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谁高谁低,比一场不就知道了
“我们夏院判医术卓绝,她的医术又似传承了什么神医的看家本事。
“想来,即便如齐老院使这般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她都看不进眼里了。”
一直为宸王妃诊治,却被夏青遥夺了风头的李院判阴阳怪气地嘲讽。
“我明白了,看来是老朽自作多情了。”齐征适时地叹息。
人人崇拜的齐老院使,竟会因夏青遥的不识抬举而说出这般丧气的话来。
便是一直在尚太医局里不管正经事,左右逢源和稀泥的仇院使都义愤填膺起来:
“夏院判,你如此辜负齐老院使的好意,还不来赔罪?”
夏青遥挑眉看着仇院使,温软的声音慢条斯理:
“仇院使的意思,我不明白,齐老院使医术高明,我心里也很敬佩。
“可本朝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了齐老院使想收谁做徒弟,谁就必须要答应吗?
“为何我不过是拒绝了拜师,便似罪大恶极了一样?”
“你!”仇院使收起了那张弥勒佛般的笑脸,怒指夏青遥:
“齐老院使行医数十载,医术深不可测,肯收你为徒已是给你体面,你竟还敢这般狂妄!”
李院判立即适时地又插一句:“看来是因为夏院判觉得医术已比齐老院使的还要高了,所以才不肯拜师?”
“不可能!”一直沉默的宗王颤抖着稀疏的胡须,找到了拉拢齐征的机会,“夏院判就算医术再好,又怎么可能好得过齐老院使去?”
尚太医局中,立马便有人附和:“夏院判的医术,根本不可能比齐老院使还要高明!”
“那也不见得。”
一直沉默的靖王勾了勾唇角,悠然一笑,“谁高谁低,比一场不就知道了?”
人群霎时间一静。
让夏院判一个小女子,与行医一生深受三代皇帝爱重的齐老院使比?
哪还有赢的希望?
“夏院判若是医术当真高过了齐老院使,那自然没有必要拜师了。”李院判笑开了花,太想看到夏青遥出丑了。
夏青遥的视线扫过一直在不停煽风点火的李院判,又望向看戏不怕台高的靖王,最后视线落在了捻须微笑的齐征身上。
“我从未说过自己的医术有多高明,只不过想拜师而已。比一场着实没有必要,怎么比都是我输的。”
李院判冷笑:“看夏院判狂傲的,这是根本就瞧不起齐老院使的医术,不屑比一场吧?”
此话一出,更引得齐征的那些拥趸群情激愤,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俨然从“是否收徒”,上升到了谁的医术更好。
夏青遥环顾一圈,将各人的表现和态度默默地记在心里,不期然与靖王对上了视线。
靖王眼中的嘲讽和兴味格外明显,眼神就像在看一场猴戏。
而靖王这般看好戏的模样,着实让宸王的面上也挂不住了。
“好了。”宸王面带微笑,可他一句话,便让前厅中议论纷纷的人安静下来。
宸王看向齐征:“齐老院使并未表态,便是默认了比试一场的决定?”
齐征笑着捋顺胡须,莞尔道:“闲来无事,切磋一番也无不可。”
宸王点点头,便看向夏青遥:“夏院判就比一场吧。即便你输了又能如何?”
尚太医局是宸王府内的官署,夏青遥这个院判说白了也只不过是宸王的家臣。
宸王已经开口,夏青遥便不好再拒绝了,太拂人脸面,恐怕要将所有人都得罪个透。
何况她虽然懒得理会齐征,却也不是怕了他。
思及此,夏青遥恭敬道:“既然宸王吩咐,下官只好听命。”
言下之意,她是给宸王面子,可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众人反应不一,看夏青遥的眼神鄙夷者有之,好奇也有之。
仇院使这时又笑成了个弥勒佛,主动站出来主持道:
“既然齐老院使与夏院判要切磋医术,眼下又没有什么现成的没被治疗过的病人来叫他们二人医治。”
“不如,诸位听听我这个意见如何。但凡大夫,手中都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最拿手的方子,甚至还有一些是不外传的秘方。
“今日宴会,原本大家都很高兴,倒不必因为一场医术的切磋,而故意弄伤了两个人来瞧病。
“所以我有个提议,就请齐老院使和夏院判每人出一个方子,互尝对方的药,猜出对方的药如何配制,是治疗什么病症的便算是赢。”
此话一出,靖王先笑起来:“如此甚好。”
他那大剌剌的坐姿,丝毫叫人看不出他今日只是宾客,还以为他才是这场宴会的东道呢。
宸王看一眼靖王的举止,微微蹙眉,但并未立即教训。
仇院使见宸王不反对,便继续道:“能看出对方药效的,便是赢了,若是看不出,那可是输了。”
李院判当即问:“虽是这么说,可万一有人知道比不过对方,故意胡乱写个方子呢。”
“为了公平起见,两位出的方子都要留下来,待到同僚们往后查证,若是发现谁的方子是胡乱写的,那可就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了。”
说到此处,仇院使颇为忐忑地看向了齐征。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要变相的让齐老院和夏青遥都交出拿手的秘方。
齐征比夏青遥的行医更久,他拿出一个方子来“切磋”,在所有人眼中那可都是宝贝。
齐征却是洒脱一笑:“方子留下查证自然是可以的,大家生了病,若真恰好用得上,那又是一件功德。”
仇院使为首的尚太医局众人,都七嘴八舌赞扬起齐征高风亮节来。
夏青遥却明白,齐征对《楚氏医典》根本没死心,他这是打算下饵钓大鱼呢。
程氏看了看夏青遥,嘴角泛起个冷淡又嘲讽弧度,但被她低头的动作恰好掩饰过去了。
宸王便吩咐人拿了笔墨来,分别让齐征和夏青遥写下方子。
夏青遥垂眸,想起了前世自己为了给慕容铮解毒做的那些研究,结合《楚氏医典》中的内容,她的确知道几个奇方。
夏青遥想了想,便写了一副药方交给外头的婢女。
齐征处也很快便写好了方子,一并交给人去熬药。
不过片刻,两个丫头分别端着两碗药回来。
仇院使主持道:“齐老院使、夏院判,你们可以开始尝对方的药了。”
第107章 这女子,医术不逊色于齐老院使?
前厅内一片寂静,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夏青遥和齐征二人身上。
端到夏青遥手中的是个雨过天青色的小碗,碗中的药汤浓黑,泛着苦涩气息。
夏青遥素白的手端起小碗,先凑到鼻端嗅了嗅,随后轻抿了一口。
看她如此优雅的动作,仿若拈花一般的姿势,李院判先嘲讽一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嗤道:
“老夫行医多年尚且不能够的,一个小女子又能尝出几味药来?”
“敢在齐老院使面前托大,真是不知道所谓。”夏子明也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夏青遥的行为绝对是个人行为,与他这个“父亲”无关”
眼见着夏青遥闭着眼,似在细品药中滋味,半晌都不说话,尚太医局中众人有不信夏青遥本事的,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坐在次位上的慕容铮看着夏青遥时候,眼神便多了几分担忧。
齐征看夏青遥没有说话,笑着摇摇头,也端起自己手边白瓷的小碗来,刚要送到口边,夏青遥却睁开眼,缓缓开了口:
“牛膝五钱酒浸,草乌三钱去皮脐,赤芍药三钱,五灵脂三钱,地龙五钱去土炒,海桐皮一两……”
夏青遥乍然开口,仇院使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拿起小童递来的纸笔奋笔疾书。
夏青遥语气虽缓,却一样样将那碗乌漆麻黑的药中有什么一一细数出来。
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刚才还在鄙夷议论的人,现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还有如程洛这般痴迷医道的,赶忙也默默记下夏青遥说的方子,在心里分析这药的作用。
夏子明听着夏青遥细数药材。说前几种时候,他表情还算淡然,但说到第十种时,他的脸色便已很是难看了。
他不知道别的大夫如何,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他做父亲的却不如自己的女儿,脸往哪里放?
“白附子五钱去皮,苍术、川头乌各一两……”
待到说到第二十种时,夏青遥将雨过天晴小碗放在了桌上。
“小女能力有限,只能尝的出这二十种,其余应该还有二三种,可药材太多,实在验不出了。”
能只靠嗅一嗅,尝那么一小口,就能在短期之内猜出其中二十味药材,这着实已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了。
慕容铮方才一直紧捏着的酒盅就轻轻放下了。
李院判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嘲笑出声:“连药的品类都记不完整,这样还如何猜得出这药是用来治什么的?夏院判,你可真是好本事。”
说罢,李院判还得意得笑起来。
端坐首位的宸王看了李院判一眼,沉默不语。而仇院使则紧忙给李院判使了个眼色。
但李院判显然正忙着高兴,根本没察觉到。
夏青遥被李院判嘲笑,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想笑。
在这种涉及王府体面的时候,李院判却当着宸王的面,嘲笑宸王府尚太医局的院判没本事?
啧啧,李院判这样的处世为人,能做到院判真是不容易。
不过倒也真有其他人外行人,觉得李院判说得有理。
靖王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看来,夏院判的医术也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出色啊。”看向宸王妃,“王妃用人可要看清楚了,别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用一些障眼法骗了。”
靖王与宸王是两个阵营,素来不和,眼下靖王当众说出这么一句,程氏自然不会傻到认为靖王是在关心她。
靖王这是巴不得她的病好不了,用这种蹩脚的方式挑拨离间。
程氏笑了笑:“宸王府用人的事,就不劳靖王费心了。”
靖王声音拔高:“既然夏院判猜不出这药的方子,更猜不出这药是做什么用的,那便是输了。”
慕容铮笑了笑:“此言差矣,既是切磋医术,那自然是要有来有往。”
“哦?”众人立即明白慕容铮的言下之意,齐刷刷看向齐征。
齐征笑容慈爱的像个弥勒佛,笑着颔首道:“宸王世子时说的是。”
话毕也将那白瓷小碗中的药挪到鼻端嗅了嗅,随后也尝了一口。
“沉香五钱,木香五钱、侧柏子一两、厚朴五钱,去粗皮涂生姜汁炙至出香味……”
齐征慢条斯理,一口气说出了十七种药来,越到后头语速就越慢,最后竟是面露诧异,缓缓放下了白瓷小碗。
“老朽只能尝出这些,还有一两样是如何也猜不出是什么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尚太医局的人还好,因为这原本就是难为人的活计,他们现在还沉浸在这两个都被猜出大半的药方中,都在分析这药是治什么的。
可外行人们,看向齐征和夏青遥的眼神就都有些复杂起来。
想不到,这是一个这么难的事吗?
夏院判一个小女子,竟能和齐老院使打个平手吗?
那岂不是说,这个年轻的女子,医术也不逊色于齐老院使?
慕容铮露出个微笑,也不知自己为何心情如此愉快,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白水。
刚才一直叫嚣的李院判,却彻底白了脸。
夏青遥尝不出药材被他那般嘲讽,如今齐老院使也尝不出,岂不是……
宸王妃和宸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惊喜。
就更不要说慕容桐,此时已就差将眼珠子挂在夏青遥的身上了。
靖王有些失望,又有些看戏不怕台高,“齐老院使,想不到夏院判竟能追赶您至此啊。”
齐征笑道:“哎,果真是岁月不饶人,我老喽,医术不够出众,想收徒也不成。也怪不得夏院判拒绝了,想来夏院判是有名师教导的。”
夏青遥笑着道:“齐老院使谬赞了。”
她拿出的方子,是《楚氏医典》之中的一方,经过她研究改进过的,突然要比什么医术,她也只好拿了出来。
像齐老院使这般耄耋之年,又行医一生的人,想必手中的奇方会有更多。
只是这么比一场,也算是不伤互相体面,又能蒙混过关的好法子了。
看来仇院使“和稀泥”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夏青遥正想着,仇院使便将夏青遥和齐征写下的药方,与自己记录下来的对比了一番,站起身道:
“齐老院使和夏院判都各少说了三种药材。”
第108章 别以为本王就没法纳你为妾了
“两位但凡讲出的药材,都没有半分错误,还要请教齐老院使和夏院判,您二位的方子,都是做什么用的?”
