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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鲲鹏翼     战国之燕歌txt下载     战国之燕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白狼的传说

    白狼走的很慢,但它每走一步,旁边的狼就自动让开一个身位。

    白狼走到最前面,抬头叫了一声。

    “嗷呜!”它的声音和刚才不同,但狼群在听到它的叫声之后,两翼的狼群未动,而白狼身旁的狼群则以白狼为首,站成了了一个锥子型。

    燕蛮儿低声对和硕公主说道:“草原狼是群居动物,也是草原上的顶级掠食者,看他们的‘排兵布阵’很有讲究。”

    和硕公主听不懂燕蛮儿说的什么排兵布阵,她只知道,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前番大黑熊敌意未去,如今又来群狼,遇上这么一群恐怖的畜牲,恐怕比成为大黑熊的食物更加让人不可接受。

    大黑熊有些怯意,本来它也不用这么惧怕狼群,但是它被燕蛮儿打伤之后,行动没有健康的时候敏捷,它便先生了怯斗之心。

    而它身上传出来的浓浓的血腥味,又像诱惑群狼的美味佳肴,让群狼跃跃欲试。

    白狼又吼了一声。

    “嗷呜!嗷呜!”

    两侧的四只狼率先向大黑熊冲了过去,然后其他的狼紧跟着这四只狼像滚动的泥石流一般向大黑熊冲去!

    燕蛮儿看着滚滚的“狼流”扑面而来,拉着和硕公主登上了一块大石头,居高而望。

    “他们会不会来攻击我们?”和硕公主有些害怕的说道,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黑熊,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狼群?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那只白狼的布置,应该在杀死大黑熊之前不会动我们。”

    “真的?”和硕公主一听燕蛮儿说狼群暂时不会攻击他们,心里安心不少。最起码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狼群的美餐了。

    “嗯,这么短的时间内,白狼布置了三道封锁线,除了我们这个方向,其他的方向都被狼群盯死了。”燕蛮儿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白狼的调度这么有深意,简直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两个人紧张的看着场中的局势。

    大黑熊也不是吃素的。

    大黑熊虽然身受重伤,但戾气犹在。他四肢着地,朝着白狼大吼起来,声音极大。

    有些小一点的幼狼听到大黑熊的嘶吼声,也微微受惊后退了两步。

    跑在最前面四只狼扑了上来。

    大黑熊猛地站立起来,一只大掌猛压下去,将自己几百斤重的身体压在了一头狼身上。另一只大黑掌则横扇过去,直接将扑向空中的一头狼拍飞,跌出四五步远。

    另外两只狼抓住机会,一只狼咬住了大黑熊的一条腿,另一只则跳上了大黑熊的肚子,往大黑熊脖子上咬去。

    大黑熊怒吼一声,双掌齐出,将跳在它身上的一只狼按在腰上,张开嘴,咔嚓一声,便咬断了脖子。

    大黑熊体积庞大,力大无群,单兵作战,几乎是无敌的。狼虽然也凶悍,但若论单兵作战能力,和大黑熊还差很多。剩下的一只狼凶狠的从大黑熊的腿上撕下一大块肉来,只是,受疼得大黑熊双掌齐下,又将那一头狼砸死在地上。

    “呼呼!”大黑熊出着长气,它趴在那里,望着冲下来的狼群,凶戾之色更甚。

    只不过狼群中的狼数量实在太多了,不一会儿大黑熊便淹没在狼群的洪流中。

    和硕公主望着眼前的恢宏场景,惊得合不拢嘴。燕蛮儿则陷入沉思,以多打少,以众欺寡,形成战术上的优势,这是很高明的兵法啊。

    不过,过了一会儿,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大黑熊并未在这狼群的海洋中淹没,而是渐渐的露出来,甚至身边躺着好几具野狼的尸体。

    以寡敌众,居然将狼群硬生生的逼退!

    好厉害!

    燕蛮儿心里有些暗暗侥幸,幸亏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轻视这头大黑熊,这才两次重伤于它,不然,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白狼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

    “嗷呜!”白狼抬头向上望向天空,吼叫一声,所有的狼就如听见号角的士兵一样,也不恋战,迅速脱离了战场。

    只留下七八只死去的狼的尸体。

    大黑熊身上也没一处好地方,到处都是被撕咬的痕迹和血块。

    大黑熊看着狼群退去,蹲坐在地上,开始舔舐自己伤口。

    白狼叫了一声,然后自己孤身走过来,它的体型虽然和大黑熊相差甚远,但相比其他的野狼,则大很多,雪白的毛发也异常的吸引人。燕蛮儿看着那头狼走近大黑熊,两个开始对峙。

    大黑熊露出森森的白牙朝白狼咆哮两声,而白狼也恶狠狠的盯着大黑熊怒吼。

    这是王者之间的对峙,也是王者之间的战争!

    一狼一熊互相试探,互相靠近,他们要进行生死决斗。其他的野狼则继续保持着稳定的队形,看着场上战斗。

    毫无疑问,白狼便是整个狼群的狼王!

    白狼王!

    草原牧民口耳相传,白狼山上有狼,异种,通体皆白,毛无杂色,怒吼则山川为震,变色则诸兽震恐,故曰白狼兽!

    白狼兽所居之处为白狼山。

    白狼兽饮水之处为白狼水。

    这便是白狼山和白狼水名字的来源。

    燕蛮儿握紧了手中刀,心中情绪澎湃不已。

    大黑熊和白狼王互相试探了一番之后,大黑熊率先发动了攻击,它身上伤口多,时间拖的越久,形势对它越不利。

    他扑向白狼王,想靠着巨力和体型的优势速战速决,而白狼似乎看出了大黑熊的想法,它则利用自己敏捷的优势快速躲闪。

    一番较量,大黑熊的力气渐渐的弱了下来。

    白狼王则抓住机会一口咬在了被燕蛮儿砍中的腰伤处,大黑熊吃痛,弯腰张口就咬向白狼王,白狼王避之不及,被咬在了屁股左侧。

    白狼王被甩出去,它弓着身子,低着头,恶狠狠的盯着大黑熊。

    再次陷入了对峙!

    片刻之后,大黑熊再一次扑过来,白狼王这次没有闪避,而是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一狼一熊再一次缠斗在一起。

    燕蛮儿握紧刀低声对和硕公主说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杀大黑熊。”

    和硕公主一把抓住燕蛮儿的胳膊,说道:“你干什么去?不是有狼群吗?”

    燕蛮儿按住和硕公主的手,说道:“大黑熊力大无比,白狼王一个是无法战胜它的。”

    “可是?”和硕公主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找机会逃走才是正理,不应该再卷入他们间的争斗。

    “我们要不找机会跑吧?”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不行,路已经全部被堵死了,我们这样是跑不掉的。”燕蛮儿俯下身,在和硕公主耳边低声道:“相信我,等我!”

    燕蛮儿说完,拿起刀从大石头上跳下去,向大黑熊冲过去。

    白狼王被大黑熊一大掌扫在了身上,拍出了很远。大黑熊正要揉身而上,却发现前面挠人的那个人类又冲了过来。

    大黑熊顾不上被它甩出去的白狼王,朝燕蛮儿撞过来,燕蛮儿贴地滑行过去,从大黑熊双腿之间划过,挥刀砍落。

    大黑熊的背上又添了一道新伤疤。

    大黑熊吃痛,转过身,正准备再攻击,一旁的白狼王已经扑上来,一口咬在了大黑熊受伤的腿上,它猛地一扯,大黑熊站立不稳,如山一般的身体轰然倒塌,仰躺在地上。

    燕蛮儿抓住这个机会,跳上大黑熊的肚子,双手握着刀直直的刺下去。

    “唔!”弯刀从大黑熊的咽喉处穿过,将大黑熊定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弯刀向上直冒。

    而垂死之间的大黑熊一掌拍在了燕蛮儿的侧身处,将燕蛮儿打出了好几步远。白狼王也被它踢的翻了一个跟斗。

    燕蛮儿趴在地上,石头上的和硕公主看见燕蛮儿被大黑熊一熊掌击中,吓得魂飞天外,忙从石头上跳下来,朝燕蛮儿这里跑来。

    燕蛮儿趴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和硕公主冲过来,扶住燕蛮儿,然后燕蛮儿费力的站起来。

    大黑熊还在微微的抽搐。

    燕蛮儿没有看大黑熊,而是将目光移向了白狼王。白狼王浑身也到处是血迹,最严重的是他的左股处,被大黑熊咬了一口,原本洁白的皮毛被鲜血染成了火焰一般的红色。

    白狼王跛着脚,一跛一跛的向燕蛮儿走近。

    山坡上戒备的群狼也都朝这边涌来。

    狼群将燕蛮儿与和硕公主围在了中心。

    燕蛮儿虽然暗暗戒备,但他有些失血过多,再加上这么庞大数量的狼群就是他生龙活虎的都无能为力,更何况如今这副模样了。

    他和和硕公主对视一眼。

    他默默的将和硕公主拉在自己身后。

    身前身后都是狼,这样做,其实真没什么意义。

    狼群中一只健壮的大灰狼呼呼的出着长气,从包围圈中走出来,准备攻击燕蛮儿。

    和硕公主见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猛地从燕蛮儿身后窜出来,张开双臂,挡在燕蛮儿面前,大喊道:“不许你咬燕蛮儿!”

    燕蛮儿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听说过中原人有一个成语叫对牛弹琴,说的是说话的时候不看对象的人,他心里暗想,和硕公主这算不算对狼弹琴?

    大灰狼可听不懂和硕公主再说什么,它只知道,眼前有美餐,足够撑大它的胃。

    只是它刚要扑上去咬的时候,白狼王忽的“嗷呜”的叫了一声,站在了和硕公主与燕蛮儿的面前,向那只大灰狼低声吼了一声。

    大灰狼终究不敢违抗白狼王的命令。

    对峙片刻,大灰狼卷起尾巴和其他狼一起转身离开了。

    白狼王望着燕蛮儿低声的“嗷呜”了几声,然后一跛一跛的离开了这片草场。

    直到它走到高处的密林边缘,白狼王又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跛着脚消失在了密林中。

第四十七章 天选之子

    燕蛮儿看着白狼王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这是演的哪一出。

    和硕公主见狼群消失,她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忙转过头来,说道:“刚才可真险啊,我还真怕刚才我们变成狼群的美餐啊。”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们算是逃过一劫了。”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他知道刚才的情势有多严峻,稍不小心,恐怕就成了群狼的口中食物了。

    “对了,燕蛮儿,那只白狼为什么要放过我们啊?”他们进入了狼群的领地,按道理来讲,狼群不应该放过他们才是。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呜!”

    “呜!”

    “呜!”

    远处传来了厚重的号角声。

    燕蛮儿惊问道:“不好,是大都尉集合的号角声,狩猎的时间快结束了。”

    和硕公主忙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燕蛮儿点点头,他快步走过去,将弯刀从大黑熊身上抽出来,插入刀鞘中,与和硕公主搀扶着向外走去。

    等他们到达南山围场外面的高台前时,五百名参加围猎的骑士已经全部在高台上集中起来,只剩下燕蛮儿一个人还未到达。

    左大都尉按照所猎的猎物的数量和大小选出了二十名武士。

    左大都尉看着二十名年轻武士的脸,那布满沧桑的脸庞上久违的露出了笑。

    博尔呼旁边轻声提醒道:“大都尉,燕蛮儿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左大都尉说道:“你到底怎么教他的,莫非是没猎着猎物,没脸回来了。”左大都尉还没有和燕蛮儿有过什么比较近距离的接触,所以也不了解燕蛮儿的性子,左大都尉言语间,已经有些淡淡的不满。

    他让博尔呼照顾燕蛮儿母子,并教燕蛮儿骑术和射术,可不是让博尔呼教出一个不负责任胆小怕事的小伙子来的。

    博尔呼也铁青着脸,他也没想到,燕蛮儿居然没有按照规定的时间回来,也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事,以他对燕蛮儿的了解,燕蛮儿应该是不会逃跑的人啊。

    “大都尉,燕蛮儿不是那种人,我去找找,我怕他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博尔呼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达曼已经成为二十名武士之一。

    博尔呼将达曼从人群里叫出来,问道:

    “达曼,你打猎的时候没碰上燕蛮儿吗?”

    达曼疑惑的摇摇头说道:“没有啊,开始的时候我站在最后面,就没说上话。后来被人一冲,就没见上燕蛮儿。”

    博尔呼说道:“你速速带几个人去围场里找找,现在他不在,所有人都等着,成何体统!”这选出的二十人都会被授予十夫长称号,每人赏赐十户奴隶,算得上是正式进入上一层了。

    在草原部落,除了在战场上立功,一年一度的巴图鲁大会是部落里的年轻人晋升的最便捷的通道。

    “好,我这就去。”达曼面色凝重,别出什么事才好,被博尔呼千夫长一说,达曼也担心起来。

    白狼山南山围场圈禁的野物太多,很不安全。

    博尔呼忽然看见南山围场里走出来两个身影,博尔呼指着远处的人影说道:“那是不是燕蛮儿?”

    达曼盯着那边一看,说道:“我去看看。”

    达曼带着两个人骑马奔过去,走近才发现确实是燕蛮儿与和硕公主正搀扶着走来。

    达曼忙下马,他看着燕蛮儿浑身是血,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燕蛮儿看见是达曼,微微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皮外伤。”

    达曼见燕蛮儿马也不见了,也没猎着什么东西,急问道:“你打的猎物呢?”受伤在打猎中不是什么大事,他见燕蛮儿神情还好,应该没什么问题,进而赶紧关心起燕蛮儿的猎物呢。

    燕蛮儿刚要回答,和硕公主在一旁说道,“先不说这个了,快送我们过去吧,叫大夫给燕蛮儿看看。”和硕公主是东胡大单于的公主,她说出的话便是命令。

    达曼不敢反对,忙示意身后的骑士将马匹让出来,然后一起到了高台前。

    燕蛮儿走到台前,他看见左大都尉铁青着脸,面色不善,又转眼看见师傅博尔呼也脸色难看的现在高台上。

    燕蛮儿忙跪在高台前,说道:“拜见左大都尉,在下没有按时间归队,请左大都尉处罚!”左大都尉一向军法严明,治军严谨,没有人敢轻易触犯。

    左大都尉正生着气,他见燕蛮儿浑身是伤,又没带回来猎物,心中怒意更甚。

    他转过身,怒道:“来人,拖下去,给我好好的抽五十鞭子!”

    “喏!”左大都尉身后走出来两个武士,准备把燕蛮儿拖下去。

    可是,一句娇哼声从旁边响起,“等等!”却是和硕公主在一旁走出来,她站在左大都尉面前,骂道:“宇曼叔叔,你怎么老糊涂了。”

    ···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敢这么骂左大都尉的人,恐怕整个草原上也没几个人。

    就连左大都尉也微微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公主”博尔呼忙出口叫了一声,这么多人在这个台子上,这么迎面说左大都尉的不是,可不是什么好事。

    和硕公主推开博尔呼,指着左大都尉的鼻子说道:“我看宇曼叔叔是老糊涂了,燕蛮儿刚刚救了我一命,你不问青红皂白怎么上来就罚他,我不同意。”

    左大都尉手里攥着马鞭,没有说话。

    博尔呼上前一步,说道:“公主,燕蛮儿救了你的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蛮儿随即将事情简单的说了出来,周围除了左大都尉的脸上一脸平静之外,其他的包括八大千夫长之内,都惊异不已。

    “哎呀,你们快找个大夫过来看看他的伤势啊。”和硕公主有些着急。

    燕蛮儿拉住和硕的胳膊,说道:“不用了,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一旁的达奚若更是兴奋不已,他直接走过去,在燕蛮儿胸膛前锤了一拳,哈哈笑道:“小伙子,可以啊,我都迫不及待的要看看你打的熊了。”

    燕蛮儿胸膛吃痛,他羞涩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达奚若是个急性子,他对左大都尉说道:“左大都尉,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那头大黑熊,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那头大黑熊长什么样啊!”

    左大都尉没有说话,而是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燕蛮儿。少年的脸上还有着天真与羞涩,英俊的脸庞上散发着青春的味道。

    其他的几大千夫长也都兴奋的嚷嚷,最后左大都尉慢慢的道:“走吧,那我们就去看看。”

    几大千夫长立即带骑士簇拥着左大都尉一齐到了乱石岗。数百骑兵将这里围了个通透,燕蛮儿与和硕公主走在最前面,众人看着远处大黑熊的尸体都惊呆了。

    这头大黑熊也太大了。

    如一个草垛子一般的肉山躺在那里。

    不仅仅八大千夫长吃了一惊,就连左大都尉脸上的肌肉都抽了抽,这头熊可以说是百年一见的罕物啊。

    普通的士兵和牧民甚至有跪下来跪拜的。

    达奚若站在大黑熊身旁,踩了踩大黑熊的尸体,跑过来,对左大都尉说道:“大都尉,实在是太大了,你快去看看啊!”

