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污秽之血
“乔伊：
请原谅我两周前的沉默，对于发生在卡尔顿小镇的不幸，本人深感惊愕与悲痛。
我时常听凯文说起你，他夸赞你性情温和、聪明而富有想象力，所以我们深信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三年前，我接受调令回到本土担任‘寒流护卫队’的指挥官，临行前，凯文嘱托我要替他关注你的成长，对此我欣然同意。
在原定的计划中，在你完成初等教育后，我会写一封推荐信交给“本格军事学院”，并敦促你成为一名有修养、敢担当的军人。
但意外来的如此突然，几只异端破坏了我的计划，所以它们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孩子，这是我的失职，我辜负了友人的信任，因此我迫切希望补偿你。在你出院后的第三天，会有一名私人教师前去拜访，我希望在他的教导下，你能掌握必要的技能。
值得警惕的是，隐患并没有完全消除。笼统的说，世间万物可划分为物质与精神两部分，身体上的创伤可以修复，但精神上的污染却难以根治，当然，也无需过于恐惧。
你要记住：未知不等于无法战胜，亦不等于死亡。
期待下次见面！
——罗伯特·佩顿”
看完这封亲笔信，乔伊长出一口气，事情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只是刚开始的路走得急了点，他在安慰自己。
父亲的信则简单多了，全是对儿子的关心与调侃，与之一同寄来的还有汇款单，十五枚第纳里银币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
按下手边的怀表，黄铜盖旋即弹开：17时55分。
不管肚子是否有饥饿感，补充食物总归没错，乔伊打算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再买些衣服回来——艾伦医生约他吃夜宵。
贝壳街，离社区不过三公里，听推销员说：小贩们常在那里兜售烤鱼、烤扇贝，其中最终有名的是烤鲭鱼，鲭鱼经烤制后口感细腻，价格适中，算得上廉价的美食。
路边的燃油路灯已被点亮，昏黄的灯光下人影稀疏。
乔伊走在林荫道上，左手拄着医院发的手杖。
当路过一片桦树林时，他感觉背后传来一种窥视感，后颈汗毛倒竖。
强忍住转身的冲动，乔伊装作若无其事，接着朝前走去，迎面而来的路人神色平静。
是错觉吗？
可窥视感还在，他确定有东西在跟随自己，血液随着心跳加速而上涌。
一步、两步……
乔伊握住了硬木手杖，厚实的质感让他感觉一棍就能打瘫袭击者。
不能开枪，刚从医院出来，他不想惹上任何麻烦事。
喀！
踏进树林阴暗角的瞬间，手杖快速甩出，这一棍落到实处。
只一眼，乔伊就确认了袭击者。
一只毛发斑驳的黑猫，干瘪的身躯可以看清肋骨，长条状的棍痕上有点点黑血渗出。
一双昏黄的竖瞳死死盯着乔伊，大量涎水从口中分泌，暴突的獠牙与家猫明显不同。
异端？
怨毒、扭曲的脸，根本脱离了正常生物的范畴。
“呜”
低音炮般的嘶吼从它胸腔传出，一道黑影窜了上来。
恶臭味带着热气扑面而来，乔伊来不及思考，不由自主的微微后撤。
不知从那里涌出的力量，让他孱弱的身躯快速反应过来，并做出反击。
嘭！
手杖划出半个圆弧，带着破风声挑中了它柔软的腹部，沉重的打击感传回手中。
黑猫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黑色的絮状物粘在毛发上，依旧盯着猎物。
乔伊的脸色逐渐阴沉，它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凭借手中的手杖反击。
“呜”
这一声如同婴孩啼哭，乌黑的爪子深陷泥土，作出随时扑击的姿态。
一人一兽对峙不过三四个呼吸，野猫先动了！
它前肢发力，几个跳跃间飞扑到乔伊身前，两排尖锐的犬牙越来越近。
抽棍，猛击！
乔伊心中说不出的暴虐感得到了释放，苍白的脸上呈现一抹兴奋之色。
一声闷响，颅骨破碎，恶猫瘫倒在地上，四肢却还在挣扎。
它体型很大，与前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猞猁大小一致，污血从眼角流出，絮状物碰到落叶的瞬间，便腐蚀出一个孔洞。
什么物种的异端？
脱力感让乔伊有些头晕，他撑住手杖，来回打量着地上的猫形生物，转轮枪漆黑的枪口对准“尸体”，以防意外发生。
很快，它抽搐起来，如同漏气的轮胎，体型一点一点缩小，黄黑相间的粘液从全身各处往外流淌。
死透了？该怎么处理尸体？要通知附近的警员吗？
暗骂了一句倒霉，乔伊转身离开，他没能力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受那股神秘力量的驱使，他根本不想拐进这个角落。
还没走远，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头，惊得乔伊准备扣动扳机。
“别引来不相干的人。”
那人捏住了他的手腕，麻痒感过后，乔伊发现右手提不起一丝力气，仿佛被人切断了神经。
“约翰·汉森，早上在医院见过的。”
说话者松开手，掀起宽大的帽檐，一张冰冷、熟悉的脸庞显露出来。
“您好，有什么事吗？”
乔伊收回转轮枪，心中思绪翻飞。
“污染物不该随便乱丢，我教你怎么处理。”
说完，他走到猫尸旁蹲了下来。
污染物？
是对变异黑猫的称呼？
“大部分异端都具备传染性，它们的血液、唾液会使正常生物陷入疯狂，比如曾经的你，以及地上的猫。”
他一边解释，一边铲起猫尸。
“感染者嗜血、好斗，以猎杀同类为乐，它之所以攻击你，是因为把你误认成同类了。”
泥土、粘液、尸体被灌进一个防水包，令人窒息的恶臭似乎影响不到他工作。
汉森很快处理完现场，并指了指乔伊的裤管。
借着路灯，他看见一小滩黑色血渍粘在裤管上。
“早上那个医生帮你清理痕迹时，你靠的太近，不小心剐蹭到了自己排出的污血。”汉森将小型裹尸袋放回背包，领着乔伊往回走。
最终，两人来到了乔伊新租的公寓。
“不算监视，罗伯特准将担心有意外发生，派我带人保护你一段时间，等那个私人教师到了，我们就撤走。”
……
烈火吞噬了污秽，黑烟盘旋而上。
第十六章 艾伦
内城区，福克街。
男人在阳台上抽烟，他已经很久没有仰望星空了，今天难得有空。
西蒙·多诺万，一个标准的北方人，身材修长，眼窝深邃，岁月让这杯酒越酿越醇厚，可以想象到他年轻时的英俊。
“艾伦，你要去哪里？”
刚下班的艾伦并没有回卧室，通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窝在床上看书了，但今晚例外。
“爸爸，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去吃夜宵。”艾伦跑到阳台，将烟斗从男人的手中抢走。
“早点回家，给你留灯。”
言语中满是宠溺之情，凡是女儿想做的事情，他都会尽力支持。
……
现在圣梅尔城正式进入秋季，偶尔有几片阔叶从树梢上落下。
一片泛红的枫叶落到她的肩头，艾伦捏着叶柄，像孩子摆弄玩具一样，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碎金路，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葡萄酒的香气。
乔伊坐在藤椅上，俯瞰街头风光，他要等的人还有十分钟才到。
一对对青年男女，要么讨论诗歌，要么讨论趣事，轻松的氛围让他淡忘不久前发生的不快。
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了，她正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乔伊收起怀表，起身迎接。
“嗯……晚上好。”
他幻想过无数浪漫场面，脑中闪过无数电影桥段，比如：
“喜欢上你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是刚好发生的，所以很对不起。”
“我思考了很久，结论是，我爱你。”
“赢到船票，坐上这艘船，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事，它让我能跟你相逢。”
……
然而，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一句“嗯……晚上好”。
“晚上好，乔伊先生。”
说完，她掩嘴轻笑起来，动作华美又不轻浮。
“我…不知该你喜欢吃什么。”
乔伊将菜单递过去，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局促不安。
“一份干煎鳎目鱼、两份荞麦可丽饼、一瓶白葡萄酒，你带够钱了吧？”
艾伦俏皮的眨了眨眼，很难想象她是个医生。端庄与活泼，在她身上得到完美展现，一点也不矛盾。
“当然，我……”
乔伊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严重不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孩看着乔伊身上的黑色礼服，揶揄道：“这身衣服是下午才买的吗？很好看，不过太正式了。”
被老虎驱赶到悬崖边的绵羊？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总能让乔伊脸红，他迫切希望换个话题。
艾伦觉得眼前的男孩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不像一个十六岁的青年。
“好了，不逗你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她撩了撩头发，故意正襟危坐。
“一位长辈为我请了私人教师，大概率是不用去学校上课了。”
说起私人教师，乔伊还是挺期待的，毕竟他(或她)将成为自己的领路人。
“国立中学吗？我以前也很讨厌去上课，后来进了医学院才发现它确实没用。”
艾伦拿起刀叉熟练的切割鳎目鱼，身体微微后倾，不愿粘上油污。
乔伊好奇她的年龄，又怕艾伦不愿意回答，索性绕了个弯子。
“你是医学院毕业的吗？那里的学制是几年？我挺好奇的。”
“你是想问我多大了吧？”
艾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显然识破了乔伊拙劣的话术。
“额，只是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话说我心理年龄挺大的。”
异界人能理解“心理年龄”这个词汇吗？想到这里，他赶紧补充道：“别看我年纪小，我内心世界跟成年人差不多。”
女孩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低头对付起桌上的美食。
“艾伦，我觉得生命是一份礼物，我不想浪费它。谁都不会知道下一手牌会是什么，要学会接受生活，要让每一天都有所值。”
“所以，你答应我吗？”
大概是不想失去她，乔伊握住了艾伦的手。
在最狼狈的时刻，艾伦陪伴在他的声旁，陪自己晒太阳、看报纸……
“你不该更加诚恳一点吗？比如买条项链或者戒指。”
葡萄酒的甜香让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气味，温热的感觉在两人手心间传递。
“为了缘分，干杯。”
一个小时后，乔伊搂着微醺的艾伦从餐厅走出。
前世不相信缘分的他，第一次觉得该死的命运还挺眷顾自己。
前世不相信所谓气质的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很有魅力。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才会在刹那之间，
只想与你一起到白头。”
异乡人唱着旁人听不懂的曲子，坐上了马车。
