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大威天龙（32）
问题？
张小文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还要询问自己问题？——不过她实在对那人的面庞太好奇了，于是答应了对方。
“我要先问，你期许的未来是什么模样？”
那人似是质问，声音敲击在她的心上，张小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明真、城主、城主夫人，和同生城里一个个关系熟悉或日日接触的人……
自己会愿意让他们相互攻伐，陷入斗争，以致互有损伤吗？
不会的。
于是张小文回答：“我希望未来人们都平安喜乐、生活康泰，大家能和谐共处，凉州城一如往常。”
那人继续问：“现在大陆诸侯争霸，朝廷根基不稳，各政权相互斗争，不分你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凉州如何能独立成为一方乐土？”
张小文又想，是了，如果天下处于纷争战乱中，即便是沙漠这片土地，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更何况凉州已在城主童飞扬的建设下十分繁荣，再加上这里的人骁勇善战，更是中原王朝羡慕的马场和优秀兵力来源。
“乱世中凉州确实不能独自安乐，未来我还愿海清河晏、王朝一统。”
那声音发出不屑的轻笑：“你说的是人族的王朝还是妖族的王朝，人族的王朝若是大一统，还会容得下妖族在这世上安乐定居吗？
实话说吧，现在凉州能颁布人妖和谐的政令也不过是看在朝廷软弱的份上——若真有一日王族或诸侯统一了，整个将于妖族会不会被推出来诬陷成动乱的罪魁祸首，会不会被嫁祸成为谋害人族将领的凶徒？”
张小文答不上来，这问题她于而言太过困难。
此刻她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菜鸟，甚至还没有离开师父和亲人的羽翼，对外界更是一无所知。
虽然曾经的任务中她也经历了很多，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政治方面的内容，她感觉十分棘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久久没有出声。
那声音的主人见状，轻视和不屑更重了。
“我看你只是在空谈而已，什么要妖族与人族和谐，什么世道海清河晏，其实都是胡扯——你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你只以为那些人、那些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你根本不知道当面临战争的时候，世人将面对的是什么，妖族将面对的是什么。”
紧接着张小文眼前划过一段段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同生城中一对平凡的人、妖家庭，本来欢乐和睦的两人却因战乱与人妖间的隔阂被迫分开。
只见那丈夫被捉入军营中，成了壮丁，在战场上不得不进入各个城市要塞攻打妖族。
而妻子则只能被迫东躲西藏——当两人再次相见时，已是在一处快要被攻破的要塞……
第二个画面是城中一对情侣，他们本来男子放牧，女子耕织，其乐融融，却突然有一天因为人族妖族的禁令要被迫分开。
两人发了狠，逃到了沙漠里，试图在蛰伏躲避到战乱过去。然而沙漠中物资匮乏，两人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水源。
在累到极点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拦路抢劫的沙匪，沙匪干净利落地将女子斩首，男妖见状发了狠，燃烧尽毕生精血与沙匪拼得两败俱伤。
第三个画面是天下混乱后一位诸侯的府邸，他有谋士献上策略，谋士建议诸侯以“当今圣上身边潜伏着一只大妖，那大妖便是如今掌握重权的丞相”为名出兵。
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这位诸侯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挥兵南下，直指京城！
为了向天下人展示对妖族的所谓愤恨，这位诸侯大肆在城中搜捕“妖族”，又组织人马放火烧山，抓住所有政敌、反对者和凶猛壮硕的野生动物，将他们残忍地挂在城门边，当做妖物处理。
…………
一个个画面闪过，张小文的心也被触动——转瞬间她经历了家庭破裂，恋人分别，生灵涂炭，种族灭亡……
她切实地理解到了大陆政权不稳之下，小小的凉州，又岂有能独善其身？——所谓唇亡齿寒并不是说说而已。
她现在的生活看似幸福美满，实际是危如累卵，似是行走在细细的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如果凉州王出现任何意外，整个天下就会重新归于动乱，可是如果只将凉州城全部压在凉州王身上，也显得格外可笑——凉州王一介凡人总会死的，当他死的那天，或许整个凉州、整个天下都会陷入动荡和战乱。
张小文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无法回答那人提出的问题。
…………
当张小文内力暴动，面临突破的同时，厅内的城主、明真和后堂的城主夫人们都感觉到了异动，他们立刻出来查看。
众人远远地围在张小文身边，细细打量她的情况。
明真的眼眉突然皱了起来，他察觉到张小文之前他的内力运转还十分流畅，却突然间陷入凝滞。
此时张小文脑子里正仔细思考那人的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法回答——她现在一无所有，无权无势，她所希望的都要依靠别人才能变成现实，而她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她怎么能妄谈自己的希望？凭什么作出判断？
就在她内力运转越来越迟滞，越来越艰涩的同时，一股新的力量在她的丹田中迸发出来，她的内力不受控制地向丹田汇聚。
内力一浪高过一浪，猛烈地冲击着丹田那个圆圆的东西。
如果张小文可以内视的话，便能看到丹田里那颗圆圆的、毫无反应的东西，逐渐显露出了本体模样——那是一颗流光溢彩，如极品珍珠般惹人喜爱的小珠子。
在这颗小珠子被内力逐渐冲出原本形状的同时，张小文只觉得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烦躁与焦虑逐渐褪去，一股清明席卷头脑，带走了所有不安，她的情绪逐渐稳定，思维放松，开始重新思考起面前这人的问题。
人族与妖族，本就是这方天地法则承认的，两大生灵造物，为什么一定要陷入相互攻伐？
世界之力，难道不会对这两个种族进行指引吗？
只要遵从世界之力的指引，妖族与人族的关系或许能够有转机。
259 大威天龙（33）
张小文思路清晰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道路，她坚定地回答道：“人族与妖族如果能遵循天道之力的指引，便可以看到转机。”
“靠天道之力指引妖族？——你不认为妖族是野蛮的、堕落的？你以为妖族与人族一样能获得世界的青睐与指引吗？”
张小文没有思考迅速点了点头：“自然如此！若是世界不再青睐妖族，妖族又怎么能修习妖法，吸取世界能量？现在的天道之下，妖族可以修习妖法，人族可以修炼内功，二者同是世界能量的显化方式，殊途同归。”
“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殊途同归，妖族与人族本就是平等的，现在我相信你说的话了。那你可有让人族与妖族和谐共处的方法？”
那人的声音中蕴含了一丝赞许。
张小文再次陷入思索，她不禁想到了自己进入同生城后的所见所闻。
比人族更会驯兽驱赶牛马的妖族牧民，可以自己吐丝防线的蜘蛛小妖，保和堂强于无数医者的甘草化形大妖……
一幅幅面孔、一个个场景在张小文眼前划过，他们的音容笑貌、行为举止，已经彻底融入了这方城市，这方城市也造就了他们如今自在的生活。
张小文的思绪飞得更远，她仿佛见到同生城建立的整个过程——力大无穷的妖搬起石头，草木化形的妖变出木料，掌握流水的妖维护整个绿洲……
妖族与人族共同奋斗，相互成就建设一座伟岸、巍峨的同生城，它拔地而起，傲立在沙漠中。
张小文又想起明真与城主的辩论。
“为官以德，为政以仁方能得民心……”
“人族妖族在我治下，皆为子民，只需遵守律法便可各行其是……”
“教化为先，刑罚为后……”
各种思想理论在张小文头脑中相互攻击，最后同化为一个坚定的信念——妖族与人族生而平等，以政策怀柔，以武力镇压，以教化共存，以国体确立。
不知不觉间，她的所思所想也宣之于口，那人听后哈哈大笑，口中不停称赞。
“妙啊，妙啊，妖族得你，实乃我族之幸也！”
话音落下，她面前的人烟消云散，与此同时她心心念念的鲛人也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一个俏丽的背影。
张小文不顾一切走了过去，她有一种预感，这人对自己非常重要。
她手轻轻搭在那鲛人的肩膀上，鲛人骤然回头，张小文表情惊恐——鲛人的面庞上赫然是自己的脸！
震惊，讶然，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席卷了她的内心！
双目陡然睁开——张小文清醒过来。
面前是明真、城主和几位夫人担忧的面庞，哪里还有什么友人，哪里还在什么海底，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罢了。
…………
明真急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张小文这时才如梦方醒，她缓缓打量过每个人焦急的脸庞，而后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突破第二重境后，张小文已经拥有了内视自身的能力，她运起一缕内力以作为引子，缓慢内视自己周身经脉穴位。
经脉相比原来拓宽了一倍，内功运行更加顺滑，相比第一重天时，突破第二重天后，她对人体几个关键穴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顺着经脉意识逐渐到达丹田，一进入丹田，张小文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这里应该有一团混沌之力组成的的内力，可现在那团内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流光溢彩，如珍珠般绚烂的内丹。
张小文见到内丹的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觉内丹中有一种力量吸引她不由自主的靠近。
转瞬之间，她的意识便被吸入了那颗内丹当中——她的内丹中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团混沌的内力蜷缩在庞大的海底。
一进入水中，张小文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憋闷，反而从心底浮现一种畅快，就好像她天生应该在水中般。
她自然而然地在水中遨游，这一整片海域，都对她泛出淡淡的亲和，似乎为她的到来而喜悦。
张小文在水中驰骋了一会儿，却觉得有些寂寞，这片海水虽然让她感到亲切，却什么生物也没有，极为孤单，她突然想起海底的那一团混沌内力，便游了过去。
这些内力并没有陷入沉寂，反而十分活跃，一见到她都变为丝丝缕缕，如小鱼般欢快的围绕在她身边。
被围绕在内的张小文有一种感悟，这些内力已经彻底成为了她的所有物，如指臂使，只要她需要，它们会倾尽一切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在内丹中探索了片刻，张小文想出去了，心念一动，她的意识便被送到了外面，回到了意识一开始被吸进去的地方。
张小文终于才清晰地意识到到自己的确结成了内丹！