    另一名千夫长也笑着说道:“是啊,大都尉也来看看吧,确实是百年难遇的畜牲。”

    左大都尉跨下马来,走到大黑熊旁边,围着大黑熊走了一圈,问燕蛮儿道:“这是你杀的?”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回大都尉的话,不是我一个人杀的。”

    “哦?”左大都尉紧绷的脸再听到燕蛮儿的话之后,有些松下来。

    燕蛮儿说道:“是我和一只白狼一起杀的。”

    白狼?

    众人一听燕蛮儿说有白狼,不禁全都轰的一下子全冲过来,将燕蛮儿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道:“你是说白狼?怎么样的白狼?”

    “真的假的,真有白狼?”

    一向稳重的博尔呼都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是说传说中的白狼?”

    燕蛮儿一看众人忽然都变得狂热起来,就连冷冰冰的左大都尉眼睛里都仿佛燃烧着火焰。

    草原传说,白狼现世,必有英雄出!

    白狼是山戎的图腾,白狼现世了,那英雄还远吗?

    一个千夫长一把揪住燕蛮儿的衣领,问道:“你不会说谎话吧?”

    和硕公主在一旁骂道:“你放开燕蛮儿,他没有骗你们。”

    博尔呼蹲下身,在大黑熊的腿部和身体上看了一会,对左大都尉说道:“大都尉,燕蛮儿没有说谎,大黑熊身上确实有被狼撕咬过的痕迹。”

    左大都尉当然知道有狼咬过的痕迹,不然他也不会向燕蛮儿问那么一句。

    事实证明,燕蛮儿的回答很合他的心意。

    “你把事情如实道来。”左大都尉沉声说道。

    前番和硕公主说的时候夸张成分太多,这时候燕蛮儿如实将整个经过一句一句的说给了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当大家听到燕蛮儿独身一人斗黑熊的时候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再听到白狼王带着狼群出现,众人更是惊呼出声。

    白狼王只是传说中的动物,现实中并没有人见过。这个时候都喈喈称奇。

    传说中的白狼居然现世,而且还帮助燕蛮儿杀死了大黑熊,白狼是天上神兽,而天上神兽所选中的人,便是天选之子了。

    到最后,众人的眼神从好奇慢慢的变成崇拜,从崇拜变成敬畏了。

    普通的士兵中有虔诚者已经跪下来,口呼天神了。

第四十八章 被强吻了?

    “大都尉,你看这二十个名额已经选定了,那燕蛮儿怎么办?”达奚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他也不憋着。

    左大都尉捋着自己发白的长胡子,说道:“你们什么意见?”他向八大千夫长征求意见。

    燕蛮儿则早已被普通的士兵围成一个圈,众人将燕蛮儿举起来,扔在空中,口中大呼:

    “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

    左大都尉看着那些年轻的士兵向对待天神一样的对燕蛮儿,心里暗暗高兴。

    能这样在年轻一代士兵们的心里扎下跟,比预期要好的多。

    “大都尉,能杀死这么大的黑熊,若是参加不了巴图鲁大会,那会让将士们笑话的。”博尔呼说道。

    一个中年汉子走出来,他的脸有些瘦长,鼻子塌陷下去,相貌比较丑陋,他是左大都尉帐下的千夫长之一,不过他性子比较古怪,他的名字叫门罗。

    门罗站出来,说道:“我觉得不妥,虽然这少年在白狼的协助下杀死了大黑熊,但是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高台,已经算是违规了,我不建议将他加到二十人中去。”门罗的意见也得到了几位千夫长的支持。

    “我不同意门罗千夫长的意见。时间是死的,人是活的。燕蛮儿能力杀大黑熊乃是我们部落里的勇士,就算超时又何妨?换了门罗千夫长和大黑熊搏击,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博尔呼才不理会门罗千夫长的啰嗦,他斜眼看着被层层包围的燕蛮儿,这是他实现梦想的第一步,作为师傅的他怎么也要帮他争取一下。

    “哼,博尔呼千夫长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没规矩不成方圆。若我们今天破了这规矩,那以后谁还会守规矩啊!你不能因为他是你部落里人就在这里让他破坏规矩。”门罗毫不留情的批评起博尔呼来。

    不过这时候,不等博尔呼反驳,达奚若加入了战团,他冷笑一声道:“门罗千夫长,我看不是什么规矩的问题,是你怕燕蛮儿上了,把你的儿子从二十人中挤出来吧。”门罗的儿子堪堪进入了二十人的名单,在二十人的排名中排最后一名。以燕蛮儿杀死大黑熊的影响力,这次围猎可以说稳居第一,那最后,身居末位的门罗之子想也不想都会被淘汰。

    “达奚若,你胡说!”门罗叫达奚若揭破了自己的老底,恼羞成怒。

    上前一步,骂道:“达奚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因私废公?”

    达奚若也冷笑一声,说道:“谁心里有鬼,谁自己心里清楚。”

    八大百夫长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当然也有自己的圈子。

    平时还能图个和和气气,但有一些利益之争的时候,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门罗猛地把腰间的刀拔出来,说道:“达奚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门罗气的就要拔刀而上。

    不过左大都尉冷冷的一句话,让门罗吓了一跳。

    “收起来。”短短的三个字,却比三个重约千金的石块还要令门罗感觉到冷冽。左大都尉上了年龄之后,驭下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严格,但是威严仍在,几十年的铁血杀伐并不会因为年龄的上升就淡去,反而因为岁月的积淀,愈发令人不敢违抗。

    门罗莘莘的将刀收进刀鞘里,忙说道:“大都尉息怒,是末将鲁莽了。”

    左大都尉看都没看门罗,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说道:“你们之间怎么斗都行,有些事不能越界,越界了就别怪我不客气。”门罗忙弯身赔礼。

    左大都尉走上前去,走到燕蛮儿跟前,那些普通的士兵立即都让开一条路。

    他看着燕蛮儿说道:

    “燕蛮儿,你虽然杀死了大黑熊,但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高台,所以”左大都尉慢慢的说着,那些年轻武士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就连燕蛮儿的心也咚咚咚的躁动起来。

    不过燕蛮儿听到最后,心里暗暗不是滋味,终于还是错过了吗?

    “左大都尉,我愿意将我的位置让给燕蛮儿,请左大都尉应允。”说话的却是燕蛮儿的好朋友达曼。达曼以为燕蛮儿要失去参加巴图鲁大会的二十人机会,所以忙说道。

    燕蛮儿在一边忙摇摇头,只是他刚要说话,有一个已经入选的武士站出来,跪下来说道:“大都尉,我也愿意让出我的名额,让我们的天选之子去参加巴图鲁大会吧。”

    “我愿意让出来。”

    “我也愿意让出来,如果天选之子都不能参加的话,那我们参加还有什么意义。”

    突然二十名武士一起跪下来请求左大都尉。

    就连门罗的儿子也不例外。

    外围的那些骑士和牧民也都围拢过来,都一起大喊道:“天选之子,天选之子。”整个山戎左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众志成城的拧成一股绳了。

    崇拜总是一股神秘的力量!

    能将所有的分歧都暂时隐藏掉。

    和硕公主在旁边也说道:“宇曼叔叔,那会是我不好,不该说你老糊涂了。你看大家都希望燕蛮儿去饶乐水单于庭,你就让燕蛮儿去吧。”

    左大都尉上前一步,终于开口说道:“左部的勇士们,我很欣慰你们没有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你们都是我左部的好儿郎,好勇士。左部有你们,总有一天会再次强大的!”被左大都尉的话所感染,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

    “威武,威武!”

    所有人都喊将起来。

    就连八大千夫长也都喊将起来。

    左大都尉做了一个停下来的首饰,他继续说道:“我左部儿郎都是好样的,二十人参加巴图鲁大会的荣誉是你们自己挣得,我不会剥夺。至于燕蛮儿,击杀大黑熊,虽然有越时之嫌,但功大于过,从今天起调入本都尉的大帐亲军,任十夫长,以我特别举荐的方式参加巴图鲁大会!”

    “哦!”

    “哦!”

    众人都欢腾起来,达曼狠狠地砸了燕蛮儿一拳,说道:“燕蛮儿,你进大帐亲军了,那可是我们全部落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另一个二十人成员也喊道:“是啊,真是让人嫉妒啊,不过这是你应得的。”

    燕蛮儿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他的内心也在翻涌不已,他现在想的就是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和自己的母亲分享。

    随后,左大都尉又亲自一一的授予二十人十夫长称号,给予十夫长腰牌,赏赐每人十户奴隶。

    然后左大都尉才率先带着千夫长们离开。

    博尔呼和达奚若走过来,达奚若咧开大嘴笑道:“好小子,我喜欢。”说着把他的儿子呼韩耶推过来,赞许的说道:“这小子终于干了一件让老子脸上有光彩的事。”说完也离开了。

    呼韩耶是个长的非常壮的胖子,年龄比燕蛮儿稍大,是达奚若千夫长的儿子,力大无穷,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是有名的勇士了,不过平时跋扈的紧,没少让他老爹收拾烂摊子。

    呼韩耶拍了拍燕蛮儿的胸膛说道:“你好样的,我们做朋友吧,我最喜欢力气大的朋友。”

    燕蛮儿伸出自己的手,笑道:“可以啊,我也喜欢力气大的朋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友谊的小树苗开始在两个人的心底里发芽。

    门罗千夫长也走了过来,他并没有恭喜,而是冷冷的瞥了一眼燕蛮儿,冷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编出一个白狼王的故事,可你别忘了,你终究是一个南蛮子的杂种。”

    说罢,强拉着他儿子离开了这里。

    达曼刚要发作,燕蛮儿一把拉住了达曼,微微摇了摇头。燕蛮儿望着门罗的背影,说道:“别节外生枝了,有一天他会为今天的无礼付出代价的。”

    这时候,离开了一会儿的和硕公主有些委屈的走过来,不久前和硕公主的护卫将她叫到角落里,低声给她说了什么事。

    “燕蛮儿,我要走了!”和硕公主走过来,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燕蛮儿一愣,虽然他对和硕公主谈不上喜欢,但她在危急时刻舍身护他,让燕蛮儿心里还是感觉到暖暖的。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燕蛮儿看着和硕公主身上的衣服上沾满了土,有些关心的问。

    那只和硕公主却轻轻一笑,美丽的脸上绽放出花儿一般的笑脸。

    “我父汗招我回去,我在饶乐水大单于庭等你哦!”和硕公主并没有直接回答燕蛮儿,她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美丽了些。

    微风轻轻吹过,将和硕公主的发丝吹起来,更显风致。

    “燕蛮儿,你知不知道你总算开窍了,都知道关心我了。”和硕公主笑着,突然猛地抱住了燕蛮儿,在燕蛮儿傻愣的瞬间在燕蛮儿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骑上了马背,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味!

    “我走了,我在大单于庭等你。”和硕公主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就像她的人,如一阵烈风,风卷残云,干脆而直接,从不忸怩。

    燕蛮儿傻乎乎的愣在那里,达曼和博尔呼远远的站着,也不好看这边,燕蛮儿伸出手摸着自己被亲吻的那片地方,似乎还留着淡淡的湿热。

    他被强吻了?

    他被强吻了?

    燕蛮儿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向反应敏捷的他从一开始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从头至尾脑袋里就慢半拍。

    达曼走过来推了一把燕蛮儿,看着燕蛮儿愣愣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燕蛮儿反应过来,一张古铜色的脸居然红的像猴屁股一样,燕蛮儿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不仅仅是脸,就是整个身体都热的发烫起来。

第四十九章 蒲公英

    燕蛮儿看着达曼贼嘻嘻的笑,总觉得不怀好意。

    “你笑什么?”燕蛮儿冷哼一声,问道。

    “我能笑什么啊?”达曼抽抽鼻子,他和燕蛮儿骑在马上走在最后,博尔呼则领着几个护卫走在前面。

    “对了,你是不是这会觉得心跳特别快?是不是感觉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达曼偷笑着问道。

    燕蛮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心里全是和硕公主的影子?”

    燕蛮儿想也没想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他立即醒悟过来,说道:“我才没有。”

    达曼冷哼一声,“这才哪跟哪儿啊,不就亲了你一口吗,你就成这样了,这要是让你做了和硕公主的驸马,感受到那销魂蚀骨的滋味,还不得上天啊!”

    “你!”燕蛮儿生气的刚要追打达曼,达曼就猛地抽了坐骑一鞭子,远远的和燕蛮儿拉开了距离。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对了,别太兴奋啊,不然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燕蛮儿骑马跟了上去,和博尔呼并排走着。博尔呼没有看燕蛮儿,问道:“你的伤不严重吧?”

    燕蛮儿笑了笑,说道:“没事,都是些皮外伤,师傅,待会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你说吧。”博尔呼的声音比较低沉。

    “把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母亲,我想借师傅一件衣服。”燕蛮儿最怕的就是母亲为自己担心,他要换一件新衣服,将衣服上的血迹洗干净之后再拿回去。

    博尔呼轻轻叹息一声,看着燕蛮儿的眸子有些晦暗,心里暗想道:“虎父无犬子,帕娜儿当年钟情的那个燕国人是不是也这般体贴呢。”

    “我有一件事情有些不解,你能不能回答我。”博尔呼望着燕蛮儿英俊的脸庞,问道。

    “什么问题?师傅。”燕蛮儿望了博尔呼一眼,他发现自己的师傅忽然也有了一种沧桑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我发现你从小到大一直只穿绯红色的袍子,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博尔呼还没发现燕蛮儿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他似乎特别钟爱红色。

    燕蛮儿望着天空,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红色的袍子和鲜血的颜色相似,那么我就算受伤流血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我受伤了,尤其是我的母亲,她也不会因为我受伤而担心我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懂事的,只不过每次看见母亲的眼神,他总想把她眼神深处的那种悲伤抚平。

    博尔呼听了燕蛮儿的话,他盯着燕蛮儿,似乎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令他们恨的牙痒痒的身影。

    一样的决绝,一样的体贴入微,和他们这些大老粗相比,似乎那小子也很得女人的欢心。

    “走吧,去我那里换套衣服,给你母亲报个喜,晚上还要去左大都尉那里宴饮。”博尔呼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声的说道。

    燕蛮儿换了一件新衣服,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帐篷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旁边有大概四十多个奴隶正在搭建帐篷,三名骑士在督工。

    燕母看到燕蛮儿回来,忙冲过来,一把抓住燕蛮儿的胳膊,左看看又看看,说道:“蛮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燕蛮儿看着自己的母亲,今天的母亲似乎比平时精神许多,眉目间也有一股平时看不到的神采。

    博尔呼站在燕蛮儿身后,呆呆地望着燕蛮儿的母亲,说道:“燕蛮儿今天杀了一头大黑熊,已经被大都尉提入大帐亲军,担任十夫长了。”

    燕母表现的很平静,她向博尔呼行了一礼,说道:“有劳你了。”

    燕蛮儿很奇怪,每次博尔呼叔叔来到他们家,自己的母亲对博尔呼都是这种态度,算不上有多坏,但也绝对谈不上好。

    博尔呼则笑着说道:“都是燕蛮儿自己的功劳,这是他应得的。”

    旁边监工的骑士走过来,向博尔呼笑道:“千夫长,你也过来了。”

    博尔呼点点头,说道:“你们这是?”

