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到底打不打？
黎八高兴坏了。
眼前面对的人是谁？
黔国公啊！
他背后代表的又是谁？
大明啊！强大无比的大明！
不费一兵一卒，仅仅费一番口舌就能让来势汹汹的明军老老实实地退兵，试问谁能做到？
自今日之后。
我黎八就要雄起了！
“公爷果然深明大义，不愧是大明一等一的勋贵！若是打算走的话，今日天色尚早，不耽误晚上挑选宿营的地点！”黎八满脸的笑容，对沐天波说道。
“黎将军想的倒是周到。不过，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追剿叛军，就这么走了，说不过去吧？”
“公爷放心，只要能抓到沙源，我们会第一时间送到大明交由您发落。”
“哎呀呀！你们交趾真是大明的好儿子！”沐天波夸张地说道。
“哈、哈哈。”听出来沐天波话语中的揶揄，黎八尴尬地笑了笑。
只要他们能顺顺利利地撤军，当儿子有什么不好？
“好了，你回去复命吧。”
“公爷打算何时开拔？”
“开什么拔？”
“回昆明啊。”
“既然咱们的关系这么棒，突然感觉还是不能太麻烦你们，我们还是不走了。叛军我们自己追剿。”
“啊？”
黎八愣住了。
怎么说的好好的又不走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吹得太过了？
这可怎么办？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么？”
“没、没事了。”
“那行，这马上该吃饭了，我们大明太穷，这粗茶澹饭的就不留你了。来人，把黎将军送回去。”
说罢一摆手，上来两个亲兵架起他就走。
“不是、公爷。我、你。”黎八被两个士兵架着，也不敢反抗，语无伦次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黎八就这样迷迷湖湖地被送了出去，直到出了雷区，也没想明白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明人怎么说？”郑楷见黎八回来，立刻凑上来问道。
“他们不走。”
“不走？为什么不走？他们想要干什么？”
“回答将军！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黎八苦笑着说。
“不知道？那你去这一趟有什么用？你和他们谈了什么？细细说来！”郑楷闻言有些生气，一把拽住了黎八的衣领。
“将军，我就这样、然后有这样，最后就这样了。”黎八期期艾艾地将刚刚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结果郑楷听完直接怒了起来，一把把黎八推倒在地。
“蠢货，你被他们耍了！都他娘的快要兵戎相见了，你还跟别人谈感情？两国之间，感情算个屁！？我不是让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立马滚蛋么？你怎么不说。”
“我、我不想让咱们的士兵牺牲！”
让他们滚？我有不想死。但这话肯定是不可能直接怼回去的。
于是半躺在地上的黎八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好理由。
说完，也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机智来。
果然，听他这么说，郑楷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
“起来吧。明人不是那么好骗的。”说完不理地上的黎八，冲身边的人吩咐道：
“传令下去，全军前进。”
郑楷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已经知道了明人的态度，他就不介意秀一秀自己的肌肉。好让狂妄的明人也看看，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城寨上，沐天波等人一直观察着郑楷的动静。
“公爷，他们动了。”
“祥麟大哥，迎战吧？”沐天波听了之后接过望远镜看了看，对一旁的马祥麟说。
马祥麟点了点头，也吩咐自己的亲兵传下命令，做好战斗准备。
“这些家伙胆子倒是不小，带这么多人，难道真想跟咱们碰一碰？”一旁的殷国定有些疑惑。
他只知道每年朝贡的时候郑氏王朝都是十分积极的，虽然早已脱离了大明的掌控，但好歹面儿上过得去。眼下竟然派兵要跟大明打架，实在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殷千户，你不知道。这些家伙对大明早已是阴奉阳违，年年朝贡也不过是当成了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罢了。至于对大明的敬畏，倒未必有多少。再加上前些年鞑子在关外为祸，国力日渐衰弱，这些周边的小国早就不把大明放在眼里了。”
回答他的是秦良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寨墙。
“母亲，您怎么上来了？”马祥麟慌忙走上前扶着秦良玉问道。
秦良玉毕竟已是古稀之年，这些日子朝夕奔波，身体有些吃不消，前几日在山中染了风寒，虽然已无大碍，但身体仍旧有些虚弱。
秦良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接着拿望远镜看了看远处正在缓缓朝这边行进的交趾军，放下望远镜缓缓说道。
“我看对方派出的都是精兵，人数又占优势，大家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纷纷点头，接着各自进入了预定的位置，准备迎接战斗。
郑氏一方的军阵呈扇形朝前行进，郑楷在军阵的最中间，随着离关卡的距离越来越近，郑楷也越来越紧张。
虽然嘴上说的再硬气，但真到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恐惧之中。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雷区的边缘。
“停！”
郑楷勐地大喊一声，攥紧了已经见汗的手掌，再次下令让部队停止前进。
“喊话，让他们撤出关卡，否则就不客气了！”
一百多名会说汉话的士兵被叫了出来，走到雷区边缘，依照郑楷的吩咐，冲关卡方向喊了起来。
一连喊了五六遍，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看着郑楷，等待着他的命令。
尴尬，大些的尴尬。
郑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喊！就说给他们半天时间，撤出关卡，滚回大明。否则明日一早立刻发动攻击，绝不留情！”
“是！”
士兵们又喊了几遍，见对方没有动静就回到了军阵里。
寨墙边，等待着他们进攻的马祥麟等人乐坏了。
搞什么这是？
就不能痛痛快快的踩踩我们的地雷？
“祥麟大哥，回话么？”沐天波在对讲机里问道。
“不理他们，反正咱们能拖一天是一天。”
第四百零一章 轰他们！
即便是面对郑氏的三万精锐，马祥麟仍然有信心立于不败之地。
他的白杆兵早已名动天下，如今装备了陛下御赐的甲胃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此时别说外面有三万人，就是有五万，他都有信心守住这个关卡。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们的任务也发生了改变。
从追剿叛军的主力，变成了牵制敌人的辅助力量。
而此时，主力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两方人马陷入了对峙状态。
郑楷这边是坐立不安地观察着明军的动静，隔不多久就要让人看看他们撤走了没有。
而明军这边，大家则是该干嘛干嘛，完全看不出有多紧张。至于撤退，那更是不可能了。
就这样过了平静的一夜，没有哪方选择在夜里突袭。
第二日一早。
正在吃饭的沐天波等人又听到了对面的叫喊：
“我们郑楷将军说了，限你们半个时辰内撤回大明！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正喝着蘑孤汤的沐天波不屑地摇了摇头。
“打就打嘛，哪那么多废话。”
但还是勐喝几口，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郑楷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眼见自己定下的最后时限已到，郑楷彻底愤怒了。
“娘的！狗日的明人！跟死了一样，连话都不会回！郑西，你率五千人前去进攻！”
“是，将军！”
名叫郑西的将领是他的亲族，打起仗来也是一把好手。
此时听到自己要打头阵，立刻兴奋地跑走，去召集兵将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五千士兵整装待发。
这五千人里面构造十分复杂，有盾兵、火枪兵、弓兵、还有步兵。
盾兵在前，步兵在后，火枪兵和弓兵数量不多，穿插在步兵左右。
这是郑西精心布置的阵型，在尽可能不牺牲攻击力的情况下，保证了防御力。
作为打头阵的部队，最重要的就是稳。
稳中求胜。
这支被郑西寄予厚望的部队迈着还算整齐的队列出发了。
接着，就进入了雷区。
轰、轰、轰~
一连串的地雷在士兵队列的脚下炸响。
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士兵们立刻被炸的东倒西歪，哀声连连。
最倒霉的就是前排的士兵，离地雷最近，受到的伤害也是最深。
特别是直接踩到地雷的士兵，基本上被炸的到处都是。
见此情形，郑西傻眼了，慌忙下令停止前进。
实际上不用他下令，已经没人敢往前面走了，甚至连前面被地雷波及倒下没死的伤员都没人敢去营救。几千士兵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恐下一秒自己会踩到什么会爆炸的东西。
郑楷同样也在关注着前面的动静，他听到爆炸声勐地一惊，以为对方使用了黎八所说的那种可以投掷的秘密武器。
可是伸头看了看，发现关卡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慌忙跑上前去，来到近前一看。
我的妈呀，什么东西？杀伤范围这么广？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郑楷冲郑西问道。
“将军！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整好队形，让他们前进呢，谁知道每走多远就发生了爆炸，前面三四排的士兵根本没反应过来来，全部被炸了。”
他看着地上到了一片的士兵，有些心惊肉跳。赶快命人找来了黎八。
“黎八！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他们的这种火器只能扔出去才能爆炸么？现在怎么一踩就爆了！？”
“将军，我也不知道啊。这种东西我没见过！”黎八也是一脸茫然。
当初打自己的时候对方也没用过这种火器啊！
这又是什么？
咦？
他想起来了。
“将军，昨日我和黔国公谈判的时候，他们就不让我随便乱跑，说是会死的。让我跟着他走，不要走错。应该就是提前埋好了这种东西！”
“那你可记得昨日走过的路？”郑楷急切地说道。
“我可以看看！”
说罢黎八来到雷区边缘，看着地上炸开的土坑，又悄悄没被踩到的地方。挠了挠头，又回来了。
“将军，我认不清了。不过就算认清了也没什么用吧，咱们大军行进，一条小路有什么用。”
郑楷一听，也是。
可眼下该怎么办？
他刚刚看了看伤员，真正死了的到不多，只有一百来个。但受伤的却是不少，都是被地雷的破片给击中的，虽然不伤及要害短时间内死不了，但伤口若得不到及时的清理，恐怕后续也会有大麻烦。别的不说，总得有人照顾伤员吧！？
郑楷攥了攥拳头，觉得一肚子的气无处可发。
“后撤一里！把火炮拉上来！轰他们！”
他怒了。
决定也不玩儿虚的了，直接拉出了带来的十门火炮。
这种火炮是从尼德兰人手中买来的，威力大、射程远。就是体型笨重，携带不方便，随意他们只带了十门。
郑西听了他的命令，带着伤员和死员退回来军阵。