不是只有妖物才会结成内丹吗？张小文陷入迷茫和困顿，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与此同时，她又想起突破伏魔棍法第一重天时的丹田撕裂，当时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里便凭空出现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要从那时候开始算起……
无端地，她心里产生一丝恐惧，如果自己是妖又怎么能修习伏魔棍法？
为什么自己还会身负内力？如果是妖，该怎么完成任务？
师父会不会这样抛弃自己？
无数问题浮上她的心头，张小文只觉得头痛欲裂，骤然她睁开眼睛，体内真气开始不由自主地暴乱起来。
面前的人影逐渐模糊，明真脸上担忧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恐怖，张小文内心浮现出恐惧、无助、惊慌等等情绪。
在这些负面情绪的驱使下，她甚至觉得浑身燥热，血液像要沸腾般。
在围观人眼中，张小文也确实出现了异常，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开始泛红，汗液不停从脸颊滑落，与此同时浑身真气暴乱，散发出阵阵热流——竟然是一副将要走火入魔的样子。
明真慌了，他匆忙向前一步，试图将手搭在张小文的脉上查看具体情况。
没成想张小文却慌忙地向后退去。
张小文心中只有一个意识，千万不能让明真发现自己的异常，在这个念头的强烈驱使下，她疯狂地向四周闪躲。
然而明真不知她究竟怎么了，只以为是走火入魔，反倒步步紧逼。
260 大威天龙（34）
一定不能让明真过来，张小文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疯狂后退，可是后面已经到达了尽头，再也没有路了。
明真一脸焦急，伸过来的手甚至带上了真气，他试图以强大的内力控制住张小文，为她抚平体内乱流。
张小文从没有像这样讨厌过城主府奢华精巧的装饰——横在绿洲上的回廊确实美丽动人，只是地域狭小，实在不利于她此刻躲闪。
张小文心下一横，毅然跳入水中。
水花四溅，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张小文并没有感觉到恐惧，甚至湖水冰冷的感觉让她感到十分舒适。
如果能一直待在水里也不错，这样想着，张小文的身体逐渐发生变化——三对鳃浮现在她的脸颊侧面，双腿变为更加适宜游泳的尾巴，一对宽大华丽的尾鳍出现在尾巴的尽头，自然而然扑腾着水花。
她尾鳍的颜色如黄金般闪耀，在日光下泛着闪闪金光，即使是在水中也分外耀眼。
张小文身上的皮肤逐渐长出鳞片，气质也陡然一变和几位城主夫人一般带上了妖族特有的艳丽明媚。
在城主的保护下绿洲的水质清澈，此刻张小文的变化清晰地印在了岸上几人的眼中，明真一脸难以置信，他不能想象自己养大的徒弟突然变成了妖族。
“这……这……”明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几位城主夫人的面色倒还算得上镇定，她们赶紧隔离开明真的视线，站立在湖边。
明真看着几位夫人的神情心念急转，他质问道：“是不是你们？你们做了什么？！——有什么诡计冲着我来，小文是无辜的，她还是个孩子啊！”
几位夫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三夫人率先站出来说道：“明真你冷静点，别什么事情都推到妖族的头上——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将大活人变成妖族？要真的有这种技术我们直接把全天下人都变成妖就好了，何必还要龟缩在凉州，在夹缝中求生？”
明真听了这话似乎冷静下来一点，他眼神中透露出怀疑盯着面前的几人，平心而论明真对所有妖族的保持戒心，他谨慎问道：“妖族最是狡诈，我还记得我刚来城主府讲经时便被八夫人陷害，我怎么知道今日这事不是妖族另一个诡计，试图让我师徒二人离心离德，心生嫌隙？
又或者你们试图用这个机会彻底摧毁我的道心，让我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产生怀疑？”
被点到名字的八夫人面上神色讪讪：“你这和尚也真够小心眼的，我就整了你一次，都多少年了你还没忘……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这话讲得也很没道理，我们也是从小把小文带大的，怎么妖族就都冷心冷血到连从小在身边的人都要坑害吗？
她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半个孩子，妖族与人族没有后代，我们也是把她当做心尖尖宠到大的，怎么舍得这时候害她！
我红珠以妖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小文不利的事，绝对没有任何对她不好的心思，如有谎言天地共鉴！”
其他几位夫人也纷纷应和，一道道誓言许诺后，明真的脸色更凝重了。
他心中浮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难不成他的徒弟真的是妖族？
可是说不通啊，自己不可能感受不到任何妖气，妖族也不可能修炼内力，自己传授给她的还是至刚至阳的伏魔棍法，哪有妖族能受得住伏魔棍法的气息……
恍惚间他回想起张小文小的时候，那时候她格外顽皮，总喜欢攀住自己的背伸手往四周探索，又一次竟然趁自己不注意偷偷从旁边摊贩的背篓上拿了根糖葫芦下来。
自己发现的时候小丫头不以为耻，反而十分骄傲地向自己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似乎在炫耀，还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似乎在问自己要不要尝尝。
还有一次，她刚学会走路，趁着哈斯嬷嬷不注意偷偷溜出了房间，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大街上，还美滋滋地逛了一下午，学着街上的江湖侠客们进了茶馆听书。
害得哈斯嬷嬷担心了一整天，也害得明真找了一整天……
…………
关于张小文的回忆止不住从明真的脑海中涌出，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守是错的吗？
自己的徒弟如果是妖族该怎么办？
自己的至亲是妖族也要杀无赦吗？
妖族真的与人族不死不休，会成为凌驾于人族之上的种族吗？
明真只觉得心乱如麻，精神恍惚之下他多年来一直坚守的“诛妖伏魔”的道心险些破碎。
察觉到体内异常，明真赶紧收回念头，心中念诵经文强行维持住灵台清明，他甚至不敢去看水中的场景——只要看到鲛人模样的张小文，明真便觉得头痛欲裂。
他不停念诵心经试图找到答案，然而他用尽毕生所学却无法为现在的情况做出合理解释。
明真不禁感到愤怒，他想质问，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痛骂，可却说不出口。
终于，各种语言汇成一句叹息：“莲花茶……罢了……”
莲花茶是张小文在这个世界的大名，她平时只让大家用“小文”这个昵称来称呼自己。
在水中的张小文听到师父突然称呼自己的大名心中一惊，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她猛地从水中出来到达岸上，上岸的瞬间她周身属于鲛人的印记褪去，再次变成了那个普通的花季少女。
“师父……”
明真狠下心：“你对我可有欺骗？”
张小文情不自禁鼻头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不曾。”
明真长叹一声：“我明真当初于沙漠中见到你，因你奄奄一息讲要被一头灰狼杀死，心生恻隐救你脱离苦海，定居于这同生城中，至今已经十六载。期间我传你武功，教导你成人，兢兢业业不曾苛待——可人妖殊途，你已经长大成人，如今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张小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明真，只见到他决绝地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261 大威天龙（35）
张小文面色苍白，喃喃说着：“师父……”
明真却还是背过身去一动不动。
看着张小文长大的城主童飞扬此刻也看不下去了，不由得说道：“明真你……哎，小文，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几位夫人与你还有师徒情分，你别太伤心，总归你还有我几位夫人撑腰呢。
我几位夫人可喜欢你了，这样算来你也算我半个干女儿，既然明真这样执拗，你不如认下我们城主一家，我就有那几个臭小子，这辈子没有女儿缘，你来城主府以后同生城没人敢欺负你！”
城主再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明真神情没有变化，张小文看得真切只觉得鼻头发酸——虽然系统加快了部分时间的流逝，她实际的体感没有十几年，反而只是度过了一些关键节点，但她和明真的师徒情分做不了假。
此刻见明真面无表情的样子，张小文一阵阵心酸。
“多谢城主的好意……可是我从小是与明真师父长起来的，您的提议也很好，只是我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明真师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从来没有骗过你，这个世界上我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了——师父……”
明真面上神情微动，他觉得喉头一阵哽咽，难以面对此刻的分别。
可是为了坚定自己的理想，明真还是发出重重的一声“哼”，很快克制住自己，袍袖向后一甩，分明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张小文只觉得眼眶一热，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她没想到明真这样狠心，多年的师徒情分一朝便被割舍得干干净净。
更何况在场没人知道她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也没人能确定她就是“妖族”，为什么师父还是如此狠心。
张小文上前两步试图拉住明真的袍袖：“师父，我不是妖族……”
话还没出口，明真却突然运气真气向着她袭去，他眼中浮现出不舍，可为了自己的道和人族的未来，他必须如此。
张小文心一横，没有躲闪，任由明真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
强大的招式击打在张小文身上，霸道的伏魔内力瞬间与她体内真气斗成一团，然而明真苦练多年、佛法高深，这精纯浑厚的内力又怎么是张小文一个刚刚破二重境的小菜鸟能抵挡的。
她的内力顷刻之间被明真击溃，人猛地倒飞出去，脸上苍白的神色暴露了她的痛苦。
城主见状立刻拦在名真面前，大喝道：“明真，别太过分！”
几位夫人七手八脚把倒飞出去的张小文接住扶到地上。
三夫人面露不悦：“明真，这可是你的徒弟啊！十几年的情分说翻脸就翻脸，你还有心吗？！别以为她只有你这一个师父，我们也不是泥捏的！”
明真只冷冷回复：“师徒缘分已尽，此后相逢陌路，别再叫我师父了，否则……”
后半句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张小文神色黯然，她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虽然明真只是任务对象，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她，可张小文仍然感到胸闷的透不过气。