    监工的骑士知道燕蛮儿即将成为左大都尉面前的红人,而博尔呼本来在山戎左部就很受左大都尉器重。他有些谄媚的说道:“是大都尉吩咐的,这是赏赐给十夫长的十户奴隶,今天要将他们住的帐篷搭起来。另外,大都尉特别吩咐了,十夫长已经十七岁了,可以另立一帐了。”草原风俗,子女成年之后就需要和父母分帐而睡,所以燕蛮儿的帐篷就被搭在燕母帐篷的旁边。而那十户奴隶的帐篷也就绕这两座主帐搭建。

    监工的骑士说完,朝那些奴隶大喊道:“你们都过来,快来拜见主人。”

    四十多名奴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这些奴隶中有燕国人,有箕国人,有肃慎人,也有匈奴人,这次左大都尉赏赐的奴隶都是属于地位比较高的,也就是可以允许成家的奴隶。十户奴隶中,有九户奴隶拖家带口,只有最后一户奴隶,家里只有两个女奴,一个年级稍大,另一个则年龄和燕蛮儿相仿。

    “拜见主人!”众人齐声说道。

    燕蛮儿走上前,看着这些人,向燕母说道:“母亲,这些人就交给母亲了,怎么安排,母亲看着办就是了。”

    燕母点了点头。

    燕蛮儿从怀里掏出一枚名刀,交到监工的骑士手里,说道:“这位大哥,辛苦你了。”

    那监工的骑士看着手心里躺着的明晃晃的名单,喜不自胜,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忙指挥那些奴隶干活去了,却更加细致更加认真了。

    博尔呼瞳孔微缩,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母则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似的。

    博尔呼拍了拍燕蛮儿的肩膀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晚上的篝火会别忘了。”

    燕蛮儿点了点头。

    送走了博尔呼,燕蛮儿和燕母回到了帐篷里,燕母将那两个女奴叫进了帐篷。

    这两个女奴是母女,女孩的父亲去年在战场上战场上死了,方才为妻子和女儿挣了一个上等奴隶的身份。

    “可有名字?”燕母坐下来问道,燕蛮儿不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将这母女俩叫进帐篷里来。

    女奴的母亲回道:“回主人,以前的主人称呼奴婢为庆嫂,奴家的女儿没有名字,请主人为她起个名字吧。”

    庆嫂身宽体胖,没想到女儿却极为水灵,女孩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脖子上满是污垢,但若细看,却也发现那双眼睛如黑珍珠一般明亮。

    燕母和儿子相依为命,燕蛮儿一直觉得奇怪,按道理说他们只是普通的牧民,没有使唤奴隶的经验,可看母亲的样子,却显得非常的淡定从容。甚至表现的过于冷静熟练了,就仿佛用惯了奴隶似的。

    “你们是哪里人?”燕母的声音不大,但却隐隐中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庆嫂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回主人,奴婢是箕国人。”箕国也是东胡掠夺的重要对象,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口和物资都被东胡人抢了去。

    燕母则慢慢的说道:“哭什么!”庆嫂被燕母吓了一跳,忙擦了擦眼泪,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主人责罚!”

    一旁的女孩也吓得微微发抖起来。

    燕母说道:“好了,你以后就在我帐篷里伺候,至于你女儿就让他侍奉我儿子去吧。”

    “是是是,奴婢遵命。”庆嫂忙跪下磕头,她又对自己女儿说道:“快,快谢谢主人的恩典。”对于女奴来说,侍奉主人总要好过和那些奴隶待在一起。

    女孩流着泪,向燕母边磕头边说道:“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燕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这才将燕蛮儿叫过来,说道:“蛮儿,你过来?”

    燕蛮儿走过来,站在母亲旁边,燕母说道:“你也十七岁了,身边需要有一个人侍候起居了。这个女孩子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你给她起个名字。”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母亲,我不用人伺候的,母亲留着就好了。”

    燕母见儿子不开窍,怒斥道:“你啊,都已经是部落里的十夫长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我让你起名字你就起名字,你记住,你现在是主,他们是奴,你掌握他们的生死,决定他们的命运。”

    “母亲,孩儿有话要说!”燕蛮儿听见母亲说的这句话,不知为何,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快来。

    “你想说什么?”燕母没有生气,对于儿子的变化她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我听一个人说过,她说无论我们的身份如何悬殊,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尊严,我们或许可以决定她的生死,但不能侮辱他们的人格,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燕母久违的微微一笑,这些话,她曾经也听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说过,他甚至还说过另一句惊世骇俗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这些话的人是燕蛮儿的父亲!

    真的很像啊!

    燕母微微摇头,说道:“又是你救的那个女子给你说的?”

    燕蛮儿脸上一红,没有回答。

    燕母看见儿子的窘态,也觉得有趣,自己这傻儿子莫非对那个女子动心了?不过见他有些脸红,也不继续让他难堪。

    “好了,给她起个名字吧!”燕母看着地上跪下的那个女孩,说道。

    燕蛮儿微微沉思,然后对女孩说道:“以后你就叫蒲公英吧!”自由、无拘无束,有自己决定命运的权力,或许是蒲公英最动人的时刻吧。

第五十章 燕母教子

    那个女孩忙向燕蛮儿跪下,磕头说道:“谢主人赐名。”

    燕蛮儿看着她谦卑的模样,还有些不适应。他忙走过去,将她埋在地上的头扶起来,说道:“你快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自小一个人无拘无束惯了,忽然有一群人见了他动不动就跪下,还真有些不适应。

    “奴奴不敢!”蒲公英脆生生的说道,她心里很害怕,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燕蛮儿看着女孩的脸有些脏,身上也散发淡淡的臭味,衣服破烂,便对母亲说道:“母亲,让他们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燕母点了点头,打发两人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燕蛮儿走到母亲旁边,他将母亲的手抓起来,母亲还不到四十岁啊,可她的手却像是五十岁妇女的手,手掌上生着厚厚的茧子,他说道:“母亲,这些年你也辛苦了,以后就交给儿子吧。”

    燕母摇摇头,她将手抽出来,摸着自己儿子的脸,看着青春天真的脸庞,以及英气十足的眼睛,燕母就觉得心里有些微微发酸。

    她的孩子因为她受了太多苦了。

    燕母帮儿子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她的手摸到儿子的胸膛,感觉到儿子将他父亲留下的金丝软甲穿在了身上,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穿上了啊,这孩子,别看一提他父亲就生气,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孩子,左大都尉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但对人是极好的,你在左大都尉手下做事,一定要仔细些,千万别惹他生气。”燕母仿佛想起了什么,叮嘱燕蛮儿道。

    “母亲,莫非您认识左大都尉?”燕蛮儿感觉母亲似乎很了解左大都尉。他们虽然隶属于左大都尉统治,但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都尉,另一个则只是部落里的普通牧民,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啊。

    燕母眸子深处闪出一股莫名的色彩,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当然不认识了,我也是听达曼他娘唠叨的,反正你记着就好。”燕母忙回答道。

    燕蛮儿了然的点点头,说道:“母亲不用担心,我会小心行事的,今天跟大都尉有一面之缘,我觉得大都尉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接触不深,但那个白胡子老头给自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了解?”燕母轻轻笑道。似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母亲脸上笑容多了很多。

    “母亲,以后等儿子在战场上立了功,得很多的赏赐,就找很多人来伺候母亲,不让母亲再那么辛苦。”燕蛮儿神情坚定的说道。

    燕母淡淡一笑,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道:“别的我倒不在乎,娘啊就希望我的儿能平平安安的,赶快给我找几个可人的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小子,我也就有事干了。”草原男子,十七岁还没有成家的已经很少了。

    达曼和巫娜儿都快要成亲了。

    可自己的儿子在男女之事上太过迟钝,自己都有些担心,儿子会不会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母亲!”燕蛮儿叫了一声,现在说这些事情会不会太早了。

    燕母看着儿子的脸,说道:“今天你给监工的骑士给明刀的做法谁教你的?”

    燕蛮儿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这个,脑海里又不禁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小身影。

    自己似乎很在意那个女子啊!

    才分开短短的十几天,虽然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有时候不经意间她都会毫无征兆的闯入自己的脑海里。

    燕母看着儿子脸上淡淡的红,摇摇头,心里暗道:“自己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少年心事藏不住啊,也不知道他碰上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作为过来人的自己又哪里会不懂。”

    “又是你说的那个神秘女孩子教的?”燕母饶有兴趣的问道。

    燕蛮儿没有回答,只是弱弱的点了点头。

    燕母也不笑他,而是教导道:“孩子,你能懂得收买人心这很好,不过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是十夫长了,有自己的手下和奴隶了,将来要上战场,博取更大的军功。而要做大事,首先得有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大都尉赏赐给你的奴隶我看了,那几个人你可以重用,你对他们推心置腹,那他们对你也会誓死效忠,这才是真正的御人之道,钱财宝物只是小道,算计人心更是偏门,不可沉溺其中。”燕母曾经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女将军,若不是因为那件事,说不定可以成为东胡山戎部落的巾帼英雄,自小浸染权谋的她深知,权谋是小道,为百姓牧民谋福才是大道。

    燕蛮儿静静的听着,母亲给他说的道理,他总是很用心的听,很用心的记。

    “我看了一个多时辰,那里面有一个燕国奴隶,人虽然长得不壮实,但我发现他做事比其他人要快,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人就不错。另外还有一个肃慎人,他似乎对地形特别熟悉,估计是肃慎人的斥候,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也很有用。还有一个匈奴人,个子不高,但力气大,都是可用的人才。你要想办法让他们归心于你,将来在战场上都是你的助力。”燕母冷静的将自己观点说出来,她专门盯着这些人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基本上每个人什么样的能力,她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孩儿知道了。”燕蛮儿对母亲的点评丝毫不感到意外,母亲的睿智他从小就已经领教过了,所以也就感觉到很正常了。

    燕母看着儿子一副认真受教的态度,说道:“也不要着急,不要害怕犯错。”

    “燕蛮儿,你在不在?”两人正说着,便听见达曼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燕母笑道:“去吧,我知道你嫌我烦,我就不啰嗦了。”燕蛮儿虽然心里有这想法,可连忙挥了挥手,说道:“不烦,不烦。”

    颜母冷哼一声,对儿子的谎言不置可否,想以前每次自己给他讲道理,不是睡着就是胡思乱想,哪有不烦的时候。

    从帐篷里出来,和达曼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达奚若的儿子呼韩耶。

    达曼抱怨道:“燕蛮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听你娘亲的话了,慢吞吞的。”

    呼韩耶骑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很是很是。”

    燕蛮儿骑上马,砸了达曼一拳,骂道:“你倒是厉害的很,不过是谁被他娘追的满部落跑呢,好像不是我吧?”

    呼韩耶奇怪的看着燕蛮儿,笑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达曼?”

    达曼脸色通红,不是他是谁,提起这件事他就生气,还不是他娘看上了一个女孩子让他去见,他早心有所属才不想去的,结果他娘在部落里追了他两大圈,让他成为了部落里笑话。

    燕蛮儿点点头,他在达曼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你倒是说说难道你不听话?”

    因为追的结果最终还是达曼去见了,不过被燕蛮儿几个玩伴提前把那姑娘吓跑了。

    达曼摇摇头,对于当年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除了这些儿时的玩伴,还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三人并骑走在路上,夕阳颓废的挂在远处的天空中,几只孤鸟在空中盘旋。

    呼韩耶笑着说道:“你们的生活可真精彩,不像我,从小就被父亲扔在战场上。”呼韩耶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说话间还是有一些淡淡的落寞的。

    燕蛮儿看着呼韩耶这个小胖子,呼韩耶这次在二十人排名中位列第一,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杠子,那他就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了,可见骑射功夫相当了得。

    达奚若本来就是左部的第一猛将,他的儿子呼韩耶有乃父之风。

    “你就别伤感了,现在不是有我们两个朋友吗?你和燕蛮儿一样,怎么就不能变得简单点呢,每天想这想那的,你们不累啊!”达曼是个乐观的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似乎从来都不缺欢声笑语。

    “对啊,对啊。”呼韩耶长长出了一口气,将心里的阴霾驱散,笑着说道:“那我们三个就做很好的朋友吧。”

    燕蛮儿说道:“当然,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啊。”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到达左大都尉的军帐外的时候,那些守卫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他们看向燕蛮儿的眼睛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些敬畏。

    燕蛮儿本身在部落里地位极低,平时部落的士兵也看不起他。

    只不过围猎大会之后,燕蛮儿不仅力大无比的杀死了大黑熊,而且又受到天上神兽白狼的庇护,所以一下子在整个部落里地位极速翻转,就连那些王帐亲军都对燕蛮儿刮目相看。

    卫士看着三人,恭敬的说道:“三位十夫长,大都尉有令,请三位十夫长先在帐外等候,等千夫长们都到了之后再入帐。”

    燕蛮儿笑了笑,说道:“多谢大哥啊!”燕蛮儿本来也不是太严肃的人,尤其是和秦无衣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更加觉得人其实可以活的更轻松些。

    卫士看见燕蛮儿笑得腼腆,也没有什么架子,心里喜欢,笑着说道:“千夫长他们还得一会儿才到,你们可以去附近转转,等这边有号角了再过来,反正别跑远就行。”

第五十一章 结安答

    燕蛮儿和达曼以及呼韩耶骑着马顺着河流走去,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舒爽的秋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远处还有牧民高亢的歌声,在远处回荡,散落在草地上的羊群也不时的发出咩咩咩的叫声。

    三人意气风发,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三人驰到一处河湾处,从马上下来,三人围成一个圈,喝着酒,你来我往,说的很是开心。

    燕蛮儿猛喝了一口酒,望着远处平静的河面,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两位觉得怎么样?”

    “什么提议?”

    “燕兄弟快快说来,别卖关子了。”

    达曼和呼韩耶急的不得了,忙追问燕蛮儿,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点子。

    相处的过程中,他们越发觉得燕蛮儿是一个可教之人。

    燕蛮儿说道:“我们相逢相知,这是天神的旨意。不如我们三人结为安答如何?”安答就是草原民族结拜为异姓兄弟的意思,燕蛮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个时候提出来,却恰逢其时。

    呼韩耶还在思考,达曼已经率先鼓起掌来,他大叫道:“这个好,这个好。燕蛮儿,你的提议简直太好了。”

    达曼转过身来,看向呼韩耶,说道:“呼韩耶,你怎么看。”

    燕蛮儿和达曼看向呼韩耶,呼韩耶本来大不咧咧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有一点犹豫。

    达曼看他为难的神色,说道:“你也不要勉强,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就当燕蛮儿没说,我自和燕蛮儿去结拜。”达曼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也不怕呼韩耶会生气。

    燕蛮儿看到呼韩耶或许有难处,便说道:“达曼,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信口一提,或许呼韩耶有自己的难处。”燕蛮儿看呼韩耶欲言又止,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是的!”呼韩耶大叫一声,他略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脸却胀的通红。

    “哎呀,可急死我了。”达曼看着呼韩耶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感觉有啥东西挠他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唉,算了。能和两位兄弟结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没什么多想的,就是我在部落里已经有一个结拜兄长了,我怕和两位兄弟结拜,对两位兄弟失了礼数。”呼韩耶胀红着脸,终于将原因说了出来,原来是关系着排位的事情。

    燕蛮儿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是什么事了,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对啊,不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犹豫。”呼韩耶喝了一口酒,他的脸变得更红了。

    达曼则哈哈大笑起来,他踢了呼韩耶一脚,骂道:“我今儿才发现,你跟燕蛮儿一样不爽利,考虑这考虑那,想的事也太多了,能不能活的简单点。”

    呼韩耶笑道:“达曼兄弟教训的是,我以后改正。”三人互相拉着胳膊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们就结拜吧!”燕蛮儿站起来,面向涛涛的白狼水,他对着二人说道。

    “好!”呼韩耶和达曼也站起来,三人看着白狼水,一起跪下来,开始结拜。

    燕蛮儿抓起一把小刀,割破手指,将手上的鲜血滴入酒壶之中,晃了晃。

    其他二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三人将混了他们鲜血的酒互相掺在一起,对着白狼水,开始发誓。

    “天神在上,白狼神在下,我,燕蛮儿。”

    “我,达曼。”

    “我,呼韩耶。”

    三人齐声说道:“从今日起,我们兄弟三人结为安答,从此祸福与共,肝胆相依,不背不弃!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三人发完誓,将酒壶的酒先敬天地,再敬狼神,最后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燕蛮儿望着白山黑水,心中空阔辽远,豪气陡生。

    “那我们就叙叙年龄,定个长幼秩序吧。”燕蛮儿说道。

    三人分别叙说了年龄之后,呼韩耶年龄最长,燕蛮儿年龄最小。

    呼韩耶脸上挂着笑说道:“两位安答,那我就不客气了,便以大哥居之了。”

    燕蛮儿和达曼笑着说道:“呼韩耶安答!”

    达曼说道:“小蛮子,我就当二哥了,来叫声安答听听。”

    燕蛮儿看着达曼便猖狂的样,心里就想笑,不过他还是很恭敬的说道:“达曼安答!”

    最后呼韩耶和达曼一起对燕蛮说道:“燕蛮儿安答!”