齐征笑了笑:“我那方子是补肾强筋的。”
夏青遥也道:“我的方子是溃后生肌的。”
“这两方子着实会惠及百姓,老朽多谢二位慷慨了。”
仇院说着认真行了一礼,非但打了圆场,还将此番比试,从单纯的二人相争,上升到了惠及百姓的层面。
厅内的气氛一时间都不再剑拔弩张,变的和乐融融起来。
宸王便捋顺胡须,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夏青遥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再度对这位仇院使刮目相看。
看来宸王给王府尚太医局选择话事人的时候,不只是单纯考虑了医术,有了宸王一脉与皇家一脉的皇位之争,先皇御赐在宸王府内的官署,的确需要一个圆融的管事。
齐征闻言笑着捋了捋胡须:“罢了,自古没有强迫人拜师的道理,何况这次是老夫输了,老夫才疏学浅,也教不了夏院判什么。”
夏青遥见老妖怪又要开始自降身段,引起众人的不满,忙站出来柔缓道:
“齐老院使着实言重了,这次的切磋,须得药用到了病患的身上才能看出咱们是否是乱写的,所以此番切磋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能算作暂时平手。”
李院判刚才几次讽刺夏青遥,却没想到齐老院使一样也没能尝得出来所有药材,正懊恼着,闻言立即道:
“平手都算不得吧?齐老院使行医一生,好方子多了去了,你一个闺阁女子能知道几个药方?说白了,还是你占了便宜。”
此话一出,又将仇院使刚争回来的平衡局面打破了。
夏青遥懒得理会这种蠢材,只诚恳道:“的确如此,是齐老院使高风亮节。”
齐征也并未理会李院判,笑着道:“淮生。”
“在。”跟随齐征身边的少年低声应答。
“东西呢?”
“在这。”
淮生从带来的行医箱中取出了一个木匣子。
齐征向着夏青遥的方向一抬下巴,便笑着解释道:“这套金针和器具,是前朝楚神医留下的,几经辗转落入了老夫手中。听说你会用楚神医的凤鸣针法?虽然你我并无师徒缘分,但这套金针还是送给你吧。”
而在场众尚太医局的医士,无不伸长了脖子往那木盒子上看。
前朝的楚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不只是医道,就连奇门遁甲、机关术数都十分精通,甚至还武艺高强,着实是个传奇一般的女子。
楚神医留下的金针,齐老院使竟也舍得给人?
“齐老院使当真是宽宏啊。”李院判带头感慨。
其余人也都纷纷附和。
面对一个严词拒绝拜师,并且还为此比试了不识时务的女子,齐老院使还能将楚神医的金针赠送,这着实是既打了夏青遥的脸,又彰显了自己的风度。
说话间,淮生已经走到了夏青遥面前,将那古朴的木匣子双手捧上。
夏青遥刚要伸手去接,却眼尖地看到,淮生袖子往下滑了一段,露出细瘦得柴火似的手臂上,布满了交错纵横的深紫色伤痕,有些地方已经结痂,有些地方却溃烂了。
几乎是一看到那伤痕,夏青遥就浑身紧绷,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这种伤痕,她太熟悉了。
老变态有虐待人的嗜好,他每次用鞭子抽人之前,都要在鞭子上涂抹各种他正在试验之中的药。有些时候,着实会疼的生不如死,有些时候那些药还会加速伤口的溃烂。
那暗无天日的一段时间,当真是连呼吸都是一种累赘。
可这样的伤痕,出现在了面前这个看起来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少年身上。
见夏青遥迟迟没有伸出手来接,淮生浑身都颤抖起来,双膝跪地,仰着头看着夏青遥双眼中满是乞求,颤抖着用气音道:“夏院判,求求你,快接啊。”
夏青遥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若是她现在不接,齐征自然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还会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宽和大度,可是回到无人之处,倒霉的可能就是淮生这个小药童。
她被齐征虐待过,自然知道他的脾气。高兴了要打人,不顺心要打人,闲着无聊也要打人。
如今日这般,齐征想通过收徒来霸占《楚氏医典》却落了空,淮生回去必定是一顿好打。
夏青遥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一手结果那木匣子,一手去扶了少年一把。
果不其然,少年被扶这一下,浑身都剧烈的颤抖,脸上险些控制不住地龇牙咧嘴起来。
夏青遥越发断定他必定是满身的伤。
这个老变态!老妖精!
夏青遥咬牙切齿,就算不为了前世的仇,只看这个祸害或者还会去害那么多的人,且他的贼心恐怕一直会在她身上,她就必须弄死这个老不死的!
“多谢齐老院使慷慨。”夏青遥心思电转也不过是呼吸之间,她抱着那匣子,还客气的给齐征道了谢。
齐征见她收下了那匣子,便不再提起收徒的事。
宸王见事情并未闹大,就又开始歌舞继续。
不过盏茶功夫,齐征便出门告辞了。
宗王眼瞧着齐征施施然离开,愣是没提出自己想找他看病的那一茬。
而尚太医局方才还激动不已,对齐征崇拜非常的医士们,此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夏青遥的身上。
又过一炷香时间,宗王也提出了告辞。临走之前,还在宸王耳畔低语了几句,眼睛不住地看向夏青遥。
宸王点头,与宸王妃,许侧妃,一同去送客。
靖王见状也站起身打算离开。
他的腿还未曾痊愈,拄着拐杖走得一瘸一拐。路过夏青遥身旁时,却是不满地压低了声音:
“医术那么好,却没有医德,给本王接过腿就再不肯登门,夏院判,你就有那么忙?”
夏青遥不理会,只道:“王爷的腿已经接好,剩下的便是静养了,太医局的太医自会为王爷诊治,哪里用的上我?”
听她竟顶撞自己,靖王气得咬牙切齿,随即又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将本王命人去你家下聘的队伍都给截了,本王就没法纳你为妾了!”
第109章 敲了他一竹杠
夏青遥听得一愣,竟然还有这种事?
靖王曾经命人给她下聘,还被人给截了?
不用多想她都猜得到,但凡有人能够暗地里不求回报的帮她的,不是二哥就是慕容铮了。
“王爷说笑了,”心里虽有千般心思,夏青遥面上依旧沉静。
“微臣与王爷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又谈什么下聘?王爷的腿虽说只需静养,难道您的腿不疼吗?就真不想减轻疼痛吗?就真的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吗?再说王爷的头疼,真的已经好了吗?”
靖王被夏青遥一连串问题,问得心头剧跳,拄着拐杖的手握得紧了紧。
他被打断的腿是他的心病,但凡落下一星半点的症候,他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了。
再一听头疼二字,他额头都反射性的跳着疼了两下。
他真的是疼怕了。
看着面前恭敬抄着手,肩背弧度却十分好看的人,靖王心里怒火翻腾,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胆子不小。”
“王爷谬赞,其实我的胆子很小。”
夏青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并无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就连流萤都提着行医箱站在十步开外,便笑了笑。
“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调配出一种药,是专为您接骨生肌止痛用的,配合我的针法,您的腿会好得更快一些,或许会不留任何症状。”
“哦?”靖王心下一喜,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忘了自己瘸着一条腿还拄着拐,差点摔倒在地。
夏青遥扶了他一把,叹息道:“只是,我胆子的确不大,有人发了话,只要我给您瞧病,就要对我不利。”
夏青遥露出个苦笑,无奈摇着头低声道:“您也知道,我家里前些日子就已经出过一回事了,我总不能为了给您看病,搭上自己,再搭上家里人。”
“你当真有把握,能让本王的腿不留任何症状?”靖王语气急切。
“王爷,医者也不是神仙,我只能尽力。”
靖王看着夏青遥,心下的怀疑和防备放下了。
如果夏青遥打包票,那才可疑。
略一沉思,靖王便道:“若说有人对你不利,不说是谁本王都猜得到。”
就如同他不希望宸王妃痊愈,宸王妃自然也不希望他能得好,皇位之争,阴司手段多龌龊都有。
何况现在宸王妃已经好多了呢,卸磨杀驴也有可能。
他可不会如宸王妃妇道人家那样短视,今日夏青遥展现出与齐老院使相当的医术,正是该好好拉拢的时候。
如此看来,也幸亏他让长史去夏家抬妾的事,被人给搅和了。
否则强取豪夺一番,只怕要和夏青遥结仇,将她留在身边,她也未必肯真心为他治病。
倒不如现在这般。
“罢了,回头我送几个武艺高强之人到你身边听你差遣,就不信天子脚下,还有人没王法了敢来杀你。”
靖王说罢,也不再多留,转身便拄着拐杖往外走去,根本不给夏青遥拒绝的时间。
夏青遥看着靖王的背影,嘴角渐渐勾起个微笑的弧度。
“怎么,与他说上几句话,就能笑成这副模样?”背后传来熟悉的磁性声音。
夏青遥回头,就看到逆光走来的慕容铮。
他俊美的脸上挂着个讥诮的笑,凤眼中含着锐利的光,殷红薄唇抿着,明显不悦。
“世子不是去陪王爷送客了?这会子程王妃、许侧妃和慕容桐他们都在,你就这么回来了怕是不好吧?”
夏青遥与慕容铮说话,不自禁便多几分熟稔和随性。
刚才满心算计的模样尽数收了起来。
慕容铮看她神色态度,见她对待他与靖王这般不同,心里的郁燥之气便退去一些,表情也平和很多,只是语气还是有些不好:
“你与他有什么可说的?”
夏青遥好脾气地笑笑:“也没什么,不过是趁机敲了他一竹杠,我想做一些事,从他那得了一些帮手。”
说着话,她抬手做请的手势:“趁着现在没事,我们先去延龄居,我最近给你换了两样药,我想看看毒性如何了,你也与我说说这两日吃了药后有什么感觉。”
慕容铮听她说敲了靖王的“竹杠”,心里还不大痛快。
可见她如此关心他的身体,他心里又愉快了许多。
慕容铮举步走在夏青遥身侧,嗤了一声。
“你如今是宸王妃身边的红人,今日又好生的表现了一番,竟与齐老院使打了平手,你的好前程,若是和我走得太近了,只怕要被宸王妃忌惮了。”
夏青遥无所谓道:“她自是不满,也是怀疑的,只不过眼下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暂且依靠我。
“我是王府的院判,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贴身丫头,没有我学了医术就只能去治她一个人的道理。”
慕容铮的眉眼便有几分舒展,但依旧道:“道理是如此,看有人是不讲道理的。”
“所以我才跟靖王要来一些帮手,若是世子愿意,也可以给我安排帮手啊。”
慕容铮挑眉,有些好奇夏青遥突然要人想做什么了。
说话间已到了延龄居,人多眼杂,慕容铮便没急着问。
高礼、叶平和裴钰几个都忙客气给夏青遥行礼,恭敬退在一旁。
叶平性子活泼,有话也憋不住,小心地问夏青遥:“夏院判,您真跟齐老院使比了医术,还打了个平手啊?您也太厉害了!”
夏青遥笑了笑:“其实我今日是占了便宜的,我知道的方子未必就比齐老院使的奇方多,无非是仇院使为了大家脸面上过得去,才想出的办法罢了。”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可您的方子能和齐老院使的方子打平,那也十分厉害了!”高礼竖起大拇指。
叶平也道:“就是,齐老院使活了多久,您才多大?您现在便与他打平,待到像他那么大年岁时,一定会远超过他的!”