她被明真一掌打出了内伤，此刻气急攻心竟然呕出一口血来，吐出血的那一刻，张小文眼前一黑，彻底昏倒过去。
三夫人揽住昏迷的张小文，看着明真的背影问道：“我明白佛子不会与妖族为伍——可我们几个却是不怕你的，既然佛子已经发话了，那我们几人抚养她你不会插手吧？”
明真摇摇头：“与我无关，自然不会插手——只是人妖殊途，我以斩妖除魔为道，若有下次我不会留手。”
三夫人点点头，转而对城主说道：“夫君，成亲时您曾说过，若是有一天我们想要离开您不会阻拦，这话可当真？”
城主童飞扬似是没想到，先是愣了愣，而后回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夫君，你我相识一场妾身心中格外欣喜，只是你也知我此生的遗憾便是没有一儿半女，我待莲花茶一直视如己出，如今她经历着等变故恐怕再难于同生城立足，我想带她回到海里等她有自保之力再回来……”
城主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亦觉得莲花茶是个好孩子……好好培养她——老三、老五、老八、四十九，你们都要走吗？”
几位夫人都坚定点点头，她们都对张小文视如己出。
“明真大师，我们此时要走，您不会阻拦我们吧？”三夫人最后转过头来盯着明真的背脊。
明真把背挺得直直的，生怕露出半点不舍，他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还是淡淡说道：“不会，我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你们自行离去吧。”
几位夫人给城主和明真施礼，而后化为一阵妖风裹挟着昏迷的张小文腾空而去。
整个同生城的百姓都看到滚滚黄风倏然飘远。
妖风消散后，城主看看明真没有说话，干女儿没了，夫人也没了，城主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城主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并没有为难明真，只一甩袍袖离开了这里。
随着城主离开，明真望着空气中残留的黄烟，他僵硬的背突然间一点点垮塌，就像是山石崩裂那样，最先从微小处开始，最后引出地裂天崩的结果，他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伪装，瘫坐在地上。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徒弟怎么突然成了妖族？
明真望着空气中还没飘散的黄色烟尘露出自嘲的笑——他从来没发现这几位城主夫人是法力如此高深的大妖。
明真突然有些恍惚，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不知道？
几位法力高深到他也看不透的大妖和他一起抚养一个孩子？
大妖和他一起成为孩子的师父？
她真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或者几位夫人真的只是出于爱，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人族、妖族……明真觉得自己看不懂了，就像他从来没看懂过少林，他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少林悄然变化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呆呆地望着天空，多年来的点点滴滴从眼前划过，终于，某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262 大威天龙（36）
张小文感觉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自己的心脏，胸口一阵阵抽痛，好在她被包裹在一片温暖中，这痛苦都被暖洋洋的温度烘烤得离她远去了，只要不把注意力放在胸口就仿佛感受不到那种极度的抽痛。
这样温暖的热流是什么呢？她心中思索着，舌尖突然品尝到咸味，回味中还带着点苦涩。
没错，是海水！
就在她猜测的同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好没好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她连忙睁眼，就看到曾经梦中见到过的，那个一定要拉着她出去玩的家伙。张小文看到她的同时有点头晕，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某些事情，不过对方太着急了，她立刻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
友人：“都是你这样慢吞吞的，咱们都快赶不上会议开始了！”
什么会议？海里还能开会？参加的都是海鲜吗？
张小文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龙虾、鲍鱼、海参、螃蟹等等聚在一起的场景——那确实要早点过去，晚了抓不到了。
她摸摸干瘪的肚子，手下传来刺喇喇的手感让她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她肚子上竟然包裹着一层鳞片，她的下半身是鱼一样的尾鳍，上半身零星有些鳞片，不过此刻被阳光照耀亮闪闪的，就好像身上镶嵌了好些宝石似的。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张小文也没纠结，大概自己真长这样吧。亮晶晶的也挺好看，就是不知道夜晚是什么效果？
不过想到那一锅装不下的海鲜大餐，她立刻收回发散思维，尾巴用力扑水向前游出好一段距离，总算赶上了前面友人的步伐。
友人：“这个速度才像话嘛，你要是还像平时一样慢吞吞的我就不带你玩了。”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友人游得奇快无比，张小文尾巴都扑腾酸了也只能勉强吊在她身后。就这样两人狂奔了老远，张小文感觉自己要抽筋了，那人才不慌不忙停下。
友人：“你这速度不行啊，多久没锻炼了？慢吞吞的怎么躲得开鲨鱼呢……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张小文听了也觉得奇怪，不过她刚开始认真思考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突然间，面前略显漆黑的海底显现出千万点莹莹微光，像是黑夜中满是繁星的天空，又像是城市夜景中的万家灯火。
细细看去，她才从离得近的荧光下看到半张半合的莹白贝壳——原来是珍珠散发出的微光。
绝美的景色让她有一瞬间窒息，好在朋友捶了她肩膀一下才让她从这美景中脱离出来。然而清醒后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游出去老远了，几乎要踏入眼前蚌壳的领地。
这时候她借着微弱的珍珠光亮才发现，蚌壳的肉竟然是鲜红的，像血一样，映衬得整个蚌壳也带上了妖媚、迷惑的色彩。
友人：“看傻了吧？这是大名鼎鼎的红蚌族，你可别看这景色漂亮，实际危险得很——你刚才不知不觉间中了幻术，我要是不拦着你就和它一样了！”
说着友人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条游鱼。
张小文放眼望去，那游鱼径直冲进蚌壳里，那红蚌雪白的外壳猛然闭合，游鱼的半条身子被夹断在外，鱼尾还依照惯性游动着，只是鲜红的血水喷涌而出，将周围映衬得一片血色。
血水、肉沫四散，场景出奇的不很血腥，只是被珍珠、蚌壳映衬出了几分末路的凄美来。
张小文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身首分离的样子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友人哈哈大笑：“哈哈，你这人胆子真小……要想去开会这才哪到哪啊。”
看着友人一脸轻松惬意的样子，张小文突然间感觉放松了些，被红蚌夹断猎物的夺命场景也没那么吓人了。
张小文：“你倒是乐观……我们该怎么过去？”
友人脸上露出神秘笑容，她看向远方回答：“办法这不是来了吗——”
张小文极目远眺，只见前方如墨色般黑暗混沌的海域中突然很隐秘地出现几个黑点，她揉揉眼睛想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黑点越来越大，确实是在不断靠近。
张小文：“那是什么？”
友人没说话，反而专注地盯着那浓墨般模糊的海水。
张小文也只好继续远眺，那东西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奇异之处——黑点的速度超出常理，几乎是以没法想象的快速接近两人所在位置。
友人突然出声提醒：“小鲛人，你可要看好了，接下来一定要跟上我啊！”
张小文不满地撇撇嘴，这人怎么如此看不起自己，难道自己的速度就这样慢吗？可是明明刚才两人狂奔的时候无数也往那个方向游动的生物都被远远甩在身后。
张小文没有回复，心里盘算着如何让那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转瞬之间黑影已经倏然而至，张小文总算看清它们的庐山真面目——竟然是无数大海龟！
这些海龟姿态灵活、速度迅捷，哪里有在陆地上慢吞吞的样子。它们四只脚轻轻扇水，相互配合之下闲庭信步，不一会就来到两人近前。
张小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早已被这些海龟巨大的身躯震撼——每个海龟都像是小山般，远看还不觉得，近看那龟甲上的一块鳞片都有斗大，更别提整只海龟该有多么庞大壮观了。
然而她最直观感受到海龟庞大的是随着它们游来带来的巨大浪花，只见龟足每扑扇一次水，浪花便会被无限放大往张小文所站的方向袭来，一开始的浪花还不算大，可是经过海水的放大，浪头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猛烈，最后竟变成了滔天巨浪，浪头超过海面几米高！
友人：“知道怕了吧？你现在也可以放弃，反正前面也会有别人和我同行——你看看你的小身板，可别被浪头打晕了！”
张小文被话激得生出几分火气：“你这人怎么老是说我不行！我就不信这样高的浪头你也能轻松穿过……你走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凭什么做不到！”
263 大威天龙（37）
友人见状笑了笑，语气还是那样：“那你可要看仔细了，待会一步也不要错啊！”
说完她便立刻窜出去，她周身凭空浮现出一层能量，以及快速度形成半球形的罩网，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无论外界的浪有多大，她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张小文紧紧盯着她，只见她在浪中借助水波的力量向前遨游，她身后突然凭空出现几只鳍，面岁浪潮奋力张开，海水瞬间就充满了尖刺连接着的每一层薄膜，借着回退的水势，浪头将她往前送了好大一截。
张小文发现这人在浪头扑过来的时候只要用身前能量罩卸掉大部分力，并且保持不随波逐流，在此后回退的浪潮中借力便好。
她心下点头，这人倒是聪明，怪不得能和自己成为朋友。
友人如法炮制，总算在第三次回退的浪头后接近了海龟群，这些海龟个头实在太大，等友人接近了张小文才发现说它们像是小山一样还是不准确，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友人在海龟面前像是小矮人一般，几乎随时会被海龟庞大的身躯碾压。
只见友人拨开浪花，眼疾手快地扒住面前海龟的一块鳞片，紧接着身形一闪借着向前的力量迅速钻进龟甲与龟甲的缝隙之中——这些山包大小的海龟一片龟甲就大得惊人，龟背上的花纹更是像个沟壑一样深邃，友人钻进去躺平竟然正正好好把缝隙填满，在外面一看没有丝毫破绽。