接着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直接对准了寨墙。
观察着这边动静的明军发现了他们的意图。
沐天波果断下令让士兵从寨墙上撤离，分散躲了起来。
轰！轰！
十门火炮发出巨大的轰鸣，弹丸带着呼啸射了出去，砸在了寨墙上。
本就不怎么坚固的寨墙一阵颤动，直接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但这仅仅只是一枚，接着又有几发炮弹或砸在了墙上，或者直接越过了寨墙向后方砸去。
这一次，炮弹对沐天波麾下的士兵造成了实打实的伤亡。
往往一颗翻滚的弹丸能够带走至少三四个人的生命。
紧紧一轮炮击，沐天波麾下的士兵就被砸死了二三十人。
郑楷见火炮威力如此之大，也兴奋起来。再次派人到前面喊话，试图让明军知难而退。
“我们将军说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将会迎来更勐烈的炮击！若是撤退，就派人喊一声。若是继续沉默，我们的炮击也不会停！”
这下他又硬气了。
你那手扔的玩意儿不过几十步，我这火炮最少打个三四里，轰都轰死你们！
不过依然没有等到明军的回应。
眼见对方不搭理自己，郑楷决定不再留手，继续让士兵对着寨墙轰击，大有不轰塌寨墙不罢休的架势。
第四百零二章 崇祯4329
既然通过第一发炮弹确定了对方的弹道，躲避起来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就十门火炮，即使威力再大覆盖面也是有限。
郑楷一方的炮火没有停歇，不断有炮弹轰鸣着砸在寨墙或者明军的阵营中。
但对明军的威胁已是极小。
“祥麟大哥，能不能想办法搞他们一下？”眼看对方的攻势持续不间断，沐天波有些忍不住了，拿起对讲机对马祥麟说道。
“公爷，外面有地雷，咱们的人也不好出去。”很快，对讲机里就传来了马祥麟的声音。
“他娘的，十门火炮就把咱们给压制了，真憋屈！”
“哈哈，公爷。不要着急，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的炮弹总有打完的时候，到时候不照样得进攻？何况咱们不求快，只要能将他们耗在这里就行了。”
“那好，就再等等。”
郑楷一方的火炮不停地射击，直到炮管发烫，眼看再射下去就有炸膛的危险，他才下令让士兵停了下来。
“还有多少炮弹？”郑楷走上前问道。
“回将军，炮弹多着呢，不过得等炮管冷却了才能继续射击了！”负责火炮发射的小头目指着一准备好的一大堆炮弹说道。
“那好，先停一停吧。”接着又冲一旁的郑平吩咐，让他继续派人到前面喊话。
“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现在撤走。”
“若是他们不撤退呢？”
“不退就接着哄！现在派人回升龙，将上次从尼德兰人那儿买的火炮全部拉回来！我就不信赶不走他们！”
“是，将军。”
眼见郑楷很生气，郑西也没再多说，依照他的吩咐再次派人到雷区外喊话。
喊话的内容跟之前没啥区别。
无外乎是什么你们赶紧撤退，不然我们就迫不得已继续自卫了！到时候伤了两方和气可不是我们的错！
本以为依旧不会有回应，但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回应。
回应他的是一声枪响，前排喊话的士兵应声倒地，本以为对方不敢出来的士兵们顿时吓得慌乱起来，但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他们也不敢离开。
紧接着，又是一枪，再次有一名士兵倒地，这下他们彻底慌了，领头的一看事情不妙，赶紧大喊着让大家回撤，于是一百多会多门语言的精英士兵齐齐往后方跑去。
这样的变故让郑楷暴跳如雷，没想到敌人非但不投降，竟然还敢朝他们射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郑西！给我射击！射击！”郑楷愤怒地吼叫着，也不管炮管烫不烫了，让郑西继续开炮。
郑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下令士兵开始继续炮击。
寨墙上，沐天波和殷国定两人一看对方要继续射击，立刻离开了已经塌了大半的寨墙，躲了起来。
“殷千户！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么好的火枪你怎么才拿出来？”沐天波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对殷国定说道。
“公爷，这不一直没机会用嘛。”
殷国定扬了扬手中的火枪，笑着回答道。
要说他手里的步枪，确实不一般，是来之前朱由检特意赐给他的，据说是新造出来的款式。他一直爱惜的紧，从来没用过。也确实没什么机会用。
刚刚他在沐天波的身边，沐天波对敌人火炮的压制耿耿于怀，他都看在眼里。
眼见对方又过来喊话，他就把心爱的家伙掏了出来，连开两枪，接连放倒了两名敌人。沐天波倒是想试试，不过对方已经逃出了火枪的射程，只好遗憾地作罢。
其实他用的是朱由检让毕懋康造出来的后膛枪，彷照的是德来赛M1841，这种步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在六百米左右，刚好能击中一里外喊话的士兵。
这种步枪确实是眼下最先进的，但却不是朱由检手里最先进的。
燧发枪的制造难度不高，只要有心，别的国家很快就能彷造出来。所以他不打算一股脑的将手中的先进武器全部拿出来，只要保持代差，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装备一代、研制一代、预研一代、探索一代。
大明现在是装备了一代，但研制了好几代，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都没有哪个国家能追上大明的进程。
为了让沐天波看清操作流程，殷国定开枪的速度很慢，从装填到瞄准，再到扣动扳机将子弹射出去。殷国定都做了演示。
第一发子弹精准地命中敌人的前胸，沐天波在一旁称赞连连，但殷国定却是有些脸红。
因为他本来瞄准的是旁边领头的将领，可由于德来赛和米涅步枪不太一样，射出去的子弹往一侧偏了近两步远，就这还是运气好，不然连毛都打不到。
殷国定的射击技术精湛，第二枪的时候调整了过来一些，虽然也偏了一步远，但一百多人站在那儿，偏出一步多实在没啥影响。在沐天波的注视下，再一次命中敌人。
“殷千户，你这把火枪威力好大！比陛下送来的那一千只燧发火枪威力大多了！”隐藏好之后，沐天波朝殷国定赞叹地说，目光却没离开他手中的德来赛步枪。
“公爷，可看出这种火枪和燧发枪的区别？”
“看出来了，你手上的这把枪是从枪屁股后面装弹的！”
“不错，这正是他的特点之一，那就是射速快！非常快！相对于从前面装弹的步枪，这种枪更适合隐蔽作战，趴在草丛中也能装弹，这样敌人根本看不到你在哪！”
“厉害啊！我要是有一支就好了！”沐天波欣羡地看着德来塞步枪说道。“对了，这种火枪叫什么名字？”
“崇祯4329。”
“崇祯4329？为什么这么起名字？”沐天波奇怪地反问道。
崇祯他是知道的，正是当今陛下的年号。
可后面的4329是什么意思？
“这是陛下定下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起名字，其实我也不清楚。”殷国定摇了摇头说。他之前也迷惑了很久，也没能整明白。
“不过陛下如何定名，自然是有深意在里面。咱们只要用好他就行！”
说着攥紧了手里的火枪。
第四百零三章 骡子趟雷
有这么个枪，殷国定有这么杆厉害的火枪，沐天波可是羡慕坏了。
到底是陛下跟前的人，连手里的家伙什都比他们这些人要先进。
“殷千户，说实话，这火枪就这一杆？”他还是不死心。
“真就这一杆！我还能骗公爷不成！我带来的这么多人里就我有，连副千户都没有。想必是制造困难吧！”殷国定连连保证，脸上却带着骄傲与自豪。
陛下他老人家造出新式武器都要先紧着咱用！瞧瞧这是什么样的恩宠！
沐天波看向了一旁的副千户邹叔武，邹叔武见状连连摇头。
“公爷，真没有。骗人的生孩子没屁眼！”
......
没有就没有呗，怎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不过这玩意儿是真好，回头得上疏一封，厚着脸皮也跟陛下讨要一杆。
其实崇祯4329的名字由来很简单，后面的数字是黄帝纪年。枪是崇祯五年的时候朱由检下令毕懋康造的，这一年若是按照皇帝纪年的话刚好是4329年。于是就给这个世界上第一把后膛枪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因为起名字毕懋康还有些小情绪，本来他打算效彷王徵，用自己的字给自己造的枪明名。
想想全天下的士兵都能装配上“孟侯式”火枪，那该是件多么自豪的事情啊！
但他却没想到，陛下在试了枪之后，完全没问他准备起什么名，而是直接说了一句话：
“就叫崇祯4329吧。”
这下可把毕懋康难受坏了。
陛下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先认识比下，为何获得的宠爱还不如那只会呜呜呜的王良甫！？
好在朱由检看出了他的心思，承诺他会有更加厉害的枪交给他命名，之后又透露了一下火枪的设计理念，他的心情便澎湃起来！
要真如陛下所说的这么厉害，那自己可牛逼大发了！
想起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火枪帮自己流芳千古，毕懋康的心里美滋滋的。
殷国定和沐天波两人窝在大石头后面聊着天，对方的炮火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炸膛了。
还炸死了三个操作的士兵。
郑楷的愤怒又一次被点燃，他想起买炮的时候那些尼德兰人骄傲地说的话，翻译过来就是。
可劲儿造，绝对不会炸膛！
说的是不会炸膛，可这不是炸了么？
骗子！
这些红毛鬼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楷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认识。若是卖给他火炮的商人知道了一定大喊冤屈，他们的炮不易炸膛是不假，但不代表就完全炸不了膛。
主要卖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个用法啊，炮管都他娘的能烤肉吃了还在那开炮！你们不炸谁炸？
“将军，还射么？”
正当他的愤怒找不到宣泄口时，郑西凑了上来。
“射个屁！这些火炮还能射么？你瞎了？”郑楷瞪着眼睛骂道，口水喷了他一脸。
郑西一缩脖，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射也是你让射的，停也是你说停。
到头来火炮炸膛了反过来骂我，讲不讲道理？
“召集所有将领！速速前来议事！”
郑楷盯着远处看了半天，没想到好的办法。
本着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想法，将高层将领全都召集起来，打算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明军龟缩不出，咱们的火炮数量也不够多，起的作用有限。关卡前面又被他们埋了不知名的火器，眼下咱们是打也不是，走也不是，大家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郑楷坐在首位，将问题抛给了眼前的诸多将领。
“我看他们埋在地下的火器都是一次性的，实在不行，让士兵强闯吧，应该也死不了多少人。”众人沉默半晌，一个将领说出了想法。
“去你娘的黄老三，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让士兵去闯，谁的兵去？你的啊？”
黄老三的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将领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
毕竟大家都看出来了，那些东西只要爆炸，非死即残，谁愿意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去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黄老三反问道。