夏青遥被叶平和高礼一唱一和逗得噗嗤儿一笑,艳光四射。
叶平和高礼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家端坐在八仙桌旁,已经乖乖将手腕搭放在桌上的主子,心照不宣挤眉弄眼了一番。
夏青遥已走向慕容铮,背对二人,自然没看见他们的表情。
慕容铮看到了,但当作没看见,只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第110章 你竟在外头勾搭男人?
夏青遥面色平静,诊脉时,她总能保持着神色不变,可她内心却并不轻松。
火引冰薪这毒太过罕见,慕容铮又是娘胎里带来的毒。
解毒已是困难,还要在解毒的同时保证不伤害他的身体就是难上加难。
这次改了两味药,效果并不好,她还需继续改进,继续试错。
“毒性并未发展很快,这次我会再调整一下方子。你用药后,要将感受记录下来。”
慕容铮点头,对自己的病情也不追问,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还中着毒,而是道:“说说吧,你跟靖王要了帮手,是打算做些什么事?”
说着慵懒地撑着下巴:“你要做什么,到可以直接与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
夏青遥抬眸看着慕容铮,四目相对的一瞬,慕容铮有些窘迫地别开眼,眼见着耳朵有些红。
“我是不想让你在其他事上分心。你还是专心给我解毒才是要紧吧?”
夏青遥笑起来,道:“我还真想找你帮忙。”
慕容铮扬眉一笑,十分愉悦:“你说。”
“我知道世子有一些不为人知道的势力,世子能否给我找几个高手来,最好是那种背景干净,即便被逮住,也绝不会将你牵扯进来的人。”
慕容铮面色严肃起来。
“不想牵扯我进来,你是打算做什么危险之事?”
夏青遥抿了抿唇,随后真诚道:“我知道,我便是现在瞒着你,将来你的人到了我身边来,也会将我做什么事情都回禀给你。”
慕容铮挑眉,仿佛在说:知道你还不说?
夏青遥低声道:“我想杀一个人。”
慕容铮闻言,更加惊讶了。
“你若想杀人还不容易?”
“杀人容易,寻常人若想做到片叶不沾身也不难。可此人身份特殊,一旦成功,会引起很多后续的麻烦,若不成功,只怕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说到此处,夏青遥抬眸看向了慕容铮。
她的眼神很亮,眼中像是燃烧着两簇火苗,那种仇恨的,恨不能将人撕成碎片的恨意,让人看得心惊。
一旁的叶平、高礼和裴钰,见到夏青遥如此神色,都不约而同的背脊发凉,流萤更是被吓得小脸煞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慕容铮看着她这样神色,眼里却只有欣赏。
“不错,不但想杀人了,还将善后都想好了。我还当你是个软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去伤害人。”慕容铮似笑非笑地嘲讽。
夏青遥勾了勾嘴角,不理会他似真似假的嘲讽,只道:“靖王也会安排给我一些人,不过他的人,我不完全放心,也准备留着做后手用。你这里……”
“回头找齐了叫他们去你家。”
夏青遥笑了笑:“多谢,人不必很多,但嘴巴要严,且还要做好会丢性命的心理准备。”
“知道,这些我来安排。银子我会给足,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是仅限于达官贵人之间,江湖上为了银子肯卖命的人,也不少。”
夏青遥便点点头,去一旁的黑漆大画案写方子。
高礼立即极有眼力见儿的来伺候磨墨。
夏青遥将方子写好,还特地写明了注意事项,这才放下了笔。
慕容铮便道:“今日不施针?”
“换了药看看情况再说。”夏青遥道。
慕容铮便道:“你走吧,仔细程氏猜忌你。”
“猜忌是必然的。但我故意让她看起来好转了一些,她现在离不开我。”
夏青遥一面接过高礼双手捧来的热帕子擦手,一面面无表情的道:
“我本想用她来给你试药的,但个人体质不同,你们二人中毒的年头也不同,况且她中的毒,与你体内的火引冰薪毒性略有变化,用她试药,效果微乎其微。”
听着夏青遥平静的说出用程氏来试药的话,叶平和裴钰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慕容铮却被取悦了。
他看着夏青遥的眼神柔和的能掐出水来,再无平日里的阴郁狠辣。
夏青遥见他要开口,便笑着先道:“你必定是要嘲讽我没有医德吧?”
她想起前世遭受的一些,想起重生后她还曾满腔热忱对待夏家人,摇了摇头。
“对待敌人的同情,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分的清敌我。”
夏青遥说罢,就告辞带着流萤离开了。
慕容铮看着夏青遥窈窕的背影,半晌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视线。
……
程氏如夏青遥意料之中的并未多问。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保持着彼此的体面,往后也好相处,毕竟她如今也是在医术上能与齐老院使打个平手的人了。
回到夏家,刚进门,就看到夏子明换了一身居家的宽袖直裰负手来回踱步。
见夏青遥回来,夏子明急忙上前来拦住她。
“青遥,你今日与齐老院使比拼时,用的方子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楚氏医典》里来的?”
她从赌坊赎回来的半本楚氏医典,早就已经倒背如流了,今日的方子正是其中之一,她做过研究和改动。
“夏老爷这话从何说起?楚氏医典我只小时候看过,才学了点针法,就被您发现我偷看医书,给没收了。到如今时隔多年,我哪里还记得里面的方子?”
夏子明抓耳挠腮。
今日的风头,都让夏青遥出了!
曾经那医典就在他手里,他却囫囵吞枣,最后还交给了夏青炎那败家子,终究是将书给丢了。
如今他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夏青遥能将内容默写出来,他也好交给齐老院使去,也能结个善缘,说不定他就不用继续做药童了。
可夏青遥却给出这种回答。
“你,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背熟一些?人齐老院使还等着要!”
夏青遥嘲讽全开:“那夏老爷不如去问问您宝贝的长子,怎么会将那么抢手的宝贝给赌输出去。
“咱们夏家祖上与楚神医有一些渊源,手中才会有《楚氏医典》,可夏青炎却做出这种将传家宝都赌输出去的事,祖宗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气得从坟头坐起来!”
“你!”夏子明被气得面红耳赤。
今日看夏青遥出足了风头,他本就妒恨,如今夏青遥一改往日的温柔懂事,竟会这么说话!夏子明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
可就在这时,身后还没关的府门外就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紧跟着人影一闪,夏子明高举的手,就被一只大手铁钳子般狠狠捏住了。
“啊!疼!疼疼快放开!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
夏子明被捏得嗷嗷直叫,瞪着那长了娃娃脸的年轻男子,再看他背后呼啦啦竟闯进了近二十个精壮汉子,腿都有些软。
“夏青遥,你竟在外头勾搭男人?粗俗,不守妇道!”
“哎哎,夏药童可别血口喷人,我叫叶平,不过是世子爷安排在夏院判身边的护卫,可高攀不起夏院判,夏药童要是没擦牙就快去擦擦,免得满嘴臭气,说出的话臭不可闻!”
第111章 她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叶平一口一个“夏药童”,险些将夏子明气得厥过去。
“你给我出去!这里是夏家,你便是什么世子派来的,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气头上的夏子明不惧怕任何世子。
叶平嗤的笑了一声:“若没记错,夏家宅子还是我们宸王府买回来赏赐给你的,你叫我出去?”
夏子明这才意识到,这位口中说的世子是宸王世子。
一想到慕容铮,夏子明就浑身一抖,脸都白了。
无他,实在是前些日他要将夏青遥许给陈寅时,宸王世子在他面前表现的实在让他印象深刻,到现在一听名字还觉得不寒而栗。
“夏老爷有事去忙吧。”夏青遥行礼如仪,随后引着叶平和他身后近二十人,浩浩荡荡的往外院书房去。
夏子明满脸紫涨地看着夏青遥的背影,眼神越发怨恨。
而夏青遥这里引着叶平到了自己院子,才道:“世子这么快就找来了这么多人?”
叶平笑着行礼道:“世子说了,您的事儿就是最要紧的事儿,您好容易张一回口,世子当然要办的妥妥帖帖的。我们一共十八人,包括我在内有八人是世子身边的亲卫。”
说着话,叶平将队伍中另外七个人叫了出来,挨个与夏青遥介绍,随后又指了剩下的十个高矮胖瘦年龄打扮都不一的男子。
“这十位兄弟,都是世子从江湖上寻来的,甘愿为咱们效力的。”
夏青遥打量那十人,发现他们看起来都不似善类,且还有人眼神十分凶狠,甚至还有人用惊艳又贪婪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夏青遥立即明白,慕容铮给她找了十个做“脏活”的人之余,为何又让身边最信任的侍卫叶平带人也跟着来。
他是怕她会被刀子割破手。
“多谢你家世子,回头我会好生去与世子道谢,只是我家里狭窄,也住不开这么多人,男女有别也不方便。”
夏青遥想了想道:“这样,叶侍卫,你带着兄弟们在我家附近寻个院落,或赁或买,安顿下来。这样我要做什么命人去寻你便是。分开来住,各位兄弟也能自在一些。”
叶平笑道:“正有此意,夏院判,属下就先带着人出去了。安顿好后就来给您回信儿。”
夏青遥点点头,客气地送了叶平一行十八人从侧门离开夏家。
看着叶平走远,夏青遥微舒一口气,想来叶平会看好那些人。
夏青遥一回身,就对上了夏星浅的视线,当即宛然一笑:“二哥。”
夏星浅笑了笑,若有所思问:“刚才那些人都是宸王世子安排给你的?”
“嗯。是我求了宸王世子帮忙找的人。”夏青遥面对夏星浅,毫无隐瞒。
夏星浅微微蹙眉,神色担忧:“青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是有人为难你吗?”
想起靖王那条断腿,夏青遥哪里敢说自己要做什么?凭二哥对她的一片真心,只怕她刚说完,二哥转头就敢单枪匹马的去杀人。
她不想让二哥参与进这些争端中,他身子本来就弱,也不知从小他经历了什么,曾经重伤的后遗症还未痊愈,身体也曾被用过许多种药材,已快将身体摧毁了。
这时还妄动武功,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住。
“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二哥不必担忧。”
夏青遥心念电转不过一瞬,立即摇头道:“不过是宸王世子与宸王妃别苗头,我如今给宸王世子也看病,他怕宸王妃为难我才安排了人保护着。”
“原来如此,”夏星浅这才点头,眉头舒展开,“看来宸王世子对你还不错。”
“嗯,他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是人还不错。”
话音方落,虚掩的院门口,传来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一个小丫头抖着嗓子回话:“三小姐,又有人寻您呢。”
夏青遥挑眉,夏星浅的书童玉山立即去干脆的开了院门。
就见十名身材高大站姿笔挺,一看就训练有素的侍卫身着便服站在门前。
为首一人做寻常农夫打扮,身材干瘦,一双眼睛十分灵活,眼珠子盯着夏青遥白净的脸滴溜溜直转,视线又往她身上扫了两眼。
“夏院判,我们靖王殿下吩咐属下带着人来,保护您的周全。”
这人的眼神让人不喜,语气也透着轻佻,夏星浅听的直皱眉,就想上前训斥。
夏青遥却先一步道:“劳烦诸位了,只是我这里院子小,居住条件有限,还要委屈各位。”
“无妨。”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属下殷柳。”
“殷侍卫,靖王府的侍卫便都交由你来管束了。夏家虽小,可女眷不少,还请几位言行要注意。”
夏青遥一双清透的眼注视着殷柳,仿佛能看穿一切,“否则,我会去与王爷回明的。”
殷柳一直不自禁盯着夏青遥那张漂亮的小脸,闻言不由一个激灵。
她人生的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眼神是真冷啊。
他毫不怀疑这位,会一个不高兴,直接下毒毒死他们,在摆出一副无辜的脸去找王爷哭诉。
这么一想,殷柳那蠢蠢欲动的色心立即收敛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是,全凭夏院判吩咐。”
夏青遥颔首,吩咐周妈、小梅、月桂和佳柳都挤一挤,将倒座房让出来给这十人居住。
夏星浅一直站在廊下看着夏青遥安排,负在身后的手便不自禁的紧握成拳,他知道,在他没护着她的时候,定是又有人对她不利了。
叶平很快就来回话,看到倒座住满了人,他便收起了随意,压低声音与夏青遥说明了那十八人住在何处。
夏青遥点头,也低声与叶平吩咐了几句:“你们不必动作,让世子寻的江湖人去,帮我盯梢一个人,我想知道此人习惯和行踪。”
叶平颔首,低声问:“是不知夏院判要他们去盯着何人?”
