔了吗?”
我回道:“不是,是这甬道里潮湿的地面有问题,这些潮湿不是水,而是这上面虫子分泌的粘液!”
暗夜跟了上来,问道:“怎么了,李兄,这地上的潮湿有问题?”
我点了点头,“这地上湿润的液体似乎比松汁液更加粘性大,我的皮靴子被黏住了,现在连脚都脱不开。”
我这时候依旧是站定的姿势,双脚一前一后,动弹不得,微微弯着腰,尽量不让上面垂下来的尸体触碰到我,我再次试探性的使劲儿,还是挪不开步子。
原来这甬道的诡异之处,就在这甬道内潮湿的墙面地面上了,我看了看刚刚被我射下来的几具尸体的脚部和甬道顶连接的地方,没有钉子之类的东西做支撑,他们依旧倒站在了上面,脚下的黏液便是问题症结的所在。
看上去潮湿的地上的不是水,这甬道也不潮湿,而是那些濡虫分泌的黏液布满了甬道,看上去湿漉漉的是水而已,其实并不是水。
“这些尸体是被人粘在天顶上饲养这些濡虫的,这些濡虫分泌的黏液具有强大的粘性,一旦碰到,便扯不开了。”我对着走上来想要帮忙的几人解释道,“你们别踩进来,我这就脱了鞋子。”
李长庚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在有黏液的地面上戳了几下,那黏液和匕首尖接触之后,便粘住了匕首,李长庚再想要提起匕首来,已经提不动了,他右手握住匕首手柄,使劲儿想要拉扯匕首起来,在几个呼吸之
后,已经完全没有可能,这地面上的黏液越是拉扯越是粘得紧了。
他皱眉道:“果真是如此。”
我小心翼翼的弯下腰,生怕自己跌倒,要是一摔跤,再被这地上的黏液粘住身子,黏液浸润进了衣服,只怕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和上面倒站着的人一般,成了养虫子的尸体了。
“将军!!小心!”柳璃黛眉微蹙,站在边沿提醒我道。
我没有回答她,只弯着腰,动作轻缓的开始解开自己鞋上的带子。
好在我们上山的时候,都穿的是雪地行走的兽皮长靴,防水效果极佳,这些黏液才没有浸润到我的鞋子里面,若是粘住了我的脚底皮肉,只怕要用匕首活剐我脚下的皮才能脱得了身了。
我贸然走进了这甬道,现在想想有些后怕,这时候的我,却又不能着急,只能慢条斯理的解鞋带,然后跃回丈许之外,干燥的地面上。
我先解开左脚,然后解开右脚,小心的从靴子里面抽出脚来,身后的众人都退开几步,安静的看着我动作,不再有人言语,生怕惊扰了我。
踮起脚尖,避免接触到地面上的黏液,我使出六成力道,倾斜着身子,纵身一跃,如箭一般射了出去,又不能撞上上面的尸体,我能活动的上下距离便只有了五尺左右,好在我武功不低,这一点还难不倒我。
我穿着裹布的双脚稳稳落在了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没有厚毛裹着的靴子,这甬道里面的冷意瞬间袭来,我急忙运功用真气护住脚下,避免冻伤。
骆驼和暗夜将我扶了起来,骆驼伸手便要解开自己的鞋子,要脱下来给我。
军中向来如此,他们的意识里已经形成了不论如何都要先护住将领的规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骆驼,不用了,这点寒冷,我还经受得住。”
“是,将军。”骆驼系好鞋带子,又站了起来,像我们这种沙场上下来的汉子,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我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军令。
连贵几人作为我们的路引,到了这里,活下来的便只有那年轻的丁田了,丁田死了叔叔和兄弟,加上恐惧,在一侧没有多余的言语,失魂落魄的,跟在队伍的后面,其他人围了过来,他也跟着。
这条甬道里面全都是倒挂的尸体,还有潮湿的黏液,看上去只是一个陈旧的地窖一般,实则凶险之至。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刚刚差点就被粘在了甬道里面出不来,这时候,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暗夜道:“李兄,不如我们回去看看另外一条冰甬道如何?或许那边没有这恶心的虫子。”
我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大家先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几个轻功好的,跑得也快些,先回去看看。”
第七十三章 漫道濡虫3
“影儿、暗夜兄,我们走。其他人先在这里呆着,等我们去查探一下,回来再做打算。”我对着众人吩咐道。
柳璃闻言,指了指我的脚,皱眉道:“这几里路是岩石层,不是很寒冷,但是到了那冰宫周围的冰甬道,会冷得紧,将军,你还是穿一双鞋去吧。”
我听了柳璃的话,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上,又看了看骆驼。
骆驼会意,饶有意味的笑了笑,将脚下的鞋子又脱了下来,递给了我。
我老脸一红,接过,穿上,和暗夜,影儿快步去了,躲了这一时的尴尬,我当时也是怕骆驼冻着,也没有想过后面的事情。
闲话休提,且说我们被困在这暗黑的山体之内,每一种资源都要省着用,防备着万一真的出不去,留着一点火种,能坚持一段时间便是一段时间,他们在黑暗之中灭了火折子等我们,我们拿着夜明珠往回走。
我们三人的脚力都不低,加上甬道只有一条,走起来,不用考虑方向的问题,只管往回走便是。
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回到了有极寒婆罗冰花的冰宫,转而再次向东侧的那道冰甬道赶路,顺着甬道下去,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又是一条死路,这边的甬道没有那边下得深,距离也没有那边长,但是构造却一如那边。
潮湿的甬道,地上粘着无数养会分泌强粘度的死尸,过不去的。
“看来是白跑了。”暗夜皱眉道。
影儿在一侧道:“两道甬道,都是这种构建,看上去都是死路。”
他们两人都是不是急躁的人,虽然都是死路,都安静的看着甬道。
“既然避无可避,我们便想法子过了那粘满尸体的甬道便是。”暗夜皱眉嘀咕道。
我看他一脸淡然,好奇道:“难道暗夜兄已经想到了办法?”
暗夜皱眉道:“那到没有,不过你看他们身上都是有衣服的,我们不妨用剑将之戳下来当做垫脚石?”
我摇了摇头,“这些尸体里面都是濡虫,只怕戳下来,会是满地的濡虫,掉在地上的衣物也不是很吸水,踩上去濡虫也遍地都是,再者那些尸体上的布匹年代久远,只怕一踩便会烂成几段,这个法子可不行。”
影儿回道:“既然暂时想不到办法,我们不如先回去,和他们汇合,大家再一起想想办法。”
我二人点头同意。
路过有婆罗花的冰宫的时候,影儿想起了骆驼的脚上没有鞋子,在我一侧说道:“将军,鞋子。”
我闻言,看向她指着的地方,地上是连岭和连贵父子的散落了一地的冰尸,四分五裂的,连袍子都直接冻裂成了几段,看上去颇为血腥恐怖。
地上两双鞋子,里面还裹着断了冻成了冰坨子的脚,我走过去,伸手想要将之脱下来,哪知一股极大的寒意传来,冷得我急忙缩回手来。
“不行,太冷了,只怕这靴子也因为那寒冷,已经不能穿了,可能强行撕下来也会直接撕坏掉。”我摇了摇头。
影儿想了想,回道:“将军,上面的地宫里面还有鞋子,这里上去也不远,我们不妨去剐那东夷人脚上的靴子。”
我点了点头,三人一道上了第一层的地宫,从第一层冰宫的北侧那道石门走了出去,地宫中间,被我杀死的那个吃了同伴尸体的那个东夷人的尸体尚且温热,我利索的拔了他脚上的雪地皮靴子,带上,准备回去给骆驼。
暗夜却想到了什么,指了指东面的地宫,道:“不如,我们去看看那双翼六足的怪龙尸体。”
我皱眉道:“为何?”
暗夜道:“我们迟早都要想法子出去,那潮湿的甬道里,全都是极强粘性的黏液,那怪龙身体巨大,我想它身上的鳞甲可能对我们有用。”
我和影儿闻言,同时眼前一亮。
“好主意。”我喜道,“走,我们赶紧去看看。”
暗夜的意思很明显,那怪龙身上的鳞甲成千上万片,每一片都有脸盘子那么大,足以能容纳一个人的脚掌。坚硬如铁的鳞甲,要是用来铺在地面上,刚好可以防止地上的黏液浸润道鞋上,我们便不会被粘住。
我们急忙起身赶往东面的地宫之中。
“将军,小心一点好,我担心那家伙没死透。”影儿在一侧提醒道。
我点了点头,手上真气暗运,将夜明珠交给影儿拿着,暗夜手中的剑虽然是断了剑,却依旧拔了出来,和我走在前面,影儿在后面替我们照明。
东边的冰宫比其他两个地宫大了不少,全是那怪龙啃食冰层里面的冻尸和冰块造成的,中间的地坛也已经升起了十丈左右的高度,白玉钵罗树高高在上,我们绕着地坛向着那双翼六足怪龙的尸体赶了过去。
那尸体眼睛里面流出了大量蓝色的血液,在这冰冷的环境之中,已经开始有了结冰的迹象,担心是多余的,它已经死透了。
巨大的身躯匍匐在地上,像是这冰宫里面修建的一个石块垒砌而成茅屋般。
暗夜用手中剑乃是魏成给他买的一般的长剑,不像柳璃两面三尖刀、季无虚的寂灭剑、影儿的玄铁弩、骆驼的玄铁伞,都是上好的材料铸造,用久了也很趁手,不会轻易丢弃,尤其是季无虚,大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架势。
暗夜的剑都是随意用的,平时出门也不会配剑,看上去,他这人活的比较随意,洒脱。
此刻他拔出了他手上的断剑,想要在地上的怪龙尸体脖子上剐下一块坚硬的鳞甲来,他下手的位置乃是我用临虚剑指将之射裂开的一处,他运了几分力道,从伤口处用力插了下去,然后使劲儿摩挲了几下,鳞甲有松动的迹象,但是要拔出来还是得费很大的力气。
我和影儿上前帮忙,又敲又打的,耗费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剐下一块拇指厚,脸盘子那么大的鳞甲下来。
“好家伙,这厚度,这坚硬程度,只怕比铁还好。”暗夜掂量了几下,继续道:“嘿,还没有铁重,用来铺地,真的可以。”
我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确实可行。
“只是这敲下来一块的时间也太久了些。”我皱眉道。
“至少是一个出那甬道的办法。”暗夜在一侧摊手道。
我皱眉,想了想,也别无他法,“那便动手剐吧,影儿你拿着夜明珠去将底下的其他人全部带上来,我们人多,剐鳞片剐起来也快些,这怪龙身上的鳞甲多,只要开了头,顺着鳞甲剐,应该还是很快的。”
影儿闻言,回道:“是,将军,你们小心,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影儿结果我手中的鞋子,带着下去了。
我和暗夜找了墙角一堆被那东夷人吃了的同伴的衣物,堆在了怪龙一侧,用火折子点了,烧成了一堆篝火,我二人开始慢慢剐那龙身上的鳞甲。
我们动手的位置乃是怪龙的脖子处,暗夜已经剐下来了一块鳞甲,我们准备再顺着那剐下来的伤口处继续剐其他的鳞片。
龙鳞如鱼鳞,只要顺着起甲,将之拔出来,还是耗费不了多久的时间,剐起来也会越来越顺手。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他们也再次回了上来,我们所有人都开始剐这条怪龙身上的鳞甲。
丁田是时常随着其他人一起上山狩猎的路引,对着鳞甲的动物去甲都有经验,他一上来,虽然悲伤未止,但想到要出去,还是打起精神,指导我们要从龙尾出甲处开始剐,那样便是顺着鳞甲去片,会快些,我们如法操作,果然如此。
胡力的手臂在我们屠龙的时候,骨折了,不便动作,便在一边拿着靠着火,拿着看管着夜明珠替我们照明。
足足十几个时辰的剐鳞工作,我们中间休息了三次,总算将那怪龙身上三分之二的鳞片刮了下来,堆砌成了一堆小山。
“大家都休息一下,应该够我们用了,不用再剐了。”我对着众人喊道。
我们轮流睡觉休息,然后打包鳞片,每个人可以背几十块,能者多带,用鳞片当做下去铺地的地砖这样就不怕被地上的黏液粘住了。
休息的时候,我看了看一身蓝血淋漓的怪龙,为了求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只得心里替它默哀了。它的血液有的地方也已经冻结成了冰块,我想起了那甬道地上潮湿的黏液,早该想到,这么寒冷的环境下,若是水,早已是冰了,又怎么会是滑不溜丢的液体?