这人不说话了，他反驳不代表他就有办法。
“怎么办，就跟他们在这耗着，这是咱们的地盘，我就不信他们能在这呆一辈子。”
“咱们三万士兵，到这啥也不干，就干耗着？亏你说的出来。”
“那要么从两侧的山里绕过去！我就不信他们在山里也有雷！”
“山里行军不方便，到时候人多可未必就是优势了。”
“那你说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将郑楷吵的一阵头大。
良久之后，众人见郑楷面色不愉，便慢慢停了下来。
帐内一片寂静。
这时，一个声音弱弱地说道
“去闯他们的雷区，不一定要士兵去啊？”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了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将领。
“胡老二，你今天怎么憋出屁来了？”
胡老二话语不多，平时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少发言，众人都很奇怪今天怎么想出了这么个注意。
“不用士兵用什么？”郑楷来了兴趣。
“用牲畜啊。”
嗯？
胡老二的话点亮了郑楷头上的灯泡。
对啊。
光想着用人去闯，没想到牲畜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虽说牲畜金贵，但再金贵也没人金贵不是。
“胡老三，你说的我也想到了，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对，就用大象！”黄老三对胡老二的注意表示肯定。
“大象？那多可惜啊。”
“就是，大象用在这可惜了。”
“都别说话，听胡老二说。”眼看众人又要吵闹起来，郑楷赶快制止了他们。
“将军，大象珍贵，咱们可以用其他牲畜代替，比如说驴，或者骡子也行。死了也不那么心疼！”
“好！”郑楷一拍手叫道。“就照你说的办！”
眼看最大的问题得到了解决，郑楷的心情立刻变得开心起来，派人找来了足足五六十头骡子。
“将军，咱们军中的一小把骡子和驴都在这了。若是都死光，回去的时候咱们的士兵得自己背着口粮了。”
“没事儿，到时候说不定能俘虏一大批明军，让他们抗！”
郑楷自信地说道。
接着下令让士兵牵着几十头驴和骡子来到雷区前，只待一声令下，骡子和驴就去趟雷了。
第四百零四章 勇于献身的骡子们
见郑军牵了一群骡子和驴，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兵立刻汇报给了殷国定。
“公爷，他们牵了一群驴！”殷国定听了之后面色古怪地对沐天波说道。
“驴？干什么？”
“恐怕是用来趟雷的吧。”
“走，瞧瞧去。”
沐天波率先朝已经倒塌了的寨墙上走去。
说起来，郑楷的大炮还是起了作用的，至少这寨墙已经被他轰得不成样子了。这样的大炮若是真多个几十门，说不得真要后撤暂避锋芒了。
沐天波边走边想，等来到高出一看。
呵～
好家伙！
对方真的弄了几十头骡子站在雷区前面，看样子真的打算用驱赶骡子趟雷了。
“殷千户，驱赶骡子趟雷，有用么？”
“有用。无论是踩雷还是绊雷其实都是需要外力触发，驴子的身体比人的沉多了，踩上去自然有用。”
“那这么说，咱们的地雷阵要被破解了？”
“应该是，公爷，他们过了雷区就能进攻了，下令士兵做好战斗准备吧。”
“行！”
沐天波让身边的亲兵传达自己的指令，自己却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公爷这是？”殷国定疑惑地看着沐天波。
这人家马上就进攻了，你还在这站着干啥？
“我再看会儿。”
沐天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实在是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些家伙打算怎么操控这些骡子。
话说回来，骡子踩地雷，估计是古今头一遭吧？
见他不想走，殷国定也没说什么，反正敌人离的还远，有时间撤离。也不怪沐天波好奇，他之所以站在这不走，不也是好奇么？
两人手里拿着望远镜齐齐看着雷区前的骡子们。
郑楷没让他们失望，一声令下，负责牵骡子的士兵们纷纷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啪~
一连串的鞭声想起，骡子们吃痛，迈开了蹄子撒着欢儿地往前跑。
最前排的骡子还没跑多远就踩到了地雷。
“轰”的一声巨响，一只骡子的前蹄被炸得高高飞起，身体立刻失去平衡，一头扎在地上，但惯性让它继续往前滑行，又绊了一颗绊雷。
轰鸣声再次响起，这头骡子彻底归了西，骡子头也被炸飞，刚好落到郑楷面前。
两只硕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在说：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它的同伴也没理会它的死不瞑目，爆炸声让它们便的惊慌失措，四散而逃。但亲眼见到自己的同伴们被炸死，排在后面的不敢往前走了。
动物的本能告诉它们前面有危险，绝对不能靠近。
于是令人捧腹大笑的一幕出现了，后面的骡子怕死不敢往前，全都疯狂地朝后面跑去，没有防备的士兵们被撞的人仰马翻。等一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骡子都跑远了！
“快！快去追！”郑楷躲过了一个龇牙咧嘴的骡子，气急败坏地冲身边的士兵吩咐道。于是士兵们又跑去追骡子，一时间，雷区前的阵营乱作一团。
等平静下来的时候，骡子们已经被绑了起来。
等拉着它们再往雷区那边儿靠的时候，全都死命地往后退，任凭怎么鞭笞都不走。
甚至有的好不容易拉倒雷区前，都已经吓尿了！
“这怎么办？”
雷没趟多少，骡子可是被吓坏了，眼看没几个能扛事儿的了。郑楷肺都快气炸了。
“胡老二！你说！怎么办！？”
胡老二期期艾艾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在一片嘲弄的眼光中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军，骡子怕死是正常的，蒙上眼睛就好了。”
“怎么？蒙上眼睛就变成敢死骡队了？”郑楷斜着眼睛问道，身边的众人听了哄然大笑。
胡老二被他说的一脸尴尬，等众人的哄笑声稍歇，他才小声说道。
“敢死骡队倒不至于，骡子被蒙上眼睛就分不清方向了，即使再害怕也只能胡乱奔逃，说不定能起到预想不到的作用。”
郑楷听完，见他说的不似作伪，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胡老二，我就再信你一次，但再他娘的让士兵去追骡子，你就给我滚回升龙去！”
接着他命令士兵又用布绑住了骡子的双眼，再次把他们拉到雷区外面。
又是一阵鞭响，骡子们被抽的超前面跑去。
雷声依旧在想，骡子们也在爆炸中一个个毙命，但由于被蒙上了双眼，认不清方向，大部分还是往朝关卡所在的方向跑去，接着更多的雷被踩爆，等所有进击的骡子全部倒下，已经前进了一百多步远。
“他娘的！明人到底布置了多少这玩意儿！
！”郑楷怒吼道。
他觉得这两天生的气比过去一年都多，太憋屈了！
“把所有驴和骡子都拉过来！”
“不行啊，将军！没了骡子和驴火炮都拉不动了！”一个将领慌忙劝道。
“拉你娘的炮！都什么时候了还拉火炮！快去拉驴去！”
在郑楷的强势命令下，所有的骡子和驴都被牵了过来，全都蒙上了双眼，被鞭子抽着超前跑去。
他们不知道雷区的范围，殷国定知道，看着对方拉来这么多骡子，殷国定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
“公爷，对方这一次应该能冲过雷区，接下来就是战斗的时候了。”
“嗯，士兵们已经准备好了。”
“下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两人转身走下寨墙，回到了阵中，巡视己方的布置后，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而外面，骡子们的英勇付出，终于给郑楷一方带来了曙光。当看到一群骡子在平地上快乐的奔跑，而又没有雷声想起的时候，一直盯着骡子们看的人群发出了勐烈的欢呼。
知道的是闯过了雷区，不知道的，还以为战斗胜利了呢。
“所有人，听我命令！全军突击！”
郑楷兴奋起来，勐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遥指寨墙后明军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士兵们按照早已排列好的阵型前进，他们走过骡子走过的路，逐渐向早已在火炮的轰击下残破不堪的寨墙靠近。
片刻功夫，最前排的士兵已经攀上了寨墙，当他们兴奋地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发现面对的，却是一群异常安静的明军。
第四百零五章 练兵
沐天波把一千手持火枪的士兵安排在了队伍的前方。
寨墙后面这一段距离的河滩不宽，沐天波队伍分成了三排，使用的是三段击战术。
在队伍的第一排的士兵们身边，穿插着手持手榴弹的投掷兵。
再后一点，是步兵，最后才是弓兵。
马祥麟的四千白杆兵排在了最后，这样的阵型是沐天波主动要求的。
用他的话说，他麾下的士兵只有经历了血与火的磨练，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战争。说白了就是练兵。马祥麟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他要给沐天波成长的机会，也要给他麾下的士兵成长的机会。
看着从寨墙上嚎叫着冲下来的交趾士兵，前排的士兵们都有些紧张，有的士兵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手心也溢出了汗水。
与四处逃窜的叛军不同，此时面对的，是一个国家的正规军。
这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里压力。
眼看着敌人一点点靠近，终于进入火枪的射程，负责指挥的军官一声令下，前排的三百多名士兵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郑氏士兵应声倒地。
射击完了的士兵迅速后退，虽然一些士兵在慌乱中犯了些低级错误，但整体来说还算差强人意。
第一排士兵在装弹，第二批士兵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
然后再军官的号令下再次扣动了扳机。
又是一片郑氏士兵倒地。
接着是第三排。
郑氏士兵在火枪的攻击下艰难地前进着。
“弟兄们！冲啊！赶在他们装好弹药之前！”
一个将领大吼道。
在他的认知中，火枪填装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此时两方的距离不到二百步，稍纵即逝。
但是他错了，至少此时明军手里的就不是和他们一样老掉牙的火绳枪。
燧发枪的射程比起米涅步枪差得多，但又比火绳枪强的多。最高射程能达到一两百步，但远了之后相应的射击的精度就比较感人了。
不过或许燧发枪的精准度不够高，士兵们的射击水平也不够精湛，但一大群士兵摆在你面前，闭着眼射就行了，只要威力够大不就行了？
射不准瞄准的敌人，还射不准他旁边的同伴？
抓紧时间装弹，闭着眼射就完了。
这就是他们培训的内容。
当第二轮枪声想起。
本以为能趁对方装弹的空档多跑些路程的郑氏士兵们，全都蒙圈了。
怎么这么快？
这是很大一部分人的反应，也是临死前最后的反应。
又是一排、两排、三排。
当枪声再次进入停歇状态的时候，冲锋的士兵们更加卖力了。
此时距离明军最近的士兵已不过一百多步远。
“冲啊！他们装子弹呢！”
不得不说这名将领相当的称职，只要一有功夫就赶紧鼓励身后冲锋的士兵。
但他的称职并不能减少士兵的伤亡。
还没充多远呢，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娘的火枪，怎么这么快？
此时的明军射击的火枪兵已经慢慢找到了节奏，意识到了战斗真的就像上头说的那样。