夏青遥勾起唇角,眼神锐利又冰冷,一字一顿道:“医研院院使,齐征。”
叶平一瞬瞪圆了眼。
他如何也想不到,面前这位娇滴滴的夏小姐,如此劳师动众,调用了靖王和他们家世子身边的人,为的竟是要杀齐征?
“您可知道这位深得圣眷?若是他有个万一,追查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叶平有些急,但依旧不忘压低声音。
第112章 苏小姐的礼物,我可不敢要
“我知道,所以一开始便与世子说明,此番要找外头的人做事,一则事发不会牵累世子,二则这些人也要自己心甘情愿前来,此行危险,不可强迫人卖命。”
夏青遥忘不了那个叫淮生的少年的累累伤痕和惊恐的眼神,更忘不掉前世她所受的那些非人的虐待。
更不会忘记,齐征可不只是针对于单独这几个人。
前世,她是在一个地宫中被慕容铮救了出去的。那地宫中,还关着许多的人,每一个都是齐征试药的工具。
今次交锋之后,齐征只会越来越紧盯着她,那老变态为了得到《楚氏医典》必定不择手段。
她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夏院判莫怪,是我一时着急了。想来世子也是明白您要做什么的。
叶平挠了挠头:“世子找来的这十人都不是善茬,每一个都有三五条人命在手上,还有通缉榜上的人呢,您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一定将齐征盯紧了。”
夏青遥缓和了神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也要多留心,现在靖王的人住在我院中。”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叶平领命后,恭敬的快步退下。
除了将夏青遥的吩咐安排下去,叶平撒脚如飞的回宸王府去给慕容铮报信儿。
“世子爷,夏院判这次可是要将事情闹大了,她要杀的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齐老院使。”
叶平拧着眉头,忧虑道,“皇上一向看重齐老院使,若是真叫夏院判将人弄死了。皇上一旦怪罪下来,牵连到世子可怎么是好?”
“无妨,夏青遥从一开始就没想带累我,她有分寸。”
慕容铮摇摇头,慵懒地靠着背后的大引枕,一手支着下巴。
“齐老院使研究的那些事,是早在先皇时期就吩咐下来的,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呢,只怕真将人杀了,皇上那会发疯。”叶平叹息。
慕容铮嘲讽一笑:“做皇帝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还不满足,还想再多做个几百几千年的皇帝,真是人心不足。”
叶平低着头,这种嘲讽皇帝的话,谁敢说?
“世子爷,皇上是真龙天子,可算不得是‘人’心不足。”内监高礼忙道。
慕容铮嗤的一声笑,“真龙天子?你看哪朝哪代的皇帝有不死的?若是真龙,早该飞升了。”
叶平和一旁的高礼是都吓的噤若寒蝉,一叠声劝说着慕容铮说话千万要留心,在外头更不可胡言。
慕容铮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能将夏青遥那样性子的人惹急了想杀人,齐征老匹夫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话谁也无法回答他。
沉思半晌,慕容铮才道:“叶平,你全力配合夏院判,她吩咐了什么你们便做什么,也不必事无巨细都来告知我,但是若夏院判要去什么地方,你们来与我送个信儿。”
叶平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他跟着慕容铮时间久,性子又大大咧咧,是以这时高礼、裴钰都不敢多言,只有叶平有胆量玩笑:
“世子爷对夏院判可真好,不但帮她找信得过的人,现在连我都差点要成了她手下了。”
慕容铮白了叶平一眼,笑骂道:“还不滚去帮她。”
……
夏家外院书房一下子住进十个身材高大,气势惊人的男子,着实将老太太、夏王氏、二婶和三婶都给惊呆了。
“不是我说,大嫂你也多管管你家青遥,虽然她现在出息了,又做了王府的院判,据说还与朝廷里一个什么特别大的大人物比赛医术来着。
“可依着我看,咱们家现在简直比在采石场时还要不乐观。青遥现在不知道收敛一点,可不要招灾惹祸带来府里。”
二婶董氏撇着嘴说罢,便去给老太太揉肩膀:“母亲,您说儿媳说的对不对?”
夏老太太点着头,推开三儿媳递到自己嘴边的果脯,满心忧虑地皱着眉:
“咱家才从诏狱里出来,家什物件儿都还没看够,连床铺上的新被褥还都没睡够呢,可再禁不起任何折腾了。老大媳妇,你做娘的也要好好管束女儿才是啊。”
说到此处,老太太语气中多少有些不满:“你看看为娘的,再看看你两个弟妹,都养过女儿,也没见谁的女儿如青遥这般叛逆胆大的。老大媳妇,要是真为了这个家好,你还是要去好好劝劝。毕竟,母女连心啊。”
“是啊,大嫂去劝好了青遥,也好叫青遥早一些给她堂哥找个差事做。”二婶也道。
夏王氏脸色涨红,话就在嘴边,可怎么都没法解释出口。
难道能告诉他们,她管不好夏青遥,完全是因为夏青遥根本与她没有血缘关系,是她偷着换来的吗?
这一家子都是大嘴巴,尤其背后说人闲话时,那嘴简直比穿了五年的棉裤腰还要松。
一旦将此事传开,非但玉柔要倒霉,就连他们一家恐怕都要被王府追究。
夏王氏憋着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母亲您说的是,媳妇一定好好劝劝青遥。只是那丫头我看是越来越顽劣了。从前在采石场,她就不听话,不让学医她就偷学,现在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夏王氏话音方落,外头便有婢女来回话:“回大太太,镇远侯府的苏小姐求见,此时正在前头奉茶呢。”
“谁?”
不等夏王氏反应,二婶董氏先蹦了起来,瞪着眼道:“她还敢来?前儿大伯求到她跟前,她点头答应下来,咱们还千恩万谢,没想到她转头就把咱们都给告了。”
“如今咱家好容易出了大牢,她还敢来?我倒是要会会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看看她还敢来造次!”
董氏挽起袖子就往前冲。
夏王氏却急忙拉住董氏:“你别去,我去。”说着先一步冲了出去。
夏王氏眼中都是泪,她就想问问,苏玉柔为什么要害他们,难道苏玉柔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吗?
来到前厅,夏王氏一愣。
只见苏玉柔含笑而立,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夏青遥则是站在她的对面,面带讥诮地道:“苏小姐送的礼物,我可不敢要。”
第113章 镇远侯若不来,我就撕票
“青遥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还在生姐姐的气?”
苏玉柔满脸堆笑,将那精致的红色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根花头金簪子,繁复的花瓣栩栩如生,格外精致。
“姐姐今日来,是特地来与妹妹道谢的,用了你的药,我的脸已经好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要来与妹妹亲自道谢,我母亲看我的脸好多了,也很高兴,特地吩咐了我来请你过去,家里预备了晚宴,我母亲也想向你当面道谢。”
“不必了,你们母女的宴,我赴过一次就足够了。”夏青遥嘲讽。
苏玉柔脸上笑容险些绷不住,强挤出微笑道:“青遥妹妹别这么说,咱们本该是最有缘分的姐妹,往后相互扶持,岂不是好?”
夏青遥似笑非笑看着苏玉柔,一手推开了她的锦盒。
“苏小姐,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是猪皮吗?怕是锥子都扎不透吧?”
“你……”苏玉柔怎么也想不到,夏青遥竟会当面骂她。
不是说举手不打笑脸人吗?何况她还带了礼来。
“青遥妹妹怎么这样说,我们姐妹……”
“停,就凭你,也配和我做姐妹?”
夏青遥施施然在一旁圈椅坐下,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苏玉柔,眼神鄙夷的似在看肮脏的垃圾。
夏王氏看了全程,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三步并做二步冲到跟前:
“夏青遥,你这是什么态度?对待贵客如此无礼,这是哪里来的规矩!苏小姐是侯府嫡女,叫你姐妹,那是抬举你!”
“好一个贵客,”夏青遥看着夏王氏,眼神中满是讥诮,“太太倒是说说,她到底贵在哪里?感情她的厚脸皮,是传自于太太的吧?””
夏王氏心里咯噔一跳,看着夏青遥嘴唇颤抖:“你,你别胡说八道。”
“想要我不说?好,苏玉柔,只要你敢戴着这根簪子,跟个男人在一个屋里超过半个时辰,这件事就算揭过。”
“我有什么可怕的?”苏玉柔心里突突直跳,色厉内荏。
夏青遥补充道:“哦,忘了说,那屋里还要点上苏、合、香。”
苏玉柔闻言,面色剧震。
夏青遥当即冷了脸,回头就吩咐门口的殷柳:“殷侍卫,劳烦你立即去一趟镇远侯府,将镇远侯、镇远侯世子苏柏聿,镇远侯夫人一同请过来。”
殷柳有些傻眼:“夏院判,这……属下怕是请不来啊。”
夏院判怕不是疯了,以她的身份,哪里能请得动镇远侯一家?
“你就与镇远侯说,他若不来,我就撕票了。”
“是,属下立即就去。”殷柳行了礼便往外走。
苏玉柔大惊失色,冲过去挡住殷柳的步伐,又扭头看着夏青遥:
“夏青遥,你素来对我不喜也就罢了,我好好的来给你送个礼物,你怎么叫我全家人来,你到底是何居心?”
夏王氏也惊慌失措的拉住了夏青遥的手:“青遥,你闹什么!人家苏小姐好心好意的来,你怎能如此不识好歹?”
夏青遥抽手,慵懒的坐在一旁:“你们可以继续吵嚷,我正好也想叫全家人都来看看热闹。”
夏王氏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今天的事可能是要糟了。
苏玉柔更是浑身直打摆子,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将她的碎发打湿,贴在了脸上。
她想不到别的好法子,当即脚底抹油转身就往外走。
夏青遥一抬下巴,其余九个侍卫立即将路堵死了,饶是苏玉柔想法子往外绕,愣是没绕开这堵人墙。
“你们,你们都让开!我是镇远侯的嫡女,你们这般对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夏青遥啧了一声:“那正好,待会儿镇远侯就来了,我看看他如何不放过我的侍卫。”
“夏青遥!”苏玉柔真的慌了,声音尖锐又高亢,“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何处处要针对我!”
“嘘”夏青遥红唇微抿,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苏玉柔惊恐的眼泪滚了下来。
夏王氏身子晃了晃,扶着圈椅的扶手跌坐上去。
前厅的门被侍卫们挡住了,她们压根出不去,想逃都没得逃。
夏王氏看着苏玉柔,眼里含泪,问出了憋了多日的问题:“你,你当日为何要向林指挥使告发夏家?”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苏玉柔脑子一团乱,烦躁怒斥。
这时,闻讯赶来的夏子明三兄弟,以及夏青炎等小辈男丁,此时都被挡在了院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
“夏青遥疯了,别是要将侯府小姐做人质吧?她想干什么啊!”