众人都是裹着厚厚的雪装,等休息够了,便一人背一些鳞甲,我们准备过那头顶挂满了尸体的濡虫甬道了。
时间在我们铺鳞片渡过那甬道的时候,慢慢流逝着,足足十几公里的路程,我们来来回回的搬运怪龙的鳞甲,用作地砖,铺在黏液的地面上,等它粘牢固,然后继续行走,估摸着已经过了好几天的时间。
当我们最后一步跨出那布满了濡虫的黏液甬道的时候,大家都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这约莫十天的时间,我们都在无休止的重复着剐鳞甲铺地的事情,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干燥的岩石墙壁,前面依旧是一道幽深的甬道,黑暗而无尽头,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只是没有了濡虫和有极大粘性的黏液困扰了。
李道长估算着路途,我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在那布满了桦树针叶松熊巢附近的地底下,前面的路途就是希望,没谁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第七十四章 遗迹生路1
佝肩偻背的过了这段挂满了濡虫尸体的甬道,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尤其是手臂骨折了的胡力,到后面差点没扛过去,全由我和暗夜两人一前以后的扶持,最后才没有放弃,安然的到了濡虫甬道的出口处。
落地之后,大家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伸直了腰,双手插在腰间,揉着已经弯得肌肉酸痛的腰部,打着哈欠,喊着劳累。
上山的时候,一行一共十六人,空桦镇的五个路引,半道回去了钱二爷和钱梗,在墓里的时候,又死了连岭和连贵父子,路引一队,就只剩下了还活在惊吓当中的丁田。蓝凝被雪族的带走,说是族长的女儿,生死
未卜,我们一行所幸都还健在,现在在这里的合计十一人,依次有我、慕影、暗夜、柳璃、骆驼、季无虚、李长庚、魏成、李九义、胡力、丁田。
我们行囊之中的酒水和干粮也已经快消耗到了晚期,最多还能供我们所有人吃上两顿,不是饱饭,而是简单的充饥,要是再在这甬道里面困上两日,我们都得挨饿了。
为了加快出去的速度,我们尽量缩短休息的时间。
“大家喝口酒暖暖身子,提提神,别休息了,我们的食物坚持不了多久了,既然已经过了那恶心危险的甬道,不如一鼓作气继续赶路,等咱们出了这鬼地方,再回去找个酒馆好好休息休息。”李道长扬起手中的酒袋子,喝了一口递给了我,我接过,喝了一口,依次轮换。
大家在我们的带领之下,继续向着前路赶路,这时候想来,也亏得杀了那条巨大的双翼六足怪龙了,它的鳞甲让我们顺利出了那布满粘性的黏液挂尸甬道。
又走了两里左右的路程,眼前出现了两个出口。
暗夜在这一侧问道:“李兄,我们该走那边?”
我想起了在婆罗冰花所在冰宫的时候,用六壬引生诀感受的那道气息,正是我们眼前偏北的那一道甬道里面传来的,这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再运功感受了一下,气息浓烈了许多。
我指了指那条甬道,“出去的路应该往那边走。”
我们从山里一直下行,到了这里,眼前是分开的两条甬道,两条甬道之间,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面有具周时袍服裹着的枯骨,头骨已经掉落在了地上,石碑之上灰尘蛛网挂着,他的手骨还我这石碑的边沿,看样子此人死的的时候应该是抱着石碑死的。
骆驼用手中的玄铁伞薅开他的枯骨,看到碑上刻有那‘荒古’二字,右下角却又用西周文字雕刻了一段话。
“钵罗王陵界碑,千机玲珑盒有缘人请往东夷千岛愁海,恩师六徒管英留字。”枯骨的右手里面还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刻刀。
“将军,看着文字,还没有刻完,最后那个‘字’只写了一半,难道这尸体便是那管英的......”骆驼在一侧嘀咕道。
我回道:“看样子是了,东夷千岛愁海?难道便是那最后一个位眼的所在地?七色玉蝉,也只有黄色玉蝉未现,等我出去之后,便赶往东夷吧。”
我领着众人向着右边那道甬道继续往前走,所有人跟在后面。
甬道渐渐变得宽阔了起来,越到后面,越是构建简陋,不再是雕刻的岩石方形甬道,而是粗糙的开凿出来的山洞,岩石壁上也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了。
有好些地方有东西闪烁,凑近了看,是金色砂砾裹着岩石壁。
“是金子!”李九义凑近了,伸手摸了一下那在夜明珠光照耀之下,闪烁的粒子,“可惜太小了,只是砂砾,不然我们可就发财了。”
魏成瞅了瞅他,骂道:“一身黑不拉几的狼狈样子,还他娘想着金子,你是没见着连岭连老爷子怎么死的吧?没我的命令,不准随意在岩洞壁上乱抠,我们顶上可是厚重的积雪,指不定你一不小心一抠,又是一场雪蹦,直接将这洞道压塌了,埋了我们这群人,想活着出去,就给我安分点。”
李九义悻悻的回了一句:“是,魏统。”
甬道变宽,渐渐的有十几丈高了,我们脚下的路也是变成了宽阔的乱石岩道,更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里了。
我们在这洞穴里面赶路,岩壁上偶尔有金子闪烁着着光芒,不过我们一身狼狈,身上散发着穿过那濡虫黏液甬道感染的臭味,装束颓丧,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心思去欣赏这满洞的金色辉煌。
越往外走,路上的枯骨残戟越多,有的士兵的枯骨不是白色,而是乌黑色,有的成堆,有的丢散、有的岩石上面还有一种熟悉的蚕壳子,有的地方还有死透了的蝴蝶。
“这是什么蝴蝶,怎么是白色的,竟然连一点斑点都没有。”柳璃指了指地上一只风干的蝴蝶尸体,拳头大小。
我闻言看了过去,急忙拉着柳璃退了几步,皱眉道:“是蚀骨蝶,大家小心!!!”
蚀骨蝶乃是蚀骨蚕的成虫,在腾格里大沙漠里,天洛国的时候,可没少见着这玩意儿,凉州时候,灭村的那段,父亲为了救自己孩子,因为感染了蚀骨蚕毒,迟迟没有被蚀骨毒的毒性消磨失去理智的那一幕,我记忆犹新,全都是因为这种毒虫。
这里有蚀骨蝶的尸体出现,不可否认,这里面很可能有蚀骨蚕的毒行尸存在。
他们在我一声呼喊之后,瞬间站在了一堆,背靠着背。
“大家别去触碰那蝴蝶的尸体,尽量避开地上黑色骨头堆砌的尸体堆,我想这里的尸体应该是中过蚀骨蚕毒的。”李长庚在我的一侧说道,“管英的大哥乃是养尸奇人,只怕这管英也将这墓道用蚀骨蚕毒行尸保护着,都注意一点,担心还有活的行尸。”
我记得李道长说过:‘管英和李昆两个师兄弟乃是拜入姜远宁门下的亲兄弟,李昆为长,曾携带暗红色的玉蝉入颛顼帝墓,其人也是养尸的高手,蚀骨蚕养尸之法,当奉之为祖师。
这天下的用死人养成的活尸,属蚀骨蚕毒变异的活得最短,只数十年之久,但是其毒性蔓延的范围最广,能用活人养活尸。
蚰蜒、尸鲎、蚓螈、南疆蛊毒一类,我都不是很熟悉,但是那些东西养出来的活尸,能活成百上千年,当初在梵净山南梵佛墓的时候,那守墓僧便是此一类。
管英和他乃是亲兄弟,恐怕都会用蚀骨蚕养尸,其养尸之术,应该是极为厉害的,下去之后,当十分小心才是。’而这里发现了蚀骨蝶的蝴蝶尸体,说明这里曾经有人养过尸,此时虽然距周已经数百上千年,这里的行尸也该死绝了,但是不排除还有蚀骨蚕蛹的存在,毕竟蚀骨蚕蛹是可以在极寒的情况下,存在很久的。
“蚀骨蚕养的毒尸不会存活很久,我想这里面的堆砌的尸骨应该便是当初的行尸的尸骨,这些行尸没有食物,蚀骨蚕毒也维持不了他们的存活,所以才会死绝了,成了一堆堆的干尸枯骨,骨头也因为蚀骨蚕毒才变得成黑色的,这岩石上偶尔有死了的蚀骨蝶,我想也可能是封闭太久,被饿死在了这山洞里面。”李长庚对着众人解释,毕竟他在凉州也用休屠王的墓养过一段时间的蚀骨蚕的行尸,对此最为熟悉不过了,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大家拿好武器,理论上这洞里应该不会有活尸了,我们小心的继续往前走。”李长庚继续道。
我们闻言,都从身边拔出了自己的武器,站成三列,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的继续赶路。
又走出了几里的路程,周围的尸骨还有蚀骨蝶的尸体也渐渐多了起来,却始终没有见着活尸,算是一种变相的幸运。
“没路了!!”骆驼指了指前面倾塌的乱石堆,用玄铁伞薅开了挡着我们前行的一堆枯骨。
眼前是一处塌方,岩洞里面的塌方,乱石滚滚垒砌,眼前俨然如雪蹦导致山体里面的岩石蹦进了山洞,将我们出路封死了。
“真他娘的晦气,没遇着活的行尸,倒是遇到堵路的山石了。”我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向着一侧的一堆枯骨吐了一口吐沫,瞪着眼前堵死了的岩洞。
魏成听了,也骂道:“难道这破岭子上又雪蹦了!!真是倒霉至极。”
“将军,那有一块石板,好像是一块石碑。”影儿抬起手中的夜明珠,指了指那堆封住了洞口的岩石中间。
果然见了一块雕刻得十分整齐的石板,不,是一块石碑,我抬头仔细看了看,那石碑上刻着的便是那两个字‘荒古’。
“这石头不是像是雪蹦造成的,你们看,这些石头有的是塌下来的,有的却有穿凿的痕迹。”暗夜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脚边的一块箩筐大的坚石。
我闻言,看着他指着的那坨石头的一侧,有很明显被撬动过留下的压痕,“暗夜兄,你是说这山洞不是雪蹦封住的洞口,是人为的......”
暗夜分析道:“正是,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山体里面往西北走,也就是所谓的孤云连塔的一孤云,前些日子,我们摆天罡六壬引生阵,你感受到的气息正是这个方向,也就是我们上山时候,遇到雪族人的这个孤峰,你再看那石碑,石碑上正是那残缺了两笔的‘荒古’二字,我想我们不是走错了路,也不是遇到了雪蹦,而是遇到了守墓雪族人来修缮这钵罗王的墓口,将这里封住了。”
柳璃在一侧问道:“暗夜大哥,你这么说,我们已经到了那天我们遇到狗熊围攻的那个崖口了?”
暗夜回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正是如此,我们此时应该就在那座孤峰里面。这堆封口的岩石外面,便是我们进山大约四百里处遇到断栈,末端是个‘荒古’的那个山门处了。”
第七十五章 遗迹生路2
李长庚掐指算了算距离,在一侧点头道:“我们一直都是往西北方向走的,如此一说,再算算距离,我们的位置确实应就在那座孤峰的下面,只是这一堆乱石阻路......”他顿了片刻,补充道:“只盼这堆砌的岩石层不厚才好。”
李道长口中意味很明显,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唯一的可能便是——搬!