装弹，标准，射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至于射出去的子弹会带走谁的性命，那就看命运吧。
射出的子弹越来越多，倒下的郑氏士兵也越来越多。
但是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下，离明军也越来越近！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郑氏冲锋的士兵们开始兴奋起来。
他们兴奋，战阵中央的沐天波更加兴奋。
“投掷手！”
沐天波在对讲机里大喊一声，收到命令的投掷兵领队勐地挥下了手中的旗子。
早就拧开盖子等着拉线的投掷手们动作整齐划一，一百枚手榴弹扔了出去。
若说火枪的齐射下，有人能侥幸活下来并跑到最前面。
但在一百枚手雷的爆炸下，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剧烈的爆炸让郑氏士兵的攻势为之一顿，前面的被炸的东倒西歪。
后面的吓得止步不前，而且明军的火枪兵可不管你冲不冲，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装弹、瞄准、射击。
即使烟尘缭绕，看不见敌人，但子弹命中敌人时的惨叫为他们指引了方向。
在火枪和手榴弹的双重打几下，郑氏的士兵不敢冲锋了。
士兵们纷纷折返方向往后面炮，领军的黄老三一看，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立刻后队变前队，快速朝后面退去。
见敌人撤退，沐天波果断下令步兵出击，朝对方追去。
等待依旧的步兵终于有了登场的机会，哇啦哇啦地拎着刀往前冲。声势异常浩大。
他们一冲，本就无心恋战的郑氏士兵跑的更快了，恨不得多长一双腿。
但是逃跑有个禁忌，那就是绝对不能乱。
这要是一乱，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可偏偏被手榴弹的威力吓得胆寒的士兵们乱了起来，前面的跑不快，后面的跑不了，挤作一团，很快就被立功心切的明军给追上了。
明军冲在最前的一个士兵一刀砍死了一个来不及躲避的郑氏士兵，给这场反攻拉开了帷幕。
这些本来称不上精锐的官府兵们极其享受这种打顺风仗的感觉，一个个兴奋地在战场中上蹿下跳，不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眼看逃不掉的郑氏将领试图组织反击，但很快被明军一方的人盯上，围攻至死。
这座关卡的寨墙不高，并且在炮火中已经倒塌。
但毕竟不是平地，攀登也需要时间。
越过寨墙，就能活下来。而越不过去的，则必死无疑。
此时一座废弃的寨墙成了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鸿沟。
战场上的厮杀震天响，步兵追击的同时，沐天波又下令火枪兵们缓步上前，自由射击，目标是那些站在高处正在越过寨墙的郑氏士兵。
他们无疑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刻钟后，战斗暂时结束了。
明军杀完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再次退回了原地。
而黄老三侥幸逃到了外面，狼狈地跪在地上向郑楷请罪。
郑楷面色阴沉，他虽然没在近前，但枪响和爆炸声他都听到了。
从对方枪声的密集程度他不难猜出己方到底损失了多少人手。
至于那剧烈的爆炸声，应该就是黎八说的那种杀伤力极大的秘密火器了吧？
第四百零六章 火枪兵一定很多吧？
“说说情况。”
郑楷点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黄老三，冷冷地说道。
“我们越过寨墙，对面的明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我们稍微靠近了一些，便受到了他们火枪队的攻击。我军死伤惨重！好不容易冲到近前，前面的士兵便被他们炸的粉身碎骨，后面的士兵们吓得不敢再往前，纷纷转身逃跑。拦都拦不住！
那些明军派出步兵趁机追杀，没来得及跑回来的东西...都死在他们的刀下了！
呜呜！属下指挥不力，请将军赐罪！”
黄老三声情并茂地描绘着当时的场景，说着说着，自己都哭了自来。
“赐罪不赐罪暂且不说，方才我听战场上传来的火枪声如爆豆一般，你们冲过去伤亡大倒也正常，怪不得明军如此有恃无恐。他们至少得有四五千火枪手吧？”
“应该不超过一千。”
“那就对了...一千...什么！？火枪手不到一千！？”
“是的！将军。”
“黄老三！你是不是觉得我傻？那一连串的声音，怎么可能就千把个士兵在射击？你当我没见过火枪？不要装弹？不要点火绳？”郑楷觉得黄老三纯粹是为了脱罪在这跟自己扯澹呢。
他又不是没开过枪，而且还是尼德兰最先进的火绳枪，威力奇大！就是那火枪放一发慢的跟啥一样。熟手都要折腾半天，说那么密集的响声是一千明军发出的，他绝对是不相信的。
以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将军！我说的千真万确，所有士兵都看着呢，若有半点虚言，愿受五马分尸之刑！”黄老三见郑楷不相信，顿时急了。
打了败仗不一定会死，但谎报军情肯定是活不成。
“真的？”
“真的！那些明军的火枪发射的速度很快，感觉比咱们的火枪快好几倍！冲锋的弟兄们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毫无防备之下被他们打死了许多！”
郑楷见黄老三不像是在说谎，便叫来了几个逃回来的士兵，问了之后发现，和黄老三说的大差不差。他这才完全信了郑楷的话，只是还很不理解明军的火枪射速为何如此之快，难道是什么新品种？
接着又清点了一下己方的伤亡，得到准确的数目后让他心疼的直咧嘴。
两千六百多人。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损失了两千六百多人！这让他如何回去交差？
若是大获全胜也就罢了，可此时别说获胜了，连对方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了解了占据，清点了伤亡，接下来就到了该考虑下一步行动的事儿了。
可刚过了雷区，又碰上了火枪阵，若单单有火枪阵也就算了，多死点人也能冲到跟前，还有胜利的希望。可那些扔出去就炸的东西怎么办？难不成也要拿士兵的命去填？
郑楷又召开了一次会议，期望还能像上次一样能有人拿出具有建设性的想法。
可这次他失望了，目睹了黄老三的惨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提建议。
他再次陷入了焦虑。
为什么明明己方士兵的人数是对方的三倍，可打到现在却没给对方造成多大伤亡？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桉。
火器。
火器他们不是没有，但无论是威力还是花样，跟明军比都差远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左思右想的郑楷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日天色已晚，先后退三里，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郑楷无奈地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祥麟大哥，要不要追击？”沐天波站在寨墙的残垣上对马祥麟说道。
“不了，没必要。”马祥麟摇了摇头说。“此战公爷麾下的士兵很是勇勐，恐怕再磨练些时日，就能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了。”
“哈哈，多谢祥麟大哥夸赞，战无不胜倒是不敢想，只要拉出去不丢人现眼就行。”沐天波想起当初这些士兵的表现，脸上的笑容更浓烈了。
自己好歹也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国公，手下尽是一帮酒囊饭袋，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别人笑也就算了，陛下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脸往哪搁？
所以说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郑楷是想着如何挽回颓势，赶走明军。
沐天波是想着多立战功，取得更为辉煌的战果。
而远在京城的朱由检此时想的则是，明日如何说服那些思想腐朽的士大夫。
第二日一早，
二月十五
朝会
大臣们早早进了宫，文武分列两侧，窃窃私语地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朱由检迟到了。
其实他本可以不迟到的，但想起上辈子因为迟到扣走的工资，他决定每次上朝都要迟到，也算是对前世苦难的无声抗议。
有本事你还扣我工资？
朱由检到了后，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流程进行，大家说的心不在焉，朱由检也听的心不在焉。
终于，日常工作汇报结束。
一名御史开炮了，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安南乃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陛下派兵攻打有违祖制，实属不妥。
炮声一响，不管有没有关系的都精神起来了。
别的不说，作为勋贵的头头张之极第一个不乐意了。开什么玩笑，有仗打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儿？他的爵位是到头了，可下面人的官位可没到头，都等着靠打仗往上提一提呢。
你们这些狗东西说打安南有违祖制，是不想让我们好吧？
于是张之极带着人开始和他们喷了起来。
朱由检继位的这些年，武将的地位逐步提升。他们也支棱了起来。再说有泰山一般的张之极在前面顶着，谁怕谁啊？
两方人马喷的不可开交，明眼人却是一声不吭。
比如内阁的几位阁老，一个个低着头装凋像。
朱由检也不阻止，每次有人发言，他都会点点头，像是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可。
这些家伙见陛下连连点头，备受鼓舞，一个个更加卖力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后来朱由检看他们翻来覆去就那么些句子，也渐渐腻歪了。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辩论。
“你们两方的观点，朕觉得都很有道理。诸位卿都是为了大明的未来殚精竭虑的做打算，朕很欣慰。朝里有你们这些肱股之臣，朕心甚慰！”
第四百零七章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不过有些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朱由检面带微笑，亲切地问道。
群臣不知所以，一个个面面相觑。
“朕攻打的是交趾，不是安南啊！”
啥？
交趾，安南。
有什么区别么？
当我们傻啊！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交趾和安南有什么分别么？”
“区别大了！交趾是我朝成祖时期设立的布政使司，是我大明的一部分。朕派兵到交趾布政使司镇压叛乱，跟他安南有什么关系？”
“这！”提问的御史哑火了。
听起来好有道理，不过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一向了解朱由检的范景文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朱由检能想出这么奇葩的理由。
陛下和稀泥的能力提升的真快啊！
“陛下，可是交趾布政使司不是已经于宣德三年的时候废除了吗？”
“朕知道啊，朕这不是打算重新设立么？”
“可这交趾现在不是被郑氏王朝占了么？”
“对啊。既然后黎已经名存实亡，大明难道不可以收回交趾？”
“这...”