“你们让开,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
夏子明带着夏青炎,二叔和三叔一起往里闯。
可靖王派来的侍卫个个铁柱似的,戳在那愣是纹丝不动。
夏子明知道夏王氏和苏玉柔现在都被困在屋里,他也急了,怒吼道:“给我把护院和所有小厮、长工短工都叫来,就说这里有人反了!”
“是!”
外头立即有人应声。
夏家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大家庭,护院武师长工短工自是招了不少的。
不过片刻,这群人就提着棍棒赶了过来。
夏子明指挥他们:“给我攻进去!”
“我看谁敢。”
夏星浅一转身挡在门口:“做什么?三妹妹不过是在待客,不想人打扰罢了,难道三妹妹还能对母亲和苏小姐不利?你为何如此慌张,要摆出个解救人质的架势出来?难道,你们是有什么亏心事?”
“你……”夏子明哪里能解释?就是因为夏青遥请了“贵客”来,他才不得不把人抢出来。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小厮的通传声:“镇远侯、夫人、世子到!”
话音落下,就见一群人提着灯笼,踏着沉寂的晚霞走进了院中。
一看院子里两厢对峙的架势,苏吟秋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夏子明作为一家之主,赶忙去给苏吟秋行礼:“见过镇远侯,这,着实是让侯爷见笑了,是小女胡闹……”
这时,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吩咐,赶回来复命的殷柳,带着那其余九个侍卫让开了路。
夏青遥站在门前,遥遥与苏吟秋、苏柏聿行礼:“下官见过侯爷,见过世子。”自动略过了苏张氏。
第114章 渣渣亲娘原形毕露
苏张氏面容扭曲了一瞬,才道:“府上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怕吵到邻里街坊?”
苏吟秋的注意力都在今日之事上,并不理会苏张氏,只严肃地问:
“夏院判,你家中摆开如此架势,难道是想与我们镇远侯府结怨不成?你方才让人传话说撕票,你撕什么票?你想对玉柔做什么?”
夏青遥笑了笑:“侯爷莫气,我又不是疯了,做什么要与贵府结怨?我那么说,不过是怕您不来罢了。
“反倒是今日,贵府的千金赶着来,给我送了个谢礼。我觉得那谢礼是个极稀罕的东西,所以想请侯爷一同来欣赏欣赏。”
说话间,夏青遥的视线就落在了苏张氏的脸上。
见苏张氏的笑容僵硬,表情已快绷不住了,夏青遥愉快一笑。
“流萤,拿苏合香来。”
“是。”流萤立即转身去准备。
有下人进屋来掌灯,随后迅速退了出去。
夏家人不明所以的,也都到了屋里来。
夏老太太在镇远侯跟前不敢托大,就只在侧位落座。二房和三房则都与夏子明站在门口的位置伸长脖子往屋里看。
眼见着屋里这么多人,苏玉柔慌乱地扑到了苏张氏的怀里,暗示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母亲,女儿差点就被夏院判打杀了,女儿不要在这里,女儿要回家!”
苏张氏心里剧跳,她明白发生什么了!
夏青遥见苏张氏要开口说话,立即先发制人:“苏玉柔,你要回家,也得忙完眼下的事呀。”
一把拎住了苏玉柔的后领子,将人拉倒了前厅地当间儿。夏青遥将那根花头金簪,随手插在苏玉柔的云髻上,还好心情的调整了一下位置。
“你们瞧,这就是苏小姐今儿特地来送给我的谢礼,先前苏小姐那一场病,闹的脸上都是瘢痕,夏老爷和大少爷应该都很清楚吧?”
夏青遥询问看向夏子明和夏青炎,满意地看到他们脸上表情的扭曲。
苏吟秋和苏柏聿却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为何夏青遥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三小姐,苏合香来了。”流萤快步进屋,将香炉端来。
夏青遥拿起火折子,笑眯眯地吹了吹,火折子前段冒出了明灭的火星。
“苏玉柔,我再问你一次,你今日真的是来跟我道谢的?”
苏玉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是被吓坏了,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哽咽着道:“我真是不该好心与你结交……”
“闭嘴,收起你那些不着边儿的话吧。”夏青遥斥了一声,随后又笑了。
“你是想与我结交,特地送我好东西来的对吧?好,苏玉柔,我们现在都出去。
“只要你敢戴着这根簪子,在这点了苏合香的屋子里,与我的侍卫共处两柱香的时间,我就跪下给你磕头赔罪!”
夏青遥说着就将苏合香点燃,回头招呼众人:“大家都快些出去。”
苏玉柔的脸色剧变,一把就将那金簪子拔了远远地扔开,又慌乱的打翻了往上面泼了茶水。
她的行动,已说明了一切问题。
苏吟秋看着被打翻的香炉,淡淡道:“那是沉木香吧,并不是苏合香。”
“还是镇远侯持重。”夏青遥微笑。
苏玉柔当即愣在原地。
刚才她拔掉簪子太过着急,将发髻给扯散了,现在她鬓松钗迟的模样,活似个疯子。
“夏青遥,你诈我?”
“是啊,我又不是你,难道还能随便害人清白?”
夏子明眼看着苏玉柔被夏青遥欺负成这样,又想息事宁人,当即站出来训斥:
“青遥,好了,别闹了。你还不给苏小姐赔不是?你摔打惯了的,怎么也与苏小姐开起这般粗鲁的玩笑来?你那十个侍卫还不撵出去,看将苏小姐吓的!”
转而又对苏吟秋揖道:“真是让镇远侯见笑了,小女顽劣,此番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夏青遥嗤的一声笑:“夏老爷可真是关心苏玉柔。怎么,你们是怕我说出什么来?”
“青遥!”夏王氏怒斥。
捡起被苏玉柔丢开的簪子,夏青遥随意摆弄两下,就听轻微的“咔”一声,花头竟可以歪在一边,露出里面一个夹空来。
夏青遥反手一倒,里头竟洒出许多绿色的粉末,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气。
“侯爷、世子,你们看见了吧?这叫玉合散,可以服用,也可以做香料用,单用起来,能够提神醒脑,让人心情变好,精神亢奋的。”
夏青遥将花头簪子复原,双手捧给了苏吟秋。
“而我刚才吓唬苏玉柔说的苏合香,也是寻常的香料,单独用也只是闻起来有些甜的一种香。
“但是,这两者结合起来,便是一种最强烈的助兴药。
“刚才苏小姐约了我去府上赴宴?别人我不知道,可我记得,府上世子爷,屋里用的就是苏合香吧?”
夏青遥环视一周,无事苏玉柔惨青的脸色,也无视夏子明和夏王氏那几乎晕过去的模样,只看着脸色铁青的苏吟秋和苏柏聿:
“若是我知书达理点,懂事一点,收到侯府的谢礼,为表示尊重,必定是要戴上这簪子,去府上赴宴的。
“宴会上,只要苏玉柔随便找个由头,让我与府上的世子接近,亦或者有人将我引去世子房里,那后果会是如何?”
“简直是不知羞耻!”苏柏聿拍案而起,圆脸都气得拉长了。
“岂止是不知羞耻?我觉得,算计我的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她明知道我的身份,还做这种事。”
夏青遥看向苏张氏,笑眯眯道:“镇远侯夫人,您说这个人是不是丧尽天良,不配为人?”
苏张氏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也跟着义愤填膺道:“真是匪夷所思,这种东西怎么会在簪子里呢?”
苏张氏立即拍案而起,几步上前,拉过苏玉柔甩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苏玉柔被打了个趔趄,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张氏,眼泪都忘了流。
“你个败家的小蹄子!我叫你来请人去赴宴,你的病好了,咱们也要表示感谢,可你看你做的是什么事?”
苏张氏怒气冲冲,又对镇远侯道:
“侯爷,是妾身教导不当,这丫头必定是听说了夏院判与齐老院使斗方子斗了个平手,心生嫉妒才会如此作为。”
苏吟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苏张氏。
夏青遥则是闲闲的道:“咦?镇远侯夫人好激动呀,一般做爹娘的,知道自己孩子做错了事,不是都会下意识的不信,然后去调查求证一番的吗?”
苏张氏瞬间僵住了。
第115章 苏玉柔不是亲生的
夏青遥看着苏张氏僵硬的脸色,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世她哄骗她时虚伪的嘴脸。
“这小蹄子做出这种事,我做娘的哪里能不管教?”苏张氏心里发虚,当即抓过苏玉柔又狠狠的给了几个耳光。
啪、啪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前厅中回响,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夏家人更是被唬的大气都不出。
眼看着苏玉柔的脸颊红肿起来,夏子明和夏王氏心疼不已,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夏王氏眼里含了泪,她的亲生女儿,竟被这样虐打!只可惜她没有本事,救不了她!
苏玉柔被打的脸颊红肿,捂着脸呜咽:“母亲,饶了我吧!”
苏张氏停了手,疾言厉色:“为娘素日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全当作耳旁风了!不就是乐扬宴上你丢了丑吗?你学艺不精,怪的了人家夏院判吗?何况夏院判还治好了你的脸!”
说罢苏张氏转身给苏吟秋行礼:“侯爷,是妾身教导不当,柔姐儿她太过骄傲,一点挫折便受不住了。妾身已经重重惩罚过她了,不如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你觉得这样就够了?”苏吟秋沉着脸,手中捻着那根簪子。
“苏玉柔她做的是什么事?她是要害人的清白!怎能是你几巴掌就能算了的!”
苏张氏立即道:“要不,我让柔姐儿给夏院判赔罪吧。”
苏张氏转身就拉着苏玉柔,将她按着跪在了夏青遥面前。
夏子明、夏王氏夫妇目眦欲裂,看着自己的闺女这样被人打过了又按着跪下,心疼得无以复加。
夏青遥却是美眸一轮,将众人的神色都看进眼底,冷笑了一声。
她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不知悔改!
“我可担不起苏小姐这一跪。”
夏青遥淡淡道:“我回京到了宸王府第一日时候,夏家人还都在青州采石场服苦役。
“我当时一心想着能治好王妃,便能有机会救全家人,可苏玉柔却诬赖我偷了她的簪子。要打我四十板子赶出去!
“以我当时的身份,若是被抓到在王府偷窃,你们想想夏家会是怎样的后果?
“夏老爷当年本就是因为宸王原配正妃难产而死之事牵累全家流放青州,我若是被扣上贼人的帽子,夏家人还有活路吗?”
夏青遥的话,听得夏老太太、二房、三房等人都面露震惊。
竟还有这种事?
夏子明也是面露惶惑,和夏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青遥停步在苏玉柔面前,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却不忘了抬头瞪着她的人。
“第一次苏玉柔没害死我,也算我命大,可后来呢?
“她骗了我去镇远侯府赴宴,可我去了后,她和镇远侯夫人将我关起来,安排一群人来追杀我。若不是我机灵,一旦被那些彪形大汉抓住了,我又会是个什么结局?
“就更不要说苏玉柔前脚答应了帮夏家求情,后脚就去锦衣卫衙门,找林指挥使告了夏家一状的事了。”
夏青遥弯腰,用一只手指抬起苏玉柔的下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我才回京城,还不认识你时,你就想置我于死地,为什么?”
“苏玉柔,为什么你总想杀我?甚至还想灭了夏家全家?”
“你胡说!我没有!”苏玉柔涕泪横流地尖叫。
夏青遥却不管她的狡辩,疑惑地放开手,看着苏吟秋:
“我不过是给宸王妃看个病,苏玉柔便觉得我会抢走慕容桐,对我百般陷害,甚至还想灭了夏家。”
“我不计前嫌,治好苏玉柔的脸。可她转头就来给我下药。这般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女子,我真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儿?”