好在我们有一颗夜明珠作为照明的工具,不至于长时间的缺失明亮,除了一身狼狈模样,便是寒冷。
这里的寒冷已经远没有那冰宫冷,这里堆砌的石头和沙土都是夹杂着雪的,搬起来,多是冻手的。
一行十一人,胡力手臂骨折,能用的劳动力便只有十人,我们食物只够我们过几日的,已经没有了回去的可能,俨然又是一种生死考验。
魏成拍了拍他身侧李九义的肩膀,“来吧,动手。”
夜明珠的照耀之下,周围多的是枯骨残衣,好在没有任何活着的蚀骨蚕抑或是蚀骨蝶之类的存在。
我们一致同意胡力拿着夜明珠照明,我们其他人开始搬运岩石。
倾塌下来的岩石有大有小,太过大块的的避开,我们开始刨土搬石头。
所有人都是一身脏,包括柳璃在内,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这时候为了出路,也顾不得干不干净了。
柳璃虽然出生名门,却不是那种作态的闺秀,粗中带细性子,这些年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头,这时候,很累,她也没有抱怨过一句,依旧跟着搬石运土,像是个汉子一般的干活。
洞中无日月,不知何时。
就像剐双翼六足龙的龙鳞一般,我们又开始一次次刨石抠土的活计。
一鼓作气,没有人多做言语,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出去人便好。
我们从倾塌下来的岩石顶部开始挖掘,退石落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每个人手都已经因为磨损,寒冷,手上或多或少都落了伤。
一道柔和的光线从外面传来,骆驼的玄铁伞尖都已经戳得黄土丝丝,“将军,到了!”
“真的?”饥寒交迫,我的手臂都已经搬的麻木了。
“真的!是光线,我们刨到出口了!!!大家赶紧加把劲儿!!”骆驼喜道。
众人原被精疲力竭的身体,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又提起了三分精神,开始疯狂的挖掘。
“真的是出口!正是出口啊!!”李九义在薅了薅自己凌乱不堪的头发,精神匮乏之后,便是一阵狂喜。
最后开掘的一段时间,成了我们行动最快的一段时间,一个半人高的岩洞口,在我们没有休息的搬运之下,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我们搀扶着,挨着准备钻出去。
“骆驼,小心一点,你先出去看看,希望不会再有雪族的人守在外面。”我叮嘱骆驼道。
骆驼带着玄铁伞,钻了出去。
“将军,没人,都出来吧。”骆驼转身回道。
我第二个钻了出去,其他人紧随我后面出来。
残破的雪装,一身脏不拉几的,我们都见到了外面的太阳。
看着天空之中,明亮的日头,这个时候应该还不到午时吧。
暗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几下,仰天深呼吸了一口气,舒展道:“见着太阳的日子,真好。”
周围全是茂密的林子,我皱眉看了看远处,雪掩下的红白桦树林子,再看看身后的山峰,我们不是在那断栈侧面又是在哪?
眼前的树林子便是那狗熊密集的熊巢!!这般雪族的人封口也是封得妙了,真真是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我们依次站了出来,不远处的林子里面却缓缓的探出了无数雄壮的影子,树木颤抖之间,缓缓的钻出了好几头大棕熊。
“将军,不妙。”影儿指了指远处的棕熊,下意识的从身后拔出了玄铁弩箭。
都说这岭子上有野人,我们这时候的状态更像是野人,下山的路就在这片林子的末端,熊巢的外面。
“早该想到这口子上会有棕熊了,我们该庆幸的还是周围已经没有雪族人的身影,要是再遇到他们,只怕我们就不是被带回去了,而是当场击杀。”我皱眉回道,手中的临虚剑意已经凝聚了出来,又是一场鏖战在所难免。
“没受伤的保护好受伤了的,我们走吧,避是避不开了。”我对着身边的众人说道,“我、暗夜兄、无虚走前面,来一只便杀一只,能打出个士气最好。”
他们都没有多话,跟在后面,暗夜接过李长庚递上来的一把完好的剑,我开始横穿熊巢。
临虚剑指的剑意在树林之间穿梭,剑意过处,巨大的棕熊应声而倒,季无虚的剑,暗夜的剑,我的临虚剑指,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
棕熊从开始少,到慢慢围攻过来,再到慢慢退散,我们身上已经溅上了不少鲜血,血腥味引来更多的棕熊,气势上,我们也一再高昂,直到棕熊们生了退意。
杀出一条血路,穿过桦树林子。
到了后面,棕熊们开始畏惧,再没有攻击上来,前途便是坦途。
日头从天空渐渐的落到岭子雪线处,又是残阳映雪,风景独美。
我们冲出棕熊包围之后,又奔出了几十里地,才敢安营休息,寻枯木取火,猎野兽为食,打围度夜。
轮流守夜,估摸着还有几日的路程,便能出了这乞蓝雪岭,这一趟寻找蓝色玉蝉所指引的开阳位位眼,算是告终。
又是一个日头没落的下午。
出了漫长的岭子,我们钻出雪林,像是从山里蹿出来的野人,看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空桦镇,零零散散的茅屋布落,偶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大家多了几丝欢喜,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这一趟,少了三个人跟着回来,两个是镇上的路引名人,一个是我们救下的蓝血液的丫头蓝凝。
所有人原地休息,丁田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向镇上的人交代连贵、连岭的死,其他人则是舒缓着脸,各有所思。
“这天气,真好。”李长庚看着远处的村落,轻轻拍了拍魏成的肩。
魏成咧着嘴,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口水咽了下去,憨笑着回道:“确实明朗。”
第七十六章 落欢城郊
空桦镇。
空桦酒馆。
连岭父子作为我们的路引跟着我们上岭子,死在了冰墓里面,其家人讨要说法是不为过的。
钱二爷带头,丁田的父亲丁真作辅,在酒馆设下宴席,带着连岭的老妻要个说法,好在连岭的老妻和连岭是一路货色,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只认钱的角色,还好我们身上还有些银票,加起来有个两千两左右,一并给了,息事宁人。
在麻三的空桦酒馆里息了一宿,大家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准备离开,前往东夷。
我们还有得到黄色玉蝉的消息,却在那岭子上找到了姜远宁第六个徒弟留下的指引,东夷愁海。
要前往东夷景梁国,单从空桦镇过铜官湖是不行的,铜官渡头的船只在偌大的铜官湖开船,铜官湖并没有连着其他的江河,是出不去的。
东夷景梁国,要穿过乞蓝雪岭,继续往东行走才行,笔直上山穿过雪岭是不可能的,只有绕开乞蓝山。
要绕过乞蓝山就得先回落欢城,从落花城郊,青衣江渡头坐船南行,再往东,顺着青衣江走,出泰州。
我们的打算是先去城郊老柳酒肆落脚,待我破开开阳位的神光位眼,接受位洗之后,再一起奔赴东夷景梁。
正好胡力骨折,需要时间养伤,我们都是中原人,不通东夷景梁话,只胡力和李九义乃是泰州人士,对景梁话有深厚的底子,此行,他们两个必不可少。
三月初五,清明。
绵延的细雨,初春的柳芽,落寞的长亭,道旁荒废的祠堂,相映成趣。
再有十几里路便是落欢城了,这几天赶路舟车劳顿,我们在这个破祠堂外面歇脚。
“啊!!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祠堂里面有人,传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声音应该年纪不大,似乎有人在欺负她。
“呵呵,放过你?一进落欢城,便听说了你这贱女人的事情,只怕这落欢城中长得俊俏一点的男人都被你睡过了吧?老子不过就断了一条手臂,其他地方还是健全的,今天,老子就要试试你这荡妇的浪劲儿!好好的伺候好了大爷,我还有可能留你一条生路。”一个男子的声音听了女子的求饶,大声吼道。
暗夜听了,最先起身,径直奔了进去,我们跟在后面。
祠堂后面的残破耳房内,布幔撕裂,草苇凌乱,其间有两个人影。
一个断臂的男子,一个弱女子。
断臂的男子正是那四季戏班子的曾轩,当日在铜官湖酒楼,趁乱逃走的曾轩。
而那女子则是貌美如花,面容姣好,看样子是个大家闺秀一般。
他们两见了我们奔了进来,都是一惊。
那女子躺在草垛子里,衣衫不整,被断臂的曾轩剥了一半。
那女子见了暗夜,也是一怔,随即娇媚道:“暗夜哥哥,救救我。”
曾轩见了是我们,提上裤子,转身要跑,暗夜抄起身边魏成手中的刀,拔刀,一刀砸了过去,对穿对过,直接将断臂的曾轩射穿,刀穿胸而过,曾轩应声而倒。
暗夜皱眉,看了几眼地上的女子,眉目之间有股怒意,却叹了口气了,转身出了祠堂。
柳璃见有女子受欺负,上前替她着好衣服,我们其他人回避。
祠堂外面,我好奇问暗夜道:“这个女子认识你?”
“她是郑霜儿。”暗夜嘴角微微一撇,说不出的苦楚。
我心中一惊,这女子是郑霜儿,岂不是那落欢城城主孔登远的那个浪荡小妾?当年让暗夜成落欢公子的人?这种贱女人为何暗夜又要出手相救?
知道是郑霜儿之后,我们都敬而远之,她整理好衣服,跟着我们走了十几里的路程,准备回落欢城。
一路上,暗夜在前骑马喝酒,她跟在后面的马车里面,也没有多话。
这个时候,只有大家的沉默才是最能缓解这种尴尬的。
老柳酒肆。
柳叔和柳芽儿见我们再回来,自然乐的高兴,尤其是柳芽儿,染了风寒的,原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了暗夜,又精神了许多。
我替暗夜安排了一辆马车送那郑霜儿回落欢城里,暗夜则是在一侧沽酒,眼神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郑霜儿天生娇媚,道谢也是温言软语,确实是个狐媚子。
要我是暗夜,只怕早一剑杀了她了。
可惜我不是暗夜。
柳芽儿风寒未好,正在准备喝药。
柳芽儿好奇道:“爹,大哥哥怎么了,他明明做了一件好事,救了那个漂亮的姐姐呀?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柳叔拍了拍身边的老黄牛,意味深长道:“他这人啊,和你一样,生病了。”
柳芽儿稚嫩的小脸疑惑道:“可大哥哥看上去好好的,怎么会有病呢,什么病?还有救吗?”
老爷子缓缓摇摇头,叹道:“孤独已入骨,早无药可医。”
屋檐下。
柳芽儿听了,似懂非懂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喝了一口手中驱寒的中药,乖巧的依偎在老柳叔怀里看着远去的马车,又扭头看了看坐在屋顶,淋着蒙蒙细雨,抬首沽酒的暗夜。
老柳树轻轻安抚状拍了拍柳芽儿的后背,嘴里嘀咕道:“这药能治好的是身病,只可惜治不了的是心病咯......”
这一幕,又让我想起了浊水溪畔的暮晚。
杜燕南拿着刀指着暗夜:“你不喜欢我女儿?”
“不喜欢。”暗夜的回答很平静。
“她哪点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她,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她不应该浪费时间在一个整日喜欢喝花酒的无耻下流胚子身上,比方说我。”暗夜摇头苦笑。
杜燕南提刀入鞘,转身踏舟而去。
舟中暗夜嘴角又是一抹苦笑。
这时候看着载有郑霜儿的马车远去,泥淖上一条浅浅的车辙印子,我方才明白暗夜当初别杜燕南的那抹苦笑是什么意思。
道旁银杏叶子黄,人已去,落寞细雨。
......