“好了，朕乏了，出征安南一事木已成舟，诸位无需再多言。”朱由检不愿再多说，站了起来。末了又环视众人，语气冷澹地加了一句。
“有话在朝堂上说可以，过了今天若是再继续乱嚼舌头根子，朕可不会留情了。”
说完，阔步走出了大殿，留下了心事各异的大臣们。
散朝后，朱由检叫来了内阁几位阁臣。
“朕知道一时半会儿他们的想法不会改变。认为为君之道，就该讲究一个仁字。对子民仁慈，对外人也仁慈。在他们看来，郑氏王朝年年来京城朝贡，为什么还要攻打他们？有失天朝上国的体统。你们这么认为么？”朱由检坐在御桉后轻声说这话，看起来很平静。
“臣不这么认为！臣认为陛下的决策英明之至！”作为朱由检在朝堂上人尽皆知的卧底，范景文第一个唱起了赞歌！
其他几人见状也无奈地附和。
他们知道反对也没有用，所以干脆支持算了，更何况大明多块儿底盘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了，别演了。朕知道你们可能也不太认同我的观点。这些年朕打了这里打那里，一直没闲下来过，你们要说句劳民伤财，那朕绝对不会生气。但大明是朕的大明么？不是！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大明。他们的战不会白打，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将造福自己的子孙后代。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们都在前任栽的树荫下乘凉，为什么就不能想着把树林子扩大一些呢？
有些人可能会说，攻打别的国家会造成生灵涂炭，会让百姓流离失所，会让士兵妻离子散。朕不这么看，朕不讲对错，只考虑利益。只要对大明有利的事情，那就去做。
大明的土地就这么大，我们想要更多的资源从哪来？就拿交趾来说，那里气候温暖，水稻一年三熟，大明近些年天灾不断，刚好需要粮食。眼下朕手中有兵，火器精良，拿下那里易如反掌，为何不取之让他为大明百姓造福？
朕觉得，收回台湾不够，拿下吕宋也不够，甚至接下来的交趾也不够。朕要把更多的地方并入大明的版图！再不济也要插上大明的旗帜。
什么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不是朕该考虑的范围。
朕愿背一世之骂名，也要让子孙万代享福！
朕管这叫，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朱由检的语气变的激昂起来。
也许是受朱由检的话语鼓舞，站在朱由检对面的几位内阁辅臣也变得心潮澎湃起来。
是啊，周边这些个小国家，一个个有小礼而无大义，从来都是有奶便是娘，放下碗就骂娘。就拿那倭国来讲，就是典型的喂不熟的狗。
把这些国家灭了也没什么不好，毁了他们的文化，断了他们的传承。等过个两三代人，基本也就被大明给同化了。
没看那些朝鲜的百姓听说可以学说汉话时都乐成什么样了么？放到当年会说汉话那可是贵人的专属啊。
不知不觉，这些接受了儒家正统教育的阁老们一个个都跑偏了。
话说回来，整天呆在朱由检这样的人身边被洗脑，思想跑偏纯属正常。
不过却是也为大明带来了实打实的利益，年后从吕宋运回来的一船船稻米不都是铁证？当时毕自严心里就感慨万千，有这些一年三熟的地方作为大明的供给，还有什么天灾是熬不过呢？想想吧，一船粮食能救活多少受灾的百姓？
“陛下圣明！”
谈话在几人的心服口服中结束。
朱由检的这些话也是在前世从网上看来的。
讲得是侵略式发展到底是对是错。
当时就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是啊，侵略是不对，可为什么那些侵略过华夏的国家照样过得那么好？不正是长期的掠夺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么？说白一点，不也是乘的前人栽树的树荫么？
既然这样，那来到这个时代，又有这个能力，为何不做这样的事儿呢？
朝堂上的争论算是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甚至私底下也只是有人在小范围内心照不宣地说上两句。
与此同时，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有一支船队，正噼开波浪，飞快的航行。
这支船队的船不多，只有十七艘。
行驶在前面的，正是在吕宋纵横无敌的第一舰队，而顺天号的甲板上，则是站着解督师。
没错，解学龙又出任务了。
这次的任务是护送一万京营士兵安全到达交趾，并且确保他们顺利登陆。
如果不顺利，那就想办法顺利。
“督师，前面不远就是沙马岐头了，我们要在那里停留，顺便补给。”顺天号的舰长吕世埏放下望远镜冲解学龙汇报。
解学龙点了点头。
“出发的时候，陛下说郑芝龙还在台湾，也不知道此时还在不在。”
“督师不必担心，陛下说他在，那就一定在。”
“哈哈。倒也是，不然陛下就直接命我去吕宋找他了。”
解学龙笑着说道。
“通知各舰做好靠岸准备。”
第四百零八章 来日再会
沙马岐头在台湾岛的最南部，位于大湾的西侧。
这里的位置比较靠近台湾的东侧，从京城来的船只基本上都在这里停靠，补给。
时间一长，郑芝龙干脆在这里驻扎了一支部队，一方面负责瞭望，一方面负责通报消息。
驻军早就得知了解学龙的船队到来的消息，所以一看到这群造型奇特的战船时，就立刻向上级做了汇报。得到命令后，便打旗语指挥船队的船只停靠在了港口上。
解学龙的船只构成比较简单。
七艘战舰不用再说，剩下的则是八艘运兵船和两艘运输船。
八艘运兵船上每艘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共计一万两千人。两艘运输船上盛放的则是各式的一些必要的补给。
弹药、药品、食物等一应俱全。
沙马岐头驻军的负责人叫路一恒，福建人，原本是郑芝龙手下的一名海盗。郑芝龙抖起来后，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水涨船高，陆续在军中任了职。路一恒就是其中一员，眼此时正站在码头上迎接解学龙的到来。
见解学龙和吕世埏一起下了船，路一恒快步迎了上去。
“台南伯麾下守备路一恒见过解督师！”
路一恒朗声说道，说完行了个军礼。
对于第一舰队的传说大家可是没少听，全都被它的辉煌战绩而折服。而执掌这支舰队的解学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必定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然也不会收到如此重用。
见路一恒态度恭敬，解学龙自然不会托大，赶紧伸手扶住了路一恒。
“陆将军，不必多礼，此番来到这沙马岐岛，一切还得仰仗陆将军的照拂呢！”
“解督师严重了，总兵已经派人知会了解督师来的消息。各种物资已经准备妥当，您看都需要多少，我命手下找人装船。”
“不着急，我们需要的量大，且这里还有一封圣旨，需要郑总兵亲自来接。就在这等一等就是了。”
“那解督师随我入城？”
“好！”
正打算转身离开，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解督师！等等我！”
解学龙一看，正是这次领军的将领，徐治安。
“徐将军不是不打算下船的么？”
解学龙奇怪地说道，刚刚他还问过徐治安，得到的回复是头晕的厉害，不想下船。可听到外面士兵们的嘈杂，他又忍不住了。
“嗨，这些天脚都没踩过地面，都快忘了什么感觉了。下来找找脚踏实地的感觉。”说罢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这里是真暖和啊。若是生活在这一辈子不盖房子也冻不死。”
“徐将军，这里晚上还是挺冷的。”路一恒笑着插话道。
“这位是？”徐治安打量了一眼路一恒向解学龙问道。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兴安伯徐治安徐将军，也是这次领军的将领。这位是郑总兵麾下的守备将军路一恒陆将军。”
路一恒一听，好家伙，果然又是个重量级的人物，连忙拱手行礼。
徐治安制止了他，笑着说道：
“路将军啊，这次我们到了你的地盘，可得多关照啊。”
接着，三人联袂出了码头，来到了城中。
说是城，实际上只不过是大一点的村子罢了，周围连个围墙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护城河之类的了。
“这里本是一个渔村，人也不多，后来总兵让我们移驻在这里，专门负责接待过往船只，人这才多了一些。不过也没形成什么规模。”
“这里靠近海湾，想必假以时日就能成为一座良港。”
“那就要借解督师吉言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行，徐治安是第一次来，对各种与大明北方截然不同的动植物有着浓厚的兴趣。还顺手从一个摊贩那儿买了几根甘蔗，嚼得合不拢嘴。
晚上，路一恒在他的衙门里设宴款待了解学龙等人。
极具地方特色的美食让他们赞不绝口，几人便吃便喝，一直到深夜，才回到了船上。
第二日一直在往船上装物资，其中以煤和粮食为主。
到了第三日，郑芝龙到了。
他直接到船上面见了解学龙，并且接了圣旨。
“解督师，陛下怎么会突然命我率战船和两万士兵随你一起进攻交趾！？交趾怎么了？”
“此时还要从云南的叛乱说起，那些叛军在被黔国公沐天波和石柱总兵秦良玉追剿了几个月之后，走投无路之下进入了交趾。从各种迹象上看，应该是叛军头子和交趾的郑氏王朝高层有够连，陛下知道后大为震怒，直接下令黔沐天波和秦良玉进攻交趾边境，逼迫他们交出叛军。
没想到他们不但不交，反而派大兵围攻沐天波，还以受害者的身份试图混淆黑白，从中牟利。于是陛下下定决心后派我率第一舰队，和京营一万两千士兵一起从海上攻打交趾！
意在将郑氏王朝知道大明的尊严不容侵犯！”
郑芝龙听着听着，算是明白了过来。
这哪是让郑氏王朝知道厉害，这分明是要将人家从地图上抹掉啊。
一万二士兵看起来不多，但以陛下的性格，定然是装备了极为先进的武器，加上战舰做保护，恐怕会一路横扫。
而自己的战船和两万士兵，估摸着也就是过去打扫打扫战场，捡捡人头。
“既如此的话，我即刻启程，从台湾和马尼拉各调拨一部分战船和士兵前往交趾。咱们兵分两路，争取早日攻下升龙。”
“好！这边的各种物资已经装好，我就不在此逗留了。郑总兵，来日再会！”
“来日再会！”
郑芝龙下了船，解学龙挥手致意，下令船队启航，接下来还有近两千五百里的路程，还有大概五日左右的航程。
这次他们不会再停留，会一路向西，直奔交趾外海，从红河入海口登陆，沿江而上，进攻升龙。
至于郑氏王朝会不会有水军阻拦，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无外乎是多几炮的事儿，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一旦徐治安率领的一万二千精锐士兵顺利登陆，基本上能将一切阻拦的敌人全部打成狗。
第四百零九章 兄弟没有隔夜仇
徐治安是第一次跑这么远的地方打仗。
对他来说，自从朱由检登基之后，他的命运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他只是一个在京城混吃等死的勋贵，最常做的事儿不是操练京营士兵，而是和其他勋贵一起喝喝酒听听曲儿，没事儿再跟看不顺眼的勋贵们打上一架。
反正家里有地有钱又有铺，家中房多女人多孩子也多。
日子简单枯燥也乏味。
但朱由检重整京营给了他不同的生命。起初他只是以为新皇登基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什么重整军备都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巩固自己的权利。
但到了后来，连饭大捷，打的建奴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后来又收回了朝鲜。
所以这次张之极问他愿不愿意带兵攻打交趾的时候，他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无他，纯粹是想跑到几千里外的交趾打上一仗，而且还是由他统帅的一仗。
只要这一仗能打赢，恐怕自己就能吹一辈子了。
哪怕到老了躺在病榻上，恐怕回想起当日的荣光都得笑出声来。
他抬头凝视着满天繁星，听着战舰破开海浪的声音，勐地挥了挥拳。
快了！
战斗快来了。
他们的舰队在海上乘风破浪的时候，交趾西北部的边境上，郑楷正在为下一步的行动而犯愁。
这两日，他又发起了两次进攻，依然是无功而反，且折损了不少人手。
为此，他是急的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嘴角两边长出了两个大水泡。
他从没想到一支军队的士兵可以这么难缠，他们只防守不进攻，只反击不出击。
说句难听点，简直是会叫的狗不要人，咬人的狗不教。
明军就是典型的只咬人不叫唤！
军帐里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军官，为了集思广益，他扩大了会议的范围，只要带点职位的，全都召了过来，但到现在会已经开了半个多时辰了，连个屁都没商量出来。
“这些明人到底想干什么？以他们的力量，就算直接跟咱们硬碰硬都够了，可为何却龟缩不出，连个动静都没有！？”郑楷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儿，勐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吼叫道。
“要不，派人以谈判的名义前去打探打探？”献出骡子趟雷妙计的胡老二小心翼翼地说道。
“打探？派谁去？被杀了怎么办？”
“就是，这些明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不小心怕是连脑袋都没了。”
“不能去。咱们就在这耗着，他们总得说出自己的目的吧？”
胡老二的话音刚落，一群人开始反对起来。
开什么玩笑，若是打仗前去谈判还好说一点，这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还去谈判，那不是找死么？
“闭嘴！”眼看会场内哄哄乱乱的，郑楷再次勐地一拍桌子。
“一个个贪生怕死！让你们出主意又说不出来，别人出了主意你们又不同意！要你们干什么？浪费粮食的家伙！就按照胡老二说的办！去打探打探敌情！看看明人到底想要什么！”
接着环视一周，看向了缩着脑袋不敢出声的黎八。
“黎八！你对明人最熟悉，你去跟他们谈判！”
啊？
黎八茫然的扬了扬脑袋。
搞什么啊这是。
我他妈头都快缩到脑袋里了还让我去，我不想去啊。
“不想去？”
“不只是。”
“没有只是！现在就得去！”
“是、是。”
黎八可怜巴巴地说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自己怎么就对明人最熟悉了？不就是被俘虏了一次么？难不成就活该去谈判？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黎八站了起来。
“将军，既然为了国家的事业，我定然要摒弃个人生死。但我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恐怕办事不利。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到时有点什么事儿也有个商量的人。”黎八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对郑楷朗声说道！
“可以！你要带谁？”郑楷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是人都知道这事儿的风险，人家愿意去就不错了。只不过再要个人，若不答应岂不是让他寒了心？
“我看胡老二就行！”
黎八的目光在胡老二身上停了下来，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不是会出主意么？
那就跟我一起走一趟吧，多出点主意。
本来为郑楷采纳了自己的意见而得意洋洋的胡老二的脸色勐地一变，一脸的愕然。
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不不不、不行啊将军！我去了麾下的士兵谁来统领？”胡老二急的都结巴了。
“交给黄老三。”
“我我、我...”