……
“加里，寒流护卫队可不好对付。”
“那两只流窜的老鼠坏了我的计划，但愿它们死在逃亡的路上。”
黑袍人端坐在钟楼的顶端，跟他对话的是一本牛皮书，封面上的骷髅人宛若活物。
“再试探最后一次，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必须得离开了，极北的哨兵？猎犬还差不多。”
它伸出晶莹的骨爪，牛皮书无风自动，虚空中一个浅色胃囊开始蠕动。
午夜，钟楼发出黎明前最后的钟鸣，低沉的声音在小巷之间游荡，在房屋之间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马车驶入巷子，很快浓雾笼罩了整片区域。
“乔伊，起风了？”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冷风，将半梦半醒的艾伦惊醒，马蹄踏在青砖上的声音，如同敲在心头的鼓点，让她几近窒息。
“别睡了，抓住我的手。”
不同于恶猫的窥视，乔伊感觉一切可感知的事物都在扭曲、跃动，月光、树木、影子、声音、房屋轮廓……
“请问到哪里了？”
赶车人没有回答，浓雾如同乌贼的触手将他包裹，最终只留下空荡荡的座位。
“乔伊……”
艾伦同样目睹了诡异的过程，静谧的浓雾世界弥散着不祥之兆，心头的不安撕咬着魂灵。
“别怕，你要你想，我就一直存在。”乔伊揽住了她，藏于腰际的转轮枪泛着铜色。
浓雾中，两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哒哒哒……
马蹄声回荡。
第十七章 灵视
地上堆积了一层落叶，车轮碾过，发出沙沙声。
巷子并不宽阔，仅能容两辆马车并行，除了消失的车夫，半开放的车厢里只剩乔伊与艾伦。
“我下去看看。”
乔伊抚了抚她的头发，如果可以，他宁愿独自涉身险境。
“一起走，我能照顾你。”
在松手的一刹那，艾伦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同样在恐惧，说到底他只是个大病初愈的男孩。
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起地上的枯叶，巷口的燃油路灯彻底熄灭，最后一缕光源被掐灭，看不清终点。
不久前，乔伊还在感慨命运对他的眷顾，现在又被其推入深渊。
未知与恐惧如同蟒蛇的死亡缠绕，挤压着两人的生存空间。
砰！
一团黑影爆出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又匿于迷雾之中。
艾伦想放声尖叫，却害怕影响到乔伊，眼前的小巷没有尽头，那匹高地马如同提线木偶，眼中不带一丝神采。
它麻木的前行，健美的筋肉渐渐充盈、鼓胀，最终血淋淋的脊背中爬出一只只冷血昆虫，翅膀高频震动的声音嘈杂纷乱。
浓雾中，乔伊看不清它们的模样，但能想象得到一双双扭曲、嫩红的复眼正盯着自己跟艾伦。
“往前跑……”
“接着向前走……”
“死亡，圣哉……”
“扭曲，圣哉……”
“啃噬，圣哉……”
晦涩的虫鸣在脑中翻腾，它们在催促，在合唱，如同狂热的异教徒。
抑扬顿挫的诡异腔调，让人心生共鸣；脑中回荡的字符，令人无比认同。
口鼻被滑腻的液体填满，无序的线条纠缠一团，大脑处在高度兴奋之中，乔伊感觉自己在升纬，处于剥离状态的他，旁观着周围的世界。
昏迷的艾伦、与骷髅人厮杀的寒流护卫队、被虫群啃食的赶车人、巷角的青苔、蠕动的无色胃囊……还有恒古不变的天体。
一颗颗虫脑炸开，黄铜子弹擦过它们细小的头颅，断裂的肢节喷出绿色脓液。
不知疲倦的扣动扳机、不知疲倦的甩开弹巢、填装子弹，乔伊看着自己沦为一个冷静的疯子。
虫群还在盘旋，死去的同类被它们啃噬……
祂抱起艾伦跃向房顶，几只虫魔按捺不住嗜血的渴望，主动脱离虫潮，张开口器准备撕咬鲜肉。
砰！
枪口冒火，脓液四溅。
乔伊在旁观祂表演，在祂的操纵下，自己孱弱的身躯爆发出超凡的力量，华丽又实用的动作远超任何一位跑酷大师。
“灵视再度开启了吗？”
在三道黑影的围攻下，骷髅人依旧能分心关注乔伊。
“显然，他跟冯·克里斯先生并没有联系，沟通者是犹格·索托斯。”
牛皮书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似乎在嘲讽主人。
喀……
毫无预兆的一脚凭空出现，风压肃清了骷髅人周身的黑雾。
黑袍下，一条条晶莹的肋骨开始破碎，如同碎纹瓷器，一直隐匿的汉森终于出手。
“抓到你了，出现在卡尔顿小镇的第三人。”
场中的三名队员见汉森接管了战场，径直冲下钟塔，前去支援乔伊。
黑烟凝成细线，将破碎的骨渣归拢到一起，重新拼凑上去。
“极北的猎犬？”
没人能从骷髅的脸上读出情绪，但它眼眶中的火焰明灭不定。
“第三纪元的枯骨？”
汉森拔出一柄转轮枪，经过改造的枪管如同手炮一般，银白的枪身不知用何种材质打造，枪柄布满细密的蛇鳞，尖锐的獠牙刻在枪口。
“砰砰砰……”
快捷有力的速射，正常人类难以驾驭的后坐力，它无疑是为猎魔而生。
牛皮书上的铃铛清脆作响，虫潮随着黑雾一同起舞，振翅的嗡嗡声好似死神在低语，渴望吞噬血肉……
“再见，您可以去南方或者新大陆找我。”
骷髅人选择对周围的居民下手，借此脱身。
如果不是为了试探出心中的猜测，谁愿意跟人类作对？毕竟这是由人类主导的第五纪元。
“那两只老鼠毁了一个小镇，你们的死亡指标恐怕早用完了吧？”
它笃定眼前的人不会选择追杀，身形慢悠悠的融入虚空。
汉森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也期待下次见面，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你们三个谁带了净化液？抛过来！”
话音刚落，一支支试管自地面抛出掷向虫潮，子弹出膛的声音压过了其他杂音。
淡黄的净化液被子弹引燃，雾状火焰吞噬了黑雾，腥臭的虫尸如雨点般落下。
此刻，乔伊已从剥离状态脱离，三名寒流护卫队的成员正在保护他跟艾伦。
……
人流如潮的街头，喷吐灰尘的烟囱，麻木的工人，白教堂前的女尸。
“当我星期天去教堂时，我不愿意让人们看出我是女工，因为我为自己的地位而感到羞耻。
当我只是一名学徒时，我总听说女工们轻浮、堕落，人们总是以蔑视的口吻谈论她们。”
女人哀怨的声音，孩子的啼哭，让这出维多利亚时代的默剧，添上悲剧的色彩。
乔伊不再是旁观者，他能触碰到生锈的铜管，能闻到空气中刺鼻的气味。
哐当，哐当……
火车拐入站台，刹车片与铁轨碰撞，冒出耀眼的火星。
他被人流挤入车厢，同坐的男士举着一张黑白报纸，标题为《来自地狱》。
“白教堂警戒委员会的乔治·卢斯科警官，于昨日收到一封自称《地狱来信》的邮件。他打开信件附送的小盒子时，发现里面有半颗肾脏，医生说这是人类的肾脏！
凶手到底是谁？
9月29日，凶手写信给新闻社，称将要割走‘女士们的耳朵’，很快信中的内容得到印证，它的署名为‘开膛手杰克’。
10月1日，凶手再次写信给新闻社，称两位受害者（即史泰德和艾道斯）将死在彼此附近，信中内容同样得到印证，他署名为‘调皮的杰克’。
……
……”
车厢里，男人们讨论着别人的不幸，他们质疑苏格兰场的能力，猜测关于凶手的一切。
第十八章 循环的一天
维多利亚时代，帝国最繁荣的时期，“雾都”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都会。但有阳光就有阴暗，下层市民贫困麻木、嗜酒如命，秩序也随之混乱。
其中尤以东区为甚，这里存在着“雾都”最大的贫民区，充斥着困苦的工人、潦倒的流浪汉、初来乍到的难民，当然也少不了数不尽的地痞流氓和穷凶极恶的罪犯。
“要看吗？拿去打发时间。”
同座的男人抽出几张报纸递给乔伊，然后打起了瞌睡。
“谢谢。”
……
十分钟后，他放下报纸。
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只不过时代出现巨大偏差——19世纪末期，准确来说是1888年10月7日。
“先生，您好，能……让我把包……放在……这里吗？”
一个少女拎着行李箱从斜对面走来，几缕发丝顺着脸颊垂下，显然她找不到空位，正局促不安的站在乔伊面前。
“嗯。”
乔伊点了点头，旋即从座位离开，直接将座位留给她。
女孩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谢后才坐上去。
站在车厢前排的他显得格格不入，双排扣礼服、浅色马甲、筒型礼帽，甚至还系着灰色领带，俨然一副出席正式活动的模样。
拥挤、嘈杂，设备陈旧，光线昏暗……
乔伊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低头拿出怀表：13时46分。
心情又差了几分，他几乎陷入绝望，不久前还在圣梅尔城，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19世纪的“雾都”。
最关键的是时间被篡改了！
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做到扭曲时间、空间。
“先生……您打算…去哪里？”
细弱蚊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艾米低下头，不敢跟乔伊对视。
“下一站。”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火车开往哪里，或许等检票员过来，疑惑才能解开。
简短的回答让女孩失望，那股生人莫近的气息让气氛变得尴尬。
“是…布莱顿吗？我跟朋友也约好到那里玩，能结伴一起吗？”
“没必要！”
乔伊拒绝的很果断，他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去，而且检票员来了！
同座的男人被惊醒，好奇的打量着两人，女孩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会，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坐姿依旧端正，但眼眶中晶莹的泪珠随时有可能滴下。
无视了周围乘客审视的目光，乔伊专心思考如何逃票。
贵金属货币能否用于日常生活？他记得口袋里还剩几枚第纳里银币。
“先生，请出示您的票据。”
一个衣着简陋的中年人走到身侧，头发上还粘着煤渣与油脂的混合物，这位检票员大概是由锅炉工客串的。
“能用……”
话说到一半，乔伊突然皱起眉头，他在衣袋里摸到一个皮制钱包，以及一张硬纸。
“不好意思，我以为车票丢了，本打算补票，结果找到了。”
……
一个做工精致的牛皮钱包，里面有9英镑7先令15便士。
谁放进来的？
乔伊环视四周，他怀疑车厢里有人在暗中窥视，可变异的感知失效了，每一个人都无比真实、自然。
看报、交谈、凝视窗外……
凭借前世所掌握的散装英语，能做到无障碍交流？
这特么到底是哪里？
又穿越了？
看着车厢里一张张明暗交汇的脸，乔伊心中升起一种荒唐感。
“愤怒的人永远得不到救赎，他们只能诅咒，喊叫，在无尽的深渊里咆哮、咆哮……”
一名陌生乘客正在阅读《神曲》，看到精彩的片段，还会小声诵读几遍。
“嘿，你见过清醒的疯子吗？”他拍了拍陌生人的肩膀。
“什么？”
那人放下书，困惑的看着乔伊。
“我希望你闭嘴，把这本该死的书扔掉。”
天晓得但丁是否真去过地狱，乔伊只觉得他诵读的内容让人心烦。
“你能不能滚？”
陌生人低声嘀咕一句，继续看起了书，没人愿意搭理疯子。
砰！
乔伊开枪了。
权当是做了个梦，索性大闹一场。
枯燥的车厢立刻上演起一场失控的交响乐，人们颤抖着离开座椅，因为竭力尖叫导致脖颈处血管怒张。
在女孩恐惧呆滞的目光中，乔伊捡起死者掉落的书籍。
“你好，我叫乔伊·波尔森，一个穿越者。”
车厢管理员戴森回过神来，猎鹿帽下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到杀人凶手正在朝女孩微笑，嘴里不知在说什么。
砰砰砰！