开了开阳星位的位眼,我的‘步郎’穴位上多了一个圆形的鱼纹眼,七星位洗,只余其一。
此离昆仑镜水宫数千里之遥,既然到了这里,便得了最后一个位眼,再回中原昆仑山,一探究竟。
隔日离落欢,轻舟赴东夷。
第一章 元梁皇城
青衣江缠绕着绵延的乞蓝山境,我们随着一艏大舸一路东行,半个月的水程,在中原边境青衣渡头下了船,转陆路入景梁并州。
过边界,守关的侍卫并无阻拦,东夷景梁国每年都有进贡中原,并不是敌对国。
景梁海产丰富,中原则是陆产丰富,两相互补,交商也颇为密切,来往出入城关,几乎是放行状态,守关的景梁卫士形同虚设。
申厉乃是姜远宁第七个徒弟,乃是景梁国开国国师,我们要找的黄色玉蝉所温养的瑶光位位眼,便是由他带入东夷景梁国的。
景梁国很多地方都是有申厉的供奉寺庙,香火鼎盛。
骆驼去找了个小商贩,给了些银两,打听了关于愁海的事情。
愁海在景梁最东面,间于黄海和东海之间的一片海域,其由来乃是这一片海域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暗礁和岛屿,常年烟雾弥漫,一旦有船只进去,不是触礁沉船,便是在迷雾之后丢失了方向,出不来。千礁万岛使人愁,便称愁海。
愁海虽然不大,却是景梁靠近东边的边境所有水手人人闻之色变的一个海域。
并州驿。
并州乃是景梁国和中原相连接的一个州郡,多数景梁人还是通中原话的,这里的许多酒肆茶楼的格调都是有中原建筑的习惯。
我们在一家小酒馆打尖儿,坐了两座。
胡力的伤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并不耽误行程,店小二乃是中原人,沟通并无障碍,我们要了些酒菜,草草吃过。
李九义和胡力对景梁国比较了解,我们手里没有景梁的版图,只能靠打听问路,愁海在景梁国东面边境,属于景梁泣州区域。
要前往泣州,便是要横穿整个景梁国境,最近的一条路,便是从并州东行,过景梁国都元梁城,再顺着元梁江东行,去泣州。
李长庚说申厉乃是景梁国师,举国称之为申候,既然要途径元梁皇城,我们不如去皇城查一查关于申候的历史记录,既然雪岭之上有管英关于愁海的指引,这便说明了申候的墓很可能就在愁海,而皇城秘藏之中很有可能便有关于黄色玉蝉和位眼的记录。
茫茫愁海,我们若是直接去,要寻找位眼,无异于大海捞针。
敲定注意之后,我们继续赶路,又是几日的连续赶路,在一个残阳暮晚,我们到了元梁皇城。
一行十人,找酒楼住下。
酒楼雅阁。
我们在休息品茶,等着骆驼和魏成去打探消息回来。
至晚间,日落西山,酒楼小二上了灯火,门才被轻轻推开,骆驼和魏成走了进来。
天气回暖,我们的衣物稍减,没有着雪装,也穿得比较厚,只看上去没有那么臃肿了。
“怎么样?”李长庚对着魏成问道。
雅阁内碳火正旺,他二人脱了外衣,坐到桌边,骆驼端起一杯茶咕噜噜入腹,魏成对着我们回道:“此去皇城十里路,皇城主城在护城河内,皇宫背后乃是国师祠堂,叫做申候祠,我们在一个小摊贩口中查到,这段时间,皇宫加强了戒备,连宵禁的时间也拉长了,从戌时初便要宵禁。”
胡力在一侧皱眉道:“哦,元梁城宵禁一般不是从亥时末才开始的吗?为何这么早?”
魏成道:“听说上个月皇城申候祠里出了盗贼,还没抓着,所以这段时间元梁城管的特别严。我们晚上要夜探申候祠,恐怕有些难度了。”
影儿闻言,道:“申候祠遭窃?可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偷了吗?”
“东西被偷倒是没有,街坊传闻是有人去了史书槛,动了申候记载史册。”骆驼回道。
影儿皱眉道:“难道有人捷足先登?知道我们要去查看关于申候的事情?”
“应该不会,除了我们要寻找黄色玉蝉的下落,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要找了吧,毕竟关于位眼的事情,只有我们一行人知道的。”我皱眉回道。
暗夜道:“七星、七色玉蝉、七个位眼,除了我们知道,还有其他知道的人吧,比如尊师。”
我闻言,恍然,蓝色玉蝉的下落,便是师父差人从乞蓝送回终南山缥缈阁的,我下意识说了出来:“难道是师父和师兄?”
“不无可能。”暗夜在一侧插话道,“我们下终南的时候,尊师差人送来蓝色玉蝉,而且你师父和你师兄东游,没有理由不帮助你。”
师父和师兄?这一点我倒是真没有想过,师父和师兄东游,难道已经到了这景梁国内?申候祠史书槛被盗,或许真有可能是师父和师兄做的,可是我们又没有师父和师兄的下落,这比较棘手。
影儿在一侧道:“将军,或许我们可以让小甲和灵音去找找无垢师兄和师父的下落,或许他们在景梁。”
我闻言,想起了我们已经将两个小家伙带上路的事情,回道:“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小甲和灵音识得师父师兄,用它们比用信鸽更加方便。”
“那么今晚还去不去?”暗夜在一侧皱眉道。
我回道:“今晚,还是你和我带着李九义,先去申候祠看看。”
李九义虽然胆小,但是对于景梁文和景梁话的熟识程度远比胡力好,所以带他去申候祠史书槛找东西,是最好的选择。
入夜,我们三人换了夜行衣,一路顺着瓦顶,从街道直奔元梁城主城。
皇城在前,申候祠在后。
灯火辉煌,来往的甲胄侍卫逡巡不停,我和暗夜带着李九义,小心翼翼的从护城河右岸上了皇城瓦顶。
在一个宫殿的一侧,我们随手掳走一个小太监,问到了申候祠史书槛的位置,将之敲晕之后,我们继续前进,赶往史书槛。
史书槛因为上个月被盗,这时候守卫森严,我们在一簇草丛中躲避,等三更,换班的时候,掳了三个侍卫,换了他们的衣物,径直向着史书槛而去。
装作巡逻的侍卫,我们到了史书槛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上前询问,没等他们开口,我们直接将之敲晕,急忙推开史书槛门,将二人带了进去,扔在了地上,我们不通他们的语言,要是一开口势必露馅,不如直接敲晕得好。
我和暗夜接替那两个侍卫佯装守门,让李九义进去,迅速在史书槛翻查申候的事情,以及黄色玉蝉的下落。
第二章 废村匪患1
皇家后院失窃,丢的东西不大,却是丢了皇家的颜面,自然会加强城防戒备。
史书槛原是皇宫内最不让人担忧会有盗窃的一个司,魏成和骆驼查探之后,听说一个多月前,史书槛发现有人盗窃,惊着了丫鬟,才派了几个侍卫守着,如今我们又敲晕了两个侍卫,再入史书槛,也还算顺利。
李九义将有关于申候的几本史书全部装在行嚢里,走了出来。
我们三人连夜回了酒楼,翻查二十几卷竹简,胡力和李九义在侧替我们译文,一共十二卷竹简,没有一卷上有关于申候死后事情的记录。
“要不,我们去申辅阁家中瞧瞧?”李九义皱眉道。
辅阁乃是景梁当朝太师一样品阶的职务,是申候的后人所袭的官位,李九义的意思是我们在申候祠找不到线索,不如去申候后人家中一查究竟。
“申辅阁家中的戒备不会比史书槛少,这一次我和你们一道去,多个人多个照应,毕竟将军和左使都不通景梁语。”胡力在一侧补充道。
我和暗夜皱眉,正要思考去还是不去。
影儿接过竹简却在第十二卷的卷尾竹简侧面的小竹片上找到了几个字。
“将军,上面有匕首刻的字。”影儿侧拉着竹简,轻声念了出来,“靖儿......泣州舟山县鸿远客......栈。”影儿念的时候,使劲儿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让文字更加明显。
我喜道:“还真的是师父留的字。”
影儿喜道:“师父是担心被被人瞧见,所以可以用板灰将字迹掩盖了一下,还好这上面还有一点点划痕,被我找着了。”
柳璃在一侧表扬影儿道:“还是慕姑娘比我们细心一些。”
我接过影儿递过来的竹简,侧面一看,果然有一行若隐若现的字,使用匕首轻轻雕刻下的,上面沾了灰尘。
“靖儿,泣州舟山县鸿远客栈。”看笔记还真是师父刻的字,难道师父这一趟是为了替我寻找黄色玉蝉而来,和师兄东游只是顺道?想到这里,也难为师父苦心了。
看来师父早已料到我们会去申候祠史书槛翻查申候的事情,所以留下了记号给我们。
如此一来,我们要耗费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大家安心歇下,明日直接轻车熟马,直奔泣州。
申候祠史书槛再次被盗,失了十二卷史册,次日的城防更加严密,皇城侍卫挨家挨户的清查。
而我们则将十二卷史册随便找了个路边巷子,扔在了地上。
路过的行人见是禁物,自然不敢轻易拾取,自有搜查的官兵路过能得到。
出城的时候,门防多了好几位,搜查行李,我们行囊之中并无要查之物,给了些过城费用,安然出城。
出了泣州城关,准备奔赴泣州边界的舟山县,听闻舟山县贫瘠,便在泣州城外的一个小县城内购买刚需之物。
找了好几家马驿,在一家有个中原人做小二的大马驿准备买马。
贩卖马匹的马驿小二对着我们随口问道:“几位,我们这可是上好的汗血马,能日行千里,几位要几匹呀?”
魏成伸手拍了拍马脖子,捋了捋马鬃毛,皱眉道:“要是没行到千里,这累死了,你可得赔!”
店小二见魏成一脸认真的模样,急忙打圆场道:“这位客官,千里马虽说能日行千里,这也得是马中极品才行,我们这小家小店的,你还真能较真儿,看您看马的手势和眼力劲儿,一看就是行家,我这就不和你胡扯了,这马厩里的马,日行六百里到八百里,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安心给价,就卖。”
魏成笑道:“我们这一行十个人,要的自然是人人一匹马,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你尽管将好马牵出来便是。”
“哟,看样子,几位客观这是要回中原了?”小二一脸被晒得黝黑,打量着问道。
“不,准备去舟山县。”我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无害的样子,简单的回道。
小二皱眉道:“你们去那山匪之地做什么?”
我皱眉道:“山匪之地?”
店小二回道:“可不就是嘛,舟山县半个县都靠着愁海,愁海内鲨鱼、暗礁多,没有人敢去打渔,也就荒废了大半个县,县里也就几个小村落,都是寨子,他们打不到鱼,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路过的渔家商人多半都会被打劫,久而久之,都没有人刚在舟山县附近打渔了。
舟山县可是实打实的土匪县,尤其是这几年,越演越烈,要是路过那舟山县,十有八九都会遇到土匪。
我看几位扛刀带枪的,不会是要去......入伙的...吧”
店小二说道这里,急忙住嘴,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刮子,随即补充道:“几位衣着不凡,我这眼里,尽瞎说了,该打该打...”
他说完,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们,生怕猜对了,以为我们是去入山当土匪的,担忧我们不给钱,一脸的惧意,看着我们,又不敢高声喊店家。
骆驼见他那怂样,笑着道:“你担心什么,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去舟山县剿匪的,还不速速给我们找出十一匹好马来,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店小二闻言,适才装出一副笑颜,眼神里还是有些惧意,悻悻的去牵马了,直到我们给了马钱,那小子才露出一脸的笑意,不敢再多嘴问话了。
我、骆驼、影儿、柳璃、暗夜、李长庚、季无虚、魏成、李九义、胡力再次踏上路途。
泣州通边马道上,我们一行十人,勒马而行,直奔舟山县。
“将军,舟山县闹匪患,我们这一次可得小心些。”骆驼在我一侧说道。
我微微一笑,道:“我们一行携带的钱财不多,大不了真如你说的,我们便去剿一剿那舟山的匪。”
小甲和灵音在空中飞翔,跟在我们的上方,时不时的‘咓咓’几声,显得尤为畅快。
舟山县在泣州边境,也在景梁国的边境,山高皇帝远,村民填不饱肚子,闹匪也很正常了。
我们只路过舟山县内,只往那愁海边境去,只要不招匪,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若是真有那么一两个匪窝要招惹我们,我不介意端了他们的老巢。
第三章 废村匪患2
舟山县。
三月二十三。
正午。
“将军,我打听了一下,前头一个樵夫说,再有三十几里的路便会到愁海边上。”胡力勒马而回,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舟山县境内,我们已经极少会遇见中原人了,要问路只有李九义和胡力二人。
“那便加紧赶路,先到了海边在做定论。”我点头对着他说道。
正值午间,我们勒马继续赶路,准备再走出十几里的路程,到一处松岭子下,在休息吃东西。
我们携带的多是干粮,希冀在前面的林子里能打猎到什么吃的动物。不过听胡力说过,外面的居民说这一代闹匪患,既然有匪患,说明没有食物,山里的野獐子之类的应该极少,想法是这样的,既然有林子,还是可以报以希望的。
我们几前几后的继续赶路,不远处山道上,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待他们行至近前,原来是一帮丧队,敲锣打鼓,吹哨唱吶的,在办白事。
他们见了我们也不搭理,缓缓的从远处走到近前,我们勒马站在一旁,死者为大,为他们让一段路程也不耽误。
“将军,这深山老林的,怎么可能有人办丧事,依我看,小心为上。”胡力调转头来,对着我说道。
我缓缓点了点头,“确实可以,提醒大家小心一点。”
看着对面的丧队的人抬着一口黑漆大木棺材,依次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老太婆,老太婆拄着拐杖,走在一个中年人的后面,中年人须发冗长,身高体健,十分壮硕。
他们所有人头顶都系着白布,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走在最前,中年人抱着一个装香火的米盆子走在后面,然后是敲锣打鼓的道士,再往后是十六个壮汉抬着的黑漆棺材,再往后面是一群青壮年,却没见着几个女的,整个白事的队伍,看上去总感觉别扭,哭丧的全都是后面的青壮。
魏成转头对着我和我身侧骑马的暗夜笑道:“将军,左使,你们看这奔丧的,队伍里面都没一个婆娘,只怕这趟我们遇上茬了。”
暗夜笑道:“我也好久没活动了,练练手也好。”
众人闻言,都知道遇上匪了,手都摆在了自己的兵器上面,当然,暗夜的剑早已换成了刚买了一柄剑。
但愿这百十号人不是打的我们的注意,是路过的便好,若不是路过的,便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老太婆拄着拐杖从我们面前路过,一路走,一路丢下一枚拇指大小的铜圆钱,路过之后,他身后的披麻戴孝的几个年纪小的青年又捡了起来,放在中间的一个盛放香火的盆子里。
胡力在一侧解释道:“这是景梁的死了人的习俗,前面的撒钱,抬棺材路过,旨在用家里的钱指引死者亡魂上路。”
老太婆似乎能听懂我们的话,顿然驻足,转动了苍老的身躯,回身看了看我们。
随即嘴里嘟囔着什么,他带着的队伍又继续向前赶路,直到中间抬的那口棺材到了我们的位置。
“动手(景梁语)!”老太婆身边的那个汉子陡然将手中的孝米盆子向着地上一扔,跃到后面来,抬棺材的十六人一起扔了手中抬杠,掀开棺材盖子,里面全部装的是刀枪棍棒,哪里有什么死人的影子,确实是匪患无疑了。
老太婆被两个年轻的小子送到了前面一个石墩子上歇脚。
壮汉带着一帮匪众,去了头上白布,拿起刀枪棍棒来,一时间,山林子里面,将我们团团围在了垓心。
马儿因为匪众的声势吓得顿了顿脚,我们急忙勒紧马缰,稳住马步。
那为首的壮汉提着一柄挂环三尺大刀,缓缓的走到我们面前,开口便是一阵景梁话。
“.........”