夏青遥一番话,说得苏吟秋无地自容。
苏张氏面色铁青,暗暗咬紧牙关:“夏院判,玉柔也是小孩子心性,从小就在我的身边,被我娇惯坏了。”
苏吟秋站起身,缓缓走到苏玉柔的面前。
“苏玉柔,夏院判没有冤枉你吧?”
苏吟秋浸淫官场多年,周身气场全开时,便是在朝为官的老油条心里都要抖上一抖,何论苏玉柔只是个闺阁女子?
苏玉柔茫然抬眸看着苏吟秋,狡辩的话就在嘴边,可对上苏吟秋的双眼,脑子却像停转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一看到她那满额是汗的心虚模样,苏吟秋便知道,夏青遥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这个女儿,他虽算不得喜欢,但也是交由苏张氏好生教养长大的,做父亲该给嫡女的一切,他都给到了。却不想他的嫡女,却长成了这副模样。
“罢了。”苏吟秋叹息一声,叫了随从,“进忠,你将小姐送去顺天府,她做下种种错事,除了害人性命就是害人清白,虽然未遂,却也该受到惩罚,你叫顺天府尹秉公办理吧。”
进忠跟了苏吟秋二十几年,最是忠心,立即点头就去抓苏玉柔。
“不,我不去,我不去!父亲饶了我吧!母亲,母亲救我啊!”
苏玉柔涕泪横流的挣扎,可进忠得了命令,便不可能放过她。
苏张氏绞着帕子,一时间进退两难。
正在苏张氏犹豫时,夏王氏再也看不下去了,冲出去一头撞开了进忠,自己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可她不管不顾,转头就将苏玉柔护在了怀里。
“不行!你们不能送她去官府!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去了官府,往后出来还怎么嫁人?她一辈子都会被毁了!”
苏吟秋有些诧异地看着夏王氏,又回头看看苏张氏。
想不到苏张氏这个做亲娘的没反应,倒是夏家的太太这样着急?
苏吟秋皱着眉解释:“苏玉柔做出这种事,就该受罚,给她个教训或许还能将性子板正过来,发现了错处不管束,她只会越来越坏。”
“放屁!”夏王氏气急,不经脑子脱口便骂,“不是你亲生的你当然不关心她!”
“什么?”苏吟秋一怔,随即睁圆了眼,“你说,苏玉柔不是我亲生的?”
满室寂静,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王氏和她抱在怀里的苏玉柔。
第116章 你才是我的女儿
夏子明一拍额头,眼神中闪过绝望,急忙补救:“你,你这蠢妇,怎么胡说!侯爷您可千万别相信她的一派胡言,这蠢妇是……哦对,是当年在采石场,做苦役时累傻了,才会……“
“夏子明!我没傻!傻的人是你!”夏王氏愤然而起。
“女儿现在都要被送官府了,你还做缩头乌龟?你是不是只想自保,不想管女儿死活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你!”夏子明脸色惨白,抖着手指着夏王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
而其他人,听见夏王氏的一番话,就是个傻子都能明白了。
夏老太太颤抖着声音:“你们什么意思?苏小姐,是,是你们的女儿?那青遥呢?”
夏青炎更加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心口,连连摇头。
他心仪的女子,竟然很有可能是他的亲妹妹?
夏王氏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苏吟秋都打算将苏玉柔送官府了,往后苏玉柔在侯府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更何况苏张氏打苏玉柔时,下手可从不手软,她的女儿,怎么能落在苏张氏那样的毒妇手里?
思及此,夏王氏索性豁出去了。
“当年我们在青州采石场流放,我才产下女儿不过半月,雷雨交加的一夜,突然有人来大杂院砸门,请我家老爷去帮个难产的妇人接生。”
“那妇人家就在采石场附近,家中没有其他的女眷,请了个稳婆也不经事,看到孩子是脚丫子先出来,就吓得慌了手脚。
“我才刚生产不久,虽在月子里,却也对这种事感同身受,便抱着我女儿,跟着我家老爷冒雨走了一趟。
“我家老爷家学渊源,接生自然不在话下。可那妇人家里虽然看起来人丁单薄,家中装潢却是雕梁画栋,打听之下才知道,她是给京城镇远侯做妾室的。”
夏王氏低头看着苏玉柔,满脸眼泪,却挤出个笑容来。
“我当时看着我襁褓里的孩子,因为我们白天要在采石场做苦力,就算月子都不能好好做,我还要背着孩子跟着去打杂,折腾的没有奶水给她吃。
“半个月大的孩子,却饿的皮包骨头,皮肉都松松的打着褶子像个小老太太一样!
“我的女儿,跟着我在采石场受那种苦,可那个侯门的小妾,生下的孩子却能享受荣华富贵。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孩子就要受苦?我不甘心,我家老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悄悄地将两个女婴对调了!”
夏王氏仿若疯魔了,抱紧苏玉柔,哭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女儿啊,你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啊!”
“我本以为你做了侯府妾室的女儿,至少也会过上锦衣华服,吃香喝辣的日子,可我刚才一看,侯夫人对你根本就不好!
“咱不给他家做女儿了,你回娘身边来,娘疼你,娘好好疼你!”说着话,夏王氏抱紧了呆滞的苏玉柔嚎啕大哭。
而妇人凄惨的哭声,却成了安静前厅中唯一的声响。
事情竟是这样?
夏家人呆滞地看着夏青遥。
尤其夏星浅,看着夏青遥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开怀,情绪太过复杂,连表情都扭曲了。
苏吟秋和苏柏聿也都将视线落在夏青遥身上。
苏吟秋难以置信,这个他特别喜欢的晚辈,这个曾经他还想过“怎么不是我女儿”的姑娘,竟然真的是他的孩子?
苏柏聿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夏青遥的面前:“你,你是我妹妹?”
夏青遥笑了笑。
苏柏聿一抚掌,眉开眼笑:“我妹妹这么本事,年纪轻轻,就成了大梁第一个女院判啊!”
想不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就认了她,即便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夏青遥心里也有些动容。
苏柏聿欢喜过后,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妹妹,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玉合散,遇上苏合香之后,会变成……”
夏青遥沉默颔首。
“我艹……问候她祖宗!”
苏柏聿的教养,不容许他出口成脏,可他实在憋不住了,两步走到苏玉柔跟前,指着她怒道:
“苏玉柔,你好歹毒的心!青遥妹妹一回京城,没招你没惹你,你就陷害她偷窃,你根本就是想利用宸王府至她于死地!”
“对了,还有上次锦衣卫插手侵占财产一案的事!
“你之所以阳奉阴违,分明就是想灭了夏家满门!你是想杀人灭口!你连亲爹妈都害你还是人吗?”
“你早就知道青遥妹妹才是苏家的女儿,你非但想害死她,还想给她下那种助兴的药,想将黑锅让我背着?
“我这个镇远侯世子,若是与自己的亲妹妹做了那等事,哪里还有脸活着?
“苏玉柔,你这是一石二鸟,你是既想害死青遥妹妹,又想弄死我,给苏柏至争夺世子之位铺路,你简直……毒妇!”
苏柏聿狠狠挥舞着拳头。
苏吟秋则是缓缓看向夏青遥,喉咙似被堵住了一块破布,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你几时知道的?”
夏青遥眼中含泪,想起前世所受的苦,不必演戏,泪水便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
“我本来是不确定的。小时候,爹娘对我格外严格,夏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可我和四妹一起偷学,爹只罚了我一个人。
“在采石场日子辛苦,能吃饱饭就不错,想吃糖食和零嘴儿,是绝不可能的。
“可我发现,娘会偷着给大哥和四妹吃糖和零食,他们都背着我。
“从小,我就捡着大哥不要的衣裳穿。爹娘说条件不好,有的穿就不错了,可是四妹却不用拣我们的旧衣服。
“我当时只是想,娘是疼最小的孩子。可后来我才想通,这个家里,只有大哥和四妹有好吃有好穿,我却和二哥这个养子一样的待遇。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也好好的长大了,也不算夏老爷和夏太太亏待了我。
“可回京后,他们见到苏玉柔后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关心,明明我被害了,可他们却只关心苏玉柔,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直到夏老爷侵占他人财产的案子爆发时,我发现夏老爷竟引了人来杀我!我还有什么不明白?”
夏青遥摸了一把眼泪,看向夏子明。
而夏子明已经抖若筛糠,腿一软,跌坐在地。
夏青遥鼻音浓重,却不再哭了。
“苏小姐早就知道一切,想灭我的口。夏老爷和夏太太一心为了苏小姐,也想灭了我的口。
“他们心里,我这个自小养到大的孩子,与一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想看到苏玉柔荣华富贵,宁远我去死。
“可我没有证据。我若贸然去镇远侯府找您,您会相信我的话吗?当年的事时间久远,已经无法查证。”
苏吟秋闭了闭眼,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险些落下泪来:“所以,你才一直等待机会?那前些日,我还求你去治疗苏玉柔……”
夏青遥笑了笑,眼泪因她微笑而挤了出来:“我当时就想,虽然你为的不是我,可我知道,你是个好父亲。”
“青遥……为父……”苏吟秋颤抖着声音,几乎语无伦次,半晌方说出一句:“我苏吟秋一生没做过坏事,可却被蒙蔽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才是我的女儿,你才是我镇远侯府的嫡女啊!”
第117章 真正的侯府嫡女苏青遥
夏青遥微笑起来,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父亲。”
终于有血脉亲人,肯真正的认下她了。
前世,她被苏张氏哄骗,将嫡女的身份让给了苏玉柔。
苏吟秋谨守男女大防,对她这个养女一直保持着距离,她有爹也不能认。
前世的遗憾,终于在今生弥补了。
“嗳,青遥,乖,乖。”苏吟秋连连点头,眼眶湿润着用袖子笨拙的帮她擦眼泪。
“孩子,你受苦了!”
夏青遥摇头,依恋的就像是一只迷了路终于找到家的小猫:“能与父亲相认,女儿算不得苦。”
她说着话,一双泪眼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苏张氏,表现出想叫一声母亲,却又不敢的模样。
夏青遥知道,现在她还无法揭穿苏张氏当年卖掉孩子准备改嫁,却在得知苏吟秋免罪后,随便买了个孩子带回了府的事。
时间久远,证据不足,她便是说出来,苏张氏也会狡辩,不能一击制胜,她便选择伺机而动。
她要让苏张氏像今日的夏王氏一样,再无翻身的可能
夏青遥心思电转之时,苏吟秋、苏柏聿和夏家人,也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苏吟秋这才察觉到不对。
为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已承受不住,可苏张氏这个亲娘却如此平静?
苏张氏发觉她人的视线,立即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哽咽了一声,苏张氏尽全力挤出两滴眼泪来,“我养了这么大的孩子,竟然不是我的?”
她做出受了太大的打击才回过神的模样,扑上去就捶打夏子明和夏王氏,连带他们护着的苏玉柔都一并打了。
眼看苏张氏的泼妇样,苏吟秋的疑惑才消了,暗想苏张氏定然是太过震惊愤怒才会如此。
一边动手打人,苏张氏一边盘算好了现在的处境,转回身又要抱夏青遥:
“青遥!可疼死为娘了,为娘真的是……”
夏青遥浑身不适,就像被一条冰凉的蛇缠,忙挣脱开了。
苏张氏心里一突,表情险些扭曲:“青遥,你是不是还在生为娘的气?”
“从前,为娘不知道你才是我的女儿,听信了苏玉柔的谗言才会对你那般,为娘真是悔不该当初!