子弹出膛的声音震得附近的人耳膜生疼，为了保住工作，戴森选择开枪。
乔伊的记忆在此定格，疼痛感转瞬即逝。
……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见到太阳。”
“嗯，希望布莱顿海滩也是晴天。”
露天站台上，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抽烟，时不时看一眼铁轨。
“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坟场，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走在林立的墓碑间，我想，也许有我认识的人或者曾经认识的人，正在受煎熬。”
一位年轻的绅士正在专心看书，他似乎同样来自意大利。
“朋友，你要去哪里？”
奇诺拍了拍乔伊的肩膀，虽然这么做很不礼貌，但他很想跟同胞打个招呼。
“去布莱顿。”
乔伊看了眼他抓在手上的《神曲》，发出莫名的微笑。
“您是意大利人吗？”
“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学会了拉丁文。”
“您真幽默。”
很快，两人开始讨论起《神曲》，主要是奇诺在讲，乔伊偶尔附和两句。
哐当，哐当……
火车进站了，两人并肩走进车厢，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奇诺，你为何如此了解长诗《神曲》？”
“我来自波河流域，但丁是我的远祖，我很崇拜他。”
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先生，您好，能让我把包放在这里吗？”
红发女孩露出羞怯的笑容，明亮的眼眸泛起柔和的水波。
“当然，你坐这里吧。”
乔伊热情的帮她把行李箱拎到座位下，完美展现绅士风度。
“乔伊，对面还有空位，我去那边看书。”奇诺挥手离开，走时还吹了个口哨。
“你好，我叫艾米·温特斯”
第十九章 杰克
“乔伊·波尔森，准备去布莱顿度假。”
不管是否符合当下的礼仪，他主动将手伸过去，乔伊感觉“女孩”、“奇诺”两人很重要，也许是破局的关键。
在回档重来后，他特意跑回站台，再次搭乘这辆列车。
艾米愣了一下，才将手搭上去，脸颊变得微红，大概是感觉不符合礼制。
握手之后，女孩沉默不语，低头摆弄起自己的手指。
“你准备去哪里？”
既然她不说话，乔伊选择主动出击，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不知道，朋友让我陪她去采风。”
女孩戒备心很强，不愿意说出目的地。
乔伊见她不想多聊，索性摊开手中的书，做出认真阅读的样子。
这女孩要陪朋友去布莱顿度假，上次乘车她亲口说的；刚才自己故意说要去布莱顿，想引起她的注意，结果事与愿违。
再来一次？随便干掉一个乘客，让车厢管理员开枪杀了自己？
“你喜欢但丁先生的《神曲》吗？”乔伊接着搭讪，在彻底死心前，他还不想自杀。
“不，我喜欢勃朗宁夫人。”
艾米摇了摇头，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本《十四行爱情诗集》。
“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没等她回答，乔伊直接问道：“当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呼救，如果附近没人我会想办法独自寻找回去的路。”
女孩诧异的抬头，仿佛听到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乔伊失望的站起身，他准备去找一下奇诺。
“先生，你有什么烦恼吗？”
“并没有，我建议你少读一些关于爱情的书，对脑子不好。”
车厢里的空气有些浑浊，他摘掉礼帽，用手臂夹住，慢悠悠的走到奇诺面前。
锅炉工打开了气流阀，蒸汽喷涌的声音惊醒了无数打瞌睡的乘客，也吵到了刻苦钻研《神曲》的“但丁后人”。
“嘿，有什么事吗？”
奇诺伸了个懒腰，发现刚在站台认识的“知音”正往他这里走。
“我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被困在同一天该怎么办？”乔伊俯身跟他对视。
“我会找个地方睡觉，梦总有醒的时候。”
一场真实的梦？
“先生，请出示您的票据。”
锅炉工又来客串检票员了，他发出谦卑的微笑，耐心等待乔伊将票递给他。
“不好意思，票弄丢了，可以补办吗？”
乔伊从衣袋里摸出一枚第纳里银币，直接塞到检票员手中。
“先生，您真幽默，这不是您的票据吗？”
不知何时，银币变成了该死的车票。
“我也这么觉得，你看看它像不像我的票据？”
乔伊拦住检票员的去路，将手伸进双排扣礼服之下，取出他最可靠的朋友。
砰！
脚步声混乱起来，人们竭力奔逃，只有一人在开怀大笑。
“我的兄弟，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梦总有醒的时候，我们一会儿见。”
乔伊对着奇诺狼狈逃窜的背影，打空了弹巢里的子弹。
“我现在有两本《神曲》了，或许收集的足够多，就能回去？”
“疯子！”
枪声与怒吼同时响起。
乔伊再次倒下，猩红的血染透了坐垫。
……
又死了一个人。
“杰克”占据了报纸的所有版面，短短两个月，暴徒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惊动了女王陛下。
报社将曾经发布过的消息重新整理一遍，再次发售，依旧卖到脱销。
苏格兰场迫于舆论压力，公布了一份笔录，伊丽莎白·郎夫人在当天5点半左右曾路过陈尸地，并与死者擦身而过，她看见一个男子在附近活动。
以下是编辑整理的内容：
警：“你看清他的面么？”
伊：“没有，我也无法认出他。不过，我记得他带着一顶褐色的礼帽，披着一件黑色披风。”
警:“他是一个年轻人，还是上了年纪的？”
伊：“不是年轻人，看上去40岁以上。不是太高，我走过的时候，他如同在看一个外国人一样，盯着我看。”
警：“他是工人还是什么？”
伊：“不是工人，看上去像一个破落的上流社会的人。”
乔伊出了三倍的价钱，才从报亭老板手中买下最后一份报纸。他决定再坐一次列车，实在没进展就去城区碰碰运气。
刹车片与铁轨碰撞，车门的衔接处冒出几道白色蒸汽，乔伊走在人群的最前方，随手扔掉抢来的书。
来到车厢的后排，他打开怀表：13时21分。
“先生，您坐吗？”
一个男人忍不住开口询问，西蒙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一只脚踩着座位，却不肯坐上去。
“我在帮一位女士占座，我猜她会来找我的。”
乔伊耸了耸肩，搜寻着某道身影。
“开什么玩笑？你如果不坐，可以把位置留给需要的人，比如我。”
西蒙感觉他被愚弄了，若不是看乔伊穿着不凡，早上去给这家伙点颜色瞧瞧了。
“嘘，她来了。”
乔伊将报纸垫在车厢的地板上，快步走到女孩身边。
“艾米·温特斯？你要陪朋友去布莱顿度假，因为找不到座位，所以想把包放到我的座位下。”
还没等她开口，乔伊直接拽过行李箱。
“别愣着，我在地上铺好了报纸，不会弄脏行李箱的。”
揽住女孩的肩，将她按到座位上。
“朋友，我觉得你应该注意风度，至少对得起这身衣服。”
西蒙捏住乔伊的手腕，由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他的手臂很有劲。
“你给我往后稍稍。”
拨开西蒙的手，乔伊拔出转轮枪，黄铜枪管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你为什么总来找我？从车厢的前排到后排，你是雷达？”
“我猜你的行李箱里肯定有一本《十四行爱情诗集》，作者是勃朗宁夫人。”
越说越激动，扣在扳机上的手微微抖动，乔伊的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
“呜……”
西蒙的衬衫被汗水打湿，他之所以不瘫倒，是因为害怕，怕塞进嘴里的枪管走火。
“说话！”
“10！”
“9！”
“3！”
“1！”
砰砰！
两具尸体倒下，梦境碎裂……
“你终于干掉她了。”
男人叼着烟斗，将额头碰了过去，两人鼻尖紧挨，四目相对。
“你好，我是杰克。”
第二十章 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高低错落的欧式建筑静静立在那里，远方高耸的烟囱喷出红棕色的废气。
烟雾喷到乔伊的脸上，混杂着药草的清香，依然掩不住浓郁的血腥味。
“你带我来的？”
乔伊将枪口捅到了他的下颌，也不管是否有效。
“不，是你带我来的。”
杰克后撤几步，丝毫不惧枪械的威胁。
拉开一小段距离后，乔伊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两颊消瘦、猎鹿帽下有几缕碎发无法压住，穿着黑色毛衣，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能放我回去吗？”
乔伊冷静下来，不管是扭曲时空，还是将人带入真实幻境，反正都是自己无法抗衡的力量。
“穿越者，你想去哪里？两个门，选一个。”
自称“杰克”的男人指了指乔伊身后，两扇质朴的木门出现了，悄无声息，如果没猜错，其中一个应该通往前世。
“回圣梅尔城。”
犹豫片刻后，乔伊做出了决定。
“嗯，左边那个。”
杰克将烟斗取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所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乔伊还是没有忍住，他杀死的人算什么？真实还是虚假。
“从你记忆里提取的世界，我负责开‘门’。”
“检票员查票时，你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有票，所以票出现了；你抗拒死亡，所以再次复活。”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由你做主的世界，而我是个恶客。”
“无论你去哪里，那个叫艾米的女孩都会邂逅你，直到你猜疑她、厌恶她，最后突破心中的底线，杀了她！她是开门钥匙。”
乔伊无从反驳，他对异世界一无所知，弱者也没有资格反驳。
“你的灵魂穿过一道陌生的门，所以我才会关注你。不过，翻看完你的记忆，我已经失去兴趣。”
“犹格·索托斯，你所陛见的神明。”
乔伊无法向旁人描述祂，祂可以幻化成一切事物，但祂的本体刻在灵魂深处——亿万个光辉球体。
……
久违的饥饿感唤醒了乔伊，他睁开眼睛，下床寻找食物。
“你醒了。”
一个男人正在客厅喝咖啡，年龄大概在30岁～40岁之间，脑后扎了一个马尾。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如同街上的无名路人。
“你是？”
“肯·奥卡，你的私人教师。”
奥卡倒了杯咖啡给乔伊，示意他坐下。
“我睡了三天？”
罗伯特准将曾在信中说私人教师会在三天后到达，奥卡的出现意味着自己至少睡了三天，或许更久。
“两天，我提前到了。”
他的嗓音柔和，听起来很舒服。
“艾伦医生怎么样了？”
乔伊有些担心，害怕失去意识后，又有什么意外发生。
“艾伦·多诺万吗？她昨天寄了封信给你，还在门口的信箱里，我没取出来。”
刚从梦境世界出来，总归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乔伊喝了口咖啡，发现并不是很烫，直接灌进肚里，然而饥饿感更强烈了。
“能说说昏迷时的感受吗？比如梦到了什么？”
奥卡将一小碟点心移到乔伊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
“做了一个循环的梦……”
说到一半，乔伊不知该怎么讲下去，准备整理一下思路再开口。
“那个红发女孩是开门的钥匙吗？”