我见他声色俱厉,充满敌意,看着我们的眼神不善,我转头问李九义道:“他说的是什么?”
李九义这人胆小怕死,畏畏缩缩,丝毫没有遗漏的将原话译成了中原话,轻声道了出来。
“中原的狗贼,今天是你们的死期。”
我皱眉道:“你告诉他们,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敌意,希望他们能放个行。”
李九义见了那汉子生得虎背熊腰,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怒意,只得转身小声对着他们回话,胡力见了李九义胆小,示意他退下,胡力自己勒马上前,对着那壮汉说了一阵景梁语。
说完之后,对着我拱手道:“将军,已经回了。”
“他怎么说?”我皱眉问胡力,我见那壮汉神色不善,手里的刀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胡力摇了摇头,回道:“这帮人要我们留下马匹、钱财和女人。”
暗夜手中剑一提,轻轻带了出来,皱眉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对方百多人见状,直接刀对着我们,个个扎稳了脚步。
暗夜对着胡力道:“你告诉他们,给他们个机会,给我们备几艏出海的船,不然便让他们死在这里。”
胡力闻言,脸色难看,皱眉道:“左使,现在可是他们打劫我们......”胡力看了看暗夜一脸自信的神色,只得缓缓转过身,大声对着那壮汉用景梁语将暗夜的话大声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那壮汉听了眉头一皱,一声怒吼,直接提着大刀便砍了过来,其他喽啰也分袭我们其他人。
李九义和李长庚二人的武功不高,却还是能抵得上一两个匪兵,不至于一上去就送死,季无虚提剑跃马而出,在李长庚和李九义两人的周围,杀着冲上去的匪患,我们其他人也都跃下马去,各自展开身手,对付这般土匪。
暗夜蹬马而去,飞身直扑那壮汉面门,仅仅三招,一招挑落他手中的大连环刀,一招断了他的退路,一招便是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胡力,叫所有人停手!”暗夜对着胡力喊道。
胡力急忙抽身站到了暗夜的一侧,对着众人喊了一句景梁语的‘停手’。
众匪闻言停手,我们几人离了马,站在一堆,周围没死的匪众站了过来,手里刀枪指着我们,却不敢上前,吵嚷着要我们放了他们的首领。
暗夜对着胡力道:“告诉他,我刚说过的话依然作数。”
“给我们备几艏出海的船,不然便让你们死在这里。”胡力再次用景梁话对着那被刀架在了脖子上的匪首说道。
第四章 废村匪患3
没等那壮汉匪首开口,一侧的两个小子扶着那个拄拐杖的老婆婆走了过来。
这时候,老婆婆头上的白布已经取了,神色有些慌张,可能是上了年级的缘故,她的衣服冗长,头上、手上也缠着布幔,看不到他的手脚、太阳穴是何模样,也就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高手,我适才对付他们的喽啰并没有使出看家本事,只简单的擒拿手招呼,这时候见这老婆过来,兵不厌诈,还是小心为上。
只见她满脸惊慌之意,站在一侧,对着胡力慌慌张张的说了几句。
胡力和她对了几句话,然后她又对着那壮汉说了几句,壮汉皱着眉头,随即对着周围的喽啰们一声高喝,众人收了兵器,看样子是讲和了。
胡力转身对着我们道:“回将军、左使,他们同意提的要求了。”
暗夜闻言,并未收刀,而是对着胡力道:“要他当众立誓,否则我不收刀。”
胡力闻言,转身对着那匪首转述,匪首闻言,眉目一凝,犹豫片刻之后,举着未拿刀的左手,准备起誓。
一侧老婆婆生怕自己的儿子被暗夜的刀伤到,一边哭一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拄着拐杖,神色沮丧的向着她儿子走了过去,暗夜见老人慈祥,并未在意。
那知那老婆婆在匪首正要起誓的时候,手中拐杖直接对着暗夜胸口袭击过去,一戳一抬,手法凌冽迅速,竟然是个练家子。
“暗夜兄小心。”我的话刚说完,却已经晚了。
暗夜猝不及防,一戳戳中了暗夜的胸口,暗夜被震开,一抬抬起了暗夜手中的剑,匪首丝毫没有受伤。
暗夜被震开了丈许,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几个小喽啰直接抬刀架了上去,架在了受伤倒在了地上的暗夜脖子上。
局势瞬间扭转过来,我们成了被动。
“废物,还不退下(景梁语)”老婆婆对着那匪首一阵呵斥,匪首提刀退开。
原来这老婆子才是这般土匪的头子,手中的拐杖竟然不是木拐杖而是染了黄漆的铁拐杖,她的病弱状态都是装出来的。
老太婆出手,其他的喽啰和匪首都站到了后面去。
我们的人被挟持,我们便处于被动,当即之下,必须先拿下那老太婆才是。
我毫不犹豫使出星罗凌音步,手中剑意一凝,直接凝气为剑,对着老太婆刺了过去。
速度奇快,老太婆眉头一皱,手中钢杖一举,挡了我一剑,三尺的真气剑意未被震散,却震得我手臂发麻,这老婆子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老婆子反应也不慢,转身直接和我对上了手,出招之间,其杖法竟然和无垢师兄的枪法相似。
十几个回合下来,我能够感觉出来,这老婆子的真气似乎和我是同一个宗门,昆仑的真气,多数来源于昆仑的无上真诀,师父的小混元功、临虚剑指的真气,都是出于一门,走的都是属阳燥热的刚猛真气。
莫不是这老婆子是昆仑的人?我心下暗道,手中应付不已,其他人都退到了一边,并未开打,只被我和那老婆子精彩的打斗所吸引,一干匪众呐喊助威,我们的人则站在一侧,担忧的看着我。
又是几个回合,老婆子年迈体力不够,手中的钢杖和我对了一招,猛的退开了几步。
“停手,老婆子累了。”
老太婆挥了挥手中的钢杖,捂着胸口喘气,竟然说出了一句中原的话。
我们众人瞬间好奇起来,看来我之前的感觉是对的,这老太婆果然会中原话。
没等我回话,老婆子继续道:“臭小子,你是昆仑派的掌门?”
我摇了摇头,这老婆子果然是昆仑的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急忙拱手抱拳致礼,皱眉道:“不知前辈是昆仑派何人?”
“哼,按辈分,也该昆仑派唐啸做掌门了,怎么会来了你这么个门外弟子?”老婆子皱眉继续嘀咕道。
我回道:“晚辈并非昆仑派门人,晚辈乃缥缈阁门人,家师天衍道人。”
老婆子闻言,眼神凝聚了一下,眉头一锁,脸上遗憾之色渐起,暗叹之意徒生,还有一丝关切的意味,随即对着我道:“陆天衍还好么?”
我听老婆子厉声的言语变成了温和的问候,感觉这老婆子和师父有旧,礼貌道:“家师体健一切都好,这次因为我的事情,应该来了这舟山县。”
“他......”老婆子眼神一亮,大声说了出来,随即又觉得自己冒失了,然后声音焉了下去,“他也来了么?我怎么没有遇见他呢?哎......这么多年了。”
我回道:“不知前辈是家师何人?”
“我...我是他师姐..”老婆子看着我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像是长辈看着晚辈一般,“孩子,你该叫我师伯,哦...对了,他可有娶妻,可有子嗣?”
我心道,家师已经七十有五,这老婆子是师父的师姐,看样子,也该八十左右了,这般年纪,还关心师父的事情,看来对师父用情不浅。
说来也是,这世间只有爱情会让一个老人如此般孩子气了。
“家师终生未娶,只收了三个徒儿,我是最后入门,也是最小的一个。”我礼貌回答。
老婆子眼神一亮,又‘哦’了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冤孽......那你可知道昆仑子的情况?”
“昆仑子?可是昆仑上人?”我好奇问道。
老婆子,这时候该尊称她一声师伯了,师伯皱眉道:“是,你的临虚剑指不是他传给你的吗?哦,对了,你不是昆仑掌门。”师伯说完,又皱眉厉声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杀了昆仑子!!!”
我急忙回道:“师伯冤枉师侄了,只因一番机缘,昆仑上人乃是昆仑掌门唐啸逼上绝路,我救了他老人家,他传了我临虚剑指的指谱,还将毕生内力尽数给了晚辈。”
师伯闻言,面色凝重,皱眉道:“唐啸!这臭小子,竟然干出这等事来!!哼,该死,老婆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直劝师兄提防他,哎......”她说完,对着拿刀架着暗夜脖子的几个喽啰,说了几句景梁话,那几个喽啰闻言,收了刀,将暗夜扶了起来。
师伯对着我们道:“走吧,大家回寨子再说。”
昆仑上人,师父陆天衍,还有这个老婆子师伯,昆仑上人乃是师兄,老婆子是师妹,师父是小师弟。师伯不在中原,却在这景梁国落草为寇,如今看来,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
师伯对着她手下的匪众说了些景梁话,然后对着我们道:“走吧,大家都是自己人,跟我回去,你们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帮你们,其他事情回寨子再说。”师伯说完话,从怀里摸出了一粒药丸,递给了我,“给那小子服下,我看那小子的内力也不差,内伤应该可以在两三日之内痊愈。”
第五章 废村匪患4
在这东夷景梁国边境,竟然遇到了我的师伯,这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师伯性子古怪多变,竟然是这般匪众的头目,本以为那壮汉才是这个队伍的领头的,哪知这看上去病态十足的老婆子才是最后的老大。
既然她是我师伯,也对我们的态度转变得极好,我们也只好跟着他们先回寨子去。
影儿牵着马,跟着众人走到了我的一侧,小心道:“将军,这老婆婆说是师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这一旦跟着他们到了他们地方,人多势众,可就不好处理了。”
哪知我那师伯人虽老,却耳朵尖,竟然站在一旁将影儿的小声低语全部听在了耳朵里面,直接对着影儿冷笑了一声道:“小丫头,要抓你们还用得着骗你们去我们的地方?真是可笑,就凭这小子那没能练成的临虚剑指?能不能打过我还不一定,哼。”
影儿将师伯脸色有怒意,皱眉道:“对不起,师伯,我也只是怀疑。”
师伯皱眉,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顿了下来,问我道:“这丫头是谁,你是妻子吗?”