张小文啧啧称奇，心下也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她尾巴用力向前一摆，瞬间窜出去几米远，踏入那片蚌壳笼罩的海床之上。虽然她特意选则绕开红蚌们栖息的高度，可还是心下一惊——这片水域中竟然有恼人的乱流！
随着红蚌蚌壳一张一合，她清晰感觉到一股股水流从红蚌口中喷射出来，直接达到海面之上，水中除了海龟们带来的巨大浪头外还有密集的无序水柱，若是不小心被兜头打中恐怕会直接晕倒掉落在红蚌张开的嘴里！
她正有些犹豫的片刻，海龟背上的友人突然悄悄抬起头往自己这方向看来，这一眼带着说不尽的情绪，好像有点炫耀，又仿佛有些担心，张小文被这眼神看得浑身难受，心下那点犹豫立刻就消散了。
自己一定要追上去问问这家伙，她的眼神究竟是几个意思！
张小文向前游的时候时时留心下方，避开红蚌，竟也在水中往前进的一大截。
这时候海龟卷起的浪头到了——看着这铺满整个视野的浪头，张小文在心里合计，若是不能在五个浪头之前赶到对面，恐怕自己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出现丝毫差池，一旦失去平衡，即使只往后一步就会在浪中失去控制，被这巨大的浪直接待会老家。
张小文奋力摆动尾巴，同时将自己身体顺着浪头的方向调整姿势，保证身体最小的面积接触浪头的力量。
铺天盖地的水波扑在张小文身上，她只觉得水流冰冷中带着肃杀，周身皮肤被水拍得阵阵麻木，体内的热量也被带走了一大截，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这浪来的又猛又急，她只觉得身体在这浪中像是海中无根的浮萍，情不自禁就要随着浪的方向而去。
尾巴传来的麻木干让她感觉不好，她立刻用手掌不停拍水——也许是心中的焦急传导到身体，她只觉得手指痒痒得，只是被激荡的水花迷了眼，她也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掌拍水更加有力。
浪头褪去，周围的水波渐渐平息，趁着下面的红蚌还没反应过来，张小文一个猛子往前俯冲——她的努力有了效果，刚才与浪头的搏斗让她没有后退，这一猛子扎下去她又距离海龟们近了许多。
这时候她才有机会看手，只见她手指之间长出了一层透明薄膜，竟然是蹼！
张小文看着自己手上的蹼目光中浮现出好奇，她不停摆弄着自己的手，一会用手指摸摸这层软趴趴的透明薄膜，一会用嘴舔舔——自己怎么如此神奇，手上还能现长出东西来？
背后传来水流的力量，张小文心知是回退的浪头到了，她立刻张开双臂，同时尾巴用力，双手借助水势向前遨游，一时间速度快得令她眩目。
她只觉得视野中的景物都在迅速后退，她的发丝飞扬在晶莹的海水中，心中说不出地畅快。
这样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浪头才慢慢消退，这次乘风破浪的经历让她涨了经验，后面她又如法炮制，不过三次浪头的功夫便靠近了海龟。
这些海龟们游到这里似乎有些累了，它们速度降了下来，可是为了维持自身平衡脚掌还在不停拍水，以至于浪头一直没有停止。
张小文来到最大的那只海龟进前，趁着对方龟足放下的功夫尾巴用力，奋力拍水，一鼓作气扒在海龟背脊的龟甲上，她借着龟甲双臂用力，将自己身体拉到龟背近前，挑了个宽大的缝隙趴了进去。
每块龟甲都想个小山包一样凸起，这样一来外面的乱流就被隔绝在龟甲之外，龟背上的缝隙就成了一片乐土，只要攀附住龟壳上凸起的部位就能搭乘这海龟公交车在海中自由遨游了。
正在她心中感叹的时候，友人悄悄摸过来，冲她挤了挤眼睛：“小鲛人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好样的——没想到你第一次来就能穿过乱流攀附在这乌衣的背上，真不简单啊。”
张小文一脸骄傲，心中傲娇地想，这人倒有点眼光，自己这朋友没选错。
不过她也没错过这话中信息：“乌衣？你是说这些大海龟吗？”
那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称呼人家，你现在搭着人家的便车怎么还骂人呢？这名字多难听啊，你也不怕这乌衣族听了发怒，把你直接甩下去——要是只有你出去了还好，可若是带上了我，那我可真要被你害死了！”
张小文赶紧改了口：“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是不尊敬的称呼，冒犯了，乌衣我这里给你道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大概张小文认怂得太快，友人一下子笑出了声，连带着这山一样的大乌衣也轻轻摇了摇身体，像是在说“我知道了”。
264 大威天龙（38）
张小文暗自心惊，这山包一样大的乌衣族竟然听力这样好，自己和友人的悄悄话都能传到它的耳朵里，真是厉害。
好在自己认怂得快，否则还真要被这家伙甩下去了。
她心中惶惶不安了好一会，只是乌衣一直没了动静，她长舒一口气，还好这大海龟不是记仇的。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张小文发现海龟们在原地还是没有前近的意思，不由得奇怪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半天没有动作？”
友人脸上露出神秘一笑，指着两人来时的方向说：“你抬头看看。”
张小文抬起头，可是龟甲的缝隙之中被凸起的龟甲层层阻隔，看不真切，她只好冒险把头伸出龟甲的保护才勉强看清外界的情景。
一看之下，她惊得目瞪口呆。
远方的海水中，无数海族在海浪中奋力前进，光她草草扫视便有几千只。海水中密密麻麻满是奇形怪状的海中生物，她见到了龙虾、章鱼、灯笼鱼……甚至某个角落还有一条鲨鱼！
这些水中生灵都在浪花中奋力拼搏试图冲过海浪和红蚌组成的防线，搭上乌衣族这趟便车，只可惜能在这样猛烈的海浪中成功登船的还是极少数。
张小文只见到零星几个黑影在海浪中保持住身形，成功登陆。
而剩下的水族不是被红蚌的水柱击晕，成了加餐，便是被海浪冲得影子也不剩。
每次海浪过去，面前的海域就像被清场了一样，可是下一刻又会有更多水族从远方游来，继续重复着这个枯燥而残忍的过程。
张小文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和震撼，她从海族们身上看到了无比坚毅的韧劲和悍不畏死的勇气。
就在她消化着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时，友人开口了：“看到了吧，这趟乌衣族的便车可不容易搭上——不过若是像咱们一样乘上这趟车的，就占足了先机！
接下来咱们就直达宴会了，而这些没赶上乌衣列车的海族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往宴会赶路了……这一路也是凶多吉少，真不知道能安全到达的能有几人。”
张小文心念一动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宴会，竟能引得海族们疯了一样去参加，还能为它豁出性命，实在匪夷所思。”
友人表情神秘：“你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穷乡僻壤来的？怎么连大名鼎鼎的宴会也不知道……算了算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待会你亲自看见就明白了！”
乌衣族们没让张小文等待太久，它们已经在这片海域耽搁了时间，若是不加紧赶路恐怕会错过后面的盛会。张小文藏身的大乌衣伸长了龟足猛烈拍水，它巨大双足激起的水花被一层层放大后威势惊人，竟然将对面所有海族全部冲了个干净。
后面的乌衣族们见状纷纷伸展四肢，脚掌拍水开始游动，在头领的带领下慢慢提高速度游出这片海域。
之前在一旁观看，张小文已经感觉到乌衣族的速度不凡，现在在它背上更觉得四周景色在飞速后退，刚才还看着颇为壮观的红蚌群转眼之间成了一个个小光点，几乎要被黑暗的海水吞噬。
张小文发现乌衣族们不光是向前，深度也越来越低，渐渐地周围海水的密度都要比之前更高，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绳子附上了手脚，动作都不够灵活了。
友人：“哈哈，感觉到了吧，这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海底下的压力跟上边大不一样，你要是在这里被盯上了只能自求多福啦。”
张小文纳闷这家伙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说风凉话，明明自己都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她细细看去才发现友人不知什么时候撑开能量罩覆盖了全身，虽然水压持续增大，可她却支撑着自己没有被影响。
张小文心下气恼，怎么自己不会这样的技巧？正这样想着，脑海中出现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告诉她，其实自己是会的。
自己会？她仔细顺着声音的提示回想，脑子里仿佛闪过一篇挺熟悉的功法，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可看到功法的熟悉感总不会错。
她立刻默念起这篇功法，随着脑海中的默念响起，她只觉得下腹处缓缓浮现一颗晶莹剔透如珍珠般光芒四射的珠子——这应该是自己的丹田内丹。
这念头一出，一股庞大的内力源源不断从丹田输送出来，她心念一动便将它们组成了防护网将自己罩在其中。这样做完她浑身的压力一轻。
身体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解冻，再次不疾不徐地流淌开来，麻木僵硬的四肢立刻恢复了活力，她活动了下发麻的手指再次紧紧握住乌衣的背。
她可不想因为稍有不慎便被甩下去，在这样险恶的外界条件下独自一人这片海域生存实在艰难。
友人倒是露出惊喜的表情：“嘿，你这小家伙学得真快，把我的独门绝招都学会了！我看你再连连就能超过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小文听了美滋滋的，觉得面前友人还算有点眼光。
友人继续说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咱们才走了一点点路，后面还有你受的——一定要抓紧乌衣的背，万一被甩下去可没人能救你！”
正说着，张小文感觉头顶的水波被搅得天翻地覆，她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怪鱼正在虎视眈眈盯着龟背上的自己。
那怪鱼周身赤红，闪着微微光芒，在漆黑的海水中格外渗人，最恐怖的当属这怪鱼的一口尖牙，参差不齐状如锯齿，她几乎能想象被这样一口牙咬中的后果，一定会牵连出不少皮肉来。
怪鱼见到她惊慌的表情发出“桀桀”怪叫，表情似乎很享受，它继续用强有力的鱼鳍拍击形成无数水流冲着龟背上席卷而来，试图将龟背上的食物全部冲下来。
与此同时它的尾巴出其不意拍击在乌衣身上，乌衣没有防备被拍得一个趔趄，险些将龟壳反转过去——这下可苦了在龟甲上的张小文了。
本来她就被浪花波及勉强维持平衡，这突如其来的方向变化更是让她手下一滑，身体直直冲着远方滑去。
265 大威天龙（39）
千钧一发之际，张小文用鱼尾拍打水波稳住身形，她手上透明的蹼再次生长，借着波浪的威势轻巧荡回龟甲只见。
那怪鱼见张小文没有被拍出来气的咬牙切齿，发出阵阵怪叫。
只是乌衣被怪鱼戏耍得发了怒，巨大的脚掌狠狠拍击在怪鱼身上，怪鱼发出痛呼恨恨游走。
张小文看得真切，这家伙并没有放弃，反而寻了后面一个身形小一些的乌衣直接上前用尾鳍拍打对方，等乌衣被拍得七荤八素在水中如陀螺般乱转的时候，它大摇大摆地将散落出来的水族一扫而空。
张小文一阵心惊，她选择大乌衣纯粹是因为离得近，而且友人也在上面，没想到选择不同体型的乌衣还有这样的差别。
友人倒是感叹：“选择大的和小的本就不一样——大乌衣拍出的浪可比小的大了好几倍，自然在遇到危险时能承受的风险更高。选择小的虽然容易，可也要面对更多危险——宴会可不是那么好参加的，做好心理准备才好。”