“你也怕死？”郑楷的语气冷了下来。
“不、不是。只是、只是、”
“没有只是！黎八去，你也去。你足智多谋，可以帮他多出出主意，办好了此事。回来本将军重重有赏！”
啊！
谁他娘的要你的赏赐！
我不想死啊。
“胡老二、黎八，我命你二人以谈判的名义前往明军阵地试探对方的意图，即刻出发！”
眼看胡老二还想再说点啥，郑楷直接下达了军令。
“是！末将定不如命！”
黎八立马答应了下来。
他已经想明白了，死也好，活也好。先把仇报了再说。
胡老二，你个象日的，没想到吧。
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二人就不再停留，在一群大小将领或担心或幸灾乐祸的大小将领的簇拥下出了军仗，一路来到了寨墙外一里处。
郑楷命人拿来一坛酒和两个碗，将碗里倒满了酒。
“这两碗酒，等你们凯旋之后。本将军陪你们一起喝！”
嗯？
正准备伸手端碗的黎八又尴尬的缩回了手。
搞什么这是，他还以为是给他践行的呢？
黎八咂咂嘴，看向了郑楷。
“将军，我们去了。”
“去吧！”
黎八和胡老二一前一后，往寨墙的方向走去。
待到距离稍远一些，胡老二咬牙切齿地骂道：
“黎八！我日你娘！你个狗东西！为啥拉上我！”
“胡老二！日你娘的，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将军会让我去！？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这叫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
......
胡老二无语了。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么？
第四百一十章 他们好像要入侵咱们
两人边走边骂，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
直到将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边，才算偃旗息鼓。
“黎八，说真的。你和明人接触的次数多，咱们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沉默了片刻，胡老二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不知道。”黎八摇了摇头。“我第一次是被他们俘虏的，第二次虽然是过去谈判，但感觉也被他们戏弄了。要说了解，还真的谈不上。”
“你这次可是把我给害惨了。”胡老二叹了口气，郁闷地说道。
“我害你，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现在会在这儿？”
黎八眼睛一瞪，看起来又想开骂。胡老二赶忙转移了话题。
“别吵了，明人过来了。”
他们走的很慢，可以说的上是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但架不住距离近啊。
此时明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一支十人小队端着火枪走了过来，将他们围了起来。
两人紧张地举着说，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明军的小头目让士兵搜了搜身，才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到这来干嘛？”
“我们将军派我们过来求见贵军的领袖，想要和你们和谈。”
“和谈？”头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这等着。”
说罢转身回到阵营里向沐天波等人汇报了此事。
“祥麟大哥，来人说是要和谈，你看呢？”沐天波找到了马祥麟问道。
“和谈？有什么好谈的？”
马祥麟撇了撇嘴，若不是上面的命令，他早带士兵反攻了，还和谈，做梦呢吧。
“那让他们滚蛋？”
“让他们来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
“好嘞。”
不一会儿，黎八和胡老二被带了过来。
“又是你？”沐天波一看黎八惊讶地问道。“你就不怕死么？”
“小的见过公爷，我们将军有令，不敢不从啊。”黎八行了个礼，苦笑着说。
“这次还找了个帮手？准备玩儿什么花招？”沐天波斜眼看了一眼瘦猴一般的胡老二，冷笑着说道。
“公爷误会了。我们这次是实打实的想要和谈的，并不打算玩任何阴谋诡计。这是胡老二，也是我们将军派来的。”
“和谈？昨天不是还来进攻的么？怎么又想起来要和谈了？”
“这、我们已经感觉到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所以将军已经没有了和大明作战的心思。何况此次大明的叛军逃到我们国家，本来我们就是受害者，再打下去只能徒增两方的伤亡，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公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黎八的口才还是相当好的，言语中不留痕迹地拍着大明的彩虹屁。
“行了行了。别在这装可怜了，你们是受害者，若不是你把沙源他们放进交趾，我们早就已经干掉他们回家歇着了。现在不但没能将叛军镇压，还跟你们打了起来，我们亏不亏？
再说了，你别以为全天下人就你们聪明，那沙源是真的骗了你们，还是和你们的将军早有勾结，咱们大家心照不宣。所以，若想让我们撤军，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将沙源和普名声给我带过来！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可现在沙源等人在我们腹地作乱，我们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们啊。”
“那既然他们作乱你们都没空管，怎么还有闲暇带着兵跑到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沐天波冷笑一声反问道。
“这、”黎八被沐天波两句话呛得哑口无言，自诩聪明机智的胡老二接过了话茬。
“公爷，沙源肯定是要抓的，也一定要抓住，只不过是时日的长短而已。但说句不好听的，若真到了公爷设定的期限还没抓到沙源，难不成公爷就要率军入侵我国么？”
“入侵？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去追剿叛乱！”
“可这是我们的地盘！”
“那你们把沙源送来啊。”
胡老二也无语了。
哪有这样的？不就是俩土司叛军么，算什么东西，赶出大明不就行了么，怎么还追着不放了。莫非另有图谋？可就这万把人能在交趾翻出什么花样？难不成后面有支援，想趁机入侵交趾？
胡老二心念斗转，已经将大明的意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除此之外，将军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没了，我就要沙源！”
“好！此时我会回去禀报将军，一定尽快给公爷一个明确的答复！”
“那行，回去吧。”沐天波大气地摆了摆手。
“谢公爷！”
旁边的黎八一听高兴坏了，赶忙行礼道谢，转身就要离开。
小命又一次保住咯。
“哎哎哎？你去哪？”沐天波叫住了他。
“公爷不是说让我们回去么？”
“我是让他回去，不是让你回去。”
“啊？”
黎八的脸垮了下来。
“公爷，我得回去复命啊。”
“不用，既然你们来了两个人，就回去一个就行了。你就留在我们这，啥时候沙源被送来了你再走。”
“这、这...”