    三人手拉着手,一起大笑起来。

    随后,三人又交换了礼物,方才完成整个结安答的仪式。

    三人又坐下来,喝起酒来。在他们不远处,一小队骑兵正在走过来,燕蛮儿转头望了一眼,那队骑兵已经走到了三人身旁。

    三人站起来,发现为首的却是一个大熟人——右大都尉的爱将阿依律!

    只是阿依律却和前面追杀燕蛮儿的时候不同,因为阿依律少了一只耳朵,就连脸上也横划了一道显眼的刀痕。

    燕蛮儿心中哀叹一声,他怎么和阿依律这么有缘,总能见着面。

    不过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却让两面的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尤其是刚刚结拜了兄弟的呼韩耶和达曼,更是气的差点就要拔刀而上。

    阿依律骑马停在三人面前,阿依律吃了一惊,更让他心里恨的牙痒痒。他恶狠狠的盯着燕蛮儿,说道:

    “你个狗杂种,居然没死啊!”

    燕蛮儿伸手抓住两位安答的胳膊,说道:“阿依律都没死,我可不敢死啊!”

    阿依律暴怒,他提起马鞭,想要抽燕蛮儿一鞭子。不过他的鞭子刚抽下来,就被燕蛮儿一把拽在了手里。

    燕蛮儿心里大怒,前番在芒壶部落自己被阿依律在脸上甩了一鞭子,自己因为要保护秦无衣,所以才不敢还手。

    没想到他今天又故技重施!

    今时不同往日,他想错了!

    燕蛮儿手上用力一扯,阿依律还想和燕蛮儿角角力,只是燕蛮儿气力极大,一扯之下,不仅将阿依律扯下了马,而且就连马也被他扯倒。

    阿依律摔下马来,摔了个狗吃屎,他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刀,只是呼韩耶和达曼也扒出刀挡在众卫士面前。

    “不许动!”呼韩耶和达曼握刀在手,将燕蛮儿两人和阿依律的卫兵隔开。

    燕蛮儿揉身而上,还没等阿依律从地上爬起来,便一脚飞踹在阿依律的胸口,阿依律又一次跌在地上。

    燕蛮儿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阿依律,左手按住刀柄,说道:“你忘了,这不是你们右部大营,更不是芒壶部落,百夫长在那里耀武扬威可以,可在我左部却不行。”

    阿依律被燕蛮儿这一手蛮劲有些吓着了,他抬起头,趴在地上,望着蹲坐在眼前的阿依律,胸口被燕蛮儿踢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的命还真大啊。”阿依律虽然惊讶燕蛮儿的力大无穷,但他也是凶悍之人,虽然脸上沾满了鲜血,他的面部扭曲着,说道:“不过你放心,你终究会死在我手里的。”

    达曼和呼韩耶往燕蛮儿这边靠过来,呼韩耶说道:“燕蛮儿安答,他是右部的百夫长,又是赫舍里眼前的红人,你可不能冲动啊!”

    达曼多少知道一点燕蛮儿和阿依律之间的事情,不过他也怕燕蛮儿一时冲动,一不小心杀了阿依律。

    “燕蛮儿安答,呼韩耶安答说的对,我们一会还有要事,就别节外生枝了。”

    阿依律说道:“你倒是杀啊,我告诉你,你母亲的帐篷在那里,我比谁都清楚,你放心,我不会放过的。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阿依律还不忘威胁燕蛮儿,燕蛮儿忽然冷冷一笑,他一脚踩在阿依律的背上,俯身在阿依律耳边低声说道:“阿依律,你也别一个劲的给我说狠话,我上次能从你的手底下逃掉,这次能将你扯下马,那我下次也同样能要你的命。”

    燕蛮儿死死地盯着阿依律,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在草原上,没有多少游戏规则。

    强者便是规则。

    “还有一句话,千万别动我的亲人,不然我屠尽你的帐落!”

    燕蛮儿从阿依律的背上下来和达曼以及呼韩耶一起离开,阿依律的十个卫兵愣是没敢动,想必他们也不敢轻易在左部的地盘上闹事。

    阿依律从地上爬起来,怒斥道:“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扶起老子啊!”

    几个卫兵才畏畏缩缩的跑过来,扶起阿依律,说道:“今天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十个卫兵忙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

    燕蛮儿三人走在返回左大都尉营帐的路上,燕蛮儿心情有些不好,阿依律的出现对他来说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呼韩耶在一旁开解道:“燕蛮儿安答,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阿依律这人名声臭的很,迟早我们得宰了他。”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呼韩耶安答,说实话我担心的不是阿依律,而是右都尉赫舍里,阿依律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授意。”

    呼韩耶说道:“那就更没有担心的道理了,他就算再位高权重,再飞扬跋扈,可他是右部的人,怎么着也管不到我们左部来啊。”

    话是这么说,可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可能,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能什么事都能发生。

    燕蛮儿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我上次见阿依律的时候,看他还好好的,是谁把他的耳朵割掉了,还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疤。”

    呼韩耶笑道:“这个事啊,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赫舍里交代的事情没办好,赫舍里发了大怒,亲手割掉了阿依律的耳朵!”

第五十二章 少年心事

    达曼对这类新奇的事情最是感兴趣,一听呼韩耶知道其中内情,忙说道:“呼韩耶安答,快说说,怎么回事?”

    燕蛮儿估计大概率的应该和秦无衣和自己有关,不过他也不说破。

    呼韩耶笑着说道:“阿依律现在是整个右部的笑柄,听看到的人说,当时右大都尉不仅亲自下手割了阿依律的耳朵,而且将他在外面吊了两天两夜。”

    “啊?不是吧,阿依律可是右大都尉心腹中的心腹啊,真下的去手?”右大都尉对阿依律的器重,不仅仅是右部知晓,就是整个东胡山戎部都很清楚。

    呼韩耶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好像是让阿依律抢什么人,结果扑了个空。不仅阿依律受了罚,好像鲜虞部首领隗失思力也受了罚。”呼韩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他对右部的事情还是知道的比较多的。

    “燕蛮儿安答,阿依律这么恨你,是不是和你有关?”呼韩耶说着推了一把燕蛮儿,问道。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确实和我有关系,不过我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燕蛮儿想起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的那个时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儿来的勇气。

    燕蛮儿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给二人说了。

    “什么?那么凶险!”达曼在一旁惊呼出声。“那天你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燕蛮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看不惯他们欺负人罢了。”

    达曼盯着燕蛮儿,说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呼韩耶听到达曼说姑娘,立即一双眼睛放大了许多倍,他对别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姑娘嘛,总是能勾起人的好奇心的。

    达曼忍不住笑道:“呼韩耶安答,你可不能再问了,再问燕蛮儿安答要找你拼命的。”

    燕蛮儿捶了达曼一拳,对呼韩耶说道:“呼韩耶安答,你别听达曼安答胡说八道。”

    达曼有些不满,怎么能说自己是胡说八道,他给呼韩耶挤挤眼睛,揶揄的说道:“我胡说八道,是谁心心念念人家姑娘呢,你别说那天晚上在白狼山山顶说的话是假的啊?”

    燕蛮儿也有些错愕,白狼山顶,他说什么了?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和达曼喝醉了,至于说了什么,他还真没有什么印象啊!

    不过燕蛮儿还没说话的时候,一向对男女之事甚为“关切”的呼韩耶早就忍不住了,他揽着达曼的肩膀,轻笑道:“你说的我都好奇死了,燕蛮儿安答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燕蛮儿切了一声,达曼所说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有印象,他才不相信达曼会有什么印象,他也没反驳,而是竖起耳朵,也听了起来。

    达曼好笑的看了一眼燕蛮儿,低声骂道:“口是心非的家伙。”然后他也揽着呼韩耶的肩膀,说道:“那天我和燕蛮儿安答喝醉了,结果那天晚上做梦,燕蛮儿安答就一直叫一个姑娘的名字,我也没听清楚,好像叫什么秦姑娘。”达曼给燕蛮儿挤挤眼,问燕蛮儿:“燕蛮儿安答,我说的对不对?”

    燕蛮儿哪里想到达曼居然听见他的梦话了,他自己都忘了说什么了,哪想到达曼居然能听的这么清楚,居然连秦姑娘都听到了。

    燕蛮儿霎时满脸通红,绯红的脸上火辣辣的热,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自己也不自觉的问自己,莫非那天真的梦到了秦无衣?真的在梦中喊秦姑娘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呼韩耶越听越有趣,说道:“燕蛮儿安答,你也别遮遮掩掩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快说说,那秦姑娘是怎么回事?”呼韩耶可不会轻易放过燕蛮儿,刚才燕蛮一听秦姑娘三个字就准备转身落荒而逃,还是他手快,一把拽住了燕蛮儿。

    燕蛮儿无奈的看看两人,见他们逼迫的紧,没有办法,于是说道:“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了,就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呼韩耶和达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八对绿豆,一头雾水。

    “你说的不一样的感觉是一种什么感觉?”达曼问道。

    燕蛮儿挠着头,说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本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不太了解,我只是觉得和她在一块的时候挺舒服的,有时候就算不说话,心里也觉得开心!有时候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总觉得有个东西要从心里破土而出似的。”被两个人逼的不行,燕蛮儿也就没再隐瞒心中的想法。毕竟已经是结拜的安答了,按照达曼的话说,安答不就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秘密同说嘛!

    “哎呀,坏了!”达曼看着燕蛮儿的样子,直呼坏了。

    呼韩耶踢了达曼一脚,骂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啊,好好的什么坏了。”

    达曼说道:“燕蛮儿安答坏了啊,你想啊,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孤男寡女的待一块,啥都不做,就觉得挺舒服,这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很显然,达曼已经想的有些歪了。

    燕蛮儿瞪了达曼一眼,怒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一天尽想着钻帐篷!”三人说话也没个顾忌,你一句我一句的热闹极了。

    呼韩耶看着他们兄弟斗嘴,笑道:“达曼安答,你别打岔啊,燕蛮儿安答还没说完呢,你让他说。”

    达曼忙收起自己顶嘴的毛病,说道:“对的,对的,我错了。燕蛮儿安答,你说!”

    燕蛮儿奇怪的看着两人,说道:“还说什么啊,我说完了呀!”

    “啥,这就完了?”呼韩耶和达曼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失望,他们还想在听点更劲爆的的消息呢,结果这就没了。

    燕蛮儿看着他们两人略显失望的表情,说道:“你们还想听什么啊?”

    达曼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不懂的谦虚,他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和那个梦中的秦姑娘有没有干点别的事,比如说钻帐篷啥的?”达曼一直觉得,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最重要的标志就是需要钻一次帐篷,草原上的年轻男女这样,他和巫娜儿就更是这样了。

    像燕蛮儿说的什么待在一起就开心啥的,他都不能理解好不好!

    “你懂吗?”达曼求助的眼神喵向呼韩耶,低声说道。

    呼韩耶也摇摇头,他要是懂这个,就不会到现在还打光棍了。

    燕蛮儿心中那个气啊,达曼这小子脑子里一天都装的啥啊,他都有些无语了。巫娜儿再怎么说也十七岁了,在草原上也算是成年的年龄了。可秦无衣才多大啊,自己要是有别的想法,自己还是人吗?

    再说了,自己也不过就是对秦无衣有点不一样的感觉,谈不上喜欢吧!

    燕蛮儿一把将达曼扑倒在地,将他按在地上,骂道:“你个家伙,就在这儿胡说,你除了钻帐篷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出息?”

    呼韩耶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忙将两人拉开,三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呼韩耶笑着说道:“对于感情的事,我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我觉得只要喜欢那就去在一起嘛!”呼韩耶盯着燕蛮儿,燕蛮儿这个人吧,总体上比较乐观,但有时候心思还是太重,长期这样,对身体也不好。虽然只是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但三人诚心想交,却也互相了解了不少。

    燕蛮儿眼睛深处浮现一股淡淡的黯然,如果有些事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天在平郭城发生的一幕,常胜的话深深的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我感觉你应该是喜欢那个秦姑娘的。”达曼敏锐的捕捉到了燕蛮儿眼中的失落,他记得那天晚上喝醉的燕蛮儿似乎很伤心,那还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那种模样的燕蛮儿。

    燕蛮儿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达曼也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难得的有些认真起来。“因为那天喝醉了以后,你总共叫了一百三十七声秦姑娘。而且,我听到最后一声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角有泪水。燕蛮儿安答,你告诉我们,你们···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呼韩耶听达曼说的严重,对于内情,他不清楚,所以也不敢胡说。因此只是默默的听着。

    “我···”燕蛮儿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犹豫了半天,最后才说出了口,“其实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只不过是对她有一点不同的感觉而已。而且,他似乎来自于燕国一个很大的家族,他们家是看不上我这个普通的牧民的。”燕蛮儿的话音刚落,呼韩耶便大骂了一声。

    “燕蛮儿安答!你可不能有这想法,我们是天神的后裔,天之骄子,我东胡铁骑所到之处,天下诚服,就算她是燕国的公主也没什么,我东胡男儿也照样配的上!”呼韩耶最不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所以也不管燕蛮儿是不是伤心,开口就骂。

    达曼也说道:“呼韩耶安答说的对,这点自信我们必须要有,你放心,以后你提亲的时候我和呼韩耶一起去,就算是燕王的女儿我们也给你抢过来!”

    “对,抢过来!”呼韩耶也气呼呼的道。

    燕蛮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好,两位安答说的对,管他呢,只要两个人愿意,别人我管他干什么!”

    “嗯,这才是我们东胡的男儿嘛!”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大笑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无礼的燕蛮儿

    太阳从远处的山峰间落下去,发出暗黄的光芒。一阵阵低沉暗哑的号角从左部大营那边传来,就如打在心口的拳头一样,让人觉得闷哼哼的。

    三人忙吹个口哨,远处正吃草吃的美滋滋的马儿抬起头,撒开蹄子,奔跑过来,跑到燕蛮儿等人跟前。

    三人骑上马,赶回了左部大营。

    两千人的左大都尉亲军已经围着左大都尉的营帐分列完毕,二十名新晋的青年勇士也挎刀站在前列,军队鸦雀无声,除了马匹不时地发出的噗嗤的呼吸声,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左部的其他牧民男女老少也全部站军队的最外围,一起欣赏这每年一度的荣耀时刻。

    东胡山戎部习俗,围猎大会之后,各小部要祭天神,祭狼神,授新勇士战旗,最后举行篝火晚会,全部落载歌载舞,欢闹一天。

    当然,篝火晚会也是青年男女们表达爱慕之意的最佳时机。

    近万人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前面,左大都尉先举行了祭祀仪式。等到授旗的时候,全部落的武士都举起手中的武器,“哦!哦!”的大吼起来!

    似乎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秋风萧瑟,在晚上尤其清凉。

    转眼间,整个大营已经被星火点点所覆盖,耀眼的火把从大营中心一直延伸到大营外围,就如盘旋蜿蜒的巨龙一般。

    等到左大都尉走到燕蛮儿面前,将一把用麻布缠成的旗子交给燕蛮儿的时候,全场再一次暴发出激烈的大吼声。

    “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

    燕蛮儿力杀大黑熊,得白狼神庇佑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传遍整个左部大营,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口耳相传,一时间燕蛮儿成为全部落的“红人”。

    燕蛮儿脸色通红,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些纯朴的牧民甚至有些已经跪了下来。在游牧部落,对于图腾的崇拜,对于天神的敬畏,远远比对他们统治者要厉害的多。

    左大都尉微眯着眼,他将旗子交到燕蛮儿手中,八大千夫长全部站在左大都尉的身后。

    “燕蛮儿,希望你持此战旗,为部落再立新功!”左大都尉看着燕蛮儿,说道。

    燕蛮儿面色凝重,他接过战旗,说道:“末将一定谨遵大都尉教导!”

    左大都尉拍了拍燕蛮儿的肩膀,他低声说道:“真像啊,真像啊!”不过他的声音极小,燕蛮儿也听不清楚。

    授旗结束之后,各千夫长分别带着各自的十夫长入列,给十夫长们分配兵员。

    燕蛮儿的待遇显然比其他人高出一个档次。左大都尉亲自给燕蛮儿挑选了十名勇士,都是一等一五大三粗的大汉,左大都尉叮嘱道:“这十名武士都是我我左部的精锐,你要将他们带好。”这十个人燕蛮儿见过,都是当时围猎时左大都尉卫队的成员,对燕蛮儿的事情亲眼目睹过,所以一个个脸上显出潮红的神色,对燕蛮儿也是异常的恭敬。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大都尉放心,我们只会成为大都尉手中最锋利的剑。”

    门罗千夫长一面替自己的儿子千叶分配兵员,一边冷冷的哼了一声,低声对儿子道:“你给我记住了,离那个燕蛮子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千叶转过脸看了一眼正在和左大都尉说话的燕蛮儿,有些不理解父亲的话。

    “父亲,我觉得那个燕蛮儿挺不错的,小时候我们还欺负过他,这几年没见,觉得他还是那样,没怎么变。”

    “放屁,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门罗听见儿子千叶居然还维护起燕蛮儿来了,立即骂了起来。“你知道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以后就知道了,反正你只需给我记住,和他保持距离,听到没有?”