张小文听着话不由得对宴会更好奇了。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游了很远，大海之广阔超乎陆地，海中又都是直来直去的路线，这宴会到底在什么地方，去一次如此艰辛。
这宴会又有什么吸引着水中生灵，让它们豁出命也要前往？
友人却又不继续了，反而回过头来对着张小文说道：“你的反应真快，相比接下来一路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选你当队友真是保险，我的眼光真好。”
张小文不知道怎么回复如此自恋的话，干脆翻了个白眼闭口不答，那人也不在意，反而说起那怪鱼：“这是横公鱼，周身红鳞，形似锦鲤。它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因此才能在这样严酷的海域中生存。
不过接下来咱们还要继续下潜，那里的压力更大，生灵长相更是奇形怪状，你要做个心理准备。”
乌衣族继续前进，大概是被偷袭让它们心生警惕，头领乌衣开始不断拍水。它巨大脚掌排水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形成了漩涡，乌衣队伍几海里之外全都布满了乱流，稍小些的鱼儿游到这里都会被乱流影响，卷得无影无踪。
暴虐的浪头拍击，外面的世界都逐渐模糊，黑暗的海域顿时更加暗淡，只有耳边传来的水波相撞的声音。
乌衣族继续下潜，光线彻底消失不见，一片黑暗中偶尔能见到零星的亮光，张小文极尽目力去追寻那飞速而逝的光点，只隐约看清光点不远处狰狞恐怖的尖牙和暗淡无光的眼睛。
她意识一阵恍惚，突然想起来很多描述深海的句子，深海中鱼类的特征便是这样，那些应该是正在捕食的深海鱼类——想想那凌乱的獠牙她就一阵阵心悸，看起来个个都惹不起。
随着深度越来越深，张小文倒是逐渐发现乌衣们拍浪的妙处，它们凭借强大的力量将这方水域搅乱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力量传导出去，对抗深海中的水压，难怪已经进入这样深的海域自己的内功还能坚持住。
后面的海域中，张小文见识到了更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在这样深的水中，她的方向感彻底失灵，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也陷入极致的宁静中。如果不是手中还紧紧抓着乌衣的壳，脸上能感受到汹涌划过的海水，她一定以为只是在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在她的心理防御快被这种黑暗、宁静折磨得崩溃时，她眼前猛然一亮！
眼前毫无预兆的光亮让她眸子被刺得生疼，她不敢直视光亮的中心，只好闭上眼睛好一会才敢睁眼——眼前几海里外是一座亮如白昼的水晶宫！
向上看去，一层薄薄的力量隔膜阻隔了深海和水晶宫的范围，这里的一切光亮、生灵都被笼罩，上面的深海不可见一点微光，而黑暗和虚无下面竟然藏着这样的宝藏。
水晶宫周围逡巡着无数水族，它们体格庞大、法力充沛，最难得的是它们个个行动如人般灵活多样。
十几米的海兽、手持钢叉的夜叉、穿金戴银的海女……它们都围绕在水晶宫四周各行其是，格外忙碌。
水晶宫四周满是色彩艳丽的珊瑚，一层层海草蔓延到海族们脚下，海草从中隐约可见红蚌栖身，一颗颗光泽饱满的珍珠散发柔光，将海底全部照亮。
张小文看得目不暇接，友人提醒道：“这就快到了，你看那水晶宫就是举行宴会的地方——待会你一定要重视礼仪，可别表现得像是土包子那样！”
离得越近，张小文越能看清光芒中的水晶宫的奢华，她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道：“我该怎么表现？”
友人：“进去了少说话，看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命令行事就好。”
张小文暗暗记在心里，乌衣游得极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水晶宫上方，那里有一队手持各种器具的夜叉负责迎宾，一见乌衣们靠近就大喊：“客人们到了，快快从乌衣背上下来！”
张小文一跃游到一只夜叉面前，夜叉笑得格外喜庆，它捧着一条宝珠手链带在张小文手上：“您乘坐头等乌衣，在席位上安排的是头等座，请随我来！”
她往后看，后面大大小小乌衣上的海族下来，夜叉们根据它们乘坐的乌衣大小给海族们戴上不同材质的手链作为标记，有宝珠、珊瑚、贝壳、海草四等，宝珠最高，海草最低。
没想到乘坐的乌衣竟然还决定了宴会座次，张小文心中一阵庆幸。
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引着她的夜叉在前面说道：“贵客，待会您的座位是距离龙王爷爷最近的，真是无上荣光啊！”
张小文一愣，龙王？
她跟着夜叉转过几米高的红珊瑚影壁，一条雪白无暇的巨龙盘坐在宫殿的中间，它眼睛半睁半合，龙须随着水流微微起伏。龙身庞大无比，竟是将半个宫殿都占了过去。
龙身下方有一排珊瑚桌案，桌案上摆着瓜果酒水，每个桌案旁边都是珊瑚座椅，桌案距离龙身极近，坐在座位上几乎一抬手就能抚摸到龙身的鳞片。
266 大威天龙（40）
再说那龙鳞也极为不凡，一片能有寻常人家的盘子大，晶莹剔透，莹白可人，在龙宫亮如白昼的灯光映射下，散发出七彩韵光，令人望之喜爱。
张小文抬眼见那龙王似乎在沉睡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伸出手去轻轻在龙鳞上抚摸了几下。正在这时，她只觉得周身附近水流猛然紊乱，而身后传来多声惊讶的叫声。
“啊，龙王爷爷醒了！”
顺着这石破天惊的叫声传来，张小文也缓缓抬起头，正好和一双半开半合的眸子对视。
那双眸子呈灰绿色，其中似乎隐藏着整个宇宙般浩渺无垠，一下子吸引了她的全部视线，眸子深邃得看不到头，而张小文凭空感受到那眸子中传来的一丝复杂情绪，隐约间她好像看到龙王向她点了点头。
可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上，好在她只轻轻摸了龙鳞两下便迅速收回了手，此刻她虽与龙王尴尬对视，但至少没有被现场抓包。
二人只对视了几息，便相互移开了目光，张小文长舒一口气，头上冒出的冷汗早已融在水中——也还好是因为在水中的缘故，否则她满脸冷汗的样子相当于不打自招。
正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刻，远处夜叉仍在井然有序的迎宾。
龙王惊醒导致的乱流并没有影响夜叉们的脚步，大概龙王早就对此做了布置，以他的威势，任何情绪都会外化体现在水中，若他因一个眼神让水族心生惊惧无法行动的话，这场宴会也开不下去了。
“中等座客人到！”
“下等座客人到！”
……
这段时间里再也没人坐上上等座，张小文四处看了看，本想找找自己友人在哪，不成想那人却像消失了一般。
这人真奇怪，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龙宫却不入席呢？
左等右等，后面的席位几乎已经满了，可是前面头等座的席位仍旧只有她一个人，张小文只觉得百爪挠心，屁股底下像有钉子般坐不稳当。
若是整场宴会的头等座只有她一人该如何？她回头只见后方不少水族都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谈论头等座为何只有一人。
这也不怪这些水族们，整个宴会厅的设计就是距离龙王越近的座位越豪华，越往后的座位越普通，后面的人若想往龙王方向观瞧必然会看到头等座的情况。
正当张小文几乎要坐不住座位的时候，只听夜叉大声通禀：“头等席客人到！”
张小文刚进来的时候，场中入座的水族还不多，因此她一进来虽然也引起了些关注，倒也没有现在这样惊人。后面两席满满当当的水族齐齐望向声音传来方向。
张小文也不例外，她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还好头等席不止自己一个人。
然而等真正看到了这些头等级的客人后，张小文却止不住自己眼神中的惊诧。
这些后来的头等席客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在一个夜叉带领下排成一行，气势汹汹地赶来。
细看之下打头的竟是一只浑身雪白、盛气凌人的九尾狐，他九条尾巴张牙舞爪地在身后随水波舞动，狭长的眼睛透露出说不出的精明，额头上一簇血红的毛发更让它浑身的雪白更加出众。
九尾狐身后跟着陆上百兽，如猛虎、猎豹、雄鹰、巨蛇……队伍滔滔不绝，眼看着头等席的座位就要不够了。
在这队伍入场后，张小文明显感受到大厅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结合这些陆地动物的气势，似乎不像来给龙王过寿而是来砸场子的。
然而龙王不为所动，只微微张开了半合的眸子。
“九尾狐携陆上百兽给龙王过寿！祝龙王寿元与天地共享，法力与大海共存！”
紧张的气氛随着九尾狐率先低头给龙王请礼而荡然无存，后面的不少海兽都长呼一口气，刚才的紧张气氛压得它们喘不过气来。
诸多海兽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轻松姿态，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
“自从陆上百兽与海中诸族断绝往来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给龙王过寿……”
“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两方不是都断绝关系了吗？不来才是正理。”
“难道陆地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不会这些家伙也要搬到海里来吧？”
海兽们议论纷纷，而陆上诸多动物岿然不动，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正在讨论愈演愈烈时，龙王突然开口：“九尾，你有心了……安排后面百兽入座吧。”
九尾领旨，转而指挥没有入席的陆地动物分散到中、低席位。
在九尾的指挥下，百兽四散开来，队尾的一小撮人往最后面的末等席位而去，队伍中间大部分则零星坐入中等席，一时间整个宴会厅满满当当，一个空座也没有。
张小文见状不由心中震惊，看来陆上百兽来前是和龙王打过招呼的，否则这座位安排怎能如此精准？
不过听刚刚那些海族们说，陆上和海里已经断绝了联系，其中应该发生过什么事，这次陆地百兽来给龙王过寿也不知安得什么心。
但这些事情总归与张小文没什么关系，她自认只是一届小人物，小小的鲛人人轻言微，对整个宴会产生不了什么影响——眼见这是神仙打架的事，她倒也乐得轻松。
宴会在百兽们全部入座后开始。
它们入座后，水族们的目光早就被这些不速之客吸引，再没人关注张小文，她也乐得享受品尝起桌上酒水来。
衣着华贵、长相娇美的海女们纷纷上前给头等座的众人端上精致菜肴，更有一队舞女在场中央翩翩起舞。
舞女们身后则是一队夜叉、鱼人组成的鼓乐队，它们持着各种张小文说不出名字的乐器奏乐，张小文只觉得如仙乐般飘渺动听，音符起伏间她的心绪也随之起伏。
如此仙乐配合海女们的舞蹈、龙宫的美味佳肴更是赏心悦目，张小文不知不觉间就看入了迷。
等一曲结束，宴会已过去大半时光，张小文还沉浸在舞蹈中并没有感受到时光流逝，此刻还有些意犹未尽。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专注，其中领舞的海女在向众人行礼时，还偷偷瞄了她一眼，露出微笑。
张小文还在回味海女的笑容，余光却见一旁的九尾狐持着酒杯站了起来。
267 大威天龙（41）
九尾狐起身后，热闹的大厅突然间声音一滞，周围陷入诡异的宁静中。然而这宁静只持续了一息时间便又恢复如初，只是交谈的声音明显降低下来，内容也显得极不走心。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九尾狐身上，想知道这家伙要说些什么。