私人教师的话打破了寂静，让乔伊脊背发寒。
“你怎么知道？”
除了犹格·索托斯，还有人潜入了那个梦境世界，窥视了自己的记忆？
“别误会，为了让你早点苏醒，我做了必要的引导，事先并不知道能否起作用。”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梦境是一个鸡蛋，而我在外面吹了声口哨，试图引起胚胎的注意。”
“最终，只看到一个红发女孩的影像。”
乔伊“嗯”了一声，他无法分辨言语的真实性，开口道：“她一直纠缠我，只有我把她干掉，才能见到门。穿越那扇门，我苏醒了。”
奥卡缓步走来，脸色肃穆：“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仅仅是你的私人教师，收钱办事而已。”
不久，客厅只剩下乔伊一人。
他叹了口气，起身朝门外走去，那种难以名状的存在，因为一时兴起，才会投下注视的目光。
农民眼中的皇帝用黄金锄头种庄稼，眼界限制了想象，目前他能做的只有向上攀爬。
咕～
变强的第一步，先填饱肚子。
贝壳街，无名烤肉摊。
签筒里插满了木签，乔伊时不时盛勺汤喝，白色的萝卜与大块牛肉浸在碗底，上面飘着一层葱花。
“老板，再来一条烤鲭鱼。”
除了那顿夜宵，他已经两个多星期没吃饭了，全靠输进体内的营养液维持生命。
“从新开始……”
抬起头，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与小镇毁灭时的阴雨连绵截然相反。
乔伊渴望平静的生活，慢慢探寻世界的真相，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去新大陆看看，海边度假、丛林狩猎、围着壁炉睡觉……
丰盛的大餐花去他2枚赛斯银币，久违的饱腹感让人感到幸福。
“去剑鱼街。”
拦住一辆马车，看着街边的景色慢慢倒退，乔伊长出一口气。
蒸汽机车已应用于货物运输，但有轨电车还没在城市普及，低矮的燃油路灯效率低下，无线电技术只用于军事领域……
一个科技树点歪的怪诞世界？
好麻烦……
二十分钟过去了，乔伊再次踏进中央政务厅的大门。
“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来到办公台前，一个办公员接待了乔伊。
“寄封信给朋友。”
他从办公员手中接过一份空邮包，拖了这么久，欠保罗的钱也该还了。
“地址:圣梅尔城，西南区，花园街15号
收信人：保罗·沃尔特”
乔伊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住址，免得给旁人带去麻烦，开口询问道：“能隐去寄信地址吗？”
“你要邮寄什么东西？如果是信纸、钱币等物品，可以不填写寄信地址。”
“谢谢。”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乔伊开始写信：
“祝你早日实现心中的梦想，畅游全大陆，见识各地的风情。
——你的朋友：乔伊·波尔森”
第二十一章 潜能开发
晚上七点，道路两旁的燃油路灯被工人引燃，昏黄的灯光招来飞蛾，它们撞击着玻璃罩。
按理说，街道上不至于这么清冷，总有爱凑热闹的年轻人狂欢到半夜才回家，但几天前发生的命案让人们心有余悸。
一时间流言四起，许多无良小报声称：卡尔顿小镇不是毁于自然灾害，而是毁于神秘瘟疫。
当局快速反应过来，立刻派人查封所有无良报社，并在《圣梅尔公民报》上做出权威申明，同时请有关镇民加入辟谣，混乱才得以遏止。
不过，确实留下了后遗症，白天倒还好，但夜生活几乎停止。
乔伊本想去跟艾伦见一面，可惜打不到马车，只好早早回家。
“吃了没？我煮了些面条，要是饿的话可以来尝尝。”
奥卡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煎鸡蛋，新鲜的松茸与香菇切成丁，摆在案板上，酱油、海盐、砂糖等瓶瓶罐罐整齐的摆放着。
“不…，给我盛小半碗。”
乔伊打算拒绝，但浓郁的香气让他决定再吃一点。
“等一下，马上出锅。”
说完，奥卡专心煎起了鸡蛋，如果不是那两撇胡子，光看背影应该会有人被那根马尾辫所迷惑。
“对了，我住在你隔壁房间，没意见吧？”
“没事，空房间还挺多的。”
乔伊路过花园，看到一小片葱苗时，就猜到是这个结果。
反正有人保护总归是好事，而且会做菜能省下不少钱，不用顿顿去餐馆。
用漏勺将金黄色的面条捞出，再从锅里盛半碗清汤，最后放入煎蛋。说实话，这么讲究的面条，乔伊第一次见。
“第一次煮海鲜面，可能火候掌握的不好，将就一下。”
海鲜面？
乔伊看着清澈发亮的汤，瞬间想到了什么。
受暖流的影响，圣梅尔港附近的海域不仅没有结冰期，还蕴含着大量营养物质，因此渔业资源非常丰富，其中，最著名的特产叫“黄鳍鱼”。
据吃货保罗说，它可以制成海鲜面条，只需放入清水中煮熟，撒上葱花后直接品尝，味道极其鲜美，当然价格也很感人。
“黄鳍鱼制作的面条？”
“嗯，我听说是特产，买了一些回来。”奥卡不解的看着乔伊。
“太奢侈了，我怕承担不起以后的生活费。”
“放心，雇主给的钱足够多了，以后得买食材全由我负责。”
“方便说说学费是多少吗？”
乔伊感觉准将先生一定出了不少钱，私人教师还兼职管家，金钱的魅力毋庸置疑。
“六个月一百枚奥里斯金币，雇主确实给多了，本来只收七十枚的，但他说希望我用心教导。”
两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聊，乔伊默默感慨着准将先生的财力。
经过攀谈，他感觉奥卡还挺实在的，有问必答，甚至还会主动延伸话题。
“我不知道人类与恶魔在第一纪元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绝对无关紧要，那是由古神与支配者主导的纪元。”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月，祂们全部消失了，第二纪元由此拉开序幕。那个纪元恶魔才是主角，人类只能聚居在一起，依靠信仰之力自保。”
“第三纪元炼金术的出现，使人类具备了与恶魔分庭抗礼的条件，心中对“神”的信仰也逐渐消退。”
“至于第四纪元，即使离现在并不遥远，但也很难考证了，甚至可以说无法考证。”
说到这里，奥卡将目光放在乔伊身上，看的他心中发毛。
“那个纪元被彻底否认了，众所周知，北方议会与南方联盟一向不合，但它们对那个纪元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我至今不明白‘异端’的定义是什么，它们当中有恶魔，有人族。”
“反正跟咱们没关系，遵从议会的律法，大家都是好公民。”
……
经历这么多事，乔伊想通了，他的立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议会。
饭后，奥卡让乔伊不要上楼，他洗完碗就开始第一阶段的指导。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花园。
“你被食尸鬼咬伤过，后来服用了圣液才彻底好转，那是第二纪元残留下来的物品。当时，见习骑士通过考验，会被骑士团赐下圣液用以洗礼身躯。”
“骑士长期锻炼、战斗，他们依靠洗礼来恢复暗伤、提升潜能，而你身躯过于孱弱，很难掌控力量。”
奥卡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保持了几秒钟后，开始慢慢变换，动作难度越来越大，最终超出了乔伊对正常人类的认知。
十五分钟后，演示完毕的奥卡走回乔伊身旁，开口解释道：“费伦锻体术，传承自‘费伦骑士团’，一个只有三百人的小型地方骑士团。”
很快，奥卡的教学正式开始了。
他纠正着乔伊不规范的动作，柔和的声音勉强听出一丝严厉。
“你本周只要掌握三个动作，认真点！”
“脊椎挺直，还没到锻炼柔韧性的动作呢。”
……
“别乱动！”
“我还没教你第四个动作，你怎么乱做？”
“腿别抖……”
两个小时后，乔伊感觉除了脑子是自己的，其他地方完全感知不到。
“有知觉吗？”
乔伊沉默，不太想说话。
“明天晚上继续，我去给你煮点食物。”
乔伊倒在草坪里，闻着葱苗的香味，他肚子饿的难受。
要不吃点？
“放缓呼吸节奏，体内残余的圣液会帮助你恢复。”
奥卡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海鲜的香气。
抛去杂念，乔伊开始有意识控制呼吸频率，淡淡的暖流从心脏开始蔓延，四肢的疼痛也得以缓解。
很奇妙，或许坚持下去他能彻底掌握那种力量。
那晚被虫潮追杀时，祂掌握自己的身躯，轻轻一跃直接到达房顶，那一幕实在难以忘记。
“去洗个澡，吃饭睡觉吧，明早带你外出上课。”
22时34分。
除了花园还亮着灯，室内的灯光全部熄灭。
乔伊朴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连体书桌，两个衣架。
折腾了好几天，太过疲劳的他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十二章 报丧鸟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被单上，乔伊打开窗户，海风带着一丝凉意。
“七点半了，刷完牙跟我去趟郊外，记得换上猎装。”
奥卡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显然他已经开始做早饭了。
乔伊应了一声，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秋季猎装，将子弹盒塞进大口袋，同时完成束腰。
盥洗室里有一盒新牙粉，软毛刷、木盆等日常用品也一应俱全，看来奥卡的确是个好管家。
一夜无梦，他现在感觉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对接下来的活动也充满期待。
刚出炉的黑麦面包散发着谷物的香气，瓷盘里摆着两枚煎蛋，奥卡还在上面抹了一层鱼子酱。
“您是厨师吧？”
乔伊从楼梯上走下，顺带朝他开了个玩笑。
“不，我只是对美食很感兴趣，你要牛奶还是柠檬汁？”
奥卡准备了一壶红茶，正在切柠檬片。
“柠檬，虽然没喝过，但感觉挺不错的。”
闻着茶壶里传来的花香，乔伊恭维了一句。
“多吃点，中午不一定赶得回来，别忘了带枪。”
很快，两人将眼前丰盛的早餐彻底解决。
刚锁上栅栏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大道上，加装顶棚的车厢无疑增添了几分保密性。
“上车吧，这是我昨天下午出去雇佣的。”
奥卡拎着枪盒钻进车厢，等乔伊进来后，直接拉下防水布。
顺着格子窗往外看，树木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却感受不到一丝颠簸感，估计是坐垫下安放了避震弹簧。
经过短暂的相处，乔伊对奥卡的生活方式无比认同——享受。
“我们去郊外狩猎吗？”
“算是吧，十点左右到达郊外，去墓地逛一圈。”
“猎杀食尸鬼？”
雨中的那两头食尸鬼，给乔伊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在议会的管理下，哪有那么多食尸鬼让你遇到，那天袭击你的怪物是被食尸鬼感染的普通人类。”
“食尸鬼再怎么说也是独立种族，跟那些仆从种族不一样，别把它们想的太简单，十个你都干不掉一个下等仆从恶魔。”
看着乔伊楞楞的模样，奥卡有些头疼，他终于明白委托人在信中的嘱托了：“那孩子是张白纸，你要用心去教导”。
“以后再给你讲解基础知识，今天带你去看看‘报丧鸟’，一种最弱小的超凡生物。”
……
略微聊了一会儿，奥卡感觉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个不停，他决定终止话题。
“你给自己找点事做，我看会儿书，静静心。”