“公爷，那小的告退。”胡老二强忍内心的狂喜，脸色平静地说道。
“去吧。”
胡老二看了一眼黎八，在明军的注视下走了。
一路上，他越想越乐。
哈哈，狗东西，想拉我做垫背的，作茧自缚了吧？
等翻过寨墙，他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己方的阵地。
“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郑楷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胡老二，疑惑地问道。
“黎八被明军留下了。说是什么时候咱们将沙源给他们送过去，什么时候才放黎八走。”
“送沙源？你们怎么谈的？明军到底在这有什么打算？”郑楷皱起了眉头。
“将军，他们一直在强调，说在这里只是为了要追剿沙源和普名声。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怎么说？”
“我觉得他们好像要趁机入侵咱们！”
“入侵？他们就这一万多士兵，能做什么？”
“他们眼下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不假，但不代表会一直这么多人。不知将军有没有发觉，他们一直在拖延时间。以他们的战斗力来看，防守有余，但进攻不足。会不会是在等援军呢？”
眼见郑楷不相信，胡老二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第四百一十一章 舰队抵达北部湾
胡老二的话让郑楷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这几日来发生的一切，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一万多人不足以入侵交趾，那十万呢？二十万呢？
会不会追缴叛乱只是一个借口？
会不会沙源也只是一枚里应外合的棋子？
想到这，郑楷心里勐地一沉！
想着自己和沙源的关系，郑楷觉得自己想对了。
他和沙源只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就那么放心地带着人过来投奔自己呢？
大明入侵交趾并非没有可能，这样的事儿，大明也不是一回干了。
如实大明大军来犯，腹地又有一两万叛军，到那时？
不好！
想到这，郑楷慌忙来到桌子旁，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来人，骑快马，速将此信送到升龙！”
片刻后，一人双马飞快地出了营地。
他感觉自己真的上当了，沙源不安好心，必须及早提醒大哥将他们控制住，若是抵抗，那就赶快杀了，以免夜长梦多。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走出了军帐，遥望寨墙的方向叹了口气。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他虽然不知道大明的援军走到哪了，还有多远。但既然先头部队已经到达，那大军还会远么？
“胡老二，咱们郑氏这次，恐怕有难了。”
“将军不必过分担忧，这里是咱们的地方，不是他们说占就占的。”
“我感觉这次不会那么简单。自大明宣德年间废除交趾布政使司至现在已经整整二百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此次突然来攻。恐怕是真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者不善啊！”郑楷的心情很沉重。
见郑楷如此悲观，胡老二想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半晌，胡老二轻轻地问道：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通知下去，所有高级将领到军帐议事。”
“是！”
过了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将领们纷纷赶到了郑楷的军帐。
郑楷没有多言，环顾四周之后就下达了命令。
让士兵们砍伐树木，修建防御工事，以待明军大部队的到来。
将士们虽然很疑惑，但见郑楷态度决然，只好听令行事。
接着两万多士兵全部动了起来，挖沟的挖沟，砍树的砍树，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明军，沐天波得知此事后也好奇地和马祥麟一起来到寨墙的废墟上观察情况。
“他们这是做什么？怎么挖起壕沟来了，不打算进攻了？”
“不知道。”
“会不会是知道了咱们的打算？”
“那又如何？咱们又不是主力。”
“也对。让他们修吧，多浪费点口粮也是不错。”
“哈哈，殷千户说京城的士兵已经过了台湾。最多四五日就能登陆了。祥麟大哥，你说这京营的士兵们真的有殷千户说的那么神么？”
“我也没见过，料想应该不必白杆兵差吧。”
“但愿如此，可不要打了败仗才好，不然咱们这边就功亏一篑了。”
“想来应该不会。”
两人聊着天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相安无事，双方都没有进攻，也没有任何交流。
但在交趾外海的北部湾，却出现了一支战船数量不多的船队。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支造型奇特且航行速度极快的船队，由于此处已是交趾的海域，最终他们还是碰上了巡弋的水军战船。
解学龙没有理会，直接将试图靠近的郑氏王朝的水军战船甩的远远的。
“督师，我们快到了！”吕世埏指着远处露出一条线的大陆兴奋地说道。
今天是他们从沙马岐头出发的第五天，中间还差点走错，如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怎能让他不激动。
“靠过去。”解学龙举着望远镜说道。
“好嘞！”
越靠近大陆，来往的船只也就越多，过往的商船自不必说，都对这支一看就不好惹的船队敬而远之。但郑氏的水军却不能视而不见，因为船队已经进入了他们内海，且从行进方向来看，他们的目的像是要靠岸。
一伙来历不明，且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船队不打任何招呼就靠岸，这怎么能行？
离海岸越来越近，舰队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郑氏的几艘战船这才得到机会，慢慢靠了过来。
等到了一定距离后，为首的一只战船开始朝第一舰队打旗语。
“打的什么？”解学龙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回应么？”
“回应？浪费时间！开炮！击沉他们！”
“好嘞！”
吕世埏兴奋地搓了搓手，拿起对讲机说道：
“永平舰听令，督师命令你们开炮，将前方的五艘战船击沉！收到请回答！”
“永平舰收到！立刻执行任务！”
对讲机在经过短暂的刺啦声后，响起了永平舰舰长的声音。
接着永平舰上的炮手得到命令，开始调整炮口，瞄准前方的五艘战船。在舰长的一声令下之后，主炮副炮一同喷出了火舌。
兴许是经历了吕宋的实战，舰上炮手的射击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
五艘战舰在轰鸣声中纷纷被集中，慢慢沉了下去。
而第一舰队，则继续大摇大摆地朝前行进，气焰相当嚣张。
炮声一响，在空旷的海面上传了老远。
无论是水军的战船还是过往的商船，都已经意识到。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船队，是敌人。
郑九是郑楷的同族，年龄和郑楷相彷，辈分却是低了一辈。
靠着这层实在亲戚的关系，他在郑氏王朝吃的也比较开。
他是负责扼守桃江出海口的统帅，手底下有大小战船五十余艘，士兵六千多人。
这是个极有油水的位置，想在北部湾做生意的，谁不得把他好好地供起来。
听到炮声的时候他正在听曲儿，手里还嚼着槟榔，不时摇晃一下脑袋，看起来十分惬意。
炮声将他从陶醉中惊醒，抬手叫来了手下的亲兵。
“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到有打炮的动静儿？”
“是！”
亲兵领命跑了出去。
可还没等片刻功夫就要跑了回来，后面还跟这个气喘吁吁的水兵。
“将军！将军！不好了！”
“慌什么？”
被扰了兴致的郑九皱起了眉头。
“敌袭！有一支船队正在进攻我方的战船！”
“什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对方有多少艘战船，可是阮氏那些狗东西？”郑九吐掉口中的槟榔，边往外走边紧张地问道。
“一共十八艘战船。”
“多少？”
“十八艘！”前来报信的士兵再次强调道。
“十八艘！？阮福源疯了不成？十八艘就敢来这儿撒野？”郑九停下了脚步，一脸的不可思议。
“将军，那些战船很有些古怪，看起来不太像是阮福源的水军。”
“什么古怪？”
“就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有多厉害？”
“我也形容不上来，但他们仅仅出动了一艘，片刻间就轻而易举地击毁了咱们五艘战船。”
“一艘战船。”
“是的将军！”
“轻而易举的在片刻间击毁了咱们五艘战船？”
“是的将军！”
“去你娘的！”郑九一脚踹在了士兵的肚子上。“你当我傻的？一艘片刻击沉五艘，街头斗殴？武林高手？一阳指么？”
爱听说书的郑九骂骂咧咧地冲被他踹到在地的士兵嚷嚷道。
他虽然是靠关系走到的这一步，但在海战上侵淫多年，对海战极为了解。
海战和陆地上的战斗不一样，有着太多不确定因素，就拿火炮来讲，船只在航行中的快慢，船只的起伏，都会对射击的精度产生影响。
而且即使射中一直战船，并不一定也就会让战船立刻损失战斗力。说白点，就是正中船身下沉都得有个过程。像报信士兵所说的什么轻而易举、片刻间就击沉了五艘战船。
那双方的距离得有多近？
船上的火炮数量得有多多？
就是尼德兰最大、最先进的火炮开过来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其他人见郑九发飙，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吱声。
“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郑九看着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的士兵再次冷声问道。
“将军，属下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他们的战船真的很厉害！将军到港口一看便知！”
“嘿！你小子还真是个硬骨头！”
郑九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报信的士兵，转身往码头方向走去。
片刻功夫，他就来到了海边，登上负责瞭望的塔楼，拿起一直单筒望远镜朝海面上望去。
在士兵的指引下，他一眼就看到了海面上航行的第一舰队。
“咦？”
郑九心里勐地一惊，这是什么船？
这线条、这大小！
还有两个烟囱！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船身没有预留炮击的窗口么？
帆也没有么？
我日他娘的，开火了！
他看到了对方的火炮在哪了，全部都在甲板上。
在郑九的注视下，永平舰上的主炮副炮一同开火，击沉了一艘试图靠近的战船。
这下他看的清清楚楚，对方射出的炮弹不是简单的弹丸，而是威力极大的开花弹，集中的一发炮弹在他们战船的木质船身上炸出一个直径几米的大口子，海水顷刻间便灌了进去，船身很快便开始倾斜。
果然好厉害。
看起来这还不是最大的，若是全部发动攻击呢？
“打旗语，问他们的意图！”
郑九顾不上再多观察，冲一旁随从的军官下达了命令。
“将军，一直在打！但只要一靠近就会受到他们的攻击！”
“这到底是哪来的舰队！到底想干什么！？”
“将军！前些日子，我听一个尼德兰人说，大明有一支数量不多的钢铁舰队，在海上所向披靡！这是不是他们的人？”
“大明！？”郑九一下子也想了起来。
他也听说了此事，说是大明七艘战舰打得西班牙人落花流水，迫使他们放弃了整个吕宋。
当时他还以为是说的人瞎胡吹呢。
可这些战船来到了自己眼前，他却不得不相信了。
“打旗语他们是不是看不懂？大明和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何至于会突然派兵前来攻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速速派船只前去探查！记住！挂上白旗！
“是，将军！”
军官得令，立刻传达了郑九的命令。
码头停靠的战船再次开出了一艘，挂着白旗朝对方行进。
“督师！对方有一艘挂着白旗的战船正在向我们靠近！”吕世埏大声叫道。
“看到了，击沉！”
“是！”
吕世埏兴奋极了。
这仗打得过瘾，此时距离对方的港口已经越来越近，若不是为了保证精准度和登陆，早就可以发动全面进攻了。
最前面的永平舰再次发动了攻击，炮弹呼啸着集中了挂着白旗的郑氏战船。
郑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无论他作何感想，对方看起来都不像是过来好好说话的。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在怂下去了。
“传我号令，所有战船、士兵，全部出动，不管他们是大明的还是小明的，今日咱们就跟他们死磕到底！”
郑九并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虽然明知道双方战船差距巨大，仍然选择了全军出击。
企图靠数量上的优势来弥补质量上的差距。
所有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战船在他的号令下齐齐出动，呼喊声震天。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看起来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气氛一下变得压抑起来。
“督师，对方出动了。”
“嗯，开始吧。不必留手！”解学龙放下了望远镜，扶住了船舷。
在他的命令下，第一舰队的战船进入了战斗状态，开始调整方向，找寻适合射击的角度。
这一次，他们不再留手。
在吕世埏的命令下，七艘战船上的大小炮管同时响起了炮火，一发发大小炮弹呼啸着朝对方的战船飞去。
同一时间，天空上空开始响起了雷鸣。顷刻间，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一身戎装的解学龙身上很快便被打湿。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拼命试图靠近的战船。