    千叶一向被自己的父亲骂惯了,也不反驳,唯唯诺诺的满口答应。

    心里却在想,我觉得挺好的,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燕蛮儿自然不知晓远处的门罗千夫长已经对他竖起了警戒线,他忽然发现左大都尉是不是有点太啰嗦了。左大都尉把事情安排结束后,居然很关心他的问了问他的家庭情况。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燕蛮儿没有意识到左大都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的变化,他对于眼前老人的关心很是感激。

    “回大都尉,母亲一切都好,多谢大都尉关心。”

    左大都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秋天快到了,你和你母亲要多注意,今年不出意外,又会特别冷,过冬的粮食衣服要提前准备。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

    燕蛮儿忙说道:“是”

    左大都尉又问了一些日常的琐事,最后才拍了拍燕蛮儿的肩膀,转身离开。

    随后便是热闹的篝火晚会,八大千夫长和二十名新晋的十夫长被带进了大帐,大帐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热热的牛羊肉和上好的马奶酒。

    左大都尉吩咐众人落座,燕蛮儿毫无疑问的坐在二十一名勇士的第一位,然后一声令下,都大吃起来。

    正吃到中途的时候,有骑士前来报告,右大都尉的心腹阿依律求见。

    左大都尉停下手中吃的肉,说道:“不见,你告诉他,明天就要去饶乐水大单于庭了,有什么事明天到了再说!”

    左右大都尉面和心不和,这是整个东胡山戎部落上下都知道的秘密,两人公开场合的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和年富力强的左大都尉赫舍里相比,左大都尉宇曼年龄有点大了。

    “大都尉,我觉得应该见一见,这次东胡大单于有令,各部精锐必须齐聚饶乐水,估计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会有大的动作,大都尉不妨听听赫舍里想让阿依律说什么。”说话的是博尔呼,博尔呼叫住了传令兵,博尔呼在八大千夫长之中属于谋略型的大将,在左大都尉帐下基本上是谋士一般的存在。

    旁边的达奚若可就不认为了,他觉得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了,干嘛还要假惺惺的脸上一套背后一套。

    “博尔呼,你又来了,阿依律那个狗奴才,我见一次就想杀一次,放他进来不是给我添堵嘛!”

    左大都尉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既然帐下的左膀右臂对这件事情有了分歧。他就得慎重考虑。

    “门罗,你觉得呢?”

    门罗千夫长似乎没有想到会问到自己,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最后方才勉强的说道:“大都尉,这个,让我上阵冲杀可以,考虑事情不是我的专长,我就一句话,大都尉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达奚若翻了翻白眼,对于门罗的滑头也是习以为常了。

    这家伙,嘴里没一句真话,就知道拍马屁。他冷哼一声,说道:“门罗,你能不能整点有用的,真是无时无刻不忘拍马屁,你这话都说了十多年了,就没一句新鲜的。”

    达奚若可不管那么多,他连关系最好的博尔呼都开口就能骂,更何况是平时一向看不顺眼的门罗了。

    门罗怒道:“你!达奚若,我警告你,这里是大都尉军帐,不是你达奚若家的帐篷。”

    “切,门罗,不是我达奚若说你,瞧你这点出息,每次我一骂你你就把大都尉抬出来,你可真有出息!”

    两人直接争吵起来,达奚若的儿子呼韩耶难为情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蛮儿和达曼,又看了一眼门罗的儿子千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千叶也看了三人一眼。

    燕蛮儿本来坐的直直的,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宴饮,他还有些紧张呢。

    看到场中的情形,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站起来对两位千夫长说道:“两位千夫长请息怒,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本来整个帐篷里乱糟糟的一团,左大都尉可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眯着眼任由达奚若和门罗吵闹,至于其他的几位千夫长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不过燕蛮儿的话则如平地惊雷一般,让整个帐篷都安静下来。

    呼韩耶忙起身拉了一把燕蛮儿,低声说道:“燕蛮儿安答,这里没我们说话的资格,你快坐下。”

    燕蛮儿的举动让二十个十夫长心惊肉跳,让其他的千夫长则暗暗偷笑,他们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场中局势。

    只有左大都尉混浊的眼睛猛然射出一道精光,如一只发现猎物的雄鹰,目光似刀,随时准备扑上去。

    “两位千夫长,赫舍里一向与我们左部为敌,处处和我们大都尉作对,就连我一个普通的人都看的清楚,两位千夫长都是大都尉帐下倚重的大将,都是我辈学习的榜样,我就不相信两位千夫长看不出来!”

    达奚若没来由的被燕蛮儿一个少年说了两句,还在消化燕蛮儿的话,门罗却已经开口。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打断我们的谈话!”

    燕蛮儿淡定的现在那里,对于门罗的话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燕蛮儿回道:“我听中原有一句俗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十夫长,但也知道左部兴亡,与我等息息相关,并不会因为我的身份低微而有所不同。右部吞并左部之心,路人皆知,凡是我左部热血儿郎,都应当心怀誓死守卫部落之心。门罗千夫长只怪我不该打断你们谈话,眼界是不是太小了!”

    “你!”门罗被燕蛮儿一番话还问住了,愣在那里,脸上阵青一阵白,他口才本就不好,没想要燕蛮儿如此牙尖嘴利。

    达奚若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能看见门罗出丑,他是极高兴的。

    “小兄弟,说的好,说的好。”达奚若觉得燕蛮儿这个小兄弟可是帮了他大忙了。只是他话音刚落,燕蛮儿就说道:“达奚若千夫长,你也有问题。”

    额······

    所有人又一次愣在了帐篷里。

第五十四章 初露狰狞

    如果说其他人还只是觉得惊讶的话,那达奚若可就是如吞了一颗枣一样,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别提多难受了。

    达奚若玩了一辈子鹰,今天算是第一次被鹰啄了眼。他尴尬的站在那里,原本以为燕蛮儿是站在他那边的,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也没放过。

    他暗暗抱怨自己太过冲动,刚刚那么急干什么,也不至于这般的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帐篷里有过那么一刹那诡异的宁静后,包括左大都尉在内的所有千夫长们突然就像放开缰绳的野马,狂笑起来。就连那些新晋的十夫长们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得最放肆的莫过于被燕蛮儿噎的说不出话来的门罗了。

    呼韩耶砸了自己额头一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是老爹,一边是刚刚结拜的安答,他忽然第一次觉得人生有点难熬!

    简直是煎熬!

    达奚若更是煎熬中的大煎熬!

    “你···你个没见识的小子,说什么呢,我有什么问题。”达奚若胀红着脸,脸上的肌肉仿佛都要竖起来,青筋暴起,就像一只被逗弄上火的狮子。

    燕蛮儿镇定自若,他说道:“一个像我们这么大的部落,若从外部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便是俗语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从部落里自杀自灭起来,方能一败涂地。赫舍里派了个百夫长便能让我们左部两大千夫长争得面红耳赤,刀兵相向,若是赫舍里自己来,我们还不得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啊!”

    燕蛮儿的话掷地有声,虽有些以下犯上,但却也指出了问题的根本。

    左大都尉的嘴角露出浅笑,心里暗道,虎父无犬子啊!

    一旁的博尔呼更是心里一个劲的喊,说的好,说得太好了,不愧是当年那个人的儿子,别的不说,就这份勇气,这份缜密的心思,便足以让许多人黯然失色。

    达奚若脾气火爆,听了这话也不禁思考起来,这小娃儿说的很有道理啊,我虽然不喜欢门罗,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自家的和气,让外人钻了空子。

    门罗心思阴沉,对燕蛮儿也没好感,可燕蛮儿的这句话却让他也不禁细想起来,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无论怎么斗都行。但面对外敌,却不能内讧。

    门罗没有说话,哼了一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算是认可燕蛮儿所说的了。

    能让心高气傲的门罗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达奚若则站起来,他慢慢的走到燕蛮儿面前,他的脸冷冷的,呼韩耶还以为自己的父亲要出手教训燕蛮儿的出言不逊,他刚要出去解围,达奚若便冷冷的道:“你给我坐着!”

    呼韩耶被父亲的一句怒斥吓得没敢起身,他紧张的看了一眼燕蛮儿,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左大都尉。希望左大都尉能说话,或者解一下目前的危机。

    只是左大都尉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没有说话的意思。

    燕蛮儿看着达奚若向自己走过来,心里也有些紧张,达奚若是左部第一骑将,自己虽然并不惧他,但两个人地位悬殊,自己还真不敢就那样和他动手。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挨两下的时候,达奚若忽然对着燕蛮儿行了一个草原人最为敬重的礼节。

    “你说的对,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你今天这句教训就连我这个大老粗都觉得说的好,那就是真的好,不愧是天选之子!俺达奚若服你!”达奚若是心胸磊落之人,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虽然口中急躁,但心里却一片清明。

    燕蛮儿见一个千夫长这么严肃的向他行礼,忙回了一礼,说道:“千夫长可不敢这样,我已经与呼韩耶结成安答了,你这样向我行礼,天神会发怒的。”

    “哦?当真?”达奚若听见自己的儿子居然和燕蛮儿结拜了安答,心中高兴之余,也有些不敢相信。

    呼韩耶忙站起来,圆鼓鼓的的身子有些可笑,但他恭恭敬敬的说道:“是的,父亲,我···我没经父亲许可就擅自做主,请父亲责罚!”呼韩耶被达奚若管教的严格了,这会已经吓得直哆嗦了。

    达奚若看见自己儿子的熊样子,和燕蛮儿的镇定自若相比,实在是差劲,骂道:“你个兔崽子,我是你父亲,又不是你的看守,需要事事向我报备吗?你已经成年了,这点主都做不了,能成什么大事?你总算干了一件让老子觉得自豪的事!”

    “是,是,是。”呼韩耶见父亲居然没有责怪,忙连着说了三个是。他在父亲面前,就是一只点头虫,哪有敢不应的时候。

    达奚若转过身向左大都尉说道:“大都尉,是末将愚鲁了,不该这样说门罗千夫长!”

    众人瞠目结舌,这是哪个火爆脾气的达奚若?不像啊,咋跟变了个人似的。

    左大都尉挥挥手,说道:“坐吧,你能有所认识就好,门罗,你也有你的问题,各自改正吧。”

    门罗忙起来回礼道:“是,末将知道了。”

    左大都尉这才将目光聚焦过来,盯着燕蛮儿,帐外传来震耳的喧闹声和悦耳的歌唱声。

    “你说的不错,那依你看,该怎么做?”

    燕蛮儿站在帐篷里,心里有些暗暗紧张,但稍作沉思之后,慢慢说道:“回大都尉,末将认为我们不仅要让阿依律进来,而且还要非常有礼貌的请他进来,一方面表现我们的示好之意,另一方面,也是示之以弱,使其骄,骄兵必败!”燕蛮儿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也没有关上的道理,便将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全掏了出来。

    他还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他薄薄的嘴唇有些干裂,挺翘的鼻子上渗出细细的汗粒来。燕蛮儿的眼神纯净的就像一汪清泉,但清泉深处,却有着深不见底的深邃。

    “博尔呼,你觉得呢,你徒弟说的如何?”左大都尉心中一跳,心中的喜悦早已抑制不住,但他面上却一片平静。

    “大都尉,燕蛮儿所说,非常有道理。”

    “嗯,你这个师傅教的不错!”左大都尉不吝夸奖。

    博尔呼忙摇摇头,说道:“大都尉,这我可教不来,是这孩子天资聪颖,智谋过人!”

    “唉,博尔呼你就别谦虚了,我看好这小子,我达奚若这辈子不服你,不过你倒也干了一件让我佩服的事,你教的好徒弟!”达奚若又没忍住,说了起来。

    燕蛮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达奚若又开口说话,他也就不再说了。

    左大都尉笑了起来,说道:“好了,你们两个的事下来你们再论。”他对身边的护卫说道:“去,把阿依律给我叫进来,我倒要看看,赫舍里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等传令兵出去,左大都尉对燕蛮儿道:“你坐下吧,我给你特令,日后大帐议事,你可以畅所欲言。”帐篷里众人都是一惊,这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十夫长参与高级议事,还畅所欲言,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恩宠。

    “谢大都尉!”燕蛮儿握拳放在胸口,弯腰行礼。

    燕蛮儿刚坐下,达曼和呼韩耶便悄悄凑过来,对燕蛮儿竖了个大拇指。

    燕蛮儿这会才感觉到紧张,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舞,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背,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幼狼轻啸,已经初露狰狞!

    ······

    传令兵将阿依律带进来,阿依律脸上有些青肿,他进帐篷的时候眼角无意中瞥见了燕蛮儿,见他也坐在帐内,微微有些不可思议。

    行完礼,阿依律说道:“左大都尉,我奉我们右大都尉来告诉告诉左大都尉一句话。”

    左大都尉眉头微皱,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暗暗的握紧,问道:“什么话!”

    阿依律倨傲的说道:“我们大都尉说了,巴图鲁大会我们右部赢定了,你们左部的人也就帮着看看草场,壮壮声威罢了,到时候不要输的太难看,折了我们山戎部的面子。”

    阿依律此话一出,八大千夫长一齐齐刷刷的站起来,个个怒目而视,燕蛮儿等二十一名十夫长也跟着站起来,手已经全部搭在了刀柄上。

    阿依律看着帐篷里的气氛不对,有些惧怕,他虽然倨傲,也不过是借的赫舍里的势,左大都尉宇曼年轻时是山戎部落有名的勇士,他也害怕成了两人角力的牺牲品。忙补了一句,说道:“这是我们大都尉说的,和我没关系!”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凝聚到左大都尉那里,就等左大都尉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将眼前的这个家伙砍成肉泥。

    达奚若啊的喊了一声,骂道:“王八羔子,敢来我们这里撒野,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啊!”他冲过来,一掌打在阿依律的脸上,达奚若什么样的力气,顿时打的阿依律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达奚若接着上去又是一脚,踹在阿依律的胸口,阿依律痛呼一声,被踢的直撞过去,碰在帐篷的大柱子上。

    旁边站的就是燕蛮儿。

    左大都尉这才起身,他走上来,走到阿依律身边,左大都尉忽然看着阿依律笑了起来,说道:“多谢赫舍里还能记着老朽,我一把老骨头都快献给天神了,好久都没动过刀了。”说着,从身边的燕蛮儿腰间拔出燕蛮儿的弯刀,刀刃上寒光凛冽。

    阿依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左大都尉看着阿依律,说道:“你们赫舍里都尉是不是还说过自小女死后我就再不动刀剑了!”

    正说着,阿依律忽然看见一道寒芒朝自己射来,待要躲避,却那里还来得及。

第五十五章 出发前夜

    阿依律暗叫一声不好,吓得四肢冰凉,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暗呼道:“我命休矣!”

    一阵钻心的疼痛慢慢荡漾起来,只让他觉得刺骨。

    “啊!”阿依律捂着自己的耳朵,杀猪似的鬼哭狼嚎起来。

    左大都尉并没有杀他,而是削掉了他的另外一只耳朵。

    阿依律手捂着伤口,鲜红的血迹从耳朵处流下来,流出几道恐怖的血印。

    “回去告诉赫舍里,管好他自己的事,我左部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右部的人来指手画脚。”

    “是是是”左大都尉宇曼凶名在外,不过这十几年来,他已经很少发怒了,更加很少亲自取人性命了。

    很多人都忘了他年轻时曾经是个屠城灭部的屠夫了。

    阿依律今天被吓了个半死,只觉得看一眼左大都尉都能在骨子里渗进去淡淡的寒意。

    “滚吧!”左大都尉似乎很吝惜自己的话,但就是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话,却让阿依律觉得这或许是他一生中听过的最美丽的命令。

    死里逃生,他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活着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阿依律连滚带爬的从军帐当中离开,众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才放声大笑起来。

    “大都尉,我们这就算彻底和赫舍里决裂了,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熬。”门罗罕见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立场鲜明的提出自己的意见。

    “门罗千夫长说的不错,这些年来,赫舍里倚仗自己是山戎王的女婿,没少为难大都尉,最好的草场,最好的水源,哪一次不是他先挑,这次他又来给我们暗示让我们做做样子,真是其心可诛。”博尔呼也赞同门罗的意见,两部原本表面上的和气恐怕也不能维持了。

    “哼,我们还怕他怎么的,奶奶个熊,若有本事,就让他来好了,看我如何削了他脑壳!”达奚若还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他也不怕得罪赫舍里,反正是敌人,得不得罪有什么关系。

    左大都尉面色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扫在二十一个年轻人的脸庞上,少年们的目光中没多少杂质,纯净透明。

    士气不可泄,少年的决心更不可泄!