乔伊见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忍不住把头探了过去。
一堆繁复的文字，看的眼睛疼，恐怕又是哪个纪元的古字。
他收回视线，摆弄起硬木手杖，沉甸甸的质感，哪怕几天不用依旧那么的顺手。
窗外的杂音越来越少，温度也下降了几分。
“客人，到目的地了。”
车夫敲了敲车厢的边框，提醒他们下车。
乔伊率先走出车厢，坐得太久有些难受，他伸了个懒腰，将霰弹枪从枪盒里取出。
“你在这里等我们，下午三点之前肯定回来。”
奥卡向车夫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乔伊朝丛林深处走去。
即使太阳已经升起，树林里还是阴森森的，时不时窜出一只野兔，个个肥硕的像肉球，用来烧烤再合适不过，可惜速度太快，来不及瞄准。
“下次出来记得带排障刀，你不是跟在后面旅游观光的。”
奥卡走在最前面，用砍刀开路。
“先生，‘报丧鸟’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有人陪同，所以乔伊并不是很担心，毕竟奥卡不会见死不救。
“流浪汉死后，没人愿意将他们安葬在公墓，只能交给垃圾清理工处理。”
“而郊外是最好的免费安置所，远离人烟、食腐动物多，而且只要埋的够深，就不会爆发瘟疫……”
还没说完，一道怪影从高空扑来，伴随着怪异的啼哭声。
砰！
奥卡单手举枪，霰弹枪巨大的后坐力没有让他的手臂变形。
一只怪鸟落到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鸟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十几枚小型弹丸卡在骨缝里，暗红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报丧鸟，攻击性极强，以动物的腐肉为生，最喜欢啄食尸体的心脏。”
匆匆扫了一眼鸟尸，两人继续朝前走，看来离乱葬岗不远了。
走了百十米，他们来到了一处旷野，无数烂木桩立于坟头，一只只怪鸟在空中盘旋，见有活人到访，口中发出瘆人的啼哭声。
“怎么又有客人来了，半夜不是才送来一批吗？”
一个独臂老头从木屋走出，挂着诡异的笑容，腐烂的牙床差点让乔伊吐出早饭。
“我们来清理‘报丧鸟’，您辛苦了一夜，回去睡吧。”
奥卡将枪口对准老人，示意他别靠近。
“你们都来瞧瞧，这坑大小正合适，不需要用皮尺去量。”
可能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独臂老头一边指着坟坑，一边朝两人走来。
砰！
奥卡对着天空放了一枪，枪口对准老人的脑袋，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不知缘由的乔伊，也举起霰弹枪。
“放心，我懂规矩。”
他退缩了，拄着破木棍返回木屋。
“怎么回事？”
“郊外的守尸人全是由穷凶极恶的罪犯担任，他们被驱赶到这里，负责填埋工作。”
“普通人可能十年都接触不到一起诡异事件，而他们几乎天天遇到，半夜开工，白天睡觉。”
“他那副尊容，你觉得像正常人？吃喝用度也不稳定……”
乔伊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呕吐起来，他怀疑奥卡在故意恶心人。
“你先缓缓，今天的任务是猎杀报丧鸟，它们速度不算快，可以锻炼你的反应能力，顺便增强心理素质。”
一只报丧鸟站在不远处的烂木桩上，嘴里叼着一小串食物，湿腐的头颅上粘着几撮羽毛，大部分区域被红色絮状物质包裹，不能细看，不然会发现絮状物里有东西在蠕动。
“准备好了直接开枪，只要当面杀害它们的同类，必定招来报复。”
很快，枪声与啼哭声响彻郊外。
第二十三章 传承
手杖呼啸而过，打中一只从高空掠下的报丧鸟，脓液溅到乔伊的衣服上。
这群畜生前仆后继赶着来送死，根本不畏惧死亡，他来不及填装子弹，只能用手杖自保。
“奥卡先生，帮我争取几十秒！”
乔伊将地上的鸟尸一脚踢开，随着衣服上的血污越来越多，那股甩不掉的恶臭味让他彻底麻木。
“给你三十秒，快点换弹。”
一旁看戏的奥卡扣动了扳机，无数弹丸组成一道金属屏障，将附近的报丧鸟全部击杀，黑色絮状粘液从天空洒落。
砰！砰！砰！
狼狈的乔伊再次神勇起来，他多么希望手里有喷火器这类特种装备，既不会弄脏衣服，也不会浪费时间。
半小时后，奥卡扔出一枚特制烟幕弹，灰色的雾气驱散了天空中的报丧鸟，渗人的啼哭声终于停止。
“人类哭丧的声音绝对没有这么恶心，下次请别带我来了。”
地上全是碎肉、脓液，看得乔伊胃酸上涌。
“慢慢来，人的接受能力很强，总有适应的那一天。”
话虽这么说，奥卡还是不愿靠近乔伊，大概是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想去河边洗一下手杖，顺便把衣服扔了。”
还没说完，他直接扯下秋季猎装，扔进不远处的坟坑里。
“把手杖扔掉吧，回去再买一根。”
见乔伊一副恋恋不舍的吝啬样，奥卡补充了一句：“我付钱。”
……
赶车的车夫出于对金钱的尊重，没有拒绝他们登车。
“奥卡先生，除了让人恶心外，我感觉并没有什么收获。”
无袖背心上传来阵阵恶臭，虽然上面没有污渍，但乔伊怀疑它已经成功腌入味了。
“习惯就好，权当是模拟恶劣环境了，比报丧鸟恶心的生物多如繁星。”
“在战场上，你会因为它们长得不堪入目、臭不可闻，而放下武器站在原地等死吗？”
见徒弟心生不满，奥卡先生语重心长的安慰教育起来。
“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蜷在角落，不肯靠近。”
车厢大约四五平米，可以容纳六名乘客，但奥卡先生却坐在角落。
“呃，我怕影响空气流通。”
“今晚锻炼完那三个动作，我教你弹药改造技术。”
乔伊只是抱怨几句，发发牢骚，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一直好奇那颗烟幕弹的工作原理。
“刚才你投掷的烟幕弹，就是弹药改造的成果吗？”
奥卡点了点头，从子弹盒里取出一枚鹿弹，开口道：
“是的，对于本纪元的猎魔人来说，弹药改造是一门必修课。”
“枪械取代刀剑成为主流武器，它威力更大、操作也更加方便，拉低了成为猎魔人的门槛。”
“你看这枚鹿弹，它里面装满了铅银合金，纯银具有驱魔的效果，第三纪元的猎魔人喜欢在铁剑上镀一层白银，用以猎杀恶魔。可是纯银制作的子弹太过柔软，所以只能降低它的纯度，与铅混制成弹丸。”
听到这里，乔伊想起了《石板炼金术》上的实验日志。
“先生，你听说过赤红蜥蜴吗，它们的牙齿能够制成火精，提升火焰的温度。”
有了私人教师，可以随时提问不懂的问题，他好奇赤红蜥蜴是否存在于本纪元。
“独角蜥蜴？第三纪元时，它们被称作赤红蜥蜴，繁衍到现在已经长出了犄角，因此被重新命名为独角蜥蜴。”
“成年独角蜥蜴的身长大概在2.5米～3.3米之间，可以喷吐高温火焰，猎杀成本太高，导致火精价格长期居高不下。”
奥卡先生刚说完，乔伊就脑补出一段故事：赤红蜥蜴在第三纪元过于弱小，经常被炼金术师当韭菜割，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努力进化，最终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别胡思乱想！我会慢慢教导你的，昨天教了你三个动作，你居然自创出第四个动作，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他见乔伊眼神呆滞，与昨天练习锻体术时表情一致，赶紧出声提醒。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没瞎想。”
热闹的嘈杂声通过格子窗传进车厢，马车再次回到圣梅尔城，乔伊迫不及待的想钻进盥洗室，冲个淋浴，再把脏衣服扔进垃圾焚烧炉。
“你还有疑问吗？把时间利用起来，知识与生命等价。”
压下吐槽的念头，乔伊问了个私人问题。
“先生，你是猎魔人吗？”
他发现奥卡先生似乎很了解“猎魔人”这个职业，而且他的枪盒上印着一只极地狐，很像某个组织的徽章。
“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猎魔人，闯出名气后，改做私人教师了。”
说这话时，奥卡先生表情十分自豪，他以前从不向别人谈及自己的过往，但乔伊是他最后一个学生，所以教学态度格外认真与耐心。
“从第二纪元开始，人们为了对抗恶魔，创造出无数职业，比如猎魔人、骑士、游吟诗人、炼金师、神官、暗杀者、豢养师、侦探……”
“可传承至今，那些职业要么消失，要么衰落，只有猎魔人这个职业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活力，因为他们知道变通，也没有刻板的教条。当然，本纪元也出现了两个新职业：警员、军人。”
“骑士的锻体术、猎魔人的荒野追踪术、暗杀者的隐匿术、侦探的勘察术等很多传承，议会都有备案。”
听完讲解，乔伊感觉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老师，既然议会掌握传承，那为什么要竭力隐藏‘神秘’，不让公民知道呢？”
其实，他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希望得到专业人士的确认。
“当然是为了稳定，接受过更高教育的人，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内幕。而普通民众，安心生活在议会的宣传海报里就好，无知很幸福……”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中年教师揽住乔伊的肩膀，声音有些严肃：
“你是我最后一个徒弟，我希望你能认真把握这六个月，打好基础。我将竭尽所能的传授知识，让你少走弯路。”
第二十四章 猎魔委托
到家之后，乔伊去盥洗室冲了个澡，换上最后一套礼服，看着空荡荡的衣架，他决定等空闲下来，让艾伦陪他去买几件衣服。
“喝点海鲜粥吧，一会儿我们出去采购配件。”
奥卡把昨天剩下的食材切成丁，熬了一锅粥。
闻起来很香，米也炖的恰到好处，可惜乔伊不是很有胃口，他随意凑合了两口，又躺回沙发上。
猎杀的兴奋感过后，乔伊感觉很困倦，尽力不去回想那些恶心人的场面，但报丧鸟的啼哭声时时在耳边回荡。
奥卡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劝说道：“上楼休息一会儿，傍晚我再叫醒你。”
乔伊嗯了一声，拿出狩猎怀表，对着顶端轻轻一按，黄铜表盖弹开：16时21分，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斜。
……
18时15分，奥卡先生将半梦半醒的乔伊叫醒，让他穿上带兜帽的卫衣。
“刚刚我帮你买了几件衣服，在楼下客厅放着。”
半梦半醒的乔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给牛皮靴绑上鞋带。
几分钟后，两人锁上大门，步行离开。
因为临近晚餐时间，社区门口站着几个小贩，要么卖熟食，要么卖蔬菜。
“到了地方把面具戴上，少说话。”
“知道了，老师。”
两人一路前行，也许是要去的地方过于隐秘，奥卡没有雇佣马车。
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偶尔能看见几栋未拆除的老旧建筑，上面满是街头艺术家的涂鸦。
路人们行色匆匆，马车也稀疏了不少，只有哨卡里执勤的警员在增多。
“你难得安静一会儿，不过年轻人要有朝气。”
奥卡往烟丝里塞了些醒神的药草，他第一次在乔伊面前抽烟。
看得出来，他在活跃气氛，回程的途中，奥卡情绪有些不对，而乔伊纯粹是累的不想说话。
“可能还不适应猎魔人的生活，我才入门。”
“入门？你还差的太远。”