我回道:“回师伯,不是,晚辈乃是镇南大将军,她是我的侍卫,家师也认识。”
师伯听了我说师父也识得影儿,她的脸色原本怒意,却一转,笑了笑,点头回道:“小姑娘心细,有戒心不错,比这傻小子强,走吧,既然是小师弟的徒儿,便是我的徒儿,我不会对你们其坏心的。”
影儿抱拳对着师伯行了一礼,道:“慕影见过师伯。”
师伯提起拐杖,不再作答,被那匪首扶着走在了前面,我们一行牵着马缓缓跟在了后面。
他们在前面嘀咕,我也听不懂,胡力在一侧替我解释说他们在说这一趟又白忙活了。
舟山县临海,山都不高,一个小小的匪寨便占据了一个山头,这里的建筑多是石多土少垒砌的,只有寨主的主殿和居间是木造,其他的地方都是石砌的,寨子里并不乱,倒是和盘县的几个寨子有些相似。
师伯与我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他们都去住下了,而我则被师伯叫到了主寨营的大殿之中。
两个丫鬟沏了一壶好茶,与我们斟满,师伯命其他人退下,要与我这素未蒙面的师侄叙叙旧。
“好小子,竟然还是镇南大将军,来和我说说,你师父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我可是快有四十年没见着他了.......哎....”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我都以为他们都已经故去了,幸好,师弟还活着,这么多年了,不知他的模样可变了没有,只我这一般的容貌变成了这般槽糕的老婆子咯。”
师伯的眼神噙着老泪,让人看了有种莫名的哀伤。
“师父是在做镇南王爷南征军师的时候救下的我,这些年师父鞍前马后为王爷立下不少功劳,南征结束之后,师父便带着师兄远游去了,说是要完善他得到的那本《六壬玄黄典》......”我缓缓将如何遇到师父,然后嫣儿的事情,后来师父和师兄远游的事情,一一都告诉了师伯。
师伯听完,眉目之间露出了欣慰之意,看着我,就像是母亲看着孩子一般,声老却柔的安慰道:“哎,都这么多年了,他还在倒腾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儿,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啊......对了,老身叫韩婉玉,你可以叫我婉姨,就别师伯师伯的叫了,叫婉姨亲切一些。”
我闻言,拜道:“徒儿见过婉姨。”
婉姨急忙伸手将我扶回了座位上面,安静的看了我良久,问道:“你和我比武时候用的那轻功可是星罗凌音步?”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心下明了,这确实是师父的师姐无疑了,我听无华师姐说过,师父以前有个要好的师姐叫做韩婉玉,我们缥缈阁几大厉害的轻功便是师父和这位师伯专研写出来的,如今听了这婉姨这般问话,我自是深信不疑。
婉姨又问道:“临虚剑指,你学到第几层了?”
我皱眉道:“孩儿愚钝,只右手练到了第四层,左手力不从心,这第五层的门径一直领略不到。”
婉姨闻言,眉目之间又惊讶之意,看着我欣慰道:“不错,不错,当年我们师父才练到了第五层,已经是百岁高龄,你小子这才三十多就已经到了四层,已经很令人羡慕了,也是你小子机缘好,得了师兄上百年的功力。
不过你也不要着急,这临虚剑指乃是一门霸道的武功,内力修为不够,自然是练不到第五层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师父应该将小混元功,哦,不,也就是他改过的天衍心经悉数传给你们了,你只需要配合你手上的半卷昆仑的无上真诀,好好修炼,等你内功再精进一段,这第五层的临虚剑指,自然手到擒来。”
我问道:“婉姨,这无上真诀和师父的天衍心经的运功路线差不多,只中间一小节不同,我怎么能配合修炼?还请婉姨指点一二。”
婉姨道:“傻小子,这无上真诀和小混元功的内功篇乃是一种内功所衍化,你何不修炼一段时间天衍心经,再修炼一段时间的无上真诀,这样不就两全了吗?
我师父说过,昆仑的这两门内功心法本是一体多变,只因传下来的时候,每代掌门有所改动,便成了现在这几种母本,我就觉得,都是同源而化,全部修炼,方能接近最初的大道,我的内力在我们师姐弟三人之中最高,究其原因,便是我将这几种内功杂合分炼的缘故,你不如也试试。”
我闻言,适才豁然开朗,回道:“难怪我每次炼无上真诀和天衍经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地方两者有些牵制,经婉姨提点,一下明通了许多,多谢婉姨。”
婉姨闻言,老脸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慈祥可亲,笑道:“哈哈,老了,想不到我这般年纪了,还能见着小师弟的徒弟,倒也算幸运了。”
我看着婉姨一脸的期盼之色,她该是想念我师父的,只是嘴上不好提及。
“对了,婉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成了这般乌和之众的首领的,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不去找我师父呢?”我小心翼翼的点题,生怕触碰到了婉姨的愤怒之处。
婉姨闻言,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回道:“这......说起来.....也...”
我见婉姨说话之间有些犹豫,看样子是不好开口的难言之隐,既然她不愿意提及,便不强人所难了,多半是她和师父,还有昆仑上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也猜到了大半,于是接口道:“婉姨,不便说,便不用说了,徒儿不问了便是。”
婉姨微笑着看了看我,欣慰的看了看我,缓缓道:“这傻小子,挺懂事的,哎......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
第六章 废村匪患5
“只可惜,我们三人这几十年的光阴都是虚度了,不过也好,究竟是不是虚度的,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了,执此一念,误此一生啊,哎......”婉姨接连叹了几口气,眼眸里充满了回忆,我没有插口打断,只听她又道,“哎......误此一生啊,是误还是悟,谁又说得清呢?
几十年前,我们三人都是昆仑门人,师兄昆仑子,师弟陆天衍,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跟着师父学艺。
只可惜懵懂的时候只顾着玩闹了,少不更事的年纪转瞬即逝,若是那般纯净的心思多有个几载,我便少活这几十年也值了。
师兄为人率性大方、直爽大度。师弟的性子比不得师兄,有些小家子气,自己的东西,绝舍不得给人,还有一点点坏脾气,生气的时候,可是十几天不搭理人的那种。
人到了年纪,情窦初开,我们三人终日厮混,自然免不了生出感情来,这便是冤孽。
我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师兄就像兄长,爱护我们,让着我们,而我和小师弟则走得更加亲密,比起师兄的大度来,我更加喜欢小师弟的小家子气。
师兄喜我,师弟也喜我,对师兄也有爱慕之意,而我则更喜欢小师弟一些。
三人都不说破,也不点破。从少不更事的年纪,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便一直浑浑噩噩、含含糊糊的过着日子。
我清楚的记得,那年,师兄继承师父的掌门之位,当着众师兄弟的面,竟然要求要娶我为妻。
师父他老人家点头同意了,可我不太愿意,小师弟更是当场站了出来,要带我走。
一则,师父在上,二则,我犹豫不定......”
婉姨说道这里,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举手轻轻的擦了擦。
“后来师弟叛出师门,师父气急,重病不治,婚事一说,便延后整整一年多,直到师父故去,我们服丧三载。
师弟离开后,不知去向,而我在师父去世之后,也悄悄下了昆仑,想要找回师弟。
师兄已经是昆仑掌门,和师弟闹僵之后,不许我去找他,这便生了间隙。
我悄悄下山去找师弟,被师兄发现,三人在枫林竹晚,立了良久。
师兄要和小师弟决斗,为的便是我。”
我在一侧好奇道:“是师父赢了,还是昆仑上人赢了?”
婉姨轻叹了口气,回道:“不知道是谁赢了,我见他们斗了起来,劝也劝不住,只知道,我走了,他们便不会打了吧,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在我心里实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便一人离开,尽可能的回避,走得越远越好,这一避,便是几十年了。
这人呀,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就不愿意离开,便直到如今了。”
我听完婉姨的话,才知道,原来师父和昆仑上人的恩怨,原来是因为这么一个女人,一个避开了他们孤独活着的女人,如今,她,就在我的面前,人老珠黄,颜色已故。
婉姨说完,转头,不再是用手擦眼泪,而是抬起了袖子,撩起鹤白的鬓发,将润了的眼眶仔细擦着。
我怔怔的等了良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等着。
婉姨终究还是擦干了眼角密布皱纹里的泪,转过头来,不知是叹了多少口气了,缓缓道:“你说你师父来了这舟山县,我们怎么没见着他人呢?我想见见他......”
我闻言,又是一怔,还忘了这茬,忙回道:“师父是带着师兄一起出门的,我们寻找蓝色玉蝉的位眼的时候,便是师父托人带回缥缈的信,我们来舟山也是师父的指引,师父在一个月前留下的痕迹,我想这时候,师父应该早就到了舟山县境内了吧?”
婉姨闻言,分析道:“舟山县乃是这愁海之滨的一个穷县,宽倒是有两百里,县内却只有两个村落,我们既然没有遇到他们师徒,那便是他们去了临海最近的那个村落了,这两个村子都是废村,乃是山高皇帝远的三不管地带。
这些年闹匪,最后只余我们一支和邻村一支,安营扎寨,各有各的势力。
我们接触愁海的村境边面积不大,邻村更广,或许他们进了邻村了。”
我闻言,皱眉道:“那徒儿明日便去邻村将师父找来可好?”
婉姨闻言,眼神里透着想要我去,却又害怕的意味,犹豫许久之后,适才缓缓道:“邻村叫做愁海村,村里那般崽子装神弄鬼,有些不干净,也叫鬼村,明日还是我带人和你们一道去吧,我对他们那般匪崽子也了解多些。
只希望你师兄和你师父别着了他们的道才是。
这么多年了,他终究还是来了。”
我不知道婉姨最后那句‘这么多年了,他终究还是来了是何意思’,心道,难道师父一直都知道婉姨就在这愁海之滨的舟山县内?也不对,婉姨说了,她是故意避开师父和昆仑上人,躲起来的,那么她这话究竟是何意义?
我见婉姨两眼红肿,没敢多想,也不便多留,起身对着婉姨致礼道:“那徒儿这就先下去了,婉姨您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师父身子骨好着呢,师兄也非泛泛之辈,不会有什么事情。”
婉姨点了点头,对着身后帘子外喊道:“莲儿,送靖儿回去休息。”果真见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原来也是个通中原话的丫鬟。
丫鬟走了出来,对着我道:“公子请。”
我见状,再次对着婉姨作揖行礼,回道:“婉姨,徒儿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婉姨对着我挥了挥手,道:“去吧,老身也累了,该休息休息了,明日一早出发的时候,我会让人你通知你们的。”
我闻言,转身跟着那丫鬟出门去,径直往婉姨的人给我们安排的住处而来。
丫鬟告退,我先去暗夜房间,看了看暗夜的伤势,并无大碍,小叙了几句。
暗夜受了伤,却不忘喝酒,提着婉姨命人送来的酒水,掰开高粱塞子就咕噜噜来了几口问道:“那老婆子如何?能信得过吗?”
我点了点头,皱眉道:“确实是我师伯,确信无疑。”
暗夜闻言,微微一笑,“这就好办了,熟人好办事......她老人家贵姓?”