“龙王陛下，您这龙宫中的歌舞音乐果然不同凡响，皆是我陆地上没有的，真让我陆地百兽心中佩服！
只是近来陆地上并不太平，人族内部对我妖族有诸多争论，这样耽于享乐恐怕有所不妥。”
龙王垂首直视九尾狐，九尾狐目光直视龙王没有丝毫闪躲，二人对视片刻，龙王才缓缓开口。
“九尾所言不错，人族妖族积怨由来已久，现在陆地人族割裂、诸王混战，妖族腹背受敌，的确不能耽于享乐。”
九尾点点头：“龙王果然目光深远！现在陆地上势力混杂，情况不容乐观乐观，又有少林在其中搅动风云，残忍捕杀妖族，我陆地妖族处境岌岌可危——然而陆上妖族与水中妖族本就是一家，想必龙王不会坐视不管。”
周围立刻响起水族们的一阵议论声，不少水族都认为陆上妖族和水中妖族断绝来往已久，这次九尾只来拜个寿就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过分，简直是来打秋风的。
然而九尾没有理下面的诸多议论继续道：“龙王陛下，您虽贵为妖王，可也该知即便是初代妖皇寿元也未与天地同享，初代妖皇寿元四万三千年——您如今已接近万岁，是时候该选出个继承人了。
我陆地妖族被妖族主脉遗弃已久，可也不想就此被人族覆灭，妖王陛下也不愿见同族被屠戮吧？
故我今日斗胆带领诸多陆地妖族共见妖王，望妖王应允我陆上妖族也共享盛世，参与到下任妖王争夺中！
只要妖王应允我，无论最后推出的妖庭新王是陆地之妖还是海洋之妖，我陆地妖族都心服口服，愿称新任妖王为天下共主，尽心辅佐！”
此言一出，水中海族便像炸了窝般发出阵阵议论声。
“陆地与海中已断绝联系不知几千年光景，这些陆地妖族从未参与过水中的事，如今却要来争权夺利，简直无耻！”
“龙王陛下可千万不要答应这些陆地家伙，谁知他们和人族学了什么勾心斗角的方法？”
“让陆地的妖统治水里的妖？我第一个不服，妖皇陛下当年说的清清楚楚，以海中之妖为主脉……若是如今改换了朝廷，当年我族何必拖家带口地潜入海中？”
…………
诸多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宴会厅甚至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张小文本不想参与其中，只可惜水中妖族群情激奋，议论声大得她不用听便全部灌进耳朵。
几乎没有水中妖族同意陆地妖族的提议，现场气氛格外紧张，几乎下一刻就要迸发妖族内战。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龙王发出一声龙吟，其中蕴含的威势将所有水中妖族倾轧得抬不起头来，不少功力稍弱的妖族甚至被吓得趴伏在地。
陆地妖族的感觉也不好受，他们已经几千年没有来过水中了，曾经与水中妖族共处过的都是老祖等级的人物，现在早已死绝了，如今的新生代本来对水中妖族充满不不屑，可如今被这一声龙吟震得七荤八素，心中竟升起几分敬畏来。
站在最前方的九尾狐倒是还勉强站着，只是他双目突出，眼中迸现出血丝，额头一抹血色毛发更是透出莹莹亮光，妖异得似乎要流出血来——看来他在这威慑下立而不跪也付出了很大代价。
龙王见四周安静下来才说道：“妖皇当年为了保住妖族，将陆地与海中妖族割裂，至今已过去千年之久，陆地妖族自强不息与人族僵持千年，拱卫了海中各族安全，我作为妖王心中佩服陆上妖族所作所为，不敢忘记陆地妖族的功绩。
千年时光已逝，人族大巫当年留下的诅咒已经力量流失了大半，我亦理解陆地上岌岌可危的形势。
九尾你所说不错，我私心也愿意答应你的提议——可我问你，若是我允许你参与此次妖庭新王争夺，你可能代表陆地所有的妖族？若是新王还是海中妖，你陆地妖族真能心悦诚服拱卫海中妖王？”
九尾沉吟片刻后坚定说道：“九尾不才，这千年时光中陆地妖族与人族相斗，不少大妖已相继陨落，而我九尾一族传承未断。
我寿元三千年，我父乃当年跟随妖皇的初代九尾，我父亲陨落后我成了九尾一族的当家人，至今未曾改换。
正因我九尾一族势力绵长，懂得在乱世中明者保身，这才厚积薄发，终于统一了陆上各族势力，现在陆地存留的各大妖族均以我九尾族为首，推举我族为陆上妖庭共主，率土之滨莫为王臣！”
九尾这话一出，宴会厅的所有陆上妖族皆站立起来，对九尾深施一礼，态度恭敬。
海中妖族面上神情都格外震惊，没想到这九尾如此厉害，竟然将向来桀骜不驯的各大妖族都统一了！
不少海中妖族神情大变，都紧张地看着龙王。
龙王神色未变：“既然如此，陆地妖族参与此次寻王会也好……九尾放心，我不会因为偏爱水中妖族就会做出影响公平的举动，希望你也能遵守诺言！”
张小文心里格外震惊，没想到龙王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九尾的要求。不过她转念一想，以龙王这样的层次未必不知陆地的情况，也许这九尾和龙王早就通过气，此刻表现给众人看的一切也不过是演场戏罢了。
没准儿这次新的妖庭共主还真要落在陆地妖族身上，张小文看那九尾就觉得不错，他脑子清楚寿命又长，统一陆地妖族可见他能力超群，作为新一代妖庭共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看九尾的表情应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他听到龙王答应自己的要求后脸上露出喜色，连连行礼。
在一众妖族见证下，夜叉海女们将宴会大厅清空，只留下龙王和头等席的宾客们——直到此时，张小文才明白头等席与后面如此不同的含义。
头等席不仅代表能力与地位，更代表了有资格参与这次新王争夺！
268 大威天龙（42）
随着宾客们纷纷离去，龙王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其中蕴含着无上威势，让结界内外的生灵都感受到极强的压迫。
与此同时，随着龙吟声落下，宴会厅外围升起一层光膜，它与张小文来龙宫前见到的分隔深海与龙宫海域的结界如出一辙。
这层光膜结界将宴会厅与外界彻底分隔开来。
龙王盘踞在宴会厅中央朗声说道：“我已布下结界，结界之内为争夺区域，结界之外与争夺无关——你们尽可相互打斗，可一旦迈出结界之外便算作失败。本次寻王会的信物为这颗圆珠……”
说着龙王从口中吐出一颗闪耀着明亮光泽的宝珠，宝珠中心四有一团火焰，隐约嵌套在最中央，整个珠子发出盈盈光芒，美不胜收。
“此乃初代妖王留下的信物，只有能握住这颗圆珠的妖才能成为妖族首领。你们此次寻王会便是要相互争夺这枚珠子——记住只抢到了这颗珠子并不算，必须要将它稳稳拿在手中才行！
最后我只提醒一点，陆地妖族与海中妖族都修行不易，此次是陆地妖族千年来参加的第一次盛会，两方切莫伤了和气，点到为止，切勿伤人性命！
言尽于此，望各位得偿所愿！”
话音落下，龙王将手中的宝珠向空中一抛，顿时引来无数场内妖族争相哄抢。
只见十几条身影瞬间来到宝珠面前，还未触及到宝珠便先打作一团，那宝珠在几方激烈打斗中更是滑不留手，几乎没有哪只妖族能将它稳稳握在手中。
张小文本就在心中认定了九尾狐是此次盛会的胜者，也没有那样强烈参与的欲望，而是坐在下方耐心看戏。
如她这般心态的妖实在是少数，头等席还有些海中妖族，它们入席较晚，对陆地妖族早就蠢蠢欲动，此时也一哄而上，加入了哄抢之中。
虽说九尾狐已掌握陆上妖族政权，但陆地妖族面对寻王会也不甘示弱，那十几只妖虽然占得先机，可根基不稳，陆陆续续有更多身影加入混战之中，半空之中早已打成一片。
乱斗区域周边也不光是正面进攻型的妖，也有不少妖心中满是算计，擅长暗箭伤人。
只见一只水母精狡猾地躲在龙王的鬃毛下面，时不时伸出自己有毒的触须，它选的地方距离妖怪们乱斗的地方不远，时不时便会有些妖怪落单或被打出乱斗中心，它们来到这块区域没有防备之下便被水母偷袭成功。
这水母也是有趣，它一击得手便将所有触须全部缩回龙鬃之间，而后喷出一大股水流将被它蛰伤的对手直接送出结界范围之内。
被蛰伤的对手则会短期陷入麻痹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再加上被强大的水流裹挟，等恢复意识后已经丧失了抢夺的资格。
还有只乌贼也躲在暗处，每当有妖物想与它争斗时便喷出一口墨汁，将对方包裹在其中，而后不知经历了什么，对方总会被它以最快速度送出结界。
这些被打出结界的妖族虽然心中不甘，可妖族向来奉武力强者为尊，它们对这结果也是心服口服。
如张小文这般待在下面按兵不动的妖虽说不多，可也有十几位，但如张小文这般抱着看戏心态的却不多。
下方世界虽然表面上看一派祥和，可实际也暗藏了腥风血雨——此刻仍旧按兵不动的妖族多是以智技享誉妖族的，每一位拿出来都称得上是心机深沉之辈，因此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暗中却下了不少黑手。
当然，在妖族以实力为尊的前提下，这些妖也不算作弊，只是遵循了它们各自的本能罢了。
短短一会儿工夫，张小文已经应付了擅长以毒伤人的巨蛇妖；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敌人自己踏进来的树藤妖；以及布下陷阱，将网织得密不透风的蜘蛛妖。
张小文看着缠在身上的蛛网，颇有些头痛，虽然她刚刚凭借蛮力将蜘蛛妖驱逐出去，可身上粘着的网却极大阻碍了行动，更可恶的是，这些该死的丝网紧紧粘连周边的一切物体，让她寸步难行。
被蛛网缠住的张小文也成了下方不少妖眼中可以被赶出去的可怜虫，不少妖都转而对她起了几分兴趣，想将她早些赶出结界外。
张小文在心中痛骂那该死的蜘蛛，手下却丝毫不敢停留，积极应付起那些不断涌来的妖族。
起初她那点妖力还够用，而后随着越来越多妖族的出现，她逐渐陷入车轮战之中，妖力趋向枯竭。
她心中格外焦急深知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后面那虎视眈眈的黑熊精上来的时候自己体内的能量就要消耗殆尽。
她情不自禁看了看黑熊精那夸张的爪子，心想，被这样一只厚实庞大的爪子拍在身上会不会把自己那可怜的小身板拍断？
这想法只在脑中闪过一瞬，就吓得她一哆嗦。张小文不由自主运用起妖丹中的内力——那种她十分熟悉的伏魔棍法力量。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伏魔”，也不知这魔说的是什么，可她对这种功法的熟练度超乎自己的想象，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伏魔棍法的力量对妖族竟然有极强的克制能力！
“嗷呜”一声怒吼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此刻与张小文对上的是一只妖力深厚的虎妖，这虎妖掌风阵阵，不输远处的黑熊精，而且这老虎满口利齿，即使在乱斗中心区也是挨到即死，碰到即伤。
若不是大意之下被那水母妖偷袭才跌落下来，恐怕它此刻早已在中心区域占据一席之地。
这虎妖心中正满是愤懑，却见张小文被蛛网缠住，这才找她来发泄满腔怒火——却不料眼前这明明即将力竭的人不知从哪生出一种怪力，轻轻几招竟将它克制地死死的。
虎妖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浑身一轻，竟然被这家伙挑飞出去，径直甩到结界之外。
张小文这手倒是震慑住了周围的一众妖怪，它们本以为张小文是待宰的羔羊，却不曾想这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少刚才抱着侥幸心理的妖兽悻悻转过头，和周围的其他妖厮杀起来。
张小文长舒一口气，好歹是坚持住了，若要是继续车轮战，即使自己有克制之法也快要招架不住了。
269 大威天龙（43）
获得喘息之机的张小文长舒一口气，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正端坐在龙王对面的九尾狐。
从比赛开始到现在，这家伙一直老神在在地与龙王对视，目光之间几经交锋。
现在场上的局势逐渐明朗，一开始争夺宝珠的几十号妖已被淘汰了一半有余，场中只剩下十几人。
九尾狐突然动了，它矫健地化为人形，竟是位倾国倾城的美女。
张小文看这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陆地上来的妖，自己一个生活在海中的鲛人怎么会见过呢？大概是错觉吧，她心中这样想着。