    “诸位!”左大都尉的话很明朗,声音很硬朗。

    众人忙起身听令。

    “此次巴图鲁大会,我部必须取一个好成绩。东胡大单于是少有的明主,雄心壮志不小,若能让他看到我们的价值,那就不必担心赫舍里和山戎王窜通一气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末将明白!”众人齐声回答。

    “尤其是你们二十一个人,若能夺巴图鲁称号,不仅可以直接封百夫长,而且东胡大单于会额外赏赐牧民三百帐,于我们部落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争上一争!”左大都尉有自己的考量,左部许久未出现好的苗子了,人才渐衰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二十一名十夫长恭敬的行礼,说道:“末将必誓死夺之。”

    左大都尉看着一个个年轻的脸庞,笑道:“好了,你们也无需太担心,今天是你们的喜日子,都去跳跳舞唱唱歌去吧。”千夫长们还算淡定,可那些十夫长们都是少年心性,哪里还按耐的住,一听左大都尉的命令,回令之后,一股脑的涌出帐外,参与到篝火晚会中。

    燕蛮儿本来不想跳舞的,他有些乏,但是呼韩耶和达曼两人一起架着他出了帐篷。

    帐外灯火通明,酒色飘香,歌声嘹亮。三人也跃入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和牧民们一起手拉着手,欢快的唱起歌来。

    达曼大声的在燕蛮儿耳边说道:“燕蛮儿安答,你也给我们来唱首歌吧。”

    燕蛮儿忙说道:“不行,不行,这个我真不行!”

    达曼悄悄的踢了一脚呼韩耶,给呼韩耶挤了个眼睛,呼韩耶会意,他跳到火堆旁,大声的向周围的牧民们喊道:“大家先停下来,我们让我们的天选之子来一首怎么样?”

    他声音洪亮,所有的男女老少听见呼韩耶的呼喊之后,都安静下来,一起跟着呼韩耶大喊道:“天选之子,天选之子。”

    燕蛮儿无奈,他本就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只是看着火光下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燕蛮儿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于是他想起了母亲常常嘴里哼唱的歌曲,他有些紧张,忽然感觉比自己在大帐内给左大都尉提建议还要紧张。

    “快唱啊。”达曼不满的催促道,本来热火火的气氛,都有些变冷了。

    “给我酒!”燕蛮儿问达曼道,他接过酒壶,仰头便咕噜咕噜的将一壶酒全部喝完,喝酒的时候就连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了。

    “快唱啊,燕蛮儿安答。”呼韩耶也忍不住在一旁催促。

    燕蛮儿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慢慢的唱道:“白狼川,燕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哎!”燕蛮儿拖着长长的音,终于还是唱了出来,他边喝酒边唱歌,仿佛能把所有的烦恼都能唱出来。

    他的歌声并不好听,可那些牧民有感于歌词中的雄浑之意,都兴奋不已。

    他们还没有听过这首歌,所以都跟着燕蛮儿一起唱了起来,草原上,一片欢腾景象。

    “白狼川,燕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哎!”所有的人都高声唱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

    在漆黑的草原上,秋风烈烈,除了星空上稀疏的几点星星外,似乎天地都被黑暗厚厚的笼罩着。

    草原上的喧闹慢慢的沉寂下来,除了虫子不时地发出一些杂音外,整个草原上静的可怕。

    黑暗中,两个人骑着马慢慢的向前走着,在两人的旁边,还有一匹马背上,横放着一个少年。

    前面的模样有些狼狈,在马儿的颠簸下,少年不时地呕吐一声,却正是喝醉酒的燕蛮儿。

    呼韩耶和达曼两个人互相抱怨,呼韩耶抱怨道:“达曼安答,都怪你,不该让燕蛮儿安答喝这么多酒的,你看看,你把他都灌成什么模样了。”呼韩耶认识燕蛮儿不久,虽然已经结拜了安答,但仍然还在了解认识当中。

    他眼中的燕蛮儿一直是冷静睿智的模样,可今天?

    “来,给我再来一壶!”燕蛮儿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显然已经醉的不轻。

    达曼在一旁捂着嘴强忍住大笑的冲动,说道:“呼韩耶安答,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和燕蛮儿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酒量我比你清楚,你以为今天是我逼他喝的啊?”达曼一脸无辜的模样,他看着呼韩耶。

    “难道不是你逼的?”呼韩耶看着燕蛮儿的醉态。

    “当然•••不是了。”达曼呼出一口长气,打了一个酒嗝,他喝的也不少。“燕蛮儿是自己想喝,如果今天我不把他推到人群里去喝酒,他一定会一个人爬上白狼山去喝酒的。”

    达曼转眼看了一眼燕蛮儿,有些伤感的说道:“燕蛮儿和我们不一样,你别看他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可事实上他是活的最辛苦的一个。从小到大,他把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埋藏在心底。”达曼和燕蛮儿从小一起长大,也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有时候达曼总爱插科打诨的欺负燕蛮儿,除了恶作剧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他放下心防。

    “他真这么苦?”呼韩耶其实也能淡淡的感觉到一些,只是终究感觉不深。

    “嗯,我记得小时候,他受了欺负,从来没有哭过,那怕一次我也没看到过,他都会一个人跑到白狼山上,拼命的练刀,拼命的练箭术,然后一个人去报仇。如果打不过,就回去在练,就是这股意志支撑着他一直前行的。”达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们互相在草原上干架的情形。

    “后来怎么样了?”呼韩耶问道。

    “后来啊,后来他就得罪了右都尉赫舍里的儿子,结果差点被打死。我当时没办法,告诉了燕伯母,结果燕伯母一人一骑闯进了右部大营,折断了赫舍里儿子的胳膊。燕蛮儿后来知道了是我告诉了燕伯母,整整三个月没有理我。后来他告诉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告诉燕伯母他受欺负或者受伤。”

    呼韩耶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的心里很苦啊。”

    达曼说道:“谁说不是呢,都是他父亲害的?”

    “他父亲?”呼韩耶惊问道,他一直没听两人说起过燕蛮儿父亲的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达曼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应该和燕蛮儿的身世有关,草原上知道内情的人也没有几个。”

    呼韩耶叹息道:“我明白了,达曼安答,谢谢你今天的坦诚相告啊,不然我都不知道燕蛮儿安答经历了这么多事。”

    达曼摇摇头,笑道:“我告诉你的原因就是想让你知道,燕蛮儿其实和我们一样的,你千万别表现的过于热络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是极乐观的人,也是一个极敏感的人。如果有些事做的太过刻意,他会察觉的,倒生了嫌隙。”

    “这个我知道。”呼韩耶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能有这两个安答,确实是人生中的一件快事!

第五十六章 蒲公英的决心

    “燕蛮儿安答,等这次巴图鲁大会之后,俺呼韩耶好好的陪你醉一场!”呼韩耶看着趴在马背上嘴里含糊不清的样子,大声说道。

    “拿酒来,我要喝酒,我要喝酒。”燕蛮儿也听不清楚呼韩耶再说什么,还是嘴里念叨着要喝酒。

    呼韩耶摇摇头,笑着对达曼说道:“以前你们俩喝酒都这个样子?”

    达曼摊摊手,说道:“可不是嘛,每次都是我背回去的。”想起燕蛮儿的酒量,达曼就有些想笑,这家伙酒量不咋的,可贪杯却不是装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两个会成为好朋友了,如今又成为好兄弟了。”呼韩耶笑着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很幸运他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能遇上不止一个可以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他的知己。

    “哈哈,你应该说很不幸,你也被拖上了我们这条贼船。”达曼笑着对呼韩耶说道。

    “非也,非也,我荣幸之至!”呼韩耶忙打断达曼的话说道。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带着燕蛮儿来到了燕蛮儿家,只是和以前不同,燕蛮儿家早已不是孤零零的独帐,二十一个近二十帐落的“袖珍”部落。燕蛮儿和燕母的帐篷被二十余个帐篷拱卫在中间。

    三人刚走到燕蛮儿家帐篷外围,便闪出两个大汉出来,拿着古怪的青铜兵器,挡在三人面前。

    达曼眼尖,一眼便看出这是前番左大都尉分配给燕蛮儿的十名亲帐勇士。

    “什么人?”为首的一名武士名字叫豪泰,阔首宽耳,厚厚的嘴唇,身材壮硕,手持一把大铁锤,面色不愉的站在达曼面前。

    达曼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骂道:“你们倒是忠心的很,这还不到一天就那么维护你们的新主子了。”达曼嘴巴毒的很,他以前见过豪泰,所以没忍住调侃一下。

    豪泰冷哼一声,说道:“还请达曼十夫长说话讲些道理,什么叫维护新主子,我又哪里来的旧主子。”豪泰心中不悦,他可不是什么人的奴才,从始至终除了左大都尉,没有人可以命令他。

    达曼嘿嘿笑着,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凡是和燕蛮儿扯上关系的人,似乎都会变的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语来形容,总之都会变的不一样。

    达曼想了想,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和他们斗嘴,而是说道:“我是送你们十夫长回来的,你们十夫长喝醉酒了,快带他去休息吧。”

    豪泰愣了一下,忙跑到燕蛮儿的马前,发现确实是燕蛮儿,于是忙对达曼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达曼十夫长将我们的十夫长送回来,是我鲁莽了,请十夫长勿怪!”

    达曼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达曼,你怎么来了?”刚从帐篷里出来准备带着庆嫂去邻居家的燕母看见了达曼,不禁出声询问。

    达曼忙从马上下来,拉着呼韩耶到燕母面前拜见。

    燕母一听两人和燕蛮儿结拜成了安答,喜不自胜,一定要请两人要喝一杯。

    呼韩耶本来有些心动,因为他听燕蛮儿说过燕母的烧菜手段一流,早就想尝尝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只是他刚要满口欢喜的答应,一旁达曼的声音就慢吞吞的传来。

    “不用了伯母,今天我和呼韩耶安答还有点事,就不去了,改天有机会一定去尝尝伯母的手艺。”达曼一边笑一边暗暗的将呼韩耶拉到一边,然后骑上马准备离开。

    燕母也不勉强,她说道:“那好吧。”声音虽然慢悠悠的,但她的目光早已经从达曼身上离开。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趴在马背上,怒吼道:“燕蛮儿,你给我醒来。”

    燕蛮儿本来在马背上醉汹汹的,忽然感觉到耳边传来一声狮吼一般的怒吼,只将燕蛮儿吓得魂飞九天之外。

    “母亲!”

    燕蛮儿茫然的抬起头,下意识的去人群中寻找母亲的声音,当他的目光从黑夜中看到母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的时候,一下子酒醒了一半。

    “母···母亲,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母亲解释,只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什么。

    “哼,庆嫂,你去让蒲公英过来,好好帮十夫长醒醒酒。”

    庆嫂吓了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开始慢慢的涌上心头。

    自己和女儿身份低微,莫非燕夫人有意让自己的儿子做一些不符合身份地位的事?

    不过她没有反驳的余地,更没有反驳的想法,既然他们现在是燕蛮儿的奴隶,连生命都无法为自己所以你拥有,更别说自己的想法了。

    庆嫂的速度很快,蒲公英很快的从燕蛮儿的帐篷里被叫了出来,蒲公英一出现就让整个现场的人惊掉了下巴。

    除了身上洗的有点皱巴巴的衣服,她的身上似乎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她的头发被小心的盘起来,用一根粗布钗子胡乱的搭着,虽然有些慵懒神色,但少女那淡淡的清香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抹布钗裙,丝毫无人家富贵气,甚至连风流丫鬟都欠奉,但就是那种不羁之气让她多了几分落落大方,少了几分异样的故意刻画。

    “主人!”她的声音柔柔的,糯糯的,此语一出,仿佛能在心口悄悄的抓了一把。

    燕母的眼前也惊艳了一把。她没想到短短的半天的时间,蒲公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这还只是洗干净衣服,整理干净钗裙而已。

    她的眼神深处惊鸿一瞥,不过很快隐匿的无影无踪。

    “快去扶主人去歇息吧,替他洗个澡,这么大人了,还喝那么多酒。”声音虽然抱怨,但听在人耳中,哪里还有抱怨的味道。

    达曼心里微微一震,看着蒲公英惊艳的有些失神的丫鬟,忙摇了摇头,拉起呼韩耶就离开了。

    豪泰和两名武士帮助下将燕蛮儿扶回了帐篷。

    燕母说完后,便领着庆嫂离开了,等于将燕蛮儿完全交给了蒲公英。

    蒲公英的脸变得犹如六月的仙桃果一般,仿佛能滴出血来。

    燕蛮儿也就是被母亲怒吼时清醒了片刻,片刻之后,便再一次失去了清醒,浑浑噩噩,完全沦为酒精的裙下之臣了。

    蒲公英在两个丫鬟的协助下,方才把燕蛮儿放进了烧的雾气缭绕的洗浴桶里,一个下午,他们三个女奴都为这件事忙碌,烧水,洗漱,为燕蛮儿回家做准备,可真等燕蛮儿回来了,就是做好准备的蒲公英都觉得有点为难了。

    燕蛮儿被他们放进了浴桶之中,蒲公英看着燕蛮儿的上半身,有好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虽然已经结了疤痕,但那一道道厚实的有些炫目的疤痕却让人很难不生出一种慈爱之心,就连恐怖如燕蛮儿,恐惧如蒲公英,也觉得自己应该上去帮那个青涩的大男孩去找回少年的天真。

    若他的生活中有几分温柔,会不会抚平他眉间蹙起的疤痕。

    蒲公英咬着轻薄的唇瓣,心一横,除下身上的布衣裙钗,钻如了那个大浴桶之中。

    ······

    右大都尉赫舍里营帐。

    和左大都尉营帐的兴奋愉快相比,此时右大都尉营帐的氛围多少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新晋的二十名十夫长正颤抖的跪在帐篷里,趴在地上,一个个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眼前的场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睡不着觉,噩梦不醒。

    阿依律手捂着血淋淋的耳朵处,跪在帐篷里,被几个彪形大汉按住杀猪似的大叫!

    “你个蠢货,我让你去传话,不是让你去给我带着耻辱回到部落里来的。我就是养条狗也能汪汪叫两声,替我看护羊群,你说说我养着你,除了给我丢人现眼,能有什么用。啊!”赫舍里赤红着双眼,猛地又在阿依律胸口踢了一脚,将失魂落魄的阿依律踢的撞在了帐篷的柱子上。

    阿依律痛都不敢痛呼一声,只是一个劲的说道:“请右大都尉再给小人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不让大都尉失望的。”

    “狗屁!”赫舍里打断阿依律的话,“你前番也是这么说的,那么多人,连个燕国的女子都抓不到,如今又被左部的一个奴才给耍的团团转,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阿依律以头贴地,埋在地上,然后颤抖着身躯。说道:“请大都尉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对了,大都尉,经过我的调查,那个阻碍我们计划的人正是出自左部?”

    他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吃素的,虽说受尽了苦楚,但也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查到。

    “废话,你去左部之前也是这样说的,还不是带着宇曼那老东西的羞辱回来了!连带着连我都要遭受羞辱。”

    说起这个,阿依律就想起燕蛮儿那青涩中有些可恶的脸,他继续说道:“大都尉,这次巴图鲁大会,请大都尉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一定除掉那个燕蛮子,让宇曼在大单于面前丢丑,让整个东胡都知道,山戎只有一个勇士,那就是大都尉。”

    赫舍里胸口中的怒气渐渐的收了收,“我告诉你,再败一次,死都是对你的恩赐。”

    他面色不愉的扫了帐中人群一眼,骂道:“希望你们都知道,若拿不下巴图鲁称号,你们都得死。”

    他的脸色扭曲着,发出渗人的笑声。

第五十七章 美丽的误会

    燕蛮儿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香艳的梦!