“韩婉玉,叫她婉姨便好。”我回道。
暗夜笑了笑,抬起手中的酒坛子,又潇洒的灌了几口下肚。
第七章 愁海鬼村1
时至月末,夜里有酒无月,只天上散落的点点星辰。
婉姨将山寨东面的大院的山民全部都撤了出去,留了整个东院给我们居住。
东院留下的全部都是通中原言语丫鬟和小厮,酒肉招呼着。
我去看望了暗夜之后,暗夜并无大碍,喝着酒和我一起走了出来,往中间大厅而去。
春冷,几个小厮在前面的石厅里面给我们起了篝火取暖,一侧的石桌子上面备了酒肉。
天色尚早,他们都在等着我回来。
我和暗夜两人走到众人面前,暗夜在魏成侧翼的一个木凳子上面坐下,手中酒依旧灌了几口,还指着篝火旁边烤熟的羊肉,示意一侧的丫鬟与他给一块尝尝,酒肉入腹,暗夜舒缓道:“这么多年,好久没有享受过篝火烤肉的滋味了,大家打围烤火吃肉的情景,又让我想起了当初师父带着下山拜访旧友,其中一次便是吃烤肉,暖篝火的场景,小时候,冬寒,跟着师父在山上冷得像冻害了瘟的野鸡,现在想想,记忆犹深。”
暗夜说着又是一口肉咀嚼了几下,示意我赶紧坐下。
一路上听闻舟山县乃是愁海边境的一个废县,县内两个村落都是匪患重的村子,既然闹匪,当是穷乡僻壤才是,看着这桌上的酒肉,还有篝火旁边的烤羊,我倒是觉得,这些匪,可比山下的那些过了数九严寒,依旧插秧种苗的百姓过得舒服多了。
不过匪终究是匪,按理自然不会过得寒碜。
我在骆驼一侧坐了,大家把酒言欢。
敌非敌,能在这蛮夷外境遇着故人相助,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对着众人道:“大家安心歇下,我们明日便跟着我师伯去邻村找我师父,今天,大家都先好好休息,不做多想,这些天的奔波也够累的了,好生休养休养。”
李长庚老道长天性多疑,尤其是对初见不久,刚刚还是敌人,现在成了朋友的师伯有怀疑,他瞅了瞅边上侍立着候命的寨民打扮的丫鬟,对着我道:“将军,你可确定了,那老婆婆便是你的师伯了?千真万确无疑?”
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举起手中酒袋子,对着他回道:“李道长放心,千真万确。”
李长庚的眼神里透着,怀疑喝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口。
我相信那老婆婆确实是我的师伯无疑,因为一个人的眼神不会欺骗人,尤其是她提及我师父的时候,双目含情,似怨非怨,足见她对我师父的那般情谊。何况她识出了我的星罗凌音步和临虚剑指。
婉姨对师父的想念远远超出对我来这里的目的的问候,我们猜出师父应该在邻村,婉姨自是高兴不已,并没有多问我们的目的,我想的是等她和师父见面之后,自会关心起我们来,其时,再问她借个一只船出海,该是不难的。
今夜便好生休息一番,大家把酒言欢罢了。
欢于我而言,终究是奢望,这一路走来,没有嫣儿的日子,何来欢喜之说。只是人活着,总不该时时刻刻都是悲伤的,大家都在洗乏的时候,我也得陪着他们微笑,这种微笑,即便是为了掩盖我心底的忧伤。
我见骆驼喝酒的时候,多了一丝犹豫,有了一丝丝心不在焉的感觉,估摸着是想家了,我最欣慰的便是给骆驼找了个好人家,让这死脑筋总算是有倦怠跟着我奔波的感觉了。
他不是我,他该有他的生活,等愁海之行结束,我便要他卸甲归田,好好的回去给父母养老送终,陪妻子安度余生。
我只影儿的还是形单影只,慕阳走后,她跟着我奔波了这么久,家还是那个茅屋草院,这么单落着也始终不是个办法,等后面安顿下来,再于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想到这里,我想起了姬辰逸,这小子还不错,不嫖不赌,人也生得标致,拜了师姐为师,学一身本事,也能保护影儿。
我抬起酒袋子,对着骆驼示意,道:“怎么样,想家了吧?臭小子。”
虽然骆驼腮边也络了许多的胡子渣了,在我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跟着在沙场穿杀的臭小子。
骆驼那马革一样的糙脸皮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含蓄,缓缓点了点头,和我碰了一口酒之后,道:“确实想家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次回去,好好在家里呆着,天下太平,便卸甲归田吧。”
骆驼这次难得没有说誓死也要追随我的话来,缓缓的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眷恋。
我手里提着酒袋子,柳璃安静的坐着,捧着脸,傻傻的看着我,让我想起了婉姨的那句‘执此一念,误此一生’的话来,只盼这傻丫头不要执此一念,误此一生罢。
昆仑山多雷的死亡禁区里面,镜水宫的遗址,天上和地下两个镜水湖里面真的有所谓的仙药吗?我缓缓入了神。
难道真的需要吸收完所有的位眼里面的神光,才能进得了镜水潭吗?当初的盲目,现在的清醒,我开始怀疑这位眼里面的那一束光真的是所谓的神光吗?我心底一直都不相信这世间有鬼神的存在,内心却又一次次说服自己,那位眼、神光的真实存在,一次次告诉自己,接受了全部的位洗,便能进入镜水潭,得到神药,救活嫣儿......毕竟,能将一束光锁在一个‘千机玲珑盒’里面,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是一种逾越了当下认知的存在。
而我对神光产生了怀疑,也正是因为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逾越了当下认知存在事物,譬如天洛的蜃楼、佛墓里面活在滚烫岩浆地下的岩蟒、孝王陵里面巫族女王青流苏布下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蛊......这些都是,却也没有一种能说明受了那位眼里面那束古怪的光束的洗礼,身上几处大穴多出来几个鱼眼纹,便能得到起死回生的药...
......
“将军,将军...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不知我入神想那位眼和神光的事情,想了多久,直到影儿在我一侧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回屋去休息。
我缓缓起身,点了点头,看看周围的人都散了,只影儿在我一侧,替我披上了一件袍子。
“您又想嫣儿姑娘了吧?”影儿柔声细语,嘴角挂着安慰的微笑。
我微笑着看了看她,再次点了点头,将披挂还给了她,道:“你也回房去吧,我回去睡觉了,养足精神,我们明天还要去邻村,也是一个匪窝。”
酒罢,人散,等天明。
第八章 愁海鬼村2
翌日。
晨,天色尚好,阳光明媚,只这晚春的一丝丝寒冷瞧不见,却摸得很清楚。
季无虚已经在院子里早课习剑许久了,厚袍子撂在了栏杆上面,一身轻装在耀眼的阳光底下落了好几处残影,他的剑越来越快了。
“怎么样?想上去和他过过手?”暗夜倚栏落坐,指了指还在舞剑的季无虚,笑问我道。
我嘴角一扬,浅笑着摇了摇头。
骆驼从院子后面的石板道上走了过来,对着我们道:“将军,前面通知用早饭了。”
我们闻言,集合,大家各自赶往前院。
早饭过后,婉姨叫上了寨子里的一帮匪众,选了几个本事高一点的,带着我们一道往愁海村去。
婉姨的人所在的村子叫难村,意指打渔难,邻村临近愁海,称愁海村,只因愁海村一帮匪将愁海村装神弄鬼,搞得乌烟瘴气,亦称鬼村。
婉姨带了六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她的‘儿子’,确切的说是她收养的孩子,便是那个用连环刀匪首壮汉,婉姨叫他天念,中原话叫天念,景梁话却不是,我们除了能和婉姨说话,几乎没有和她带着的几个景梁人有交集,所以便没有一一问名字。
婉姨手里拄着钢杖,行动却丝毫没有缓慢,上马勒马,娴熟得紧,哪里像什么八十的老太婆。
我们一行人都骑马而行,顺着山道越过两三座小山,出了几十里地,到了愁海村地界。
入了愁海村地界,一条崎岖的山道侧面,立着一块木板,像是墓碑一般,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两个字。
胡力看了看上面的景梁文字,道:“鬼村?这帮人还真将自己当鬼了......”
婉姨指了指前面的道上周围树上挂着的许多东西,恶狠狠的骂道:“这般鬼不是鬼,是畜生,一路上都是他们杀抢的的死人,女的奸,男的杀,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若是和他们闹起来了,千万别手下留情,杀一个便是一个,这般畜生都是些恶徒。”
我们跟着婉姨继续走,果然见到道路两侧的树上,草丛上,多是烂衣烂布,吊着的婴儿枯骨,散落的人头骨架,有种说不出的寒碜感。
一处怪石嶙峋的坳口,两侧都是倾斜的上坡,中间一条马道,周围树木稀少起来,全是乱石。
婉姨勒马驻足,我们同时停了下来,“别往前走了,这处可是个天险,地势好,我们贸然进去不得。要不是这个天险,我早带人将这山里的一般畜生杀干净了。”
不远处的山脊上有几个人影蹿动,时不时的能瞧见一两个人在岩石后面探头。
婉姨看了看身边扛刀的天念,示意他开口。
天念会意,对着远处的山峰上大喊了几声,应该是拜山的话。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扛着一根大铁棍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头上,带着几个汉子缓缓走到我们不远处。
那壮汉身高极高,比一般人大出了半个身子,像个巨人,方脸阔鼻,手中铁棍更是拳头粗细,看上去威猛得紧。
他们在一侧对话,李九义在我们身边作译。
“韩寨主,不知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那巨人对着婉姨抱拳道。
婉姨勒马站定,抱拳回礼,道:“二陀二当家的,老婆子这里见礼了,今日前来,不是和你们打架的,打听两个人,一老一少,有没有来过你们寨子?”
那‘巨人’唤作二陀乃是这鬼村一帮匪众的二当家的。
二陀闻言,面色一凛,手中棍子直接指着我们,骂道:“来人,围起来,还说不是来找事的,你们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边走的吗?”
婉姨见他脸色一变,皱眉问道:“老婆子问你有没有见过一老一少两人,你回答的便是,你这是几个意思?”
二陀骂道:“老贼婆,看来你今日是诚心羞辱我们的了?老东西是你姘头吧?干他娘的!!”