“你放心,往后我定会好好疼你,将这些年你没能长在侯府的遗憾,都弥补回来,好不好?”
苏张氏演技惟妙惟肖,与前世哄骗她时是同一副嘴脸。
夏青遥挑眉,也拼起演技,泪水涟涟道:“母亲能不再命人追杀我,我便知足了。”
“追杀?”苏吟秋惊疑。
苏张氏忙道:“误会,都是误会,当时是苏玉柔进谗,说你抢了他的未来的未婚夫,我护女心切才会乱了手脚,好在当时你没事,否则为娘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苏吟秋蹙着眉看着苏张氏,与苏柏聿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柏聿立即道:“父亲,此事儿子知道一些,回府后儿子与您细说,只是眼下,您要如何处置夏家人?先说下,夏家人如此过分,青遥妹妹可再不能随他家的姓了!”
苏吟秋颔首:“我的女儿,自是要随父姓的。”
略一思考,便吩咐道:“进忠,你立即去顺天府衙门递个文书,说明情况,请顺天府尹立即吩咐人登录黄册,夏青遥改名为苏青遥,苏玉柔更名为夏玉柔。”
“是,小的这就去。”进忠当即点头。
“进忠叔,等等。”
夏青遥,不,如今已是苏青遥,快走了两步拦住了进忠。
“父亲,这是我二哥星浅。”拉着夏星浅的袖子走到苏吟秋面前,苏青遥请求:
“二哥是五年前我在路边救回来的,他遭逢大祸,记忆全失,身子又不好,当初为了让他落户,我才请求夏老爷认下他的。
“这些年来,唯独二哥对我最好,我如今要回家了,能否请求父亲,也一并将二哥的户籍迁入咱们家中?我怕我一走,留下他会被磋磨。”
夏星浅看着苏青遥的侧脸,心下又是动容,又是感激。
他知道,以她的聪明,必定已经知道了他身怀武艺,并且还有许多秘密。可她便是认祖归宗,都没想过丢下他。
苏吟秋则是看着夏星浅,见他身材颀长,容貌俊朗,虽生的清瘦,却有一股书卷气,眉目舒朗、眼含正气,是个十分优秀的少年郎。
苏吟秋放下心,哄着女儿道:“青遥说的自然是好。”转头询问地看向夏星浅,“星浅,往后你便做我的养子,跟着青遥一同回我们家去,随我姓苏,可好?”
“多谢义父,星浅求之不得。”
“好。”苏吟秋回身对进忠道,“你一同将星浅公子的黄册一并办了,随我的姓。”
“是!”进忠点头,立即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夏家人都老实得似拔了毛的鹌鹑。
夏老太太抖若筛糠,站都站不稳,已是跌坐在地上。
夏子明和夏王氏则是一左一右护着一脸呆滞,仿佛已经傻了的夏玉柔。
二房和三房,早就恨不能退去门外,竭力表现出自己和夏子明没关系的模样。
苏吟秋看向夏家人,眼神中略过弑杀的狂暴,但只一瞬,他就微笑起来,完美得用笑容遮掩了这份情绪。
“夏子明,夏王氏。”
夏王氏汗流浃背,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大的蠢事,恐惧地紧紧抱着夏玉柔。
夏子明只觉得下面一热,可疑的液体染湿了他的袍子。
看着他们夫妻这般模样,苏吟秋笑容扩大。
“我才刚认回女儿,若立即就杀了你们,恐怕外面的人会对我家青遥横加议论,说她认回生父立即就杀养父,诋毁她的为人。
“青遥还要在王府当差,又是本朝第一个女院判,还与齐老院使斗方子斗了个平手,更是徐白大师的弟子,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被你们几个不相干杂碎给带累坏了。
“所以,你们的命暂时存着,本侯会慢慢的向你们讨回来,可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好日子了吗?
夏子明、夏王氏、夏青炎和夏青璇这几个长房的,只觉得苏吟秋一番话,比让他们立即就去死,还要绝望。
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他们现在,分明是要开始活受罪,镇远侯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18章 你等着,我去挑了夏家给你出气
因为刀子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也不知会以何种角度落下来,实在要比立即就死还要让人感到绝望。
苏吟秋回头对着苏青遥和苏星浅笑了笑,道:“青遥,星浅,你们觉得呢?”
苏星浅先点头道:“义父做的对,没必要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反正大家都在京城,有账不怕算,难道这世上的痛苦就只有一死吗?”
不等苏吟秋回答,夏王氏已经尖叫起来。
“夏星浅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别忘了这些年你吃的是谁家的饭!”
“我自不会忘,”苏星浅笑了笑,“我的命是青遥妹妹救的,我吃的饭,吃的药,读的书,都是青遥妹妹挣来的。这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你!”夏王氏一窒,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当初他们同意认下这个养子,就是因为苏青遥拿着夏子明的名声作威胁,还承诺会负责养活这个拖油瓶,夏家只是帮他上黄册,他们才答应的。
苏吟秋看着夏子明,轻蔑一笑。
夏子明只觉得仕途再无希望,双眼一翻,终究昏了过去,倒在了自己制造的满地湿润里。
“好了,你们只带上自己的人,其余的东西都不需要,咱们回家。”苏吟秋笑道。
苏青遥立即点头道:“我只带着流萤一个婢女,还有我日常用的行医箱。”
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佳柳和月桂闻言大惊失色,忙挤着进来,行礼道:
“夏院判……哦不,苏院判,奴婢们是宸王妃安排来的,您不能不带着奴婢们啊。”
苏青遥笑了笑,道:“宸王妃仁慈,当初看我身边人手不足,才会安排了你们来。”
“如今我要回镇远侯府去了,身边不缺人手,你们便回宸王府去,帮我向宸王妃道谢吧。”
月桂和佳柳便明白苏青遥是在警告她们!
以前她只是个小太医的女儿,她们可以留下监视,难道现在还打算监视到镇远侯府去?
这么一想,就算苏青遥肯带着她们,她们也不敢啊!
两婢女只得行了大礼,垂头丧气的退下去收拾包袱。
而苏星浅也只带了一个书童玉山。
很快收拾停当,苏吟秋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夏家前厅。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夏玉柔突然从呆滞之中挣脱出来,尖叫着道:
“父亲!你就不念多年的父女之情,真的不要女儿了吗!母亲,您真的不要我了?”
苏吟秋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苏张氏回头,冷冷看着夏玉柔,眼神满含威胁,只要夏玉柔敢胡说,她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夏玉柔被苏张氏看了个哆嗦,身子瑟缩。
苏吟秋则是回头复杂道:“你犯下如此大错,差点害了青遥的清白,我没有将你送交顺天府,就已经是这些年最后的父女情分了。今后你回到父母身边,好自为之。”
说罢,苏吟秋转身便走。
苏青遥望着夏玉柔,勾起唇角。
她倒是要看看,夏玉柔曾害得夏家全家关进昭狱,长房又狠狠开罪了镇远侯府,夏子明和夏玉柔的日子,往后要怎么过。
苏青遥离开,靖王安排的十个侍卫自然跟上。
苏星浅与苏吟秋和苏柏聿挤进一辆马车,苏青遥则与苏张氏同乘。
车轮滚滚,苏张氏假惺惺地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青遥,是娘的不是,从前被蒙在鼓里,一直都忽略你了。”
苏青遥莞尔一笑:“夫人就别装了,你是不是故意,你我心里都清楚。”
苏张氏震惊地看着苏青遥:“你怎能如此与我说话?我是你的母亲!”
“打住,我有父亲就够了。”
苏青遥懒的再看苏张氏惺惺作态,索性闭目养神。
苏张氏气得手上用力,终于将那可怜的帕子撕破了。
走了个好摆弄的蠢材,竟回来个这般不服管束的小蹄子!苏张氏莫名觉得,往后她的日子要开始艰难了。
回到侯府,苏吟秋立即叫了方管家来,大声宣布了苏青遥与苏星浅回家来的喜讯,回头又吩咐苏张氏:
“你做母亲的,想来最细心,你去叫人将紧挨着外院书房的揽月阁收拾出来,给青遥和她手下的那些人住。另外,给星浅安排在墨香苑,再安排几个妥帖的人来服侍他们。”
“是。”苏张氏笑容温婉的点头,“妾身自会安排妥当的。”
“嗯。你做娘的,做事我放心。”
苏吟秋笑罢,便引着苏青遥和苏星浅往后宅走去。
“为父先带着你们去见你们祖父和祖母,还有你们二叔,三叔,四叔和小姑他们。
“你们祖父祖母为人和善,你们不必紧张,二叔和三叔如今都在朝为官,你们见了要尊重,四叔和小姑是你们祖父母的老来子,是一对龙凤胎……”
苏青遥听着父亲的唠叨,笑的十分怀念。
这些人,前世她都已见过,不过她那时只是长房的一个养女,又有夏玉柔珠玉在侧,所以从祖父祖母,到叔叔姑姑,对她都不甚在意罢了。
苏星浅却有些担忧,看来苏家是个大家族,就怕有人会欺负青遥妹妹啊。
镇远侯府占地甚广,但苏吟秋温和又耐心,他沉浸在对女儿的怜惜与重逢的喜悦中,是以走了一路,苏吟秋就为苏青遥和苏星浅介绍了一路。
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也足够下人将话传到内宅去了。
苏老太爷和苏老夫人,此时已得了消息,叫了二老爷苏望秋一家,,三老爷苏闻秋一家,以及四叔苏沐秋和小姑苏晚秋,一并到了内宅的正堂中。
苏吟秋进了门,便先给高堂行礼。
苏青遥美眸一转将屋内之人看过一遍,随后与苏星浅一同行了大礼。
“孙女见过祖父,祖母。”
“快起来吧。好孩子。”苏老夫人鬓发花白,此时眼睛都哭红了,对着苏青遥伸着手,“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二叔苏望秋则是拉着苏吟秋,焦急道:“大哥,怎会是这样呢?”
“是啊大哥!”四叔苏沐秋辈分虽大,可今年才十九岁,清朗的声音满是愤怒,“夏家那群狗贼,胆子倒是不小!大哥有没有严惩他们?”
“大哥,我早就说苏玉柔被大嫂惯坏了,那丫头心术不正,惯会演戏算计人的,原来她竟不是咱家的孩子。”
小姑苏晚秋搂住苏青遥的肩膀拍了拍。
十九岁的苏晚秋至今未出阁,高挑的身量比苏青遥高了一个头。
此时看着乖巧的苏青遥,加上她扬名在外,本朝第一个女院判,医术可与齐老院使比肩,又是书画大家徐白的弟子,出身采石场,却是能力卓绝。
这样传奇的经历造就出优秀的人,如今竟然是他们家的孩子。
苏晚秋对这个侄女格外喜欢,不由得捏了一下苏青遥的脸蛋。
“夏家那群狗贼,害我大侄女受了这么多苦,你等着,我去挑了夏家,给你出气!”
说着话撸起箭袖,就吩咐婢女寒梅:“去抬我的亮银枪来!”
第119章 老太爷威武
“好了晚秋,你好歹也是做姑姑的,在你侄女跟前能不能稳重一些?头回见面,你可别吓着了你侄女。”苏老夫人无奈得训斥。
“我看侄女不是那么不禁吓的性子。”苏晚秋摆手让寒梅退下,到底没坚持去单挑了夏家。
苏青遥闻言便微笑道:“小姑性子直率爽朗,我很喜欢。”
“是吧,嘿!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瞧着你也喜欢,咱俩的性子一定相投。”
苏晚秋紧挨着苏青遥坐下,虽是姑姑,可苏晚秋也只比苏青遥大了四岁,同龄人相处,更像是姐妹。
苏老夫人便怜惜地摸了摸苏青遥的头,“苦命的孩子,我如何也想不到,养在长房十五年的竟不是咱们家亲生的。”
苏老太爷早年间在战场上拼杀,头部曾经受过伤,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人时而是个正常人,时而却又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眼下,他人是清醒的,愤怒地将手边的黑漆小几拍得“啪”的一声响:
“狗杂碎,敢对我镇远侯府下手,明儿我和五丫一起去,踏平了夏家!”