两人随意闲聊着，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一处废弃的大楼。
空旷的花园里长满齐腰深的野草，栏珊门锈迹斑斑，如果不是大厅亮着灯，大概没人会认为此处有人类活动。
挂在门卫室的警示牌不知被谁扔在地上，红色的油漆刷着“禁止入内”。
或许是体内残余的圣液在起作用，乔伊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至少幻听症状几乎消失。
推开大门，发现值班室里只有一个身着工装的老头，正端着热咖啡无所事事的翻看《圣梅尔公民报》。
克莱·艾肯，六十四岁，猎魔公会驻圣梅尔城中级雇员，对他而言，每天的工作都极其轻松。
经常出入圣梅尔城的猎魔人不超过十人，因为很少有异端敢在寒流护卫队的驻地作乱，所以任务委托少的可怜。
“两位买些什么？”
两个带面具的陌生人，克莱记得每位熟客的体型，而乔伊二人不在此列。
“20克白银砖、十字螺旋刀、手拉式小型车床、铁丝刷、石墨坩埚、锉刀、30克火精、精密天平。”
奥卡先生柔和的嗓音变得粗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酗酒的码头工人。
克莱听到“手拉式小型车床”时，瞬间来了精神，他都快忘记上次出货是什么时候了。
“3枚奥里斯金币，免费装箱。”
奥卡先生没有还价，反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手抄单，认真打量起来。
“《恶魔图鉴》是第几版？”
“第四版，五年前才印刷出来的，您需要吗？”
……
乔伊一直没有说话，正如奥卡先生所说的那样，他还是个不入门的猎魔人。
“对了，有什么低悬赏任务吗？”
“号角镇有人举办了一场失败的恶灵仪式，因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所以当地警方没有深入调查，而是交给我们处理，赏金两枚第纳里银币，”
“我接了，把任务清单拿来。”
乔伊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份证件，漆黑封面上印着两头染血的公牛。
十分钟后，两人抬着一个大木箱，走出废弃大楼。
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克莱摸了摸发白的胡茬，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高等猎魔人，还跟着个菜鸟。”
……
刚锻炼完的乔伊在奥卡先生的指导下，开始了弹药改造的第一课。
“把你的转轮枪拿来，子弹盒也给我。”
接过黄铜转轮枪，奥卡先生熟练的完成拆解，并取出一枚子弹。
他将子弹固定在车床上，用手钳夹住弹头，用力扭动。
“记住千万不能破坏底火，也不要乱动发射药，不然一切改装全是白费功夫。”
乔伊点了点头，眼睛紧盯着每一个步骤。
“我跟你说过白银具有驱魔的属性，所以把液化的白银涂抹在弹头位置，可以增强对恶魔的伤害。”
说着他按住锉刀，慢慢磨去弹头表层的黄铜，然后用小刷子漆上银浆，亮白色的液体一离开坩埚，快速灰暗下来。
“你来试试，耐心点。”
乔伊接过手钳，可能刚开始有些不熟练，后来发现也没什么，毕竟技术含量不是很高。
“老师，你不是买了火精吗？为什么不装进发射药里，提高弹头的初始动能。”
“胡乱改造发射药会导致子弹炸膛，凭借简陋的设备很难完成。”
“在出师之前，你每一次改装都必须在我监督下完成。”
几分钟后，弹头冷却完毕，奥卡将它们复位，一排排子弹整齐的立在工作台上。
灰白的弹头看不出一丝光亮，即使乔伊刷的很认真，也不免有分布不均匀的地方。
“如果没有车床，你可以用锉刀慢慢修理，效果也不错，只是有点费时间。”
奥卡先生将它们放入车床的凹槽中，匀速摇动把手，小型车床将帮助完成磨边抛光工作。
忙了约半个小时，五十枚子弹终于加工完毕，可惜没有目标物让乔伊试射。
“把子弹收好，今天的教学就到这里，未来六天没有新的课程。六天后，去完成这个任务。”
他从怀里取出那张任务单，递给乔伊。
第二十五章 小镇阴影
号角镇，位于圣梅尔城的西北角，有一条贯穿整个北方的大河在此汇入海洋。
18时36分。
月亮还没升起，焦躁的人们匆匆躲回房间，百叶窗后的灯光也暗淡下来。
一匹栗色马晃悠悠地走在砖路上，和现代车辆比起来，它更加难控制，因此骑手很谨慎，不敢轻易加速。
也许它不是那么年轻，但足够温顺，最适合新手练习骑术。
远处隐约传来低沉的声音，几乎难以听见，但又持续不断。
唏律律～
“别怕，可能是河流的水量有了某种变化。”
乔伊轻抚着马儿蓬松的鬃毛，试图安抚它。
“兄弟，再慢点。”
“对，保持住。”
七个小时前，他从郡城出发，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龟速前行，终于在晚饭时间赶到目的地。
看着空旷的大街，乔伊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六天来，他除了给艾伦回信时放松了一下，其余时间全在研读那本《恶魔图鉴》，恨不得把它印在脑子里。
十三只流浪猫被掏空内脏，吊死在十字路口，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人在举行某种邪恶仪式。
不过，既然仪式失败了，那么凶手很有可能只是心理变态，也不排除有召唤方法不当的可能性。
……
“你好，请问兰登治安官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他敲了敲前台的办公桌，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
“你是？”
乔治娜女士疑惑的抬头。
“乔伊·波尔森，来自圣梅尔警署。”
他从内袋里掏出一份警员证，递给前台登记。
“谢谢配合，他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左边的那间。”
证件当然是真的，不过有效期很短，只有一个月。
奥卡先生没有随行，但乔伊觉得他肯定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暗中观察着一切。
刚步入二楼，一个中年警官正准备下楼，帽徽、勋章与保罗治安官完全一致。
“有什么事吗？”
“接管一起案件，这是委托单。”
“兰登带队出去巡逻了，我是治安官安东尼，去办公室谈谈吧。”
对方的态度很冷淡，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应该询问乔伊是否需要咖啡，然后才开始谈正事，现在却直接进入主题：“案件出现了变化，恶灵召唤没有失败。两天前，陆续有人失踪，目前已发现两具尸体。”
“为了不引起恐慌，我们对外宣布有一伙数目不明的匪徒流窜到本镇作案。”
安东尼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份档案袋，放到乔伊身前。
借着办公室内的燃油灯，他认真地翻看着，寂静的房间只剩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治安官点燃香烟，走到窗前凝视远方，烟雾袅袅而上。
一个、两个、三个……
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显然等候的时间过于漫长。
“能带我去停尸房吗？”
长出一口气，乔伊起身询问道。
“跟我来，停尸房在地下二层。”
安东尼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在前方带路，路过办公大厅时，他点了两名警员随行。
地下一层是拘留室，关押着酗酒的青年、郊外的偷牛贼，以及疑犯。
“那是仪式的发起人，可惜已经疯了。”
一名高大、健硕的警员指了指角落，由于角度关系，乔伊没有看清疑犯的长相。
“我们没能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讯息，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还是那个未知的凶手。”
另一名警员附和道。
“安静！”
治安官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推开一道铁门，率先走进去，随行的人鱼贯而入。
干冷的环境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还有压不住的尸臭味。
两张床位被牛皮布盖住，安东尼捏住其中一角，手臂不停抖动着，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此刻，乔伊很后悔，关于受害人的尸检报告，卷宗里记载的很清楚，而他本着眼见为实的想法……
最终，牛皮布被掀开了。
呕～
“别…往下…掀，我只是确认一下。”
卷宗没有出错，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变得更加瘆人，空荡荡的眼眶、口腔，腐败绿斑点缀其间……
掏空的躯壳，不翼而飞的内脏，如同屠宰场里悬挂的牲畜。
文字是这么记载的，他还以为记录员用了夸张的叙事手法，可在亲眼目睹之后，乔伊信了。
“另外一个呢？”
治安官早就闭上了眼睛，那刺鼻的恶臭简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看了，走！”
铁门关闭的声音如此悦耳，菜鸟猎魔人庆幸自己没吃晚饭。
四人蹲在墙角干呕，脸色苍白，全被吓的够呛。
“来一根吧。”
几分钟后，治安官递来一根香烟，哆嗦着帮乔伊点上。
吸气、吐烟……
咳！咳咳！
他被呛住了，不过没人在意，有个警员正抽着没点燃的香烟，无神的双眼盯住楼道。
“你有什么看法吗？”
“去疑犯家，你派几个人跟着我。”
安东尼没有拒绝，虽然怀疑总署专员的能力，但总得试试。
“我带一队伙计陪同你，如果解决不了，只能继续向郡城求援。”
掐灭烟头，四人扶着楼梯往楼上走。
该死的意外！
乔伊暗骂了一句，奥卡先生临行前还说：“别担心，一场小历练而已，只需要查明真相即可。”
嫌疑人疯了，怎么问？
再次回到办公大厅，治安官收敛表情，将正在值班的警员召集到广场上。
“下面点到名的人出列，帕特·弗莱、戈登·索耶、彼得·贝伦斯……”
砰！
枪声打破寂静。
一名骑警从马背上跃下，疾驰到安东尼身旁，低语了几句。
“兰登治安官让您带队去支援他，我们在十字街头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乔伊离得不算远，并且他的听觉经过一次强化，所以听的十分清楚。
十分钟后，警员们来到了案发地，路灯上倒吊着一具尸体，鲜血在地面汇聚成一滩刺眼的红色。
与停尸房的受害者一样，他的的内脏也消失了。
“死者是本镇的警员：威廉·弗拉蒙。”
乔伊感觉这不是一次巧合，而是蓄谋已久的挑衅。
第二十六章 潮水般翻涌
海港地区特有的浓雾在夜晚如期而至，渐渐笼罩了小镇。
由于靠近大海，这里鱼获丰富，人们常常在院子里腌渍海鱼，而那位挂在路灯上可怜的警官，就像一条等待风干的海鱼。
兰登治安官默立于路灯下，他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久久不肯开口。
旁观的警员们从入职的第一天起，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真正目睹伙伴的惨状后，不免黯然神伤。
那个疯掉的犯人是否后悔过？
乔伊不知道答案，可能他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态。
所有人沉默着，等待两位治安官的命令，攥紧的拳头似乎在诉说着心头的愤怒。
威廉的影子在灯光下显得扭曲瘦长，那根吊绳系着尸体，也维系着安东尼治安官仅剩的理智。
“把他放下来吧。”