婉姨听了那二陀骂的粗俗,怒上眉梢,在马蹬上一踩,一跃而起,手中钢杖照着那壮汉就砸了下去,壮汉手中拳头粗细的铁棍也不是吃素的,抬手一挡,连退了几步,婉姨被挡了回来,落在了立马的一侧。
二陀站稳身形,转身便在几个喽啰的簇拥之下,逃了。
看来婉姨没少和这帮人交手,那二陀知斗不过婉姨,丝毫不念战,转身便跑。
我们几人正要扬鞭策马,打算追上去,婉姨急忙喊道:“别追,前面的山谷,过不去,那是这帮人依仗的天险,听他的话,你师父应该就在这寨子里面,我这就回去带人过来,大不了和他们干一仗,他们非交人不
可。”
我们急忙顿足,我对着婉姨道:“婉姨,看他们的脸色,该是在师父手下吃瘪了,我想以师父和师兄的本事,应该不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婉姨闻言,想也不想,直接回道:“且不管师弟是不是在他们手中,听他的话,就在山里,今日我们必须进山。”
两侧的山头上面,已经陆续出现了许多匪民的身影,在他们的生前堆砌着许多半人高的滚石,他们手里的刀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这种地势,早在几年前,我行军打仗的时候,见得多了,上有弓箭兵、滚石,何况这般匪没有弓箭兵,擒贼先擒王,我直接跃下马去,施展星罗凌音步,向着山上蹿去。
“将军,小心。”骆驼将手中玄铁伞给我扔了过来,我伸手接下。
“你们等着,待我拿了那二陀,再作打算。”我转头说完,一路踩着步子上去。
星罗凌音步练到大成,无论何种地势,都能入鱼得水,走得顺顺利利。
上面的那帮人见了我奔了上去,那二陀一声令下,周围的滚石向我落下来,凌音步变化无穷,巧妙的躲开无数滚石,我在其间穿梭,没一会儿功夫,便上了那倾长的石坡。
我听见了了那上面的二陀低声骂了一句景梁语,像是在骂晦气一般,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我伸手挡开两个砸向我的石头,一跃到了他们的面前,手中临虚剑意直接运到了第四层,射杀了几个喽啰之后,对着那二当家的杀了过去。
临虚剑指的刚猛层度,远比这些匪众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为了安息他们的动作,我不敢射杀那二当家的,走到他的近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剑招一变,凝气为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下面。
“叫他们住手!”我说的是中原话,他自然听不懂,但是剑指脖下,我左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自然是懂的,周围的匪众见他们的二当家被擒,停手为了过来。
止住了攻势之后,婉姨武功不低,施展轻功奔了上来。
第九章 愁海鬼村3
山寨二当家被擒,在婉姨的逼迫之下,他带着我们到了鬼村的主村当中。
鬼村名义上是个村,实则乃是一个到处都是死人骨头的山寨,寨里的匪众脾性远比婉姨麾下的那些匪更有匪气,加上鬼村大当家乃是一个喜欢那些旁门左道的人,鬼村尤显得是一个脏乱阴森的地方。
我们在几个山洞里穿行过后,被他们带领到了一个荒村,村子里茅屋倾塌,枯骨遍地,野草漫径,有的屋子是石头垒砌,上面挂着高白帆,画着奇怪的符咒之类,怪道叫做鬼村。
看得出来,婉姨寨子里的人都对他们嗤之以鼻,他们的暴行我没见着,看婉姨对他们态度,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善类。
二陀的个子太高,我的剑意毕竟他的脖子的时候,都是举着手,婉姨到了之后,直接手里的钢杖戳地的那一尖头对着他的腰间,挟着他带着他们的人在前面带路。
一条几丈宽的巷子,倾颓的茅屋,四下无人,只那走在前面的二陀,还有几个喽啰带路。
突然,一个白影从一侧的茅屋顶上飘了过去,速度极快,如鬼影一般。
“什么东西?”影儿抬手一弩箭射了过去,直接将那白影射了下来,吊在地上。
待我们走到面前,一看,又只是一块白的布幔。
“装神弄鬼,哼,最好给我老实点。”婉姨手里的钢杖下意识的向前戳了戳,离二陀的腰间更近了些。
突然,又是一阵响声,竟然从一个房屋里面冒出了阵阵黑烟来,身后突然‘啊’了一身,李九义被人拉下地去,暗夜急忙转身去接,地面上一张盖子已经合了上去,魏成准备拔刀将之撬开的时候,那阵黑烟已经要弥漫过来了。
“小心有毒。”婉姨一钢杖直接戳向了二陀,向上一带,向下一滑,二陀一身惨叫,他的右手胳臂被卸脱了臼,直接垂了下去。
婉姨是师父的师姐,武功和内力都不会太低,卸了二陀的胳膊之后,身后一拉,看上去比二陀小了一倍的身子直接拉着二陀退开了几丈开外,纵身跃上了房顶。
“快退,都上来。”婉姨指了指对面飘过来的黑烟,急忙喊道。
我们的人李九义还有婉姨带着的几个人,都被拉下地去,我们武功稍微好一点的,都跟着上了屋顶,好让那黑烟从巷子里飘散过去,我们不至于闻到。
“少给老婆子耍花样!!”婉姨说完,站在茅草屋的埂子上,抬手向着二陀的左手臂打了过去。
“啊......”叫声响彻整个茅草屋乱成巷子里。
婉姨用景梁话对着周围的巷子大声说了几句,无人应答。
几个白影又在那些慢慢散开的黑烟之中飘来飘去,显得尤为诡异。
婉姨那管他那么多,钢杖一抬,猛的插入了二陀断了的左手手臂里面,鲜血直接浸润了他的衣物,再次对着周围的茅屋大喊了几声。
烟未散,人影依旧晃动,不远处飘着两个鬼影,仔细一看是一个茅屋上用布扎的黑白无常,拉长了舌头,在风中摇摇晃晃的。
随后钢杖一抬指着二陀的脖子,对着那边用景梁话吼了出来。
二陀右手脱臼,左手断了,还在滴着鲜血。他恶狠狠的瞪着婉姨,婉姨这是要以人为挟,用他们二当家的命来打消这帮人玩花样的想法。
就在婉姨决定抬起钢杖了结了二陀的时候,对面竹竿挂着的黑白无常下面,才缓缓的从茅屋烂草垛子里面冒出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绣着魑魅魍魉的锦袍老者,他披头散发,脸上皱眉和刀疤分不清了,看上去一脸狰狞。
“杀了他,你们谁也别想出去。”老者声音底沉,从茅屋底下爬了上来。
竟然说的是中原话,只是他说的中原话有些蹩脚,应该是个景梁人,他的中原话是后学的。
老者站上了屋顶,缓缓的走到我们面前,对着那二当家说了几句景梁语,那二当家瞪着我们,回了几句,像是在商议什么一般。
婉姨对着那老者道:“老鬼,别和老婆子耍花样,我们只是来找人的,并不要和你们开战,此时你们二当家在我手里,要想他活着,就好好的配合我们。”
那老者皱眉道:“韩老婆子,你有你们的阳关道,我有我们的独木桥,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这次这般相逼?就为了你身后的这帮中原人?”
婉姨回道:“他们是我的子侄,我自然要尽力帮助他们,再者,我要找的人就在你们寨子里,你们把人交出来,我们就走。”
老鬼道:“你要找的两个人不在寨中。”
婉姨闻言,一惊,皱眉道:“不在?在哪里?”
老鬼回道:“已经去愁海了!”
婉姨闻言,手中钢杖又对着二陀的左手臂打了一下,二陀再次疼的‘啊’了一声,婉姨道:“胡说,愁海怎么进去,没有船敢进愁海去。”
“可是他们进去了。”老鬼皱眉道,“你先放了二当家的,主殿请。”
老鬼说完,指了指他身后,茅屋顶上竟然缓缓被拉开了半截,一个斜向下的石甬道出现在了茅屋靠进岩壁的一面。
那老鬼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大家都走了进去。
下去之后,又在几个茅屋之间绕来绕出,最后绕到了一个岩石壁里面的大殿当中,里面的各种人都有,穿得奇形怪状的,没有章法,应该是这里的匪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善,但是老鬼在前,二陀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老鬼带路,我们从大殿后面一道偏门进了耳房内。
里面铺陈豪华,为首一个黄袍老者,五十左右年纪,袍子上也绣着的是骷髅之类的东西,他斜靠在一张虎皮毛绒塌上,左右怀里都搂着一个美女,其中一个还在将一侧果盘里面的水果往他的嘴里喂。
见了我们到来,他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二当家。
老鬼对着他说了几句景梁话,他回了几句,我们听不懂,但是婉姨和胡力能懂。
这时候,所有的事情,便交给婉姨来抉择便好,我们只需要等。
斜靠在塌上的那黄袍老者便应该是这鬼村的大当家了。
他示意老鬼自己决定,然后看了看我们,信手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对着婉姨说了句景梁语的‘请。’
婉姨收了手里的钢杖,拄着,缓缓在那椅子上坐了下去。
二当家被他怀里的一个女子扶着坐在一侧另一个椅子上,那女子熟练的从一边的药匣子里面拿出布、剪刀,药酒之类的东西,开始给二陀接骨,治疗伤口。
老鬼下去之后,又端着一个两尺多长的匣子走了进来,放在一侧的案几上,对着婉姨做了个请字,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这里面,至于你们要找的人,你们看完就知道是不是去愁海了。”
我们几人站在婉姨的身后,婉姨示意我去看匣子里面的东西,我站了过去。
只听老鬼解释道:“你们伤了二当家,这是一个误会,你们的人等下就会给你们送过来,毫发无损。”
婉姨在一侧与我解释道:“那大当家的说二陀这小子被你师父和师兄揍了一顿,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刁难我们,你先看看那匣子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第十章 愁海鬼村4
匣子一开,里面两本竹简册子,一本羊皮古书,看上去都有些陈旧,然后一侧一张锦帕,里面包着东西,打开一看,正是黄色玉蝉。
我翻开两卷竹简册子,上面都是景梁文字,我让胡力站过来看看,胡力拿起其中一卷,翻了一下,眼神一亮,回道:“将军,这个是申候家的祖谱,还有一本是申候生平的记录,这两件东西应该是从申候后人家里盗出来的。”
我翻开另外一本羊皮书,里面画了各种船的结构,还有好多墓型,似乎是一本墓型的设计草本,上面也是景梁文字。
“那这本呢?”我翻了翻,将之给了胡力看看。
胡力打开看了几眼,喜道:“将军,这是申候墓的所有建造过程的记录,这次我们不用找玉蝉了,直接按图上的指引去便是。上面还有你师父他老人家用笔圈出来的重点,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可是省下无数时间,直接去愁海便是。”
我闻言,喜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胡力回道:“千真万确,你看这里,还做了笔记,是用中原文字标注的。”
我看了看,虽然不是师父的笔记,上面确实是用中原文字标注的几行话语,“十六筏做运,八筏垫底,每月潮来时,一行六十里,需十二个月达。”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喜,婉姨在一侧看着我手中的黄色玉蝉,眼神里并没有疑惑,而是对着我叹道:“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是找到了这东西。”
这一句‘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是找到了这东西。’让我如雷轰顶,原来师父一直都知道玉蝉的存在。
我似乎隐约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解得开那‘千机玲珑盒’状的位眼了,位眼构造极其复杂,独独我能解开,感觉我的世界瞬间倾塌无疑,直接愣在了原地。
婉姨问道:“靖儿,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对着婉姨微笑了一下,回答:“没什么,婉姨,这些东西确实是我们要的,或许师父真的进了愁海。”
婉姨皱眉,回道:“愁海里面到处都是暗礁,过不了船,他们是怎么去的?你们之前遇到天念的时候,想要我们为你们备船,其实就是要去愁海吧,这根本不可行。”
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听婉姨的话,我有些心不在焉,我将羊皮书上用羊皮筏子鼓涨了气渡海的那页翻了开去,递到了婉姨的手里。
婉姨看了,恍然道:“原来是用羊皮筏子,这东西确实不怕暗礁。”
一侧的老鬼听了我们的话,微微一笑道:“怎们样,几位,我们没有骗你们吧?”
婉姨点了点头,对着老鬼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老鬼回道:“半月之前,我们本以为他们留下东西只是为了给这位李将军的,只是没想到韩寨主也需要。
那老先生带了一个配长枪的后生,带着这个匣子来找的我们,说是做个交易,他们要去愁海上找申候的墓,只要我们愿意为他们提供羊皮筏子,他们愿意从海上找到的东西当中,值钱的全都给我们。大当家同意了,让牛三带着寨子里几个有点本事的跟着去了。
只因他们来的时候和二当家交过手,二当家在他们手下吃了瘪,那条巷子是二当家的地盘,才报复到了你们身上。也庆幸我来的早,听到了韩寨主的呼唤,不然二当家这命可就保不住了,我们也会结下梁子,后面的事情可就更不好办了。
韩寨主乃是一寨之主,和我们鬼村两个山寨久居深山,不知为何会和这帮中原人认识?”
婉姨闻言,皱眉看了看一侧还在包扎伤口的二当家,又看了看大当家。
大当家皱眉,对着婉姨抱拳致歉,随即对着二当家骂了几句,那二当家才对着婉姨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景梁的话,像是在道歉一般。
婉姨听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是和解。
“老婆子乃是几十年前来这里落草为寇,你们遇到的那一老一少,老的便是我当年师出同门的师弟,这位便是他的徒儿,我帮他的徒儿,便是帮了我师弟。”婉姨解释道。
老鬼皱眉道:“原来是这样,那么韩寨主也要和他们出海吗?”
婉姨皱眉想了想,冷哼了一声,回道:“那是自然,不过出海的时候,我要先回去一趟。你们就别想着老婆子死在海上了,我儿子天念不会一道去的,就算老婆子死了,难村的地盘也轮不到你们手里。”
老鬼回道:“那是自然,难村和愁海村毗邻,我们自然相安无事多年,又怎么会打起来呢?”
婉姨骂道:“老东西,少来这套,才打完了架,你告诉我你们不会对我们难村的地盘下手?真是狼嘴里叼着肉说不吃,老婆子可不信你这套。”婉姨指了指桌上的那个匣子道:“这东西你们留不留,不留我们带回去看看,明日做好准备之后再与你们商议。”
老鬼回道:“这匣子本来就是那前辈留给这几位的,能使出那诡异的步伐,还有那奇怪霸道的剑指武功的,我们也就不怀疑是不是这位兄弟了,你们尽管带走便是。”
婉姨道:“如此,我们这边告辞,鬼村的乌烟瘴气,老婆子是受不习惯的,只明日来的时候,还希望不是你们的二当家来接待我们便好。”
老鬼道:“自然不会,明日老鬼会亲自在谷口为诸位接驾,至于你们要的羊皮筏子,我们早按照之前那前辈的吩咐,为你们备了一套,只要你们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海。”
老鬼说完,将我们在那茅屋巷子里面被抓的所有人都带了出来,松绑,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带我们离开。
我们跟着他绕出了鬼村,回了难村,也就是婉姨的寨子所在的地方。
婉姨本就不是匪患出生,寨子里的治理好得许多,没有奸淫掳掠,没有肆意烂杀无辜,寨子是匪寨,却守道义一些,不像鬼村,吃喝嫖赌的场所,在那大殿周围的暗洞里,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