“对!”苏晚秋立即响应。
四叔苏沐秋则道:“你们要去,也带上我,虽然我武功不好,但我可以说得他们心服口服,待到我说的他们无地自容,恨不能当场自尽谢罪的时候你们再动手。”
苏老太爷道:“对付这种人,还说什么废话?直接宰了事!”
“父亲,哎,您可别冲动。”苏吟秋无奈叹息。
“什么冲动,都像你似的,做事温温吞吞,一点都不果断,一点都不像老子!”苏老太爷随手抓起盘子里一颗花生米丢过去。
苏吟秋没躲,花生米正敲在他的额头,引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见苏家人的气氛如此只好,苏星浅也跟着笑起来,看着苏青遥满心都是愉快,这样,他的妹妹就有家人疼了,他便是死也放心了。
苏晚秋就拉着苏青遥起身,又叫上了苏星浅:“你们才刚回家,我来给你们介绍。”
态度一视同仁。
苏青遥便与苏星浅对视了一眼,一齐点头。
苏晚秋将二叔苏望秋、二婶苏蓝氏以及他们的两儿两女,和三叔苏闻秋、三婶苏郭氏的一子二女都介绍了一番。
苏青遥有五个堂兄弟、五个堂姐妹,再加上一个养子苏星浅,他们这一辈现在共有十二人了。
同辈的女孩共六人,公中齿序是男女分开的,苏青遥在全家女孩中行三,在长房四个子女中论也是行三。
长房的长兄苏柏聿她自是熟悉,二姐苏玉燕,是魏姨娘所出,被苏张氏压迫了十几年,母女二人性子都十分懦弱。
长房四弟苏柏至,乃是苏张氏所出,曾经还在靖王身边走动,不过此时人还没来。
苏青遥与苏星浅挨个与兄弟姐妹们都认识了一番。
外头有丫头传话:“侯夫人来了。”
门帘响动,随后苏张氏带着苏柏至快速走了进来。
“我来迟了,刚去将揽月阁和墨香苑都整理了一番好给青遥和星浅住下,又安排了下人先去预备着,这才耽搁了时间。”苏张氏的声音娇媚酥骨。
苏晚秋不客气得翻了个大白眼:“大嫂去安排住处了,来迟了一些也不算什么,可小四不该来的这么迟啊。”
苏柏至年十三,不论长房单论,还是宗族男丁排序,都是行四。
“我不过是看书看入迷了。”苏柏至脸色很是僵硬,显然还没接受自己的姐姐换了人这件事。
苏晚秋搂着苏青遥的肩膀,“哦”了一声,“那既然来了,你就来见一见你真正的三姐姐吧。”
苏柏至站着不动。
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苏玉柔,觉得她做作,可毕竟自小一起长大。
冷不防告诉他,苏玉柔改姓夏了,那个讨厌的夏青遥才是他真正的三姐,苏柏至当真难以接受。
上一次,他好不容易巴结上了靖王殿下,可却因为苏青遥丢了差事,这仇他可还记得呢!
“怎么?至哥儿,你小姑的话,你没听见吗?”苏吟秋蹙眉不悦。
苏张氏立即推了苏柏至一把,指头暗中掐了他一下:“你还不快去见过你姐姐?”
苏柏至被掐得生疼,刚才来的路上,他都已被苏张氏莫名其妙得骂了一通了,如今又要受这种窝囊气!
看了一眼苏吟秋,苏柏至不情不愿的挪到苏青遥面前,冷着脸叫了一声:“三姐。”
苏青遥仿佛没看出他的不高兴,只笑着颔首:“四弟。”
十三岁的少年还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苏星浅拧着眉,仿佛谁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不还似的。
苏青遥拉过苏星浅介绍道,“这是父亲新认下的义子苏星浅,你可以称呼他星浅哥。”
“一个你就够了,怎么又冒出个哥!”苏柏至耐心告罄,声音尖锐。
原本还很轻松的场面,被苏柏至突然一嗓子打破了。
苏吟秋冷夏了脸:“至哥儿……”
可训斥的话没说完,一直把玩着一碟花生米的苏老太爷突然勃然大怒,怒斥道:“混账!”
苏柏至本来莫名其妙被苏张氏训骂了一路,来了后还要认个讨厌的人做姐姐,又多了个哥哥,他满腹火气无从发泄,苏老太爷这一嗓子,着实将他气坏了。
“我才不是混账!我看你们就是只看重这个死丫头,根本不在乎我这个男丁!
“她算什么啊?就算是咱家亲生的,也是个闺女,是要泼出去的水!
“我才是男丁,我才是传宗接代的!将来我承袭爵位……呜呜!”
未出口的话,被苏张氏一把捂住了。
苏张氏眼前发黑,差点气晕过去。
这小子怎么连平时她私下里说的话都拿出来乱说!
真正的镇远侯世子苏柏聿嘴角抽了抽,无奈地看向苏吟秋。
苏吟秋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刚要发怒,一盘子炒花生却兜头砸在了苏柏至的脸上。
“哎呦!”
“咣当!”
碎瓷声格外刺耳,花生落了一地。
苏老太爷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瞪得铜铃一般,脸色潮红,明显情绪已经不正常了,蹭地站上罗汉床,一手叉腰,一手点指苏柏至:
“呀——呔!哪里来的贼人,胆敢轻蔑我家五丫!看我三尺亮银枪,让你死于马下!”
说着就往地上一窜。
第120章 治疗霸气的祖父
“父亲!”苏吟秋赶紧伸开双臂试图接住苏老太爷,生怕碎瓷片伤着老人。
“父亲,您小心!”苏晚秋也去拉着人。
苏老夫人焦急得直跺脚:“糟了,老头子又犯病了,快,快拿布单子来。”
屋里一时间兵荒马乱,苏吟秋、苏望秋、苏闻秋和苏沐秋一起用柔软的棉布拧成长条,将苏老太爷不松不紧地绑了起来。
“父亲,您看啊,我在这儿呢,五丫在这儿呢,没人欺负五丫……”
苏晚秋一直在旁边安抚,神色难过。
她同辈中只她一个女孩,爹娘对她宠爱的紧,她不想糊涂嫁个人潦草一生,爹娘就允许她慢慢挑选,她想骑马学武,爹娘也点头答应,还请了最好的师父。
她这样的侯府千金,着实引起了许多人背地里非议她,从小到大,爹娘护着她,她四个哥哥也全都护着她,从不叫她受一点苦。
她的父亲,即便发病又疯又傻,也依旧会本能的护着她。
苏柏至这里早就已经吓傻了,鼻子被一盘花生砸出血,他都顾不上去擦。
完了,完了,他怎么能把这个老家伙惹得发病了?亲爹回头还不拔掉他一层皮?
苏张氏也惨白着脸,使劲掐了苏柏至好几把,只觉得今天一定是黄历不好,怎么一切事都不顺?
“父亲,让我瞧瞧祖父吧。”
苏青遥这时已从门外候着的流萤手中拿到了行医箱,快步走到了罗汉床旁边。
众人回头看去,这才意识到,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大夫!
还是个医术可与齐老院使比肩的大夫!
“好好好,遥遥,你快给你祖父瞧瞧。”苏老夫人发话,开口就给苏青遥取了小名。
不相干的人都让开了一些,苏吟秋和苏望秋一人按着手臂,一人抱着腿,见苏青遥靠近都询问的望着她:
“是要看脉象吗?”
“是,父亲,二叔,你们可以放开祖父。”
“可你祖父会乱动,而且发起狂来还会伤人。”
苏青遥从行医箱中取出精致古朴的木盒,正是齐老院使给了她的那一套前朝楚神医所用之物。
那盒子分为双层,上层金针依大小排列,每一根金针的针尾都是一个精致的凤头雕刻。
下层中则放着许多苏青遥还没用过的器具。
比如刀头大小不一却格外锋利的小刀;弯头的夹子;透明的丝线;竹筒做成叫做注射器的东西;还有两头都留有针头,不知作何用途的管子等许多奇怪之物。
苏青遥取出上层的凤头金针,出手干净利落,在苏老太爷身上落了几针,手指捻动,精致的凤头针尾发出了幽幽鸣叫。
原本还在用力挣扎的苏老太爷,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眼皮半张半合,喉咙里还打出了小呼噜。
满室皆静。
这是苏家人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本朝第一个女院判的手段。
先前对苏青遥和齐老院使斗方子竟打成平手,还有些许疑惑的,如今连疑惑都没了。
苏吟秋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和苏望秋一起放开手。
“遥遥,你那一针对你祖父没什么影响吧?”苏吟秋也叫起了她小名儿。
苏青遥觉得新鲜的很,笑容灿烂道:“父亲别担心,我只是暂时麻痹了祖父的神经,让他平静下来,我这便为祖父检查。”
说着便去查看他双手的脉象,又仔细检查了他的头部,双眼,舌头等。
苏青遥动作时,全家人都屏气凝神,安静的屋内只能听见老太爷的小呼噜。
过了片刻,大家明显听见苏青遥嘘了一口气的声音:“祖父年轻时应该受过很严重的脑外伤吧?”
“正是如此,”苏老夫人走到苏青遥身旁,紧张地问,“遥遥,你祖父可是有什么不妥?”
“祖父头部外伤虽好了,却有积血留在颅内,人体的构造十分精妙,头部更是精妙之最,脑中的积血会压迫神经,会影响人的记忆、认知、精神,还有可能会影响身体机能,比如失语、失明、失聪、失禁等等。”
苏老夫人听得脸色发白,却依旧沉稳地站在原地:“可有办法调理?”
苏青遥对这位祖母,不由心生喜爱和敬佩。
“您别担心,祖父的身体底子很好,而且他的情况也并未发展到最严重的时候。
“现在他是记忆和认知错乱,祖父的身手那般利落,其他的身体机能还没受到太大影响,一切都来得及。
“我会慢慢为祖父调理,将淤血化开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总归是能好的。”
“好,好孩子,多亏有你在,你不知道,你祖父的老毛病,多少年寻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可总是不见效。”苏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头看着苏吟秋,笑了笑:“老大家的闺女可是咱家的小福星啊。”
苏吟秋笑起来,听说老父亲有救,心里比大夏天吃一碗冰镇酸梅汤都要舒畅。
苏老夫人又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苏张氏和苏柏至:“张氏,你进门这么多年了,怎得连教导孩子都不会?一个玉柔,叫你教成了那般性子,至哥儿如今又是如此!”
“何止呢,大嫂是做母亲的,难道不该以身作则?”苏晚秋嗤了一声。
“就说前些日,我们兄妹几个陪着父亲、母亲回了一趟老家看看祭田,你就猴子当大王了,整个侯府就你说了算了?
“你竟还关起门来,将我侄女困在府里,逼得人宸王府世子来当面要人,你想做什么?你难道当时就想杀了我侄女?”
“五妹妹,你可不要这样说啊。”苏张氏气得牙痒痒。
这个小姑子最是难缠,偏生又受宠,她打不过说不过,急得眼泪快流出来。
“当时都是因为我听了玉柔的撺掇,爱女心切才会那般,我被人偷换了孩子,我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得了吧,大嫂‘难过’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呢,你还是回去关起门来跟大哥解释去吧,我反正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苏晚秋翻了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