听到长官的命令，几名站在前排的警员立刻跑去解开绳索，将尸体慢慢放下。
“喵呜，喵呜～”
寂静的十字街口，十几只体型庞大的野猫撕扯着一团血肉，内脏在地面被拖曳出深色的痕迹，它们于暗处走出。
白森森的牙齿间满是血肉，腐烂的身躯布满粘液，眼眶中两团幽绿的火种在闪动。
“哪里跑来的猫，比野狼还要壮硕？”
乔伊自语了一句，没等身旁的警员做出解释，他直接扣动扳机，一颗特制子弹正中额头，溅起一滩血肉。
转瞬间，弹头表面的镀银化为一道白烟从伤口处冒出，那猫却毫无反应，子弹如同射入木头一般，未曾阻碍它行动。
它四肢发力，化为一道灰影扑向乔伊的喉管，猫群同时发起冲锋。
不需要命令，两队警员直接抬起枪口，霰弹枪喷出无数弹子，强大的动能阻碍了它们前进。
砰！砰砰！
子弹出膛的声音惊动了全镇居民，他们纷纷拿出防身的武器，并紧锁家门。
流弹从猫柔软的腹部划过，除了带起一团血肉，再也没能造成其他伤害。
脏器呢？
是召唤仪式上被献祭的十三只野猫！
乔伊脸色阴沉，猫这种生物总能召来不详，上次刚从医院出来，也是被一头猞猁大小的黑猫袭击。
而且镀银子弹与普通子弹所起的作用相差不大，顶多阻遏了肉芽的生长。
当啷！当啷！
弹头被蠕动的血肉挤出体外，弹孔很快被肉芽填满，可以预见它们冲入人群后，将带来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做好近身作战的准备，别误伤自己人！”
乔伊出声提醒了一句，直接收起转轮枪，从刀鞘里拔出一柄镀银匕首，格挡于身前。
“呜！呜！”
两道黑影率先扑到近前，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撕咬着一切活物，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混乱起来。
“艹！”
一头尸猫盯上了乔伊，张着血盆大口飞身而来，可以看清它舌头上满是尖锐的倒钩。
乔伊下意识的跪下双膝，匕首带着破风声顺势刺入尸猫的肚皮，划出一道贯穿半条身子的伤口。
它倒在地上滚了几圈，肚子里空荡荡的，确实是被人掏空了内脏。
“给爷爬！”
抽刀再斩，宽厚的刀身朝尸猫的头颅剁下。
锻体术的效果得以展现，没有出现匕首被骨缝卡住的情况，锋利的刀刃在巨力的带动下，直接削下一颗头颅。
咚！
一脚踢开尸猫的头颅，避免意外发生，乔伊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肉芽，居然能快速愈合伤口。
此时，两队警员死伤近半，它们悍不畏死，或者说本就是死尸，不知恐惧，不畏疼痛。
兰登治安官被扑倒在地，正狼狈的用手卡住尸猫的头颅，艰难地支撑着。
砰！
一名濒死的警员按下扳机，霰弹枪几乎贴着它的身子。
火光闪过，碎肉漫天飞舞。
乔伊尽力帮助身边的人，可敌人的数目太多了，情况持续恶化，他只能眼看着一道道身影倒下。
如果不是他们配合默契，相互支援，恐怕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带重武器的上去保护他们，其余人戒备！”
“速战速决！封锁每一个路口！”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留守警员的支援，他们从枪械库里翻出特制子弹，有些人胸前还挂着几枚军用手雷。
局势逐渐扭转，几名警员围杀一只尸猫，一旦有人被扑倒，其他人立刻贴上去开枪。
纵使它们的恢复能力再强，也无法把一滩滩碎肉拼接完整。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小镇恢复了寂静。
乔伊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握着的匕首也出现了几道豁口，如果再有意外发生，他除去等死，没无选择。
“报告，我受伤了！”
“我也受伤了！”
……
“手臂脱臼，没被咬伤。”
被尸猫咬伤或抓伤的警员自觉站了出来，给自己戴上手铐，生怕给其他人添麻烦。
“走吧，等总署的增援。”
安东尼治安官戴着手铐，一边安排警力清扫痕迹，一边组织人手搀扶伤员。
正当众人离去时，陌生的声音响起，祂口中念叨着字节不清的咒语。
黑色长袍随风鼓荡，摊开的书籍挡住了容貌，五星芒闪烁红光，法阵中央摆着祭品——死者的内脏。
血腥味越来越浓，堆积在一起的内脏在红芒的映照下，格外妖艳，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那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关押在地下室的疑犯是谁？
面对未知的召唤仪式，没人敢上前打断，只能静观其变。
内脏溢出的血液沿着五星芒的轨迹流转，施法者欢愉的召唤语越来越清晰。
朦胧的水雾中洋溢着极度阴寒的气息，让处在十字街头的所有人心中一紧。
“所有伤员后撤！”
“将附近的居民疏散到镇公所前的广场上，不用回来了。”
对于兰登治安官的命令，没有人拒绝执行，留下来的人选择坦然赴死，他们将践行对议会的誓言，践行对镇民的承诺。
“老师，你要是再不出现，只能给我收尸了。”
乔伊没打算逃跑，可能是被警员们视死如归的气势感染了，他默默地填装子弹。
第二十七章 搏命
“呼！”
一阵冷风吹过，乔伊打了个哆嗦。
如今是初秋，夜晚的温度一直在零度以上，可身穿风衣的他还是感觉到刺骨的阴冷。
海雾中的小水滴开始凝结，能见度更差了，那家伙到底完成了怎样的恶魔召唤仪式？
很快，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细碎的冰碴没有落下，而是疯狂涌向五星芒，密集的碰撞声就像是在欢鸣。
一道身影渐渐凝实，它的脸型狭长，尖细的耳朵上长着一撮长毛，干瘦的后肢支撑着它的身躯。
嗷呜！
沙哑的吼叫就像齿轮在碰撞、摩擦，双瞳血红，但比眼睛更令人恐惧的是它的气势。
豺狼人？
果然，乔伊闻到了极淡的麝香味，那是豺狼人的特征之一，狼类恶魔只有它才具有这种味道。
“它速度很快，别被近身！”
虽然狼人在恶魔中并不算高阶独立种族，但也绝不是仆从种族，普通的枪械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
“开枪！趁仪式还没有结束，先让它受伤！”
顾不上考虑其他，安东尼治安官率先扣响扳机。
特制鹿弹对恶魔的伤害很大，硝烟味掩盖了血腥味，发射药燃烧而产生的烟尘盘旋而上。
无数铅丸形成一道难以躲避的金属弹幕，它无处遁逃。
叮！叮！叮！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铅丸，嵌入冰霜之中，难以深入皮肉。
乔伊没有开枪，《恶魔图鉴》上提到这种生物时，特意标注了：豺狼人自带一个固化天赋——石肤术。
“它属于变异种，还加持了冰甲术。”
奥卡先生柔和的声音在乔伊耳边升起，让人无比安心。
“三头食尸鬼在郊外徘徊，应该是豺狼人的手下，为了解决它们，耽误了一些时间。”
他的解释打消了乔伊心中的疑惑，看来又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魔女使者？”
猎魔人抬头盯着召唤者，眼中满是无边的杀意，哪有半分私人教师的儒雅温吞？
“恶犬！”
黑色长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几缕血色发丝顺着耳畔垂下，一张稚嫩的脸庞从魔法书后探出。
少女精致的面庞、宛如屠夫般嗜血的微笑，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杂糅在一起，竟然产生了一种妖异的惊艳感。
她至少活了两个纪元！
活化石级别的老古董！
不要被迷惑！
乔伊默默念叨着，生怕被魔女的魅力引诱。
魔女是第二纪元诞生的新职业，在那个恶魔横行的年代，她们背弃人类、投身黑暗。而第三纪元人族崛起后，她们沦为下水道里的老鼠，被打压得断了传承，所以这个魔女至少活了两个纪元。
“乔伊你去牵制那个豺狼人，我要解决她！”
听着奥卡先生无比严肃的吩咐声，乔伊很想答应，但十个他都打不过一个仆从恶魔，更别提独立种族了！
“老师，我……”
咚！
悠远沉重的幕钟声在他脑中回荡，难以言明的剥离感笼罩了乔伊。
“去吧，好好感受一下自己体内蕴含的两种力量。”
“小心它的刀术。”
言毕，奥卡先生从地面消失，下一瞬便出现于魔女身后，冷漠的脸毫无波动，握刀手紧了几分。
战场分割为二！
一柄弯刀从虚态渐渐凝实，干瘦的前肢捏住刀柄，现在它从另一个世界爬出，回归物质界。
高速移动产生的风压驱散浓雾，扭曲影子在路灯下拉的极长。
铛！
弯刀被拦住了，近在咫尺的一刀怎么也砍不下去。
乔伊能看清它脸部的胡须，甚至能听到呼吸声，奇妙的状态被他掌控了。
势大力沉的一击，被轻飘飘的挡下，仿佛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不知道极限在哪里。
砰！砰！
对砍两刀，乔伊不落下风，而豺狼人退了两步。
警员们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插手战场，他们的反应速度跟不上，枪自然成了烧火棍。
“后退五十米，注意警戒！”
没人逞能，他们经过专业训练，肯定能判断局势，做出最优选择。
一轮月圆自下而上撩向乔伊的脸庞，仿佛要把他一分为二。
“杀！”
激扬的碰撞声荡开，每一击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谁要是泄了那股狠劲儿，就会落入下风。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淬火的匕首不堪重负，留下一个个豁口。
乔伊却不管不顾，心中的火气被撩拨起来，大脑又十分清醒，他享受砍杀的过程。
奇异的感知下，他感觉全知全能的神应该就是这般，在敌人挥刀的瞬间，便能察觉、预判，并做出反击。
“吼！”
“来！”
两只野兽互相嘶吼，不知疲倦。
它不屑使用别的手段，只愿用弯刀染血的方式庆贺回归。
匕首短于弯刀，乔伊有些被动，但眼中积压的戾气越来越重，欲要喷薄而出。
咔嚓！
“给爷爬！”
骂出异乡人听不懂的粗语，乔伊手腕一抖，按住剩下的半截匕首，用力一压。阻碍感一重接着一重，金属切面没入冰甲，最后卡进毛皮。
与此同时，弯刀削过乔伊的前胸，带出一滩热血。
双目一阵恍惚，是他贪了一招，忽略了豺狼人厚实的皮肉。
“别用霰弹枪，转轮枪打准点！”
随时准备支援的警员开枪了，几颗子弹打到弯刀上，起到了阻滞作用。
而乔伊趁机撒手后撤，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接踵而来的致命一击，却又崩开胸膛上的伤口，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豺狼人站在原地不动，嘴中不再是单调的吼叫，而是喊着一种从未听闻的语言，猩红的双眸似乎在嘲弄乔伊。
“你退后，交给我来。”
奥卡先生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杀死魔女，交战的过程除了当事人，没人看见。
他提起短刀瞬身一闪，只与豺狼人对砍了一下，胜负立判！
耀眼的白光自刀身绽放，削铁如泥的弯刀碎成两节，而它的主人化为黑雾散去。
……
“虽说匕首的材质不行，但你还是缺乏实战经验。”
“有点可惜，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自主掌握那种状态。”
第二十八章 后续
呛人的硝烟弥漫着，但无论是硝烟、水雾，还是豺狼人残留的麝香味，都无法掩盖浓郁的血腥气。
橘黄的路灯下，血污、残肢、静默的警员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不敢靠近，它们通过幽闭狭长的管道狼狈奔逃。
闲聊了几句，奥卡先生匆匆离开。
