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事情办成了
我心中一阵紧张,严肃地说:“就怎么样,陈佳,你可不许乱来。”
陈佳:“反正你不能走。”
压抑的哭声继续传来。
这真令人心烦意乱,这个陈佳难道是刘备转世,一遇到难题就哭,可我却不是诸葛亮啊。
我原本可以公事公办不管不顾扭头而去,可心中却担心这一走她有个什么好歹。
陈力这个女儿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败给她了。
我有点丧气,停下脚步,点了一支烟。正在这个时候,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儿子,你不回家吃午饭吗?”
原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妈,我在桂花镇呢,中午就不回去了,别等我了。”我说:“吃过午饭你和爸爸还去红光厂跳舞吗?”
“今天天气不好,看样子要下雨,就不跳了,我们到图麻子的茶馆唱歌,今天有一个音乐学院的退休老师要过来教我们唱《智斗》。”
听到这里,我心中突然一动,问:“妈,图麻子的侄子还在社区里上班吗,就是得了小儿麻痹症的那个。”
图麻子的侄儿今年五十,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瘸了腿,一直没有工作。图麻子就让他在社区帮着打杂,每月有一千多块工资可拿,足够吃饭。
“还在社区啊,不过,过两天就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呢?”我问。
母亲回答:“图麻子茶馆的那个小妹要回老家结婚,辞职了。茶馆里没人,就让他侄儿顶上。”
我说:“图麻子的侄儿在社区你干零时工挺稳定的,何必去茶馆呢?”
母亲道:“你这就不明白了,以前他侄儿因为是残疾人,每个月有几百块低保可拿。进社区打杂后,低保也被取消了。现在去图麻子茶馆上班,有一千多工资,还可以继续享受低保,拿双份钱,这是好事啊!”
我说:“有工作就不能享受低保,图麻子这么干不合政策啊!”
母亲却是怒了:“人家侄儿都是残疾人了,每月多拿几百块低保又怎么了,也就是普通人下两顿馆子的钱。大家装着看不到就是,你偏偏要较真,还有人性吗?”
我:“……我就是说说,也不会去举报的。”
“你敢!”太后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我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个主意,心中欢喜,转身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陈佳,说了半天话,口渴望得很,倒杯水来,咱们谈谈,有件事想问你。或许,你免税的事情我能有办法。”
“真的?”陈佳知道我点子多,面露惊喜,忙给我倒了一杯子水过来。
我喝了一口,问:“陈佳,你院有多少工作人员?”
陈佳回答说,有门岗四人,护工三十三,办公室工作人员六人,医疗室一人,食堂的大师傅和小工六人,司机两人,
我有点吃惊,这都快五十个工作人员了,摊子不小嘛。又问,每月开多少工钱。
陈佳说,护工每人每月五千,门岗三千起,办公室工作人员四千,医疗室五千,食堂的大师傅六千,小工四千,司机五千起。
我道:“司机和食堂大师傅、医疗室等技术岗位无法替换,门岗需要青年壮年男性,也要保留。至于三十三个护工,六个小工,办公室的文员,可以开掉一部分换新人,节约开支。
陈佳有点奇怪,说,好好的开人家做什么,还换新人?
我说,办公室文员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就是打杂吗,谁都干得下来。至于护工更多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和细心,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上一批残疾人,帮他们解决一下就业问题。
“换残疾人,你是疯了吗?”陈佳吃惊地看着我:“我这里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再请残疾人过来做工,不是还得照顾他们?”
“这不是正和你探讨吗?”我正色道:“当然,视力残障人士是不能过来工作的。但其他的,诸如小儿麻痹症患者,只有一条腿的,独臂的都可以用。反正一句话,六级伤残以下,含六级的残障人士都可以到你这里来参加工作。这事也算是你对社会做了贡献,自己也又好处。”
“好处……”陈佳突然省悟:“对了,企业聘用一点比例的残疾人之后,可享受免税优惠。”
我笑道:“对的,是这样,只要你这里聘用的残疾人比例达到标准,就可以评为社会福利企业,免掉所有的赋税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个政策我比你清楚,交给我办好了。”
我最后又安慰她道:“放心好了,聘用残障人士是积德行善,并不影响你院的日常工作。比如在食堂里帮工吧,也就是淘米、洗菜、大锅炖肉,只要双手和眼睛是好的就成。据我所知,很多残障人士都能有一手好厨艺。不过,你院有的地方需要改造一下,弄些无障碍通道,要花点钱。”
“不用,我们养老院不少老人都坐轮椅的,早就改造出来了。”陈佳眼睛发亮,跑到办公桌后面飞快地计算了一下,道:“就这么办,顾闯,谢谢你,谢谢你。”
办好这件事,我松了一口气,起身:“好了,到吃饭时间了,我先回去,有消息通知你。”
陈佳还在算帐,头也不抬:“不在食堂吃了再走吗?”
“不来,有纪律。”
“要不,我让人给你加一箱油?”
“懒得跟你废话,再见!”
离开健福院之后,我回到局里和王局说起这事,王局觉得可行,让我放手去干。
下午我又跑了残联,和那边的同志们谈了谈。
对方听说我能解决至少三十个残障人士的就业问题,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不住地摇着:“顾闯,你可帮了个大忙,我替残障人士谢谢你。如果事情办成,就在健福院搞个点,树个典型。”
现在国家有钱了,政策也好。
残疾人每月有低保可拿,可以保障基本的衣食。但这里有个问题,现在的物价年年上涨,省城居,大不易。
就拿早上的街边摊小面来说吧,从五块一碗飞快地冲到七块、十二块,生活中的其他开销也跟翻跟斗一样活泼。
残疾人按照国家政策,每月有七百多块钱低保,扣除水电和饭钱之后,根本就没有节余,活得不太有尊严。
因此,他们大多会另外找份工作。一来可以多拿些钱,二来用人单位可以帮买养老保险,第三工作使用人快乐,让自己觉得人生还是有价值的。
当然,参加工作之后,低保自然要停下来。好在省城的工资颇高,那点低保可以忽略不计。
以前残疾人大多在街道福利企业做工,比如在操作台上组装商品、开机器、给货物贴标签什么的,力所能及。最典型的就是二三十年前影视作品中常见的糊火柴盒,当然,现在也没有火柴这种东西了。
省城寸土寸金,用地成本实在太高,很多街道小企业办下去关张或者搬迁了。如此一来,残疾人就业问题就成为残联同志最头疼的事情。
他们每次去慰问残疾人的时候,问他们还有什么需求,有什么需要政府帮忙的时候。残疾人回答说,我们不要钱,也不要你们拿东西过来,我们只需要工作,我们想过得像正常人,闻之令人心酸。
这次,我算是帮了个大忙。
接下来几天,残联那边非常热心,将残疾人送去就业。我也在局里帮陈佳办理了所有的免税手续,如此一来,健福院应该能够扭亏为赢,陈佳也度过了一次事业危机。
当然,她那边的罚款还是要交的。
可小姑娘好象在赌气,一直没有搭理我们,这就不能不上门催缴了。
和女人打交道,还真是麻烦啊!
于是,我就让一个副科长还有刘洪陪我再去一次健福院。
却不想,这二人同时摇头,坚决拒绝了我这个没有任何威信的领导的工作安排。
刘红说:“顾闯,你要大义灭亲,肯定要吃陈佳的气,咱们就不陪你去倒霉了。另外,领导你的后院不能起火,需小心说明道理,小心赔罪,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这对欢喜冤家的二人世界了。”
众人都说是。
刘红继续调侃:“顾闯工作时间谈恋爱算不算违反纪律?”
一个副科长严肃地说:“不算。但如果被陈佳打了,可以算工伤。如果被打死了,算因公殉职,评为烈士。”
“烈士就算了,评个壮士吧!”
“咯”一声,刘红笑得跌倒在沙发上,办公室里笑成一片。
我心中烦恼,如今,几乎全局上下都知道陈佳是我女朋友。
我冤枉啊!
怪都怪财会室的刘姐和洪燕这两个八婆,她们知道的事情等于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来问我要罚款的吗?”在健福院的办公室里,陈佳径直提到这事。
“明知故问。”
“好,给你就是了,一点人情都不讲。两千块前而已,至于吗?”
“什么叫你至于吗,如果不至于,那天我开罚单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爽快地交钱?”我反问。
陈佳有点恼火,打开手机:“我微信转给你。”
我火了:“你自己去局里交罚款,转给我算怎么回事?”
第一百六十章 成就感
陈佳:“你给我开罚款单,我交钱就是。现在钱给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按照制度,你得去局里交钱,我又不是财会人员,收你什么钱。”
“你可以自己去交啊,记得把发票带回来。”
“我帮你交,陈佳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我院当是经营困难,你还罚款,也下得了那个手,你不觉得自己也很过分?”陈佳气呼呼地看着我。
我道:“陈佳,我可是帮你大忙的,从给你出主意,到联系残联,最后送人过来安排工作,都是我一手一脚做成的,现在你院一分钱的税不用交。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没有苦劳也疲劳了。你不但不说一声谢,现在还给让我帮你交罚款,你这是故意为难我胖虎,又你这么做人的吗?”
“我不会做人,是是是,我是不会做人,不知道知恩图报。”陈佳点头:“顾闯,我提醒你一句。”
“你说。”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希望你不要有其他想法。”
听到这句话,我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一刹那又想起当初陈力住院时的往事,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现在又提,反显得我顾闯帮她这个大忙是有所企图似的,人品都被人看低了。、
这口气,我忍不下去。
“陈佳,你当我顾闯挟恩图报的小人吗?你想错了,我也看错了人。”
陈佳:“不管,反正我钱转给你了,自己看着办。”
我们两人就这么对视,谁也不肯服输。
办公室那个小姑娘见情形不妙,不敢来劝,偷偷地溜了出去。
办公室本有四人,解聘了两个,小姑娘还留着。
“顾哥,你和陈领导生气呢!”一个中年人瘸着一条腿过来。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图麻子的侄子图拐子。
他现在在办公室做保洁,每月工资三千。
我忙客气地说:“图哥,你年纪比我大,应该我叫你一声哥,有事吗?”
图拐子:“顾哥,大家听说你来院里,想起你去看看大家工作时的情况呢!”
“好,我这就去看,陈经理,你不会反对吧?”这么多残疾人在健福院上班,他们是否胜任,是否适应这么的生活我心中也没数,自然要亲自去看看。有问题立即解决问题,绝不能把一件好事办砸了。
陈佳:“腿长在你身上,谁管你?再说,你是上级机关领导,要检查工作,我们也要敢管。”
“你……”
图拐子:“顾哥,算了算了,您请!”
我气愤地对陈佳说:“你我还真是话不投机,以后别说话了。”
陈佳眼圈突然微微一红:“我也不想和你说话。”
这姑娘,怎么那么爱哭,还总经理呢?
想陈力何等豪气的汉子,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说好的DNA遗传呢?
我们先去的是食堂,这里解决了六个残疾人用工。
以前的食堂大师傅带的是一个团队,六个人同进共退,听说要安排新人,很不开心,集体走人,把一个大摊子扔给了陈佳。
民以食为天,院里这么多人要吃饭,一顿不吃,那可就是要出大事的,我很是担心。
到了食堂,一看眼前的情形,才放心了。
六个人正在食堂里忙碌。
这六人中领头的是一个坐轮椅的残障老人,正提着铲子在锅里飞快炒菜,异香扑鼻,看起来手艺不错。
我用筷子夹了一根肉丝,尝了尝,竟是说不出的鲜美,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吃。”
那大师傅得意地说:“好吃吧,看来你舌头不是摆设。”
图拐子忙介绍说,这个大师傅以前在一家国企做厨师,后来去非洲搞建设,不小心踩了地雷被炸断了腿。
回来之后,也没有饭馆用他,在家闲得无聊,一听说到这里来上班,激动得很。
我笑道:“难怪手艺这么好。”
又看了看其他五人。
其中三人都是行动障碍人士,要么柱拐要么坐轮椅,在旁边帮工打下手,动作倒是麻利。
至于两外两人则负责给老人打饭,他们都戴着墨镜。
我有点担心,问,他们视力不好,工作起来方便吗?
图拐子回答说,什么视力不好,根本就是看不见了。哎,顾哥你别动这里的桌椅和摆设,这些东西都有固定位置摆放的。他们虽然看不见,耳朵却好,而且这里面的路怎么走,早就记熟了,没任何问题。
我这才放了心。
又问,厨房也没有好担心的,但卖菜怎么办?
伙食由厨房大师傅置办,每天该做什么菜式,买什么菜都要他亲手经办。
这买菜的事情怎么办?
图拐子又笑道,有个瘸子开车去市场买。对了,咱们健福院的两个司机都换成了腿脚不便的。
我吓了一跳:“腿脚有问题还能开车,难道用拐杖去杵油门和刹车,这不是胡闹吗?”
图拐子:“顾哥你这就不知道,可以改装啊。只需装个连杆,把油门和刹车改成手柄。”
我恍然大悟:“这事倒不复杂,手动连杆淘宝上就能买到。对了,司机有开车的资质吗,腿脚不便的人可是拿不到驾驶本的。”
图拐子说没问题,有两个残疾人以前是开大货车的,出车祸断了腿,现在重新干回本行,不知道有多高兴。他们每天开车带食堂大师傅上街买菜,砍价可厉害了,菜贩子说不多他们,通常会送上一捆葱。
要不,顾哥你等下做他们的车感受一下?
我心中意动,想了想:“算了,我相信他们。”
还是没有勇气啊!
至于其他残疾人的工作情况,都正常。
他们现在都在磨合当中,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新岗位,院里的一切还显得凌乱。
我又问图拐子:“图哥,安排了这么多残疾人进院工作,顶了老员工的岗位,让他们失业,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图拐子咳一声,笑道:“顾哥,现在的人只要有手有脚,哪里找不到工作?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单位用工荒到何等程度,特别是传统制造业,年轻人嫌工作时间长,封闭式管理生活无聊,或者渐渐是因为工厂姑娘不多,还有就是不想加班,根本就不肯进厂。制造业也头疼,就差上街抢人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图拐子又说:“健康人不愁工作,我们残疾人找不到工作。能够进来上班,老员工也理解,都说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怨言。”
说完,他尊敬地朝我一鞠躬:“顾哥,同事们都很感激你的。”
我一把将把扶起,心中突然生起了一种崇高的情感:这或许就是我工作的意义吧,这么多天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成就感这种东西果然让人愉快啊!
我感觉自己天生就是干民政工作的人,能够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这样的人生很有意义。
我祖籍所在地是有名的佛教胜地,目濡耳染,受到了不少影响。
我现在是共产党员,党员是唯物主义者,不信仰这套。但是,作为一个党员,作为一个人,也应该有慈悲之心。
正高兴着,就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推着一辆轮椅过来。轮椅上那个老人戴着墨镜,用一张丝巾蒙了面。
看到我,那个正在推车护工激动地叫了一声,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然后用手不住比画。
图拐子在旁边翻译:“是不是顾领导,谢谢党和政府,谢谢你为我们残疾人解决了就业问题。我现在终于不用在家里吃闲饭,也能为家里解决经济负担了,谢谢,谢谢!”
原来这人是个笼哑人士,他不住鞠躬。
我笑了笑,正要勉励他几句。
突然,轮椅上的人一动,摘下面巾和墨镜,叫道:“拉屎。”
那个残疾人又继续不住比画,
图拐子翻译:“陆永孝,你是想解手还是已经拉出来了?”
原来这人就是陆永孝,我定睛看去,却见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头,有点发福。很大的眼泡,看起起就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偏激之人。
失火那天一片混乱,我背上他就跑,倒是没有记住他的模样。
陆永孝挪了挪屁,指着自己身下:“已经拉出来了。”
不等那个护工比画,图拐子很是无奈地说:“老陆,你也不是不能动,就不知道自己上厕所吗?还有,你想解手,可以提前说一声,何必拉裤子里。”
“老了,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陆永孝一副痴呆模样,嘴角流出一线晶莹的口水。
护工没有办法,只得把陆永孝推进了房间。
陆永孝原先住二楼,他故意纵火之后,陈佳有点害怕,把他调换到一楼,就在办公室对面,以便随时关注。
本来,养老院是两人一个房间的。可是,没人肯和他共处一室,都说这老头是疯的,和他住一起,说不准哪天被他给杀了。
没办法,陆永孝就占据了一个单间。
我这次来健福院主要工作是调研,了解残疾人是怎么工作的,也跟着进了房间。
那个残疾人护工手脚倒是麻利,力气也大,先是将陆永孝扶得站进卫生间。然后放了热水,准备好卫生纸和香皂。
然后脱掉他的裤子。
这一脱,骇然的一幕出现。
第一百六十一章 老头的心思你别猜
却见,他的裤子和臀上已经黄忽忽地糊了一片。
恶臭在房间中弥漫。
我虽然是个不太讲究的大老爷们儿,可还是被臭得实在受不了。被熏得逃了出去,立在门外走廊上,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图拐子也溜了出来,递给我一支烟。
我顾不得公共场合不能抽烟的规定,狠狠地吸了几口,才平复了心中的烦恶:“老图,这陆永孝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了?”
说到这里,我更是感慨:“人到老年,得了病,还真是没有尊严啊!”
图拐子笑道:“顾科长,这陆永孝得什么病呀,能吃能睡,可比我健康多了。我这腿脚不方便,运动少,身体的脏器功能天生比普通人弱。真有一天,我死了,只怕这陆永孝还活着。”
我不解:“陆永孝不都痴呆了,大小便失禁,还没病?”
图拐子:“人家清醒得很,就是做。”
“做?”
“对,就是做,不想住养老院,想要折腾儿女。”
图拐子说,陆永孝退休之前是一个事业单位的小干部,收入高,福利好。现在每个月退休金有五千多。可性格实在太恶劣,日常以折腾儿女为乐。
陆家的一对儿女都已经成家了,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平时工作挺忙的,也没有时间照顾老人。
陆老头就不满意了,就无端地生出事来显示存在感。
按照本地的传统,老人应该由儿照顾的。
这老头可好,经常半夜去敲儿子的房门。一会儿说饿了,要叫他做东西给自己吃;一会儿说自己想上厕所。上厕所你上就是了,为什么要专门来说一趟呢?老头回答说,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没别的意思。
反正一到夜里,他就两眼发绿光,要叫人陪。
儿子被折腾得实在是睡眠不足,扛不住了,就送到姐姐家去。
老陆到了女儿家,也同样闹,搞得女儿一家不和,差点因此离婚。
没办法,只能让他住在老宅,请了个保姆。
听到这里,我又问:“请了个保姆不挺好的吗,两代人不住在一起,彼此不打搅,事情就解决了,为什么要送健福院里来?”
图拐子:“我也不知道,反正人送过来了,送上门的生意难道不做?”
我苦笑:“送上门的生意自然要做,可也得看是什么人。这陆永孝明显就不是个省心的人,这不,都开始点火烧东西了。”
图拐子:“谁说不是呢,据说自住进养老院之后,陆永孝就开始闹了。装出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随地大小便。拉完之后,直接用床单被子擦。陈经理实在忍无可忍,就把老头送回家去。不过,陆永孝的儿子和女儿却不收。说,我们一口气交了三年的费,还签了合同,你们得执行。这才住了几天就把人送回来,不行,要么你们把人拉回去,要么十倍赔钱。没办法,陈经理只能又把人带回来了。”
我不住摇头,现在健福院的老人一个月的生活费、护理费大约是三千,陆家一口气交了三年,那就是十万块。十万块对普通人来可不是一比小数字,可见他以前在家里闹腾得多厉害,儿女忍无可忍,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都要把他送走。
十倍赔偿,陈佳可经受不住,只得又把人拉回来了。
要知道前几天,健福院经营困难,陈经理为两千块罚款可是和我翻脸了的。
听他说完,我心中突然疑惑。这个陆永孝先是装痴呆在院里闹,又是放火,为的就是离开养老院回家去,他家里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东西?
图拐子见我沉思,道:“顾科长,你可得帮帮陈经理啊!”
我道:“帮,怎么帮,为什么要帮?这是你们院自己的事情,不在我的职责权限啊,插手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经理被陆永孝闹得头疼,她人年轻,怕是经受不住。我们残疾人能够被陈经理招进院里工作,活得有尊严,心中都是非常感激的。如果她因为陆老头这一闹,出了事,受到上级的怪罪,甚至被免去了经理一职,换个其他人来做总经理,未必肯用咱们。顾科长,求求你,帮帮陈经理吧!”
说到这里,图拐子一脸激动,不住朝我鞠躬。
我忙把他扶住,心中也是为难:“这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帮。”是啊,招残疾人进院子只不过是民政局的建议,为此也免除了健福院的一部赋税。可这事我们局和残联只能是建议,又不是行政命令,人家健福院完全可以不接受。
不管怎么说,残疾人的工作能力比起正常人还是差了许多。
换一个人来做总经理,如果经营得不错,利润上去了,可以不在乎税收减免那点优惠,不要残疾人员工,谁也没办法。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了那个聋哑人啊啊的叫声,听起来显得很着急。
我和图拐子急忙跑进去一看,却见,陆永孝已经跳上了沙发,吃吃笑,正要对着地板小便。
记得那个护工满头是汗,偏偏又无法制止。
陆永孝明显对自己这一招感到得意,看那个聋哑人护工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顿时就火透了,欺负残疾人,这泥马太不象话了。就发出一声大吼:“陆永孝你折腾什么,再闹,我送你回家去。”
陆永孝立恢复痴呆模样,“我要撒尿,我要撒尿……”
“撒你个鬼,陆永孝你别装了,大家都知道你不是痴呆,没必要在我面前这样?”
“我不是痴呆,我要回家,你是谁,我是谁……”陆永孝的口水流了出来。
“还装?”我喝道:“你不是老年痴呆,也不是神经病,如果你自己正要朝那方面去靠,我也没办法。明天就把你送精神健康中心去检查身体,如果真有病,该住院就住院,该吃药就吃药,反正这地方你是不能住的。”
咦,这个办法不错呀!
我笑起来来:“老陆,真把你送进精神健康中心去,如果确诊了,得痊愈之后,得到家属的同意才能出来哟!”
陆永孝神色大变,眼神恢复清明,哼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穿好裤子:“我可没病,你才是神经病。”
说罢,他开始大骂自己的儿女:“那两个畜生巴不得我现在就死,如果真去了精神病院,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我笑道:“老陆,你知道这点就好。所以,还是老实住在这里别捣乱。”
陆永孝又哼了一声:“你给我一支烟抽抽。”
“可不敢给你,等下你用烟头放火我可负不起责任。”
从他房间里出来之后,图拐子向我树起了大拇指:“领导就是高明。”
我摇头,恐吓一个老头实在不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回到家后,我心中还是疑惑,一边吃饭一边和爸爸妈妈聊起了这两天在健福院的见闻,问了他们那个横亘在心中的疑问“家中有什么值得陆老头牵挂的东西?”
“爸爸,妈,你们出门,最牵挂家里什么?”
母亲大人是个钢铁直女,不以为然:“没什么好牵挂的,咱们家又不是高门大户,没那么多事。”
父亲想想了:“牵挂你啊,我的儿子。牵挂你吃饱没有,这天气凉了,加衣服没有,别为了风度不要温度感冒了。”
母亲:“这么大的人,吃饭穿衣不会吗?”
我:“也不是啊,我毕竟是你儿子啊,一段时间见不着,难道心中就不想。”
“我想你干什么,看到你单身狗的样子,心中就烦。”
我心中气苦:“我是不是你们充话费送的?”
爸爸:“你别听你妈的,其实她心中牵挂你得很。你每天下午五点下班,六点整到家。从五点钟开始,你妈就在念叨咱们家顾闯怎么还不回来,今天是不是要加班,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这次来省城和你一起住,还不是你妈的主意,说一家人就是要住在一起才算是个家。”
我心中很温暖,口头却道:“你们能不能放过我,回老家去吧,天天被你们盯着,我精神上受不了。”
“好个混蛋东西,赶爹娘走了,不孝。”母亲翻脸了,夹了一筷子茭白炒肉放进我碗中:“快吃,胖死你!”
我笑了起来,心中一动:是啊,人老了就想一家人住在一起。尤其是在中国传统观念中,住养老院的都是五保户,或者儿女不孝,陆老头被家人送进健福院一是观念上接受不了,二是感觉到寂寞吧?
这是的关键还在他儿女身上,如果能够劝说他们把老头接回家就好了。
但是,这是陈佳的事情,我工作忙也不便插手。再说,陆老头的家人摆明了不想接他回去,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希望陆永孝不再做妖。
接下来几日,健福院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还好。
陆永孝大约是怕被送进精神健康中心检查身体,老实了许多,既不在随地大小便,也不折腾护工,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了饭点,拐着一条腿去食堂吃饭,和院里的其他老头没有任何区别。
这事表面上看来好象已经得到了解决。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应该结婚,马上
“你应该结婚,马上。”
秋天到了,这一天晚上,我和局里刘大姐夫妻还有她的一个弟弟在街边撸串。
最近一段时间,我被选去参加区委党校的轮训,为期两周,去的都是区里的中青年干部。
刘大姐的弟弟在运管所上班,是个副科级干部,比我大三岁,今年三十一。
说来也巧,我和他竟是十分地谈得来,都喜欢广场舞、都喜欢文艺,都卖过保险。
刘同志在考上公务员之前,在区人保卖过车险,可比当初的我高大上多了。
因为参加学习,陈佳健福院那边的事情我也没有关注,反正陆永孝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再过去也没多大意义。
培训结束,刘大姐听到此事情,就拉我一起吃麻辣烫。
我有点气恼,刘姐这么有钱,就请吃这个,太吝啬了……啊,真香!
老板,再来一瓶冰啤酒,真好霍。
她没由头地来了这一句,我有点蒙:“刘大姐,怎么提到这一茬了?”
刘大姐神秘一笑:“反正你现在必须马上结婚。”
刘弟弟:“对对对,顾闯,你还年轻,前途光明。这男人,要结婚成家了才能成熟稳重,才能让人放心,组织才会给你压担子。”
我不疑有他,笑着说:“现在是新社会,又不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结婚就结婚啊,哪里有那么简单?你选人家,人家还选你呢?我有什么呀,最近长胖了,颜值下滑。虽然有房,可是老破小。有一辆卖菜车吧,还是按揭的。每个月那点工资,还了按揭款,就得去啃老。就这条件,谁看得上咱,不是跟着我吃苦吗?”
刘弟弟笑道:“顾闯,还骗人,你不是有个拆迁户的女朋友吗,现在又是一家福利院的总经理,家世好,长得又漂亮,性格也温柔,直接去求婚啊。叫什么来着,陈什么……你看我这记性。”
我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刘大姐,不用问,这事肯定是她说出去的。
“陈佳啊,不合适,我和她不来电。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刘大姐的丈夫,上市公司的高管严肃地说:“这事确实如此,婚姻这种事情真的还得看感觉。就算勉强在一起,彼此也很痛苦。”
刘大姐笑吟吟地看着丈夫:“当初我们结婚,好象是你爸爸逼你的,你却不答应,同样说没有感觉,现在你痛苦吗?”
刘大姐的丈夫打了个寒噤:“不痛苦,不痛苦,我现在幸福得很。大家都一起二十多年了,已经培养出感觉了。”
刘大姐:“顾闯,如果你和陈佳没那个意思,大姐再帮你介绍几个。对了,前一段时间我区分配了不少女教师,我找人帮你物色物色。”
“再说吧,我醉了,先回家去睡觉。”我故意打了个哈欠,起身告辞而去。
这事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刘大姐会更来劲,做思想工作非做到你精神崩溃不可。
……
“你应该结婚,马上。”打电话进来的是陈力,语气很急迫,态度很强硬:“过几天就和佳佳去登记。”
“……”
“喂喂,你在听吗?”
“老陈,我……”
“什么老陈,乱辈分了。”
“好吧,陈叔,这事我们以前谈过,真不行,你不要为难我和陈佳好不好?”
陈力:“我就为难你了,现在你们看是为难你,将来却要感激我的。”
“可是,真不行啊,这反人性啊!”
陈力大发雷霆,一反以前对我的尊重,在电话里骂娘。
我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里嗡嗡着响,忙把电话拿开。
陈力发泄了半天,最后道:“你的汽车的按揭款我给你出了,佳佳在省城那套房可以加你的名字。另外,陪嫁一辆奥迪A6、给你们小两口五十万现金做为小家庭的启动资金。酒席我这边摆,你出个人就是了……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两人过来还债的!”
我气得脸色铁青:“老陈,你是不是听洪燕说什么了,你不要侮辱人,再见……不,以后别见面了。”就挂上了电话,随便他再打,就是不接。
这事是刘大姐首先提出来,洪燕必然知道。
洪燕一知道就相当于陈力知道。
陈力开出这么高的价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娶儿媳妇呢!我堂堂一条男子汉,可受不了这个气。
下来之后,我突然回过味来。不对,刘大姐和陈力怎么没由来的提起让我结婚,而且这么急,究竟出什么事了?
好奇怪。
可惜我不方便去问刘大姐,也不好意思找陈力解惑,心中憋得很难受。
真相就是……
有一天,区委组织部的同志突然找我谈话,这让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具体谈话内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外是,首先准备给我压担子。
其次,对我提出希望。要我加强学习,提高自身修养。认真履行职责,努力做好本职工作。遵纪守法,坚决做到廉洁从业。维护班子团结,带好队伍。切实履行职责,进一步促进党风廉政建设。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照本宣科表态:感谢组织的培养和信任,服从组织安排和分配,不辜负组织希望,尽快进入新的角色,努力做好工作。严格要求,搞好团结。
是的,我马上就要调动工作,到新的岗位上去了。
想想这事也正常,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工作能力不是吹牛,还可以。这个年龄正是做事的时候,只是出大汗下大力的时候。
我在民政局的工作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谈话结束,我就进入了组织考察期。
在谈话的最后,组织部的同志又问了问我的家庭情况。
我自然是一一照实回答。
等他们离开,我才一拍脑袋:难怪刘大姐让我马上结婚,原来如此!
我马上就要调动工作,说不定要走上领导岗位。
二十八岁看起来年轻,其实一年多以后我就三十,也算是成熟了。
问题是,你一个领导,至少是副科级领导还是光棍一条算怎么回事?
人已婚和未婚,在心态和精神面貌上根本就是两回事。
在传统观念中,你不结婚,尤其是大龄未婚,那就是不稳重,组织上怎么敢向你肩上压担子?
可以,结婚这种事情并不是你想结就能结。
还是我和刘大姐说过的那句话,不来电就是不来电。勉强找一个妻子,那不道德。
比如宋樱,我知道她一直喜欢我,而她有是那么出色。
至于陈佳,也仅仅是对我有点好感,可架不住她家里人喜欢我啊。而且,这女孩子很温柔,是男人心目中理想的结婚对象。
我知道她们都是极好的,但我偏不喜欢。
想起一直没有消息的邢云,我心中的思念竟是无法遏制,又觉得痛不可忍:“邢云啊,邢云你究竟在哪里,你不知道我一只在等着你吗?”
最近几日,我上班的时候,局里的人看我的眼光自又不同,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比如,刘红还悄悄地恭喜了我:“顾闯,组织都找你谈话了,起码是个正科,以后我可得叫你顾局座了。看在党国的份儿上,拉兄弟一吧!”
开完这个玩笑,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气得笑起来:“不乱开玩笑我们还是好同学。”
“顾闯,你应该结婚了。”
“你赢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铃响了,刘红伸过脑袋来看了一眼:“是陈佳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愤怒地叫了一声:“不要偷看别人隐私啊!”
我接通电话,不等那边说话,首先道:“陈佳,你是个好人。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
“嘟嘟”电话挂了。
又过了片刻,陈佳大约是气不过,又打进来:“顾闯,你神经病啊,莫名其妙。我以前和你已经把话说得清楚了,我们不合适,你不要自做多情。”
我一呆:“那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刘红见我和陈佳吵架,识趣地出了办公室,随手把门带上。
陈佳的声音带着愁苦:“陆永孝出事了。”
我吓了一跳:“出事,出什么事?”
“他把残联的工作人员给打了。”
“啊……你慢慢说,别着急。”
陈佳语焉不详,但大概意思我也听明白了。
健福院一下子解决了这么多残障人士的就业问题,上级听到这件事之后很振奋,对残联和健福院提出表彰。
为此,主管这一块的区委常委、宣传部长朱部长会同残联的同志到健福院调研,要树这面红旗——残障进厂做工不合适,但进入服务业还是力所能及的,这一模式可以推广。
刚开始,一切都还正常。
就在调研快要结束的时候,老陆跳出来装痴呆,在朱部长的沙发上拉了一坨屎,可把大家给恶心坏了。
残联的同志去拉,又被他用手抓伤。并对人就吐唾沫,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情形一片大乱。
朱部长好涵养,问这位老同志怎么了?
陈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回答说是精神分裂,领导你不要见怪,我们等下就送他去卫生健康中心检查身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晚节不保
这个时候,陆永孝却嘎嘎地笑起来:“你们少吓人,我已经问得明白,神经病院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我又没病,一检查就检查出来,谁也没有权力把我关里面,那是犯法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下健福院的人傻了眼。
陆永孝兴风做妖,大吼大叫,偏偏他一把年纪,碰不得挨不得,好好一场调研被他搅得乱七八糟。
朱部长见情形有点乱,只说了一声“养老的工作不好做,各位同志辛苦了”笑笑就打道回府。
他好涵养,但残联的人感觉丢了面子,对陈佳就不太客气了。说你们健福院怎么组织的,真是胡闹。这里乱成这样,如果残疾人的人身安全存在隐患,我们要慎重考虑是否还要安排残障人士在你们这里就业。
健福院因为招收了大量残疾人就业,税收上得了大力度的减免,经营上总算缓过来一口气。听到这话,陈佳大觉紧张,急忙打电话给我。
我心中一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残疾人到健福院做护工是我起的头,现在闹出问题,甚至摆下摊子,那是要负责任的。
不用问,这事上级已经对我有了看法,在他们的心目中,我顾闯说不好就是个到处摆摊子的麻烦人。特别是最近组织上正在对我进行考察的关键时期,一旦出了纰漏,组织怎么可能再往我肩膀上压担子?
能不能升职就我个人而言倒出无所谓,但我渴望做事,渴望更高的高度,渴望更大的舞台,渴望成就自我。
我精神上有点崩溃之感,心中知道,现在所有的事都要放在一边,必须全力以赴解决陆永孝的问题。
虽然心中紧张,口头还是安慰陈佳道:“不要担心,残联的同志也就是嘴巴上说说,发泄心中的不满。现在我区适合残障人士就业的岗位并不多,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如果让他们都走,哪里却找新工作,未来的生活如何保障,那是要出社会问题的。等过几天残联的同志气消了,你和人家沟通一下。现在的关键是要把……”
说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言,立即闭上了嘴。
“要把什么?”陈佳追问。
我没办法,只得径直道:“现在的关键是把陆永孝弄走,不能让他再呆在养老院里捣乱。”从我内心类说,建议赶一个老人离开养老院还是有点愧疚。
陈佳突然焦躁起来:“如果能够赶他走,我早就干了,还等得到你来说。”
“陈佳,那天你送陆永孝回家去,他的儿女不肯接收,能不能再做做他们的工作?”
“做不了,做不了,我刚见到人,一提这事,人家就动手赶人。好说,人送到了,又一口气交了三年的护理费。现在要退,就得十倍赔偿。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去赔给人家……我看陆永孝的儿女都是忤逆不孝的畜生。”
陈佳说到激奋处,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激动。
我静静地等她发泄完心中的怒火,才道:“陈佳,发火也解决不了问。这样,你把陆永孝儿女的电话号码、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用微信发给我,我看看能不能做做他们的工作。”
“你真的要去找陆永孝的子女,太好了。”陈佳知道我的工作能力,惊喜地叫了一声:“顾闯,谢谢你,谢谢你!”
说着话,她抽泣一声:“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别哭,别哭,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这事应该的,毕竟我现在是福利科的科长,为你们服务是我的职责。”话虽然这么说,我心中却不是滋味。
以前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态度恶劣。现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当初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现在喊人家牛夫人,做人可不兴这样,不能这么现实啊!
那到了联系方式之后,我也没有先和陆永孝的子女沟通,怕的就是吃闭门羹,索性直接找上门去。
有这么一种说法: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
一般而言,女儿和父亲的关系最亲密,也最知道心疼人。
我就先去找陆永孝的女儿,一个五十岁的阿姨,叫陆琴。
陆琴已经退休,住在老城区。我也是运气好,到了地头一敲门,人正好在。
看得出来,这个老阿姨不是一个和蔼的人,也不让我进屋,就堵在门口,问我是干什么的。
等我说明来意,陆琴突然横眉怒眼,道:“别提我父亲,我没有这样的父亲,你也别来找我。反正人我已经送去福利院了,别想退回来,除非十倍赔偿。”
我劝道:“是是是,老陆的性格不太好,和他生活在一起比较痛苦。但血浓于水,他不习惯养老院的生活,想一家团聚,做儿女的要满足他的愿望不是,这也是基本的孝道。孝顺孝顺,除了孝,还得顺着老人的心意,只要这个心意不出咯,我这样说对不对?”
陆琴突然冷笑起来:“一家团聚,天伦之乐,谁都想,可世界上的事情讲的是一个道理。当初我出嫁的时候,娘家可没有给过我任何好处,简直就是泼出去的水,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用手挣来的。我爸爸老了,现在想要和儿女在一起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你去找我弟弟好了,他是儿子,他继承了所有家业。我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你走不走,你走不走?”
说完,就粗暴地把我推了出去,砰一声关上门。
我:“陆琴,你怎么能够这样,你有话好好说呀……”
这事好象涉及到陆家财产的纠纷,陆琴当年没有得到娘家一分钱扶持,也不想承担赡养老人的义务,这事从道理上好象也说得过去。
我在纠缠也意义不大,看来,这事还得去找陆永孝的儿子。
陆永孝的儿子叫陆健,今年四十八岁,倒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我也是运气好,一登门,就看到人了。
他双眼赤红,神情疲倦地把我迎了进去,请我坐下,又让妻子给我泡了一杯茶,抱歉地说他昨天刚上了夜班,正在睡觉,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打搅了人家休息,我也过意不去,连连说抱歉。
喝了两口茶,各自抽了一支烟,气氛显得融洽,我才同陆健说起陆永孝的事情。
陆健吃了一惊,然后叹息一声道:“我爸爸真是一个不省心的,给福利院给民政局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弄坏的东西,还是抓伤人的医药费,我愿意赔偿。”
这人显得文质彬彬,看起来素质挺高的,也好沟通,我心中安稳了些。就说,老人一心要和儿女住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据我看来,他也实在不适应养老院的生活,为什么不接回家来赡养呢?刚才我已经到你姐姐家去过,她好象对你父亲有点意见,说当初结婚的时候娘家没有帮助过她,现在也没有这个责任,让我来找你。
陆康连连点头,说,姐姐那边我能理解。按照我们本地的风俗,给老人养老送终是做儿子的责任。至于女儿,她那边也有公公婆婆要照顾的。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我好奇地问。
如果真有难处,估计就是人际关系不好相处。陆永孝性格恶劣,装疯卖傻,在家里做起妖来谁受得了,陆健的妻子不肯答应。
不对啊,就刚才我进门的情形来看,陆健的妻子也是一个温柔的人,不像是和公公处不来的。
陆健指了指自己的家,苦笑:“顾闯,你觉得我这里还住得下人吗,难道让父亲睡客厅?”
我环顾四周,疑惑地说:“房子不小啊,怎么就睡客厅了?”
陆健家的房子有点老,至少有二十年建筑年龄。总面积七十来个平方,三室一厅。
居住条件并不差。
陆健苦笑:“这房子可是住了三代人,现在住四代人,就怕挤不下去了。”
他说,他有个儿子,上前年刚结婚。这个儿子读书不成,能力有限,现在两口子在一家工厂做工。唯一争气的是,结婚四年,一口气为陆健添了四个孙子。
这样一来,房间就显得紧张。
两个孙子,将来成家都要问家里人要房子的。
陆健愁得要死,他这个年轻的爷爷天天加班,都差累得吐血。
我知道这事不好劝,现实条件摆在那里,可不是说两句话那么简单。想了想,心中突然一动:“对了,陆健,你父亲是退休干部,他名下不是也有一套房子吗,可以一个人居住。你们请个保姆照料他的日常生活,平日里时不时过去看看就可以了,又为什么要一心送养老院,这不合常理啊?”
说到这里,我暗道:“对啊,这事不对劲。”
陆健突然一脸的尴尬:“不能请保姆,再请,我爸爸就要晚节不保了。毕竟是个老干部,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为什么?”
“我父亲他……见一个保姆就喜欢一个,要和人家谈恋爱……还被保姆的老公那个……过……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养老……”
说到这里,陆健脸红成猪肝色,低着头,羞愧无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被遗忘的QQ
在陆健吞吞吐吐尴尬的述说中,我才知道一件事。
那是在去年,家里给他请了一个四十岁的保姆。
老陆每天要洗澡,因为行动不便,一般都是由保姆帮他放洗澡水,准备好好毛巾、香皂什么的。
陆永孝突然拉住人家说,要不一起洗?
保姆感觉受到极大的羞辱,掩面哭泣而去。
第二天,她丈夫就杀上门来,把家里打成废墟。如果不是考虑到陆永孝年纪大,怕打出事了,估计已经被人家肉体消灭了。
我抽了一口冷气,这个陆永孝顺,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这个调调儿。
他装疯卖傻,敢当众脱裤子拉屎,会有女保姆喜欢他才怪,难怪被人家老公殴打。
为老不尊,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我无语了半天,又道:“陆健,其实这事也好解决。把老人接回家一个人居住,每天就请和男护工帮他做三顿饭。实在有什么问题,你们做儿女的在去处理,这样不好吗?算起来,其实所花的钱比送养老院还节约得多。”
陆健苦笑:“这个办法我们也提出过,可老人他不肯啊,说只要女保姆。我们一提他就闹。到我这里闹,到我姐姐那里去闹,闹得实在受不了,只能继续请女保姆。特别是今年出了那事……他更是骂我们不孝,更是……”
说到这里,他立即闭上了嘴。
我感觉他话中有话,立即追问,可陆健死活不可说话。
我也没办法,只得告辞而去。
出了门,我也是没有主意,心中的疑团越发地大起来。
看得出来,陆健是个爱面子的人,从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
咦,陆琴是个敢说的人,问问她也好。
于是,我就拨通了陆琴的电话。
陆琴一听到说话,就要说再见。
我忙道:“陆大姐,你先别忙挂电话,等我把话说完。我也不是一定要把你父亲送回家,毕竟你们交了钱,没你们同意,谁也送不出来不是。”
陆琴听我说不是为送老人回家,语气才缓和了些:“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把陆健刚才话大约说了一遍,小心道:“刚才你弟弟话中好象提到今年又请了个女保姆,似乎发生了一点事,能不能和我说说。”
陆琴气得笑起来:“陆健倒是给爸爸留面子,可也得看他做的什么事,都这样了还怕丢人,可笑。顾闯,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已经损害到我们两家的切实利益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爸爸他要照顾他的女保姆结婚,还立下遗嘱,将来去世后把他现在所居住的大房子赠送给女保姆。”
“啊!”我吃惊地发出一声低呼,这故事桥段……好老套啊!
是的,这样的故事简直就是电视剧中的经典情节,几乎所有的剧本有关独身老人的部分都会写上这么一段。
房产价格昂贵,牵动人心。在当今世,有房和没房根本就是两种人生。特别是家中的房产突然要落到外人手里,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如此,才有激烈的故事冲突,才能吸引观众。
就陆永孝家的情况来说吧,他的一对儿女家的经济情况只能算是普通。特别是陆健,家中人多,家庭负担重,房子显得很拥挤。
相比只下,老陆的房子很不错。
他所住的房子是当初的单位福利房,总面积一百二十平方,外带一个停车位。
就目前的行情来说,省城和我区一个停车位大约二十万。至于房产,一平方两万四千起,还在涨。
陆永孝这套房产总价值三百万出头,让人好生羡慕。
陆健和姐姐陆琴姐弟关系好,两人也没有好好争的,也没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继承娘家产业的说法。
他们商量好,老人的养老费用两人平摊,日常有事由陆健处理。
等到老人百年之后,把房子卖了,一家一半。
陆琴也就罢了,陆健一家五口挤在一起,确实有实际的困难。他打算等到给父亲送终之后,得了钱另外再按揭两套小户型,给孙子一人一套。至于按揭款,全家一起还。
可是,这个计划却被保姆给打乱了。
今年,陆家给陆永孝请了个女保姆,今年四十出头,死了男人的。
两人相爱了,陆永孝要立遗嘱。
矛盾顿时激化,陆琴大怒,赶走了保姆,和弟弟一起把父亲送到养老院:老人家你住养老院里被人管着,总不方便和保姆约会瞎搞,日子久了,总会淡的。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对陆琴说:“陆大姐,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如果老人一心要结婚,谁拦得住,就算住进养老院也一样。所以,陆永孝在养老院里毫无意义。”
陆琴:“你不就是想让我把父亲接回去吗,别想。”
我一时语塞。
陆琴:“我爸爸他真要结婚,还得看我们同不同意,我们不同意,他也不敢。现在他在养老院里闹,不就是想逼我们吗,别想。”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听出她的语气中明显有点迟疑。
是啊,老头真要铁了心和保姆结婚,谁也拦不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不明白,最后问她要保姆的电话。
陆健说没有,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
事情没有办成,我有点不好去面对陈佳,又担心陆老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又闹出个大事故,让组织上知道了对我又看法。
精神上不觉有点抑郁,这一天晚上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出门跑步减肥,恹恹地躺在床上刷手机。
人胖精神差,竟然打起瞌睡。
突然,丁冬一声,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是QQ消息:“你还好吗?”
发信息来的是一个叫“美丽人生”的人。
但这个时候,我却像是触电一样从床上蹦起来,感觉就好象省城西面的西岭雪山整个儿地压下来,压到我头上。
是的,那是邢云的QQ号,是我朝思暮想的邢云。
我顾不得打字,用语音喊:“邢云,是你吗,我很好,我很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话刚说出口,眼泪就扑簌而下。
我这才想起,邢云在离开我的时候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络方式。人海茫茫,我也放弃了寻找她的念头。
可是,她惟独忘记了拉黑我的QQ。
这事也可以理解,我们现在在生活和工作中已经习惯了用微信,QQ就挂在那里,十天半月也没有一条信息。
邢大概是疏忽了,我也没想到这一点。
可是,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无论我怎么说话,怎么哀求,那边就不回话。
但这不要紧,我流着泪不住地倾诉着自己的思念之情,几近哽咽,泪水不住落在地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终于遏制不住伤心,低泣道:“邢云,你回来吧,我想和你结婚。”
说出这一句话,邢云的QQ才有了反应,一行字打过来:“顾闯,谢谢你,能够听到你的声音真的好开心。”
我忙抹了一把眼睛,把自己最近所遇到的事情大概和她说了一遍,笑着问:“邢云,你的化妆品店生意做得怎么样?”
邢云迟疑了一会儿,打字:“最近经营上出了一点问题,亏了点本钱。哎,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在这行好歹也有点经验,如果开店。不说成功,怎么也能赚一点,无论如何也比帮人打工强。顾闯,没开店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象什么吗?”
我问:“你在想象什么?”
邢云发过来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想象过有自己的事业,在省城买了房子,买了车。我开着新车接你过去,对你说,顾闯,我是作为一棵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和你的爱情是简单的,纯洁的,没有任何其他因素的。我不依附任何人,任何人也不依附我,我只爱我爱的,一切都这么简单。”
我低低地笑起来。
邢云:“可是,我的生意不好,顾闯,对不起,我暂时不能和你结婚,不成功我绝不来见你,我不想被人同情,我不希望你我的爱情中夹杂中怜悯和同情。”
我急了,说:“邢云,这都不要紧。你成功不成功真的不重要,回来吧,我们结婚。”
邢云打过了一行字,从字里行间能够看出她的倔强:“不,顾闯,你还不了解我吗?我邢云说过的话就算数,在没有成功之前,在没有和你并肩而立的时候绝不会来见你。”
我急了,叫道:“邢云,你为什么这么倔啊?创业是那么好创的吗,据统计数据表明,十个创业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成功了。其实,失败了并不要紧,我们依旧和从前那样各自上班,不也过得很幸福吗?”
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半天才打字说:“顾闯,谢谢你。我的个性你大概也知道,做一件事就要做好,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急了,气得大叫:“如果你一辈子不成功,难道我还打一辈子光棍了。”
“对不起,对不起,请给我一点时间。”
“好吧,我可以等。邢云,你现在在哪里,我能见到你吗?”
“顾闯,我们暂时别见面吧,我想静静,我先把手头的生意维持下去,不想被人打搅。顾闯,如果你答应我们可以在QQ上说话。”
“好吧,邢云,要不你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想听到你的声音。”
“还是不了,我怕和你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会哭。”
我没有办法,只得道:“邢云,我们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就在QQ上聊好了,不见不散。”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手机
时隔大半年,我终于和邢云联系上了,虽然她依旧不肯回来,甚至不肯让我听到她的声音,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邢云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大约是小时候生困苦受尽人间白眼,为人刚强,又有强烈的自尊心。她自然是巴不得嫁给我的,只是觉得就这么一无所有地嫁过来不会被我爸爸妈妈接受。
她渴望成功,风风光光进门,昂首挺胸地告诉世人:我和顾闯在一起是因为爱情,我和他是同样的高度。
这个傻女娃子呀!
不过,能够重新和她联系上,发现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冲淡,反因为沉淀越发浓烈,我这段时间处于强烈的喜悦之中,走起路来虎虎风生,干起活来精神百倍。
我现在正被组织考察,又找到了邢云,一切都非常顺利,除了健福院……
让残疾人去健福院上班,并免了那边的赋税,到现在,健福院已经成我区民办养老机构的一面旗帜,也算是民政局的政绩。
这一日,王局笑眯眯地对我说,最近全市的民办养老机构要到我区培训学习,为期三天。作为负责民办养老机构的福利科,小顾你是福利科的,管这块儿,由你和办公室同志一起负责办会。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动:“王局,干脆把学习场所设在健福院,让各家养老机构的负责人都住里面,也算是对健福院对我们工作的一种宣传。健福院那边地方大,环境不错。最妙的是,咱们局经费困难,到时候办会所有费用可以让健福院解决。”
王局点点头,说小顾,你这个思路不错啊!
刚敲定此事,我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心惊肉跳:陆永孝这段时间还在装疯卖傻,他的子女也不可能接他回家。这老头就好象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谁也不敢保证他到时候不会大闹会场。
真那样,我做为主办方,也只能去跳府南河自行了断了。
我有点后悔了,哎,言多必失啊!
心中暗想:“不行,得控制住这个混蛋老头儿。”
问清楚日期之后,我也不耽搁,开了车直奔健福院找到了陈佳。
听到培训学习的事情,陈佳有点为难,神色甚至带着不满。说,最近经营状况刚好了些,现在在这里组织学习,开支有点大。而且,来的人多,需要抽调许多工作人员必然影响养老院的日常运转,能不能改个地点,我这里实在是接待不了。
幼稚啊,女人就是幼稚!
我气得几乎想摔杯子,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好,往外推。合着我努力争取了半天,你竟然还觉得我是给你找麻烦,还心疼那点会费。
这小姑娘的见识还真是可圈可点,也不知道她集团公司的老总是不是瞎了眼派她过来独当一面。
忍住心中的恼火,我耐心地解释:“陈佳,办这个学习班也花不了多少钱。也就是一百来个学员过来上三天课,你负责提供吃住。吃就在食堂吃,一人每天一百块伙食标准;住,你们这里有的是空房间,两人一间也不花钱;另外,会议中需要刊印资料、刻录光盘,租车去车站接送……总的一起加起来也就三五万块……”
我几乎把事情都掰碎了,一笔一笔帐和她算了起来。
陈佳:“三五万也是钱啊!”
我也不多说,反问:“陈佳,你们总公司给你核定广告推广费用没有?”
“有这么一笔开支。”
“那么,我问你,如果在省台,不,仅仅在市电视台打个广告需要多少钱?”
“这个就多了。”
我道:“这次全市民办福利机构的负责人都要过来学习,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务必请省、市、区三级的记者过来报道,这算是一种宣传,比起直接在电视上打广告效果可好多了。你想啊,广告还可以做假,你院一上新闻,金字招牌可就打响了。”
陈佳一凛:“对对对,这个会我们办了,我马上向总公司申请。”
我一笑,这小姑娘总算开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哎,我为她还真是操碎了心。
也对,这事对她对我都有好处,大家拧成一条心把这事弄得圆满吧!
陈佳立即开始打电话给总公司汇报,又开始写申请、发传真……
我知道这事怕就怕陆永孝到时候捣乱,也不管正在忙碌的陈佳,举步走进了陆永孝房间。
陆永孝正坐在电视机前面,里面正在播放一部爱情片,有优美的女声传来:“你的爱情,像韩剧一样优美……”
老陆动了感情,眼圈红红的。
我心中鄙夷:这老头都邀请保姆共浴了,如此下流,还相信爱情?
老年人情绪激动,说不准等下会发生什么,我不禁有点担心:“老陆,你还记得我吗?”
陆永孝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我记得你,民政局的小顾同志,谢谢你那天救了我的命,不胜感激。”
我:“老陆,最近几天在这里还住得惯吗,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着解决,我会给福利院提的。”
陆永孝摇头:“没有,我现在跟犯人似的,我想干什么人家要肯答应呀!”
“言重了,言重了。”我咳嗽一声,说出来意。最后,才道:“健福院最近要举办我市民政福利工作会,为期三天。会议对院里未来的建设很要好处,福利院将来建设得好了,你们老人住在这里面也舒服不是。我知道你老人家爱激动,不过,到时候你能不能看到我的份儿上不要去凑热闹。”
陆永孝讽刺地看了我一眼:“你的意思就是让我老老实实呆房间里三天,别捣乱?”
我有点尴尬:“给个面子,谢谢了谢谢了。”
陆永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顾闯,那天失火是你背我出去的,有这个情分在,你的面子我肯定是要给的。”
我大喜:“那感情好。”
陆永孝:“要不,这样,会议那三天,你们在外面的酒店给我开个房间。也不要太好,四星级就可以了,我给你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摇头:“老陆,那不可能。你是老人,既然你的子女把你交给院里,出去如果有事,院里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别的都可以,这事万万不行。”
陆永孝:“看来真把我当囚犯了,我换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如果合理,我可以替院方先答应了。”
“真的?”陆永孝眼睛一亮,呼吸急促:“我需要一部手机,让院里给我买。”
我立即就喷了:“你要手机干什么,给你的保姆打电话,你这不是捣乱吗?”
“我就是要给她打电话,难道不可以?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能和外界联系,你们是***,你们不人道。我和她两情相悦,我爱她,她爱我,我们要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一定是我那一对不孝的儿女让你们看住我,他们不就是想要我的房子吗?我绝不留给他们,我死了,给外人都不给他们……他们要被天打雷劈的……哎哟,我心口疼,我脑袋疼……”
陆永孝开始了他的表演,在地上打地滚来。
我也怒了:“老陆,我知道你身体没任何问题,你这样没任何用处。要不老人家你先在地上滚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永孝叫道:“顾闯,你如果不答应我,到时候别怪我跑会场上去,你等着。”
我气得发出一声吼:“陆永孝,会议由我承办,你这是要和我作对吗?别忘记了,那天可是我背你去医院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嘿嘿,还以救命恩人自居了,我呸!哎哟,我肚子疼要拉屎……哎哟……”
我大惊,仓皇而逃。
*********************************************
“哈哈,哈哈。”又到了每晚和邢云联系的时候,QQ上,她发出一阵大笑,又发过来一行字:“你就给他买一部手机得了。”
我说:“姐姐,你说得轻巧,这种人今天敢威胁你要你送他手机,明天就敢骑你头上拉屎。还有,你想过不没有,他一闹就得了好出,院里其他老人也跟着学。一旦不能满足他的心意,就开始闹,福利院还办不办了?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
“也是啊,不能按闹分配。”
每天晚上的聊天真让人愉快,都是我用语音,而邢云打字。
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打字。而且,邢云又说,她想听到我的声音。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姐姐,什么姐姐。”
是家中的太后,我吓得手机差一点掉地上去了,顿时满面是汗。
却见,母亲正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放到我的床头。
我没好气地说:“妈,你进我房间能不能敲门,人吓人吓死人。”
“看你吓成这样,是不是和女孩子聊天,谈恋爱了?”母亲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的手机屏幕:“这人是谁?美丽人生,肯定是女的,老实交代。”
我这才醒过神来,邢云的QQ用得又不是真名,而且不是语音和视频,那我怕什么:“没有的事,你出去吧,男女有别,保持距离哈!”
“好个小兔崽子,你还不是妈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还男女有别了?”母亲严肃地说:“你叫什么姐姐,那女的年纪肯定比你大,顾闯,我可警告你,不能找比自己年纪大的。你都二十八岁,找个比你年纪大的女朋友,得三十了吧!再谈几年恋爱,结婚,生孩子,那不是高龄产妇吗?生下的孩子也不太健康,我可不答应。”
我忍无可忍,跳起来,一把抱起母亲就朝门外送:“出去,出去,出去。”
母亲哎哟地叫起来:“还动起手了,咯咯。”
老娘反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保姆来了
过得一会儿,老娘又把头从门外探进来,道:“不对,我儿子肯定是在谈恋爱。不然每天晚上怎么把自己关房里,和人一聊就聊两三个小时,换别的人你能这么热心?”
我心中一咯噔,忙给邢云打过去一行字:“我妈在旁边,好象发现不对,我先搞定她,明晚再聊。”
“8888。”
字刚打完,母亲突然幽幽一叹:“儿子,其实比你大几岁也不要紧,只要人家肯嫁给你。”
“你真的是误会了,就是普通朋友聊聊,反正闲着呀是闲着。另外,对方是男人。”我骗她说。
心中想,看来每天语音聊天动静实在太大,明天改打字吧!
母亲神色突然大变:“男人用美丽人生这个名字,还让人叫他姐姐……顾闯,你可不能这样。”
我:“……”
母亲继续叹息:“年纪大几岁我和你爸爸真能接受,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来看看?”
我:“真没这回事,你想多了。”
“真的?”
“真的。”
母亲突然有点伤感:“哎,去年住你这里的那个姑娘,叫邢云吧?人长得好看,家里家外一把手,跟我年轻时简直就是一个样子。如果当时我心一软答应了你们的事,现在说不定都要抱大孙子了,我好象做错了什么?”
我无语了半天:“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母亲:“不过,你们还是不可能在一起。一个女人,学历低,又没有正经工作,带着孩子,顾闯,如果你和她在一起,那可是要面对真实生活的,真实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你不会又和她联系了吧,老实交代?”
我:“没有,妈,邢云是个有自尊心的人,你当时伤她那么重,你觉得她还会来找我吗?”
是啊,就算当时我和邢云冲破家庭的阻力在一起也要免得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困难。难怪,邢云一心要去创业。
办会的事情已经确定了日期和名单,出了公函,发给了陈佳,又亲自去了她那里看了会场和与会人员住宿。
陈佳所在的公司对这事很重视,拨下了款子,又夸奖了她一气。
看得出来,陈佳的气色很好,满面笑吟吟地。
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一见她的面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恼,好想和她吵上两句:“你也别笑,到开会的时候,陆永孝又跑到会场里拉屎,你我都要哭了。”
“不会啊,陆永孝答应不捣蛋的,开会那三天他都会呆房间里哪里都不去。”
我很奇怪:“你怎么说服他的?”
陈佳:“我给陆永孝买了部手机。”
“什么,你给他买了手机,自掏腰包,有钱。”
“老人机,三百块,也没什么呀。”
“什么没什么,你知道这事会有什么后果吗?陆永孝和保姆在谈恋爱,是是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谁也管不着。可这事涉及到陆永孝的一对儿女,还涉及到大笔财产。如果陆家的房产被