九尾狐出手了，她脚踏地面便轻松窜起十几米高，正好达到乱斗区域的正中，只见她轻轻挥手便有雄厚妖力从掌中喷薄而出，瞬间将周边的大妖全部震开。
中心区域竟然呈现一片真空状态，所有大妖全被震出几米之外，不少妖都手捂胸口露出痛苦之色，显然伤的不轻。
九尾一出手便引起众人震动，陆地上的妖面上露出喜色，而海中妖族不少都颜色大变——它们竟然不知陆地妖族出了这么一位强者！
不少海中妖族都摇头感叹，看来这海中政权真要变天了，难不成下一位妖王真的是陆地妖族？
在众目睽睽之下，九尾狐轻松在大片真空区域中找到宝珠所在，她向前迈出一步，虽然距离宝珠还有几米距离，可她这一步却跨越了水中空间，竟然直接来到宝珠面前。
划破虚空！
这是怎样强大的妖力？！
就连龙王也微微变色，怪不得这九尾狐能与自己交锋十来个回合，竟然是这样一位妖力深厚，而且心思缜密的家伙。
龙王双目微合，眯眼看着那信步闲庭的九尾狐，心中感叹真是后生可畏。
她可是与自己意念交锋后才动手的——即使如此，她依旧可以使出划破虚空的能力，足可见其妖力深厚。
九尾狐脸上倒没露出太多得意之色，只是一直保持平淡，可若观察她的眸子便能发现其中还是抑制不住的透露出几分喜悦。
九尾狐伸出一双柔荑，她的手白皙细嫩，宛若世上最美好的事物，手掌向上微微张开，宝珠恰巧落在她双手之上。
不知为何，这场景竟然有几分神圣。
然而在下一刻，变故陡生！
宝珠中央若隐若现嵌着的一簇火焰猛然燃烧，包裹了整个宝珠，那火焰对妖族力量有极强克制力！
九尾狐没有防备之下火焰立刻席卷了她的双手，一双细嫩玉手竟然被那火焰烤成焦黑之色，与此同时九尾狐也发出痛呼。
结界外的妖族与场内争斗的妖族都停止了动作，它们惊讶地看着这个场景，本以为即将迎接新王诞生，却不成想是这个结果。
九尾狐再也捧不住这宝珠，她手一松，宝珠顺势下落，径直滑向地面——然而没有任何一位大妖敢上前来抢夺这宝珠。
宝珠生出火焰那一刻，所有妖族都感受到本源生出的恐惧——这力量似会毁天灭地。
在那一瞬间所有大妖眼前都生出一幅恐怖图景，整个世界被烈火包围，它们的神魂被这无尽烈火烧灼似乎没有尽头。
不少妖族还没从震慑中清醒过来，即使侥幸脱离恐怖图像的也心有余悸，不敢前去碰宝珠了。
就连妖力浑厚的九尾都被烧成那样，谁知道自己是天选之子还是会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虽然这情况出乎意料，可却没有任何一位妖族提出异议——龙王在会前便已说过，这宝珠是初代妖皇留下的，专门为寻找妖族新皇而准备的，况且龙王也当着众人的面将宝珠稳稳拿在手中。
不少大妖心中合计，恐怕能握持这宝珠另有诀窍，其中或许还暗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条件。
一时间宝珠周围经自然避开了一个真空区域。
张小文还在回味着那一瞬宝珠迸发出的力量，她总觉得这力量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身上那该死的蛛网再次粘到地面，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忽然她余光间瞟到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她下意识闪躲，身子往后一侧，虽然那东西没有砸在身上，却也只将将错开一点点距离，贴着她的身子向下滑。
张小文之前被蜘蛛精缠了一身丝线，她当时下意识举手去挡，却没想到这蜘蛛精狡猾如斯，竟然又转过身朝着她高举的双手喷丝，这下她双手就被蛛丝紧紧裹住，虽然她后面努力将被蛛丝粘连的双手分开，可两条胳膊上还是残存了不少丝线。
此刻那珠子紧挨着身体滑落，到手臂时就巧合地被蛛丝粘住了。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大妖们寂静无声地死死盯着张小文。
不少大妖心中想，这家伙也真是可怜，本来就在刚才被不少妖怪车轮战了半天，现在竟然又被那宝珠盯上了——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家伙会被宝珠折磨成什么样。
然而在下一刻，这些大妖却惊讶地几乎要瞪出眼珠子来。
只见那宝珠上确实燃烧起灼灼烈焰，然而只是将张小文周身的蛛丝燃烧殆尽。
宝珠在下一秒就滑落到她微张的手中，即使上面密布火焰，张小文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之色。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看着手中那熊熊燃烧的宝珠，忽而张小文似乎发现了什么玄机，竟然将另一只手也覆盖在宝珠上。
一吸之后，宝珠上的火焰竟然呈现熄灭的态势，再过了一息，烈焰烟消云散，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张小文竟然稳稳地将宝珠握在手中。
故事的展开是一众妖族没有想到的，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评价。
按理说，此刻还能站在场中的都是妖族中的强者，无论谁都有资格争夺王位。
然而有九尾狐珠玉在前，此刻再看张小文便觉得有哪里不对——这小家伙看着连百岁也没有，妖力也不算突出，地位更是与九尾狐云泥之别。
然而这宝珠怎么就偏偏选了她呢？
此刻陷入懵逼的也不光是在场的一众大妖，当事人张小文也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自己竟然就这样得到了宝珠信物，而且将它拿在了手里……
莫不是自己要成为妖族的新王了？！
270 大威天龙（44）
场面就这样诡异的安静下来，龙王扫视下方见诸妖都呆立不动，出声询问。
“诸位妖族是否已经角逐出最终胜者？”
下方众妖谁也不愿先答话，不少陆地妖族拿眼偷偷瞟着呆立一旁的九尾狐妖——毕竟九尾才是最想成为新任妖王的人，正主还没发话，它们也不知该说什么。
九尾已经从痛苦中缓解，她妖力覆盖在双手上修复了损伤，双手再次恢复莹白。
她眯起双眼，看见了那一脸懵逼的鲛人小妖说：“龙王殿下，此前您已宣布规则，众人认同才开始了此次寻王会，我记得您说此次寻王会的规则有二。
一是要打败其余妖族，在结界中立于最后；二是要能稳当地拿住宝珠。
现在看来，鲛人已经达成第二条要求，可我对第一条要求仍有异议——这妖看起来妖力不深，年龄也小，不知是否真的能委以重任成为妖族新王？”
这一点其实也是在场诸妖都怀疑的，虽然这小妖不知用什么方法控制住了珠子，可到底年龄太小、资历太浅，让这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娃掌握整个妖族的命运，实在有些玩笑。
见众妖纷纷点头附和，龙王沉吟片刻道：“兀那小妖，你可对此有何辩解？”
张小文虽然觉得成为妖族的王也挺有趣，可是见一众大妖都虎视眈眈，便觉着拿在手中的宝珠格外烫手。
她刚想开口推脱，顺应在场众妖所愿继续角逐，争出最后王者，却见上方龙王露出带有深意的笑容。
这时张小文才隐约想起，似乎大会一开始龙王见她也是带有一丝微笑，她心中突然一惊，难道自己夺得胜利是龙王早已预估好的？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外界突然传来一声大喊，那声音中气饱满，带有十足的狂妄不羁。
“龙王殿下，这小妖虽然资历尚浅，可不用不代表她实力不行——谁要说她的坏话，还是要先过了我老虎这关！”
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向后望，只见结界外立着一只斑斓猛虎，正是张小文最后打败的虎妖。
“哦？你有什么异议？”
龙王老神在在地问道，眼中浮现出一抹精光，它龙爪一挥将大厅之外的结界撤掉。
虎妖立刻上前，身后还跟着不少张小文十分熟悉的妖族——这些家伙都是她之前的手下败将，比如那难缠的蜘蛛妖、树藤妖、巨蛇妖……
虎妖上前恭敬对龙王深施一礼，而后道：“龙王陛下，刚才打斗之中就是这小妖将我打败，驱逐出结界范围之内的。
我老虎修为不差，已经有千年的道行了，到现在为止陆地妖族中能胜过我、还毫发无伤的也不算多。
可这小妖先是与其他妖族车轮战了一番，最后才对上我，竟然还将我打了出去——这份能力我老虎心中甚是佩服！
咱妖族可不像人族狡诈多端，谁胜了自己，便是由衷的从心里佩服人家，现在俺老虎可是由心里佩服这位小兄弟！
你们这些大妖可别因为人家年纪小就对她实力抱有异议，刚才的打斗可是大家都见证了的！”
老虎话音落下，它身后一众被张小文打败的妖族纷纷上前附和——这就是妖族的特点，它们并不会记恨打败自己的人，反而会在被打败后对实力更高的妖族心悦诚服。
这些为张小文发声的妖在一众妖族中实力不容小觑，虽然如蜘蛛、树藤那般只算是妖族中能力尚且过得去的，可如虎妖那般的妖族，却是妖族中实力相当高强的。
这虎妖就算在乱斗中心区域也可占得一席之地，足可见它实力之强——更何况它已有千岁。
陆地之上的形势与海中大有不同，人族虎视眈眈，不少野兽连灵智也没生出便早早陨落，至死还处于蒙昧的兽化状态。
能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开启灵智、化形为妖，足以证明是兽中强者，更何况顶着人族之间的倾轧、蚕食活了上千年！
因此，虎妖在陆地妖族中地位超然，不少大妖都与它熟识。
此番大妖们听了虎妖的话，也不由得点头——虎妖说得没错，在场的一众大妖中即使能胜了它的也很难完好无伤，可这小妖却做到了，足可见其实力不俗。
虽然她与九尾相比道行还差了些，可后生可畏，这小妖看起来连百岁也不到。
九尾可是活了三千年，若按此天赋来算，这小妖应比九尾还要前途无量，不知这小妖三千岁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九尾思忖片刻，也同意了这说法，她点点头认同了最后的结果。
只是她心中还对宝珠有些疑问：“龙王殿下，不知宝珠挑选的新王有什么特殊之处？”
听闻这话，龙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九尾不愧是妖中智计与武力并存的大妖，你能想到这一步已极为不易！
若你真能说话算话，此后尽心辅佐新任妖王，妖族一定会再次中兴，前途不可限量。
你再仔细看看她有什么不同——”
说着龙王伸爪指向张小文，九尾循声看去，眼中迸发出惊疑之色。
“她体内怎会又有妖丹又有人族力量？
她体内的力量为何又恰好与那宝珠同源——怎会如此？！”
龙王发出苍老的笑声：“半人半妖，非人非妖，无根无源，妖族复兴！”
龙王说出这句偈语的同时，它身上爆发出强大威势，耀眼金光从它背后迸发而出，众妖被晃得睁不开眼。
可这光芒中又蕴含着无上真理，它们只得用尽全部力量向那光芒看去。即使感觉眼睛要被刺瞎了，也不愿挪动视线。
光芒中是一抹苍老而威严的身影，竟然是初代妖皇的影子！
看到那身影的一刻，在场所有妖族心中有感，这四句偈语竟然是初代妖皇留下的！
也是在此刻，在场所有妖族才明白，这次的寻王会不同之处是要选出下任真正的妖皇，而不是什么海中妖庭的王！
意识到这一层的无数妖族沸腾了！
自初代妖王陨落，妖族至今没有被各方承认的共主，一直饱受人族打压欺辱，就在今日它们再次看到了妖族复兴的希望，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豪情！
那是半人半妖、非人非妖的存在，她的出世是否也证明初代妖皇其实留下了解除诅咒的方法？！
271 大威天龙（45）
见到龙王身上发出耀眼光芒的同时，张小文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沉寂之中。
再次睁开眼睛，一片深蓝混沌的海水映入眼帘，她四下望了望，自己在珊瑚组成的床榻上——典型的龙宫风格。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规律的海底世界中，只觉得一切都格外混沌。
正在这时，三夫人推开门走入殿中，张小文的视线与她碰撞，再见到三夫人脸的那一刻，她才恍然醒悟！
三夫人的相貌竟与梦中九尾狐化形后一模一样——怪不得她梦中总觉得那九尾狐十分熟悉。