    在梦里,他遇见了一个少女,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温暖。

    这种温暖不像塞北平原上的烈日炎炎,也不似酷暑来领时的燥热,更多的是一种如春风十里般的醺意。

    他能轻触到她柔嫩的肌肤,那如羊脂玉般的滑嫩,就如浸在羊奶中的奶昔,芳香四溢。

    在梦里,她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走来,然后泯然一笑,投入燕蛮儿的怀抱。

    虽然看不清她的笑容,但她的温柔却如一丝温暖的河流冲刷过来,让他干涸的心田多了几分湿意。

    只是正当他觉得温暖如歌的时候,忽然从黑暗中射来一支利箭,刺破黑暗的笼罩,破空而来,结结实实的穿过了自己的心口。

    啊,燕蛮儿大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头好痛!”燕蛮儿捂着额头,猛地从榻上坐起来,脸上布满了汗粒。

    “主人,你怎么了?”身旁传来一个女子软软的声音,她的声音不大,但正好燕蛮儿能听得到,一方面不会让燕蛮儿觉得无礼,另一方面则能让燕蛮儿感觉到关心和爱意。

    燕蛮儿大呼一声,他望着从被子深处探出来的头,吓得差点没从榻上翻滚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燕蛮儿大惊,他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发现只做了自己一天的女奴蒲公英居然从他的被自己探出来。

    燕蛮儿在榻上倒退几部,然后看到自己有点古铜色的大腿,然后忙将榻上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只是让他惊掉大牙的是,一张薄薄的被子被他一扯之后,蒲公英的身子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蒲公英穿着一件浅红色的肚兜,柔嫩的肌肤在漏进帐篷的阳光里泛着耀眼的白色,燕蛮儿觉得头有些发胀,脸有些发烧,心有些发慌。

    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女孩子,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孩子,发生的一切让他心里慌的厉害,又让她心里感觉到一丝丝好奇。

    蒲公英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主人,我,我···”蒲公英的声音有些结巴,有些惶恐,更多的则是不安。

    燕蛮儿看着她的样子,见他跪在榻上将头埋在被子里,身子不停的瑟瑟发抖。心里一软,有点惶恐的问道:“我没怎么样你吧?”

    蒲公英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燕蛮儿,她还不是太明白燕蛮儿的意思。

    昨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燕母的意思,她也不懂,还是她母亲来给她在耳边教了良久,最终她才鼓起来勇气为主人暖床的。

    暖床,好暧昧的字眼。

    她的脸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起来,然后两面的腮帮子上爬上去几片艳艳的红云。

    燕蛮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蒲公英换了女装的样子。虽然前面看过她穿着破烂衣服的样子,不过这个时候细看,却也有一种别样的风格。

    “主人,我···”蒲公英俏红着脸,然后说道:“主人,是我自愿侍寝的。”

    侍寝?

    燕蛮儿感觉有些头疼,好好的侍的哪门子寝。

    “你是说侍寝?”燕蛮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蒲公英天真的点点头。

    燕蛮儿猛地拍了自己的头一把,骂道:“真是酒后乱性,古人说的果真极有道理。”

    燕蛮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把被子一揭开,便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不知道哪里去了,腿上只穿着一件短短的亵裤。

    燕蛮儿看着自己的上身,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燕蛮儿转过身去,不看她的样子,等她悉悉索索的穿着完,才转过身来开口道:“我在问你一遍,我真的没把你怎么样吧?”

    蒲公英看着燕蛮儿认真的眼神,知道他有所误会,虽然昨晚她鼓起了勇气,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忙道:“回主人的话,主人什么都没做,是我擅自做主过来主人帐篷里的。”

    燕蛮儿看了一下凌乱的被子,他走过去,揭开被子看了一眼,虽然床单上有些乱,倒也没有别的东西,他心里稍稍安了安心。

    不过,也不敢确定,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燕蛮儿说道:“你先待在这里,哪里都别去。”说罢,他转过身,离开了帐篷。

    蒲公英微微一愣,望着燕蛮儿宽阔厚实的背影。然后低着头,低声说道:“真是个奇怪的主人”

    燕蛮儿来到母亲的帐篷,燕母正在热马奶酒,燕蛮儿走过去,向燕母行了个礼,然后坐下来,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马奶酒,一边说道:“母亲,是你安排蒲公英去我帐篷里的?”

    燕母也不否认,她一边从手里的锅中捞出几块牛羊肉,一边拾起桌上的饼子,说道:“傻儿子,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燕蛮儿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十七岁了。”

    燕母叹息一声道,“你还知道你十七岁了,那你看看人家十七岁的勇士们,都做些什么,而你又做些什么。”

    草原部落的牧民一旦成年,便需要自觉的承担起家族的义务,也就是中原说的成年礼。

    也就是可以成家立业了。

    只是成家立业对于燕蛮儿来说,似乎太过于遥不可及了。

    “母亲,我的年龄还小,那些事再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燕蛮儿继续反驳。

    “还小?”燕母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燕蛮儿,说道:“你也别说远的,你看看我们左部,哪有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还似你这样的。帐篷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哎呀,母亲,你怎么老是抓着这个不放啊,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用的着他们伺候?”燕蛮儿也是个犟脾气,不肯后退一步。

    “哼”

    燕母冷哼一声,她和自己儿子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小子外面的时候嘴有点笨笨的,和她争辩的时候倒伶牙俐齿的紧。

    燕蛮儿悄悄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这个时候时间尚早,今天便是左大都尉率领精锐骑兵赴饶乐水大单于庭的日子,他也不敢耽搁。

    燕母看着燕蛮儿的脸色,说道:“蛮儿,你也别太怪怨我了,我想着你也大了,总归要有个家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从今年开始你要参与部落战争了,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们家留个后啊。”燕母此时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草原人口相对来说比较稀少,气候变化多端,雪灾旱灾不断,人口的延续一直是草原上的一个大问题,所以,草原上才保留了许多古老的制度,以保证这种人口的繁衍。

    “母亲,我知道了。”燕蛮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二愣子,“只是,母亲,这个事情你也不要着急,我听你的话,把她留下来伺候起居就是,这是这个什么留后的事情,恕我不能答应,昨晚上我喝了点酒,脑袋晕乎乎的,但我比较肯定的是我什么都没做。”

    燕母轻笑着,她自己的儿子她能不清楚,不了解?总有法子能治的了他。

    燕母也没想着一次燕蛮儿就能答应,事情总要有个过程嘛。

    能让他把蒲公英留在帐篷里,第一阶段的目标就已经达成了。

    “好好好,傻儿子,这次我听你的还不行嘛?”燕母的心情好了许多,看到日益长大懂事的儿子,看到儿子的脸上日渐浮现那个人的影子,她的心便软的如棉花一般。

    “母亲,那我先去洗脸,你帮我把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

    燕母淡淡一笑,她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从帐篷里拿出一两个小包裹,刚好能驮在马背上。

    燕母将包裹放在燕蛮儿面前,说道:“蒲公英是个好孩子,昨天晚上你没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就给你收拾东西了,我看的出,虽然只有一天,但她对你的很用心。”燕母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咬的重重的。

    燕蛮儿心中一跳,他将那两个包裹拿在手里,他抬起头看着母亲的脸,母亲似乎也变得有些苍老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呢?

    母亲为他的事可以说操碎了心,不知不觉母亲也老了。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他看着母亲的脸,见她的脸紧绷着,忙又接了一句。

    “也会照顾好自己。”

    说完,燕母的脸色才轻松了些。

    燕母将自己儿子额头的刘海放好,然后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会牵绊你,只是我要你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未来。所以无论将来遇上什么事情,切莫冲动。你这个傻小子,有时候就是太犟了,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不好。”

    燕蛮儿也抱住燕母的胳膊,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母亲。”对于母亲无时无刻的渗透教训,他也习以为常了。

    “好了,我不管你有没有欺负蒲公英,去看看她吧,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也是需要疼爱的,连女子都不懂得尊重的男人,他不是真正的男人。”燕母看着儿子的脸,说道。

    “嗯。”燕蛮儿这次罕见的没有反驳。

第五十八章 兵动

    燕蛮儿回到帐篷的时候,蒲公英正在收拾床榻,蒲公英的年龄应该比自己小不了多少,但看她干活的灵敏度应该以前也是寄身在大户人家的。她弯着腰,俯身在床榻上仔细的叠着被子,一团浑圆高高的挺起来,有着这个年龄的女子不曾有的风韵。

    “那个···”燕蛮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嘴笨,只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蒲公英听见燕蛮儿的声音,身子下意识的一抖,那你转过身来,目光里柔情似水,问道:“主人回来了,奴这就去给主人端水。”

    蒲公英低着头,忙从燕蛮儿身边走过去,燕蛮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母亲给她的胭脂。燕蛮儿坐下来,说道:“别去了,我这会不喝水。来,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蒲公英停下脚步,转过来,两只手紧张的捏在一起,然后默默的站在燕蛮儿身旁。

    “听我母亲说,我的行囊是你收拾的?”燕蛮儿盯着她问。

    “嗯”蒲公英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句。

    “你以前家在哪里,我看你手脚挺麻利的,做事也细致。”燕蛮儿也看出来了,蒲公英和她的母亲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在箕国应该也不是很小的家庭。所以就随口一问,他也是因为心中有愧意。虽说昨晚自己什么都没干,但毕竟赤裸相对过了,也就意味着她在一定程度上也算的上是他的人了。

    蒲公英扑闪着自己的眼睛,低声道:“奴本是箕国一个御史家的家生奴隶,从小侍候小姐的,后来御史大人得罪了高官,全家抄没,奴和娘亲被卖到了东胡。”

    生命无常,运气也是如此。

    在这样一个纷乱无常的世界中,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燕蛮儿看着她的眸子,然后说道:“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吧,也不用那么紧张,平时把事情做好就行了,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好我母亲。”燕蛮儿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去了饶乐水大单于庭,就留自己的母亲一个人在这儿了,他还真不放心。

    蒲公英眼泪有些朦胧,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关心,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

    “嗯嗯。主人你就安心去吧,家里有奴在,一定会照顾好主母的。”蒲公英猛猛的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温柔。她自小跟着小姐读些书,虽然算不上广博,但也懂得一些基本的恩义之道。

    燕蛮儿对她好,她也会对燕蛮儿好。

    “对了,主人,奴有一件事能不能请主人留意一下?”她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一句话。

    “什么事?”燕蛮儿看着蒲公英问道,他倒不怕她有什么别的事,如果能办的他也会尽力去办。

    “奴···奴原先侍候的小姐也被变卖到了东胡为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主人若能见到小姐,希望能告诉小姐一声,我没有背叛她。”蒲公英的泪水还在,只是当她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却忍不住哭出了声。

    可以想见,这件事情对蒲公英的影响有多大。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这么讲,你不是你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吗?”燕蛮儿有些奇怪,当时的中原诸国以及草原东边的箕国都有贵族蓄养女姬的习惯,这些贵族府上都会养许多的家仆女婢,以供主家驱遣。

    而其中最受主家信任的女婢,方能成为贴身侍候的婢女。这种风气甚至已经传到了东胡,在东胡的贵族中,哪一个不是没有千百个奴隶。

    蒲公英一边哭着,一边仿佛是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刻一般,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薄薄的唇瓣紧紧的咬在一起,似乎到现在依然忘不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认出你的小姐?”燕蛮儿见她说不出来,也不逼她,而是继续问道。他也没见过蒲公英的小姐,不认识也正常。

    蒲公英忙说道,“奴的小姐左脸上有一块三角形胎记,很好认的。”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

    或许她也没想到,燕蛮儿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她吧,这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奴,奴多谢主人!”说着便跪下来,这件事总要有个了断,不然,一直放在她心底的话,永远都是一条解不开的绳结。

    “呜!呜!呜!”一阵阵沉重的号角从远处传来,响彻整个左部大营!

    燕蛮儿脸色一变,他握紧了腰间的刀,然后快速说道:“去把我的皮甲拿来,大都尉集兵了!”

    蒲公英忙擦了擦眼角的的泪水,去一个刚装好的箱子里拿出一副皮甲,皮甲通体红色,鲜艳异常。

    蒲公英拿起来帮燕蛮儿穿上,接着又拿过来一双新的马靴,说道:“主人,这是奴自己今天刚做的,主人穿上吧。”

    燕蛮儿没有多说话,看了一眼脚上那双已经穿了很久的靴子,坐下来,蒲公英轻轻一笑,忙跑过来蹲下身给燕蛮儿换上新鞋,燕蛮儿看着鞋子上绣着一对蝴蝶,手倒是巧的很。

    燕蛮儿很快的穿着完毕,然后立即往帐外走去。在经过蒲公英的时候,他一把将蒲公英拉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很好,好好照顾我母亲,等我回来。”说罢,他转身出去。

    蒲公英呆呆地现在哪里,然后望着燕蛮儿远去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个可爱的弧度,心脏也跳漏了节拍。

    燕蛮儿走到帐外,帐外十名骑士已经在帐外等候,看见燕蛮儿出来,以豪泰为首的十人一齐行礼。

    “十夫长!”

    燕蛮儿翻身上马,沉声道:“出发!”

    “喏!”

    燕蛮儿当先一骑,率领十名士兵直冲出去。

    当他们到达左部大营的时候,众军我正在集结。左大都尉骑着马站在大营前的空地上,手持马鞭,正在数手指头,等他十个手指头数完,所有的骑兵将领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了空地上。

    不过用了少半个时辰,所有的千人队就已经就绪。

    左大都尉左右扫了一眼,大声道:“山戎王有紧急军令,着我部立即南下,和右部回合朝燕山进发,各千人队除留守大营的两千精锐外,其他各千人队随我出发!”

    “杀杀杀!”

    众人立即大喊了起来。

    燕蛮儿也站在他们的队列中,他是左大都尉的亲卫队,并不属于任何千人队,不过站在几千人的阵列中,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份属于战地的豪迈气概。

    他也拿出刀,大声的喊将出来。

    呼韩耶和达曼也在各自的阵营中大喊。

    三人的眼光交汇,各自给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然后开始行动。

    六个千人队按序列开拔。

    燕蛮儿属于离左大都尉最近的一拨人。

    燕蛮儿这个百人队的百夫长名字叫诺亚,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武士,平时沉默寡言。

    他安静的骑着马走在前面,燕蛮儿也是第一次正式上战场,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不过看着大军南行的方向,燕蛮儿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不是快要举行巴图鲁大会了吗?他们的行军方向不应该是向北吗?

    怎么现在又往南走了?

    在燕山汇合!

    燕蛮儿脑海里闪出无数个可能,要打燕国?还是另有他图。

    山戎王的决定让他摸不着头脑。

    “喂,你就是击杀大黑熊的燕蛮儿?”燕蛮儿正走间,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闪过来,看他过来的方向,似乎是从左大都尉那里过来的。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我是燕蛮儿,你是谁?”

    少年的脸有些淡淡的红,嘴唇略厚,眉毛浓的像用毛笔描画过一般。耳朵有些大,左耳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金黄色的耳环。

    “我叫突地极,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少年大方的说道。

    燕蛮儿挠挠头,说道:“突地极,我怎么没听说过?”他确实没听过左大都尉帐下的勇士中有这么一号人。

    “你不是也刚到左大都尉的中军帐吗,军帐里的人那么多,没听说过也正常的呀。”突地极笑着说道。

    燕蛮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他伸出手,表示自己愿意和突地极交朋友。

    “对了,你真的杀死了那头大黑熊?”大黑熊已经被剥了皮,熊皮左大都尉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准备作为礼物进献东胡大单于了。

    “其实我也就是运气好。”燕蛮儿一向说话谨慎,便推到运气身上去。

    “哈哈,你谦虚了,不是谁都有所谓的运气的,天神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的。”突地极忽然语重深长的说道。

    燕蛮儿摇摇头,便不在说。

    突地极见燕蛮儿不说话,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左大都尉要去哪里?”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刚才不是说要去燕山吗?”

    突地极哂笑一声,说道:“那是做给部落里的探子看的,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燕蛮儿心里一跳,暗暗道:“果然有问题。”

    “那你知道内情了?”燕蛮儿试探的问道。

    突地极忽然神秘的一笑,左右看了看,说道:“前日我听到消息,东胡大单于要尽起部落之兵,西攻匈奴,在匈奴圣地举行我族的巴图鲁大会!”

    什么?

    燕蛮儿惊的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风雨欲来啊!