从短暂的交谈中，乔伊了解到魔女并没有被杀死，如果不是为了支援自己，奥卡先生早就去追杀她了。
“感谢你，来自郡城的朋友。”
两位治安官走过来，向乔伊行脱帽礼。
议会最伟大的功绩，就是培养了一批敢于牺牲的军警。或许出于某些原因，他们对第四纪元的历史遮遮掩掩，但普通居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享受到了议会的庇护，享受到了超越时代的安全感。
“言重了，职责所在而已。”
乔伊微微欠身，他对异世界产生了一种认同感。
当初在梦境世界时，犹格·索托斯打开了两扇门，让他选择回归前世，还是留在异界，穿越者选择成为乔伊·波尔森，因为这里有他无法割舍的情感，以及梦寐以求的神秘力量。
“朋友，需要去诊所吗？”
安东尼治安官担忧他的伤势，众人都见证了那危险的一幕，如果不是躲闪得及时，弯刀几乎要把乔伊拦腰砍断。
“给我一卷绷带就行，再来些烤面包。”
狰狞的伤口不再有血液流出，看来是圣液改造了他的身躯，赋予乔伊惊人的恢复力。
“我把医生叫到警署来，反正有太多伙计需要治疗了。”
在两名警员的看护下，乔伊随同他们一起返回镇公所。
明早天亮，附近的居民会发现街道干净如常，只有细心的人才会看到警署的公告栏里，多了一份阵亡名单。
“不用扶，我能自己走。”
“你们去帮别人吧……”
第三次踏入大厅，办公室里的警员稀稀散散地坐着，角落的烧壶冒出腾腾热气，听闻同伴的死讯，悲伤开始蔓延。
该死的异端！
乔伊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心里咒骂，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氛围，索性要了几块干面包，拿起一杯热咖啡，直接上了顶楼。
天台中央摆着一只烤炉，大概是警员们露天烧烤时留下的工具，他找了几块干木柴，将木屑引燃。
片刻之后，橙红色的火焰升起，乔伊啃起干面包。
“你要的绷带，如果不介意可以去我办公室凑合一晚。”
或许是看出乔伊并没有成年，除了绷带，兰登治安官还拎了一瓶苹果酒上来。
“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医生怎么说？”
乔伊接过低度酒和绷带，他记得那些伤员还戴着手铐。
“几名重伤的伙计经过止血包扎，被送上了马车，希望能够及时到达医院。唯一的好消息是，尸猫没有感染性。”
“如果有需要，下楼去办公室找我。”
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乔伊叹了口气：确实是好消息，不然号角镇的警员没几个能活下来。
咚！咚！咚……
午夜的钟声响起，他拔开软木塞，品尝着甜涩的苹果酒。
……
第二天早上，乔伊换了一次绷带，简单的洗漱后，准备返回郡城。
“早安，要走了吗？”
前台的女警朝他打了声招呼，清澈的眼眸中多出几缕血丝，看来同样是一夜未眠。
“对，代我向两位治安官表达问候。”乔伊不想打扰他们工作。
“安东尼先生嘱托我把它交给你，祝你归程顺利。”
晨雾散去大半，空旷的广场上没有小贩，只有一匹老马在阳光下啃着草料，见主人过来还晃了晃脑袋，以示欢迎。
“走吧，老家伙。”
揉了揉它松散的鬃毛，乔伊跨上马背，一人一马在不算宽阔的石路上慢慢晃悠。
“人是健忘的，但愿号角镇的居民能忘记小镇阴影。”
唏律律～
老家伙时不时叫唤两声，仿佛在附和主人口中的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离开镇区，到达郊外。
无事可做的乔伊打开治安官留下的信件：上面表达了感激之情，还有对委托单的修改，希望总署将赏金从三枚第纳里银币提升到五枚奥里斯金币。
猎魔人工会发布任务时，标注的赏金为两枚第纳里银币，看来是抽了一枚银币作手续费。
警署分局——总局——猎魔人工会——猎魔人。
各分局将辖区内的异常情况，上报给郡城总局；总局从中选取部分任务，交给猎魔人工会处理；猎魔人则在工会处接取任务。
黑心的中间商赚差价，最强打工仔？猎魔人的光辉形象在乔伊心中破碎。
前天下午，他去总局领取临时警员证，那时还以为猎魔人工会在官方具有难以想象的能量，现在明白了：猎魔人必须拿到警员证，才能执行任务。
“比你还惨，至少路人看到你，还知道你是一匹马，那群猎魔人被看见了……”
“牲口不如……”
“黑心商人……”
乔伊对着栗色马不停地抱怨着，作为任务的执行者，他感觉自己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不管如何，猎魔工会的消息来源并不可靠，这是推诿不了的。
很快，乔伊闭嘴了。
“老师，有什么收获吗？”
一个男人站在路旁的树干上，双手插兜眺望远方，看样子应该是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她很狡猾。”
说到这里，奥卡先生遗憾的摇了摇头。
想到昨夜魔女嗜血的微笑，乔伊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种妖异的魅力，但双方的立场不同，令人着迷的魔女竟然是命案的凶手。
“怎么了？”
见徒弟在愣神，奥卡好奇的问了一句。
“抱歉，走神了。”
“刚才，号角镇的治安官给了我一封信。”
将治安官的信交给奥卡先生，乔伊不再言语。
“他们太安逸了，现在连最基础的情报工作都不做，全靠警方提供的消息。”
奥卡先生感觉猎魔人工会的尊严被践踏了，当年他离开工会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不惯工会成员卷入世俗的纷争。
从第三纪元开始，猎魔人之间便有一项约定俗成的规矩：不与任何权力机构合作，始终保持独行。
第二十九章 两面
风暴中的帆船随时可能倾覆，而猎魔人会像避风港前耸立的灯塔那样，给迷途的人们指引新方向。
——《荆棘之塔》
“直接把信交给警署负责人吧，没必要去工会了。”
奥卡先生语气淡漠，将信还给乔伊后，默默拿出烟斗，白烟升腾而起。
从他身上，乔伊感受到了落寞，对时代变迁的无力，还有对过往生活的留恋。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奥卡先生常以朋友的身份跟乔伊相处，总是主动帮他处理生活中的琐碎小事。
可能是察觉到了乔伊的沉默，他咬住烟柄，打趣道：“以后你该认真练习一下骑术了，我在树上吹了二十分钟的冷风，才等到你。”
“中途退学没来得及练习马术，不如你教我？”
“算了，你自己找个私人训练场跑几圈，用不了多长时间。”
“老师，你去过大洋彼端的新大陆吗？听我父亲说，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事物。”
“一直想去，可惜买不到船票。”
两人并排骑行，速度不快，仿佛是在郊游，不紧不慢的闲聊着。
“乔伊，你想成为猎魔人吗？只要不加入所谓的‘荆棘之塔’，随时可以退出工会。”
成为别人的打工仔吗？
乔伊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虽然他常以菜鸟猎魔人自居，但仅限于开玩笑，并不放在心上。
“老师，这需要由长辈做决定。”
为了不让奥卡先生感到为难，乔伊补充道：“他们希望我一年后前往‘本格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大概率会被分配到新大陆服役，毕竟我父亲在那里工作。”
听到答复，奥卡先生沉默了几秒，就在乔伊思考着如何再次开口补救时，他爽朗的笑了起来：
“一时糊涂，我已经退出那个肮脏的圈子了，没道理劝徒弟往火坑里跳。”
乔伊一怔，对老师态度的转变感到意外，几句话的时间，从落寞到开朗，他情绪转变的太快了。
“哪有什么经久不变的东西，一个职业的衰落，必定有取代它的东西出现！”
“我相信人类能一直生存下去，迎接更璀璨的纪元！”
奥卡心底涌出无限情绪，像个疯狂的理想主义者，与往日的冷静克制截然不同。
不过，没过多久它们又快速消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
在圣梅尔城，一排排燃油路灯布满大街小巷，每到晚上六点，就会准时散发出昏黄的光线，如同点缀街景的艺术品。
年轻人压不住心头的火热，期盼着、躁动着，最终禁令解除了，城市沉醉于纸醉金迷的喧嚣之中，无法淡息。
刚刚从福克街走出的艾伦小姐，在喷泉池旁停下脚步，借着橘黄的灯光检查裙摆，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灰尘沾染在上面。
“那车夫不看路的吗？”
小声嘟囔了一句，她将手伸到喷泉边上，准备用水把污渍抹擦干净。
“你想让污垢越来越大吗？”
男人从后面揽住她的肩膀，用手指耐心地弹去灰尘。
“你去哪里了？我去你家找了你两次，一个人都没有。”
艾伦斜靠在他怀里，那种可靠的感觉，就像在铺满鹅绒的大床上打滚一样，舒适而且安心。
“去号角镇看望朋友，下午刚到家，看到你留在信箱里的信，没吃晚饭就打车过来了。”
看着她水蓝色的眼眸，乔伊忍不住将额头贴了上去。
“别…呜…”
高大的天马雕塑静静站在青铜基座上，过路的行人没有关注他们，因为广场上这样的情侣实在太多了。
“好久不见，想……”
没等乔伊说完，艾伦红着脸捂住他的嘴，低头往露天餐馆走。
“你不是要喝咖啡吗？”
被那只温润的手牵着，乔伊感觉所有疲倦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带你吃晚饭，不过好麻烦啊，今晚广场上的人太多了！”
喧闹声一阵高过一阵，欢歌笑语惊动了天上的神明，闪动的星辰便是祂们的眼睛，低头俯视着人间的繁华。
“今天是什么节日？”
贴近艾伦的耳朵，乔伊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是节日，是本城青年自发组织的活动，庆祝夜生活的回归。”
沸腾的夜市，宛若疯魔一般，艾伦后悔没有约一个安静的地方见面。
“我们去福克街吧，随便吃点什么。”
他将艾伦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避开人流，直到离开拥挤的闹市。可艾伦不愿意下来，开心的搂住乔伊的脖子，时不时捉弄一下他。
“是不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才故意到我家附近约会。”
女孩调侃着，还用手指戳了戳乔伊的脸颊，似乎是想看他脸红的样子。
“不，我是希望见到叔叔。”
可能是经常看她在书信里写一些“热情洋溢”的话，乔伊已经习惯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容易被撩拨，甚至可以反过来开个玩笑。
“学坏了？”
她扑了上来，不管乔伊的“挣扎”，享受着久违的亲密接触。
“该下来了，被熟人看到影响不好。”
福克街的路标出现在街角，乔伊企图劝她下来，然而用处不大，艾伦只是把脸埋进乔伊怀里，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随你了，去吃点正餐？我昨晚到现在只吃了几块干面包。”
“街边正数第四家，那里的海鲜处理得很好。”
……
每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自然有着复杂的地下管道网。
幽闭空荡的管道交织错乱，建造年代也有着巨大差异，主管部门没有测绘地图，反正只要不影响排水，就没人过问。
月光透过石板间的缝隙，带来一丝光明。
与地面的人类一样，老鼠四处乱窜，废水滴答作响，它们也在狂欢。
腐烂的青苔黏在混凝石块上，一道朦胧模糊的身影正在摆弄着什么。
吱吱吱！
它跌跌撞撞的找到一个窨井盖，黝黑的眸子望向头顶，脏兮兮的手爪想触碰井盖，却中途收手了。
过了一会儿，又将身体蜷缩起来，只有头微微仰起，尖长丑怪的脸显得十分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