记忆的大门打开，那些在梦境中被封锁的片段一下子涌入脑海，突破、跳水、鲛人……此刻她才清楚记起到自己是谁，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三夫人的脸，张小文心中一阵无奈——所以说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展开？如果三夫人是九尾狐，自己是新任妖皇的话，又怎么会搞这一出？
三夫人见张小文醒了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显然知道张小文疑惑什么，又试图问她什么，只是张小文现在刚刚醒来，身体虚弱，还不适宜说话。
三夫人：“放心吧，你想知道的我们都会告诉你的……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把其他人也叫来。”
几位夫人听说张小文醒了，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龙宫集合。
张小文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排队站着的几位夫人顿觉头大。她原来倒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解锁了梦境全貌后却发现自己到头来竟像个傻子一样！
三夫人真身是九尾狐，五夫人是鲲，八夫人是红蚌……这几位夫人的配置俨然和龙宫护卫一样，简直把真相贴到了张小文脸上。
只恨那时候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些事情，对这些异常熟视无睹，甚至一度以为五夫人的真身是鲸鱼一类，简直有眼无珠。
她沉下脸色，本打算十分严厉的询问几位夫人，然而三夫人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妙，她立刻满脸带上盈盈笑意，先自顾自说了起来，将张小文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势全部压了下去。
三夫人：“妖皇殿下此前都有冒犯，实在是我等的不是，可您也要理解我们——这可是前代妖王龙王的命令……”
原来当年的龙宫大会后，虽然推举鲛人为妖族之首，可是她的实力和心性都达不到可以成为妖皇的标准。
再加上海中的局势也比较复杂，当年妖皇陨落后，不少迁移入水中的大妖纷纷判处妖庭自立门户，在海中割据一方。妖庭多年来也只是大部分海域的统治者，并不能达到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其实妖皇与人皇的选拔都不是上代王者一句话的事可以决定的。妖皇和人皇不仅需要前代的肯定，同时也要用自身实力征服所有其他部族。
以鲛人那时的实力，虽然龙王决定将位子传给她，可接下来她还是要面对各族首领的挑战——这显然太难为她了。
于是龙王决定让鲛人经历几世轮回，积攒实力，了解天下形势。
鲛人由此进入了十世轮回，在每一次轮回结束后，她的所有感悟和实力都会被积攒成一颗妖丹，暂时由龙宫众人保管。
鲛人的第十世便是最后一世，也是正因如此龙宫里的几位都坐不住了，纷纷上岸，决定在这一世护佑鲛人，恭迎妖皇回归。
令这几人惊喜的是，这一世鲛人竟然与大巫一缕精魂化身的明真和尚有了交集，甚至缔结了师徒缘分。
此前这几位大妖就曾猜测过，大巫的一缕精魂对诅咒起关键作用，如果能化解掉大巫魂魄中的怨念，或许可以解除诅咒。
没想到鲛人的第十世正好与大巫的精魂化身产生了交集，大妖们不由得在心中有了各种猜测，不过这种意外也不在她们的掌控之内，为了避免迎恭迎妖皇的计划出现意外，几位大妖擅自做主将张小文带回了龙宫中。
三夫人:“事情就是这样，妖皇陛下。妖族如何复兴、怎样复兴，是只有您才能解决的问题。
龙王殿下也曾说过，一切由您自行决定，至于能将妖族带领到哪里，实现什么成就，就要看您的了！“
张小文瞬间感觉身上的重担一下增加了，不过她向来不是怕事的性格，早前她对任务完成的方式产生过许多质疑，此刻倒是释然了。
曾经张小文就怀疑过，自己一个孤女，无依无靠也没什么地位，凭什么可以解决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纷争——可如果自己身为妖皇，想要解决其中纷争倒容易了许多。
至于解决两族之间纷争的方式，张小文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个计划——她从小生长在同生城那样的环境中，也许便是这个任务给她的隐秘启示。
现在人族天下割据，各国征伐，混战不断，百姓生活贫苦还要饱受战乱，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然而在人间生活的这十几年，张小文也意识到，人族不足以出现一个王者一统全境带来和平——这或许也与大巫给妖族的诅咒有关。
这诅咒毕竟用去了人族气运，虽然大巫立下诅咒之时人族气运旺盛，可长期征伐混战，人族相互倾轧，气运本就已下降了不少，再加上维持诅咒人族气运得不到补充和发展，自然会越来越差。
天道之下，人族与妖族本就都是受庇佑的生灵，如果一直抱有怨恨互相攻伐，恐怕两族都得不到解脱。
如果这时有一个王者将两族全部统一，建立起一个庞大而稳固的政权，不但可以解除诅咒，消除两族误会，还可以让两族气运血脉相互融合！
建立一个人妖共存、相互辅助、互不侵犯的强大帝国，这就是张小文想做的！
虽然这个过程会十分艰辛，充满困难，中途也许会牺牲许多，可对整个世界而言这是最有利的做法。
这不仅是张小文一个人的选择，也是这方世界世界之力的选择。
张小文冥冥之中有感，第十世轮回，自己之所以能遇到明真，恐怕也与此方世界的世界本源有关，世界本源在隐隐提醒自己。
心中打定主意后，张小文在几位夫人的引领下前往龙宫大殿，准备去吸取每一世积攒下来的感悟和法力。
267 大威天龙（46）
龙宫的大殿依旧如张小文在梦境中所见到的一样，华丽而明亮。巨大的水晶宫坐落在一片深蓝海域中，头顶是深邃而遥远的深海，脚下是平整而光洁的海底。
细软的沙子在几人走动时激起小小的漪澜，相较于梦中，此刻张小文感受到了更多震撼。
海女和夜叉恭敬地打开华丽的大门，正殿中静悄悄的，空间显得格外空旷，大概原来张小文见到的都是被龙王巨大身躯占据了一半的正殿，因此忽略了整座宫殿是多么宽敞。
大殿中央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十颗珠子。
最中间一颗散发着强大威能，它更有周边九颗珠子加在一起那般大，漂浮于半空之中，就像一轮沃日，将整个龙宫照耀得亮如白昼。
围绕在周边九颗珠子张小文看着倒是别样熟悉，它们是流光溢彩、如珍珠般莹白的内丹，只是与她现有的内丹相比个头都大了不少。
这倒也好理解，这具身体的前十世都是在寿终正寝的时候才将内丹贡献出来，自然比她现在这样子积攒的功力多出不知多少。
看着正中间那颗散发着耀眼金光的巨大内丹，张小文心中生疑，眉头情不自禁蹙了起来。
九尾在一旁见到，急忙解释：“妖皇大人，中间那颗内丹正是龙王殿下的……”
原来龙王已经仙逝多年，鲛人的十世轮回经历了太过漫长的时光，虽然在半人半妖的加持下，每次轮回时间也不过匆匆百年而已，但加在一起九百多年的时光也让海中足以发生一些翻天覆地的大事。
早在鲛人轮回到第六世的时候，龙王就已进入衰微期，海中各大妖族蠢蠢欲动，都想相互争抢妖庭之首的地位。
龙王无奈，只能被迫卷入海底斗争，它消耗了最后的生命力将海中那些大妖一一降服，甚至借机收复了不少原来叛出妖庭的妖族。
只可惜这一战也消耗光了它所有的生命力——在最后关头，龙王在龙宫之中仙逝，可它深知鲛人的十世轮回没有结束，若其中再起波澜将是妖族的灭顶之灾。于是它选择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内丹剖出，作为镇压物威慑四海。
如果鲛人在轮回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几位代为执政的大妖也可以用这枚妖丹将她强行救回。
好在初代妖皇的预测是极为准确的——鲛人的轮回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一颗离体多年、不断散发威能的妖丹又能坚持多久呢？
就在前几年，这颗妖丹散发的威势已经越来越弱，四海之间的妖族再次蠢蠢欲动。
…………
龙王逝世的消息被视为妖庭绝密，只有几位看守的大妖知晓，平时龙宫正殿甚至连打扫的人也没有，就这样封存了几百年。
终于在今天有人打开了龙宫大门，以妖族之主的身份再次回归。
张小文也不由得心生感慨，龙王虽然只是初代妖皇留下的后手，但多年来兢兢业业为妖族承上启下，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连死亡也选择了这样悲壮的方式。
在众人满怀期待又饱含深意的眼神中，张小文缓缓走到大厅正中，那里摆放着一架古朴的木质坐垫——这坐垫便是令无数妖族蠢蠢欲动的海中王座。
别看它通体乌黑、毫不起眼，可却能在流水之中保持成千上万年不腐不坏。这东西和整座龙宫一样，都是在初代妖皇出世时便陪伴它的物件。直到现在，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依旧如新。
传闻这坐垫是由梧桐木所制，因此即使万年流水侵蚀也不腐不坏，更难得的是，它其中还能散发出凝心静气，聚神养魂的气息，帮助使用者增加功力。
张小文稳当的坐上了这块坐垫，心境立刻沉稳下来，与此同时她头顶上悬浮的十颗内丹皆蠢蠢欲动，像是磁石被吸引般滑落入她的怀中。
九颗小内丹的能量似乎找到了出口，猛地进入张小文经脉之中——这是一场痛苦而令人喜悦的修行，张小文必须要经历几百次突破同时叠加的痛苦，将所有涌进经脉的力量理顺，归于丹田。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尽管外面几位大妖都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渗出的一层又一层汗水，可身处于风口浪尖之中的张小文仍没有丝毫退意。
她脑海中的精神已经彻底和肉体痛苦分离，不断涌入的能量携带着九世轮回积累的所有感悟，她头脑中的灵感一个接一个迸发，思维运转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时间对她而言也不过成为了一种极为缓慢的尺度。
她的思绪越来越快，周围一切能量与物质的流速越来越慢，她在其中不断向四周扩散，试图寻找视野与感悟力的极限——在这之中她逐渐触摸到了一种边界。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就是“人”与“神”之间的边界，无论大妖有多么努力，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修为，它是量的积累，也是质的变化，在踏出这一步后，她将迎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然而或许是因为第十世她的感悟与积累不足，九颗内丹吸收完毕后，她只是轻轻触动了这层局限的桎梏，并没有真正跨出那一步。
张小文心下焦急，她隐隐意识到这一步将是能否完成这个场景的任务、能否给这一方世界带来和平的重要因素！
正在她百爪挠心，郁郁寡欢之际，怀中那一直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龙王内丹突然间动了！
内丹中爆发出龙王的强大的威势——这威能一出，四海皆惊，无数大妖被海中传来的异动惊醒，它们动用妖力凝视龙宫方向。
一时间无数带着打量的目光聚焦于此，不少大妖心中纷纷猜测，是不是海中即将迎来什么巨大变动。
为张小文护法的几位大妖也震惊了，它们意识到龙王内丹此刻爆发出的强大威能是一种信号，这颗内丹竟然要将自己所有的能量灌注到新任妖皇体内！
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接纳其他妖族的能量，更何况此刻龙王内丹选择的是一个非人非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