第五十九章 相国子之

    周慎靓王元年,天有异象,主兵凶,或有战。

    燕国北疆风烟再起,东胡大单于控弦十万骑西击匈奴,主力为中军出饶乐水大单于庭,越过兴安岭,向西边的草原进发。

    东胡鲜卑王部为右军,向北击丁零,抵北海,然后南下。

    东胡山戎王部为左军,南下燕山诸麓,向西击匈奴上谷王部。

    平静许久的北疆,再次陷入混战。

    和北部东胡、匈奴相接壤的秦、燕、赵三国接到消息,相继征调兵马,加强边关防守,以防东胡人南侵,波及三国边境。

    而远在燕国的都城蓟都则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燕国的都城蓟都位于华北平原北部,北临燕山,南临治水,是燕国第一大城。也是燕国最富庶繁华的地区,蓟都南边便是燕国最富庶的督亢之地。

    蓟都作为燕国第一大城,城高池深,人口众多,市场繁华。

    不过,在燕国的大街上却有一队身着胡服的骑兵正穿过街巷,朝燕王宫走去。他们的骑装引起了不少燕国路人和商贩的驻足观看,而走在这队骑兵最前面的则是一个身着红色盔甲青年将军,正是南宫烨。而在南宫烨身旁则是秦家世子秦朗,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头戴玉冠,引得许多大街上的少女妙妇一个个都将目光投过来。

    而在车队的正中间则有一辆朴素的马车在慢慢的行走着。

    马车两旁是全身红甲的铁骑卫士,个个膀大腰圆,颇为雄壮。

    “这是谁家的车队啊?排场这么大?”

    “你不知道啊,北疆之狼来都城了!”

    “什么,北疆之狼?”

    “谁是北疆之狼啊?”

    人群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讨论正在前进的车队。

    “你连北疆之狼都不知道啊,就是在令支邑驻守的上大夫秦尚啊!”

    “哦,秦尚啊!”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竖起耳朵,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然后嘿然一笑,没入人群中。

    瘦子一路向北,走过街巷,来到距离皇宫不远的一座大宅子里,大宅的门口有卫士守卫,门前的一对石狮子栩栩如生,满目狰狞。

    门的上方悬挂着一个厚厚的牌匾——相国府。这座宅邸之大,恐怕就是放眼整个燕国也找不到第二座来。这便是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子之的府邸。

    瘦子并没有从正门直接进入,而是从另一侧的偏门进了府邸。

    当瘦子穿过层层守卫,到达了里面的后花园。后花园布置典雅,奇花异草香味扑鼻,更有鱼翔浅底,清水流殇,颇有几分雅趣。

    在后花园的一座湖中,一位老人正坐在湖中的小舟上垂钓,他头戴蓑笠,手握鱼竿,附近暗处都有寒芒暗藏。

    这位老人便是权倾燕国的权相子之。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谁又能想到,能让整个燕国都颤抖的权相居然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瘦子来到湖边,湖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护卫并未阻挡。

    瘦子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禀主人,他来了。”瘦子的话很短暂很轻微,但却让平静的湖水面上荡起一圈轻微的涟漪。

    子之眉头微皱,刚要上钩的鱼就被这一句话给吓得脱了钩,落荒而逃。

    “来人,杀了他,给我喂鱼。”子之的声音更清淡,更缓慢,但言语间的嗜血之气却浓郁的如蜜汁一般。

    “主人,饶命啊。主人,饶命啊。”瘦子大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得主人勃然大怒,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旁边闪出两个武士,并不废话,其中一个人,拔刀在手,一刀砍下,瘦子的身体便一分为二,跌入湖中,连同他的恐惧和好奇一起,葬身湖底。

    鲜血在湖面上飘起来,引得鱼儿全都聚集过来。

    子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他将蓑笠取下来,露出一张有些苍老但依旧锐利的眸子出来,他瘦削的脸庞有些发黑,胡子也白的似雪,整个一童颜鹤发。

    子之身后站着的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替子之披上了披风,中年人留着两撇胡子,个子较子之要高出半个头。他慢慢问道:“父亲,要不今天的朝会你歇着我去?”

    说话的中年人便是子之的儿子子鱼。

    父亲谋划多年,在整个燕国,除了太子和将军市被是父亲最大的阻碍之外,这个北疆之狼秦尚也颇得父亲赞誉,也最令父亲头疼。

    “不用了,秦尚来了,你不是他对手。”子之多年来浸润在权力的最中心,每一句话都有千斤重,他说的话,燕王要听,大臣们要听,就连他的儿子也得听。

    “父亲,儿不服。不就是一个残废吗,用的着父亲这么重视?”

    子之正准备登岸,然后听见儿子的话,一双锐利而阴鸷的眼眸射过来,就是他的儿子子鱼都忍不住一颤。

    “你对他还有怨言?”子之盯着子鱼,慢悠悠的问道。

    “父亲,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喜欢那个小子,当年还要力主将妹妹许给他,儿子到底哪里不如他,父亲要对那小子另眼相看。”

    子之本来想要教训儿子的,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不忍,他的儿子子鱼一生都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做起事来畏首畏尾,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也就不忍心责怪了。

    “你不懂,无论眼界还是能力,你和他都相差甚远。对他,你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他时而猛如虎,时而怯如鼠,这样的人,我不敢不另眼相看啊。”子之长长的叹息一声,那个年轻人当年在燕都一鸣惊人,不仅深得先王喜爱,而且得到了当时几个燕国重臣的青睐,纷纷有将女儿下嫁之意。只可惜,争来夺去,还是便宜了御史。

    御史两女,一许太子哙为妃,一许秦尚为妻,荣宠一时无两。

    就连他当时都动了心,有将自己的幺女许给秦尚的想法,以至于自己的那个傻女儿由此相思成疾,至今还疯疯癫癫的。

    “可我真没觉得他有多厉害啊?”子鱼还不死心,他气冲冲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冒着触怒父亲的风险说道。

    “哼,无能!连这关都过不了,我怎么放心百年之后将整个家族托付给你,将整个家族的辉煌托付给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滚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子鱼低着头,忙跪在地上,他知道父亲发怒的后果,就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能承受。

    过来两名仆从,弓着身子,然后低声道:“世子,请随我们去一趟吧。”

    子鱼不敢多言,而是默默的站起身,然后跟着两名仆从离开了。

    等子鱼离开,子之才回过神来,叹息道:“生子当如秦尚啊!我怎么就生不出那样一个儿子呢。”声音中满是苍凉和无奈。

    “相国大人,其实我倒觉得世子比秦尚要更好。”说话的人是子之的老仆。

    子之边走边问道:“哦,说说看?”

    “相国大人,一般来说,宝剑剑刃是越锋利越好。可是,许多人都忘了一件事,越是锋利的剑既可以伤人,也能伤己啊。世子虽然没有秦尚的才干和谋略,但他对大人可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啊,有时候,忠心就是最大的才干!”

    子之摇摇头,说道:“不,你不懂啊,如今列国争胜,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越是到这个时候,越需要人才啊。”子之有一个宏大的理想和愿望,当年三家分晋能做的事,他能做。田氏代齐能做的事,他也能做。他,要做战国以来再一个强封的诸侯。

    “相国大人,奴才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不为大人所用啊,既然不为大人所用,那就除掉他,以绝后患。”

    子之阴沉的笑了笑,说道:“你想的简单了。走吧,我们去会会秦尚,我倒要看看,这几年他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

    “相国大人,你就这样去?”子之一身渔夫的打扮,这身装扮打渔还行,上朝会不会太过轻佻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倒是想穿这身衣服去上朝,只是时机未到啊!”子之看着湛蓝的天空,笑了笑低声说道。

    燕王宫,前殿。

    燕王哙高坐在王座上,嘴角有些轻笑,燕王哙正直壮年,快要知天命的年龄让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苍老,反而,多了几分锐利。

    燕国所有的文武大臣都已经就位,除了相国子之。

    大殿上有一个人,他坐着一个木质的轮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衮袍,脸上有两道刺眼的刀疤,耳朵有些大,鼻子高挺,气势十足。

    “上大夫,你这个提议可来的真是时候啊,中原诸国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居然现在建议让我们发兵北进去打匈奴人,这不是南辕北辙吗?”一个官位极高的官员说道。

    “就是就是啊,司寇说的有理。我们连中原的战争都顾不上,哪还有精力顾得上北边的胡人啊!”

    一位官员随声附和。

    今日,令支邑城守上大夫秦尚向燕王建言,希望发兵北上,进击匈奴的上谷王部,夺取蓟都西北重镇军都径塞。

    满朝哗然!

第六十章 朝堂之争

    燕国北疆与匈奴和东胡接壤,西北边界与匈奴上谷王部相接,北部边界则和东胡相邻。燕国兵弱,对北方各族的南掠一般都采用守势。整个燕山山脉都是东胡和匈奴的牧马地,基本上起不到屏障的作用。

    百多年来,燕国一直试图夺取燕山山脉作为燕国北部的重要屏障,只是不仅仅军力上和草原部族相差很远,而且来自燕国朝堂上的反对声也此起彼伏,无法形成统一的定论。

    因为几百年的传统,作为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燕国虽然存在感不高,但终究把国家战略的重心在中原地区。而不是荒凉的北疆草原。

    秦尚坐在轮椅上,相比站着的各位大臣,秦尚在朝堂上显得过于弱小了,他的话,不禁激起了以太子和将军市被为首的激烈反对,也引起了许多中立派大臣的不满。

    而相国子之一派则明显的是沉默的一派,子之不在,他们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秦大夫,恕我不敢苟同你的提议,百年来,先王早有明训,于燕山诸麓的游牧部落,无需主动出击,只需御敌于国门之外即可。你这是要改变祖宗的陈法吗?”说话的是燕国的将军市被,掌握燕国兵权的实权人物,也是太子一派最大的倚仗。

    市被个子不高,身体有些肥胖,脸色黝黑,他虽然是将军,可真正的军功却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依靠家族的荫蔽,才获得如今的权势地位。

    “将军此言差矣,祖宗之法需要遵守,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完全遵守,时移事易,百多年前的形势和现在不尽相同,我们又岂能抱着祖宗之法而不变。”秦尚坐在轮椅上,不理市被的暴跳如雷,他和市被之间没什么情义,也不存在管辖关系。虽说市被名义上是全军的统帅,但北疆的边兵,都是各世袭大夫的领地,也不听从将军的指挥。

    对他们而言,需要奉行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燕王的命令,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听从任何人指令的义务。

    “秦尚,你这是要动摇国本不成?”市被大怒,秦尚在燕国军卒中威望极高,战功又非常显赫,早就引起市被的不满了,虽然市被对秦尚的第二个儿子颇为看中,但心底深处,对秦尚的忌惮从未消除。

    “将军这话严重了吧,我不过是建议改变对北疆游牧民族的战略,应该还谈不上动摇国本一事吧。”秦尚也针锋相对,燕国的边境局势已经变化了,燕国的边境对外战略也应该有所变化了。

    “这几年匈奴日渐势大,对无终等城邑的侵扰愈加频繁。东胡就更不用说了,东胡大单于这些年东征西讨,成为草原上的第一强大力量,对燕山南麓的渗透日益严重,就连孤竹和令支两邑都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都城蓟都都受影响,如此腹腋之患,不除如何安息啊!”秦尚不仅仅是对市被说,也是对燕王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王上,此次我冒险入京,就是希望趁这个机会,和东胡人结盟,拿下西北方向的军都径,设塞驻兵,护卫燕京蓟都。”

    燕王冷眼看着朝廷中的众人,没有说话,现在还不是他发表意见的时候。燕王继位以来,虽然有革新之意,除旧之想,但碍于旧势力的强大,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而且,今天的朝会还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那个人不在,今天所有的争执恐怕都有可能化为空谈。

    市被在一旁咳嗽一声,说道:“秦大夫好算计,居然想到与虎谋皮,东胡人生性狡诈,不遵礼法,我燕国乃礼仪之邦,岂能和他们这些蛮夷结盟。”市被当年在战场上吃过东胡人的亏,所以对他们没有一丝好感。

    秦尚说道:“将军大人,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东胡人和匈奴人两雄相争,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机会。若我们拿下军都径,不仅拿下了蓟都的西北屏障,更重要的是我们拿下来了一块进入上谷地区的跳板,为日后拿下整个上谷地区做准备。”秦尚的目的很明确,燕国势弱,但也不是不能大战,而是和这样强大的敌人作战,他更喜欢温水煮青蛙,慢慢的将他们吃掉。

    “不毛之地而已,就是拿下又有何用!”市被一口咬定。

    秦尚没有看市被,更没有看那些随声附和的身影。

    “那我倒不明白了,不往北发展,将军大人想往哪里发展?”秦尚也有怒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就不明白了,这些人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市被说道:“我们乃中原的礼仪之邦,当然不应该掺和北疆的争斗了。”

    秦尚冷笑一声,说道:“将军好大的口气,以我燕国目前的实力,你觉得往南去打谁合适呢。”

    “齐国?中山国?还是赵国?”秦尚盯着市被打蛇随棍上,你不是要往南去吗,南面的那几个国家哪一个是我燕国能轻易得罪的。

    齐国是关东第一强国,君贤臣能,富甲天下,燕国能惹?

    中山国鲜虞之后,国家虽然不大,但战力之强,就是对上魏赵那样的强国都丝毫不落下风。燕国能惹?

    至于赵国就不用说了,赵武灵王观兵沙丘,有胡服骑射的想法,战力本就不弱,如此一变,实力更上层楼。

    这三大国,燕国能惹?

    市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过是想反对秦尚出兵北疆罢了,至于去捋南边强国的虎须,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秦尚,你怎么敢这样说!你是在质疑我们的国力吗?”市被向前一步,大吼一声,说道。

    “岂敢,不过是如实回答罢了。”秦尚也不退缩,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想直接吓唬他也没那个可能。

    “王上,末将请治秦大夫之罪,秦大夫上不尊王上社稷,下不爱燕国子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请治其罪!”市被跪下来,大声道。

    市被都跪下了,市被一派的官吏也纷纷跪下来,请求治秦尚的罪。

    秦尚仿佛没看见似的,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就是你明明知道你和别人有差距,但还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中不想醒过来。连正视差距的勇气都没有,那我燕国何时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秦尚每次来京,都会掀起一场狂风骤雨,这次也不例外。

    “说得好,说的振聋发聩,说的心胆俱裂!”忽然,殿上传来一声有些苍老的老者的声音。

    所有大臣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心中一颤,有些人甚至心中暗呼,终究还是来了。

    就连一直以来端坐在王座上的燕王都忙从龙椅上坐起来,忙走向殿前,说道:“相国,你不是积劳成疾了嘛,怎么有空过来了。”

    相国子之没有理会燕王的嘲讽,而是先向燕王行了一礼,说道:“我在府中听说令支邑大夫秦尚来京述职,有要事奏报,所以来听听。”

    “来人,快为相国大人拿张垫子过来。”燕王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相国子之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秦尚面前,见他不过不惑之年,就已经坐上了轮椅,不禁有些伤感,当年秦尚在京都蓟都一朝成名,何等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只是,没想到他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个曾令整个碣石大战都熠熠生辉的名字,如今也只能在轮椅上搅弄风云了。

    “王上,秦大夫之言,说的好,说的太好了。”相国子之说一句咳嗽一声,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任谁看了,恐怕谁看见都会以为他时日不长了。

    燕王眉头一皱,淡淡的说道:“相国觉得秦大夫之言可行?”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秦尚,又看了看相国子之,想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看出点东西,但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

    相国子之点点头,他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他把拐杖在地上戳了两下,说道:“东胡人和匈奴人仗着骑兵之利,燕山之险,百年来,无数次南下,杀我子民,掠我财富,早该有所反应了,我觉得秦大夫此意甚好。”

    “这?”将军市被忍不住说出声,他也没想到子之这个老匹夫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并且还支持秦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相国没有开玩笑吧?”子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相国子之斜过脸来,盯着市被,说道:“将军,什么时候我燕国的军国大事成了玩笑了,莫非是从将军身上开始有问题的?”

    相国子之为政多年,嘴皮子又岂是市被一介武夫能相比的。

    “相国大人,我何时说过军国大事是玩笑了,相国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市被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遇上老狐狸一样的子之,更是不成对手。

    相国子之没有回答,说道:“将军大人有没有受冤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将军提起东胡和匈奴就心生退意,这样的将军恐怕不是燕国子民所乐见的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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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燕歌介绍:
战国中期,兼并战争日炽。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大国吞并小国,千年王侯,朝夕不保。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诸国争雄,布衣卿相,一朝成名。商鞅、苏秦、乐毅、赵武灵王、燕昭王,大放异彩;纵横家、法家、兵家、儒家、墨家,百家争鸣。看私生子秦开(燕蛮儿)如何在战国乱世中实现小人物的完美逆袭,开创属于自己的战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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