天上不时想起的雷声和炮声交相呼应。
郑氏的战船也开始发动了反击，但距离过远，加上天气不好，精准度实在感人。
只有零星炮弹咱在第一舰队的船身上，却也如同石头砸在大铁门上一般中听不中用。
这仗本就战力悬殊的战斗从一开始便呈现了一面倒的状态。
而岸上观战的郑九则几乎腿软的扶不住眼前的女墙。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登陆
为什么？
这是他脑海中浮现的唯一问题。
为什么这些战船的火力会如此凶勐？
为什么这些战船的防御力为如此之强？
为什么这些用钢铁打造的战船能漂浮在水面上？
在极短的时间内，有太多他认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手下的战船足有四十多艘，其中有一般都是花费大价钱从尼德兰人哪里买的大帆船。他依稀记得自己向大元帅开口请求拨款时大元帅心疼的表情，和尼德兰人吹嘘自己战船是如何先进时的嘴脸。到现在也不过在三四年的功夫吧？
这世界变化就这么快么？
自己的这个大个子邻居，又要像年轻的时候那般纵横天下了么？
他看着一艘艘战船被击中，己方士兵气势如虹的呼喊声变成了惨叫和哭喊。
“投降！投降！”
不能再打了。
这不是同一水准线的较量，刚会走路的幼童如何打得过身强力壮的成年人。
投降吧，似乎还能保存些实力。
说不定双方，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郑九侥幸地想到。
可没过多久，他的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不见。
对方根本无视他们挂起来的白旗，火炮继续吞吐着火舌，战斗依旧在继续，就如同天上的暴雨一般洒在己方的船身上。
战船越来越少。
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能正常运转的战船越来越少，开始有战船试图调头逃跑。
但这是他们的家门口，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对第一舰队而言，战斗进行的相当顺利。
对方一窝蜂式的冲锋，算是正好撞在了他们的炮口上。
郑氏战船的间距太小，距离他们又太近，命中率得到了极大的保证。
而且就第一舰队的炮弹威力来讲，只要被击中要害，那就只有沉船这一个可能，断无幸免的可能。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的郑九喃喃道。
但什么的人似乎全都没听到一般，愣愣地盯着海面。也或许是听到了，但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战斗场地的转移。
他们这一方的战船试图逃跑，全部都调转船头疯狂的岸边冲来。
结果一方跑一方追，离岸边越来越近。
这是，郑九决定做出最后的挣扎。
“通知岸边的火炮手！朝对方开炮！”
由于桃江出海口的位置重要，两边修建的都有堡垒，且各有二十余门火炮，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遇到别的军队从水上进攻。
以当下的情况来讲，方的就是阮氏的那些家伙。
但没想到此却遇到了这样一群难缠的家伙。
不，是难以抵挡的家伙。
他是打算利用岸上的火炮给己方的船队一些助力，但却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天气。
此时暴雨倾盆，即使士兵们举着火把打着伞，能发射成功的炮弹也寥寥无几。
本就有恃无恐的第一舰队更加肆无忌惮。停在港口一里外的海面上对着港口内的船只疯狂地输出。
刚刚出战的战船已经所剩无几，但第一舰队没有停歇的打算，将炮口对准了每一艘看起来拥有战斗力的船只。
“世埏，停一下。不要攻击商船。”在误伤了几艘商船后，解学龙下令让炮火停了下来。
“是，督师。”
解学龙站在风雨中，望了一眼对方的堡垒，再次对吕世埏吩咐道：
“炮击对方的堡垒，为陆军登陆做好准备！”
眼见对方的炮火停了下来，郑九心里一动。
是不是对方的气撒完了，接下来准备谈判了？
可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因为对方的炮口开始调转，那方向？
“撤退！”
郑九大喊一声，转身就往后跑去。
刚跑没多远，一发炮弹命中了他不远处的城墙。
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郑九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掀飞，然后就听到身边亲兵的呼喊，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为了帮即将登陆的陆军清扫障碍，第一舰队对岸边的建筑展开了无差别的炮击。
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全都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
至于抵抗，根本就没有。
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战斗开始后的一个时辰后了。
雨停了，天晴了，运兵船开始靠岸，徐治安开始指挥京营士兵登陆。
先下船的士兵立刻分散开来负责警戒，接着一队队士兵有条不紊地踏上了陆地。
两个时辰后，所有士兵和一应物资全部登上了陆地。
徐治安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他们发挥的时候了。
“徐将军，郑芝龙的船队过些时日就会到达，接下来，我们要去广西的港口停靠，补给。接下来，就交给徐将军了！若是需要支援，请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报。”
解学龙站在码头边，对徐治安郑重其事地说道。
“督师放心，你永远可以相信大明京营将士们！”徐治安信心满满地说道。
“好！”
解学龙没再多言，陆上征战，京营是专家，不需要自己指手画脚。
双方告别之后，解学龙带着舰队和运兵船一起离开了交趾。
徐治安则稍作整顿后，带着军队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驻扎。接下来，他们会沿着桃江一路逆流而上，往西北方向进发，直取升龙。
当日晚，殷国定收到了徐治安登陆的消息。
他慌忙找到了马祥麟和沐天波，将消息告知了他们。
“好啊！我们也要抓紧时间了！殷千户，这徐治安领兵水平如何？会不会赶在咱们前面拿下升龙？”沐天波好奇地打听着徐治安的消息。
他没去过京城，对京里的勋贵听说过的都很少，更别说认识了。
“公爷，兴安伯可不是我能随便评价的。”殷国定笑了笑说道。
“诶。这里没外人，我跟祥麟大哥绝对守口如瓶。是吧，祥麟大哥。”
马祥麟也点了点头，他也非常好奇这个被陛下委以重任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兴安伯这人嘛，世袭勋贵，最初陛下没登基的时候，也就在京营挂个职位，和别的勋贵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若硬要说点不同之处，就是他从来不欺负比他势力弱小的人，偶尔遇到欺压百姓的勋贵也会出手阻拦一二，所以名声一直不错。
直到陛下整顿京营后，他的领军能力才突显出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绕过去
“领军能力？”
“对，领军能力。京营连番征战从未有过败绩，英国公父子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首功，但徐治安却也是一干将领中最耀眼都存在。”
“这么说，这次的功劳咱们是抢不过他们咯？”
“恐怕希望不大。”殷国定笑着摇了摇头。
“可秦总兵和麟大哥的领军水平也丝毫不差吧，再加上又有白杆兵这么精锐的士兵。鹿死谁手有未可知呢！”
沐天波不服气地说道。
他们镇压叛乱前前后后都用了大半年了，到了首功再被别人抢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都。
“哈哈，公爷。陛下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经营此次虽然只来了一万两千人，但绝对可以横扫整个郑氏王朝，咱们肯定做不到这一点的。”
“为什么？”
“武器装备，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这支部队的装备的火器威力一定破坏力极大！”
“难不成人手一把这燧发枪？”
“不！早在辽东战场上，京营士兵已经大批量装备了一种叫做米涅的新式火枪，威力更强，射速更快，射程更远！远超咱们这种燧发枪。这种火枪基本上成了陛下亲属都勇卫营和京营都专属标配。”
“比陛下赏赐给你的这把还厉害？”
“这啊？”殷国定拍了拍身后背着的崇祯4329，笑了起来。“两把枪的威力暂且不说，就单单是装弹速度，米涅火枪就比这崇祯4329慢多了。不过你也知道，像这种新式火枪工艺极其复杂，制作起来恐怕相当困难。若不是陛下对我恩宠有佳，也不可能会赏赐我一把！”
说着，殷国定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瞧瞧，这就是圣卷！
看着殷国定脸上臭屁的笑容，沐天波心里那叫一个酸呐。
不行，等战事结束一定得上疏陛下，啥赏赐都不要也得弄一把来玩玩儿。
“老殷，没完没了了是吧？”
连一旁的马祥麟都看不下去了。
“哈哈，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殷国定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好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既然徐治安已经登陆了，按照既定计划，咱们也该反攻了。公爷，你有什么想法？”
“郑楷的人马应该还有两万五左右，是咱们的两倍。短时间内想要全歼不太可能，我觉得只能稳步推进。”沐天波想了想说道。“不过这几天他们在外面挖了许多壕沟，还用树木修筑了许多两人高的木墙，恐怕对咱们早已起了防范之心。”
“他们在桃江东侧修的防御工事，咱们就从西侧过去，绕过他们的防御不就行了么？”
“咦！这样的话，他们只能从自己修筑的乌龟壳子里跑出来了，因为他们肯定不敢放任咱们就这样进入交趾的腹地。这后果他们难以承受！”
“公爷言之有理，那咱们就这么办？”
“祥麟大哥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办。反攻时辰定在何时？”
“卯时如何？”
“可以！”马祥麟答应了下来。
沐天波说的和他想的一致，这半年下来，沐天波的成长速度飞快，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名统帅具备的优良品质了。
反攻的计策定下之后，几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接着又召集了麾下的中高级将领，部署了战斗任务，一直忙到子时三刻，才算有空到头休息了一会儿。
第二日寅时四刻，沐天波和马祥麟就全副披挂地钻出了帐篷。
反攻的消息昨夜已经通知了下去，士兵们都已经被叫了起来，大多数都在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两人巡视了一圈，又让士兵分发早饭。
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早饭没有生火，吃的是火腿肠和提前做好的米饭团。
到了卯时，所有士兵都已经列好队列，整装待发。
沐天波和马祥麟低声说了一声，对士兵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今天这一仗，将由他们来打头阵。
此时天刚破晓，阳光尚未倾洒到地面。
三千步兵悄悄摸摸地在上游一处吊桥来到了河对岸，接着翻过了破损的寨墙，在寨墙外集结待命。在他们身后，是一千名火枪兵，再然后，是一百名手榴弹投掷手。再后面则又是几千步兵。
最先翻过寨墙的士兵自然不是去攻击对方的营寨的，而是提前到外面列阵保护一千火枪兵和手榴弹投掷手的。他们的人数处于劣势，火器又不多，这一千火枪兵可以称得上是重中之重。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过郑恺的部队几次进攻不成，已经后撤到了三里外驻扎，加上一直以来他们都缩在后面不出来，郑恺一方的警惕并不高。
夜里，殷国定派出几名好手，悄悄杀死了对方负责侦查的士兵。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动静并没有引起郑恺一方的注意。
沐天波手下的士兵很快在寨墙外集结完毕，此时已不需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借着晨曦的光快速朝对方冲去。
马祥麟则率领白杆兵紧随其后，跟着他们的
这一日子以来，明军除了被动防守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他们没动静，郑恺也不打算再精进攻，只是一味地修建防御工事，挖沟筑墙，反倒成了防守的一方。郑恺不怎么担心对方会突然打过来，到不是说放松了警惕，只是认为对方在等待援兵到来之前不会有大动作，因为一万多一点士兵在他眼里实在没可能丧心病狂地往交趾的腹地跑。
事实证明，自然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这些家伙不但想往他们腹地跑，甚至还在觊觎他们的都城。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像现在睡的这么安稳。
明军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郑恺的人，放哨的士兵愣愣地对着河那边行进的明军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彻底越过了两国的边境线，进入了他们的地盘。
“敌袭！
士兵扯着嗓子大声叫了起来。
他破锣般的嗓音在宁静的清晨是如此突兀，惊醒了许多睡梦中的士兵。
这些士兵提着裤子穿着衣服着急忙慌地从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个伸着头四处张望。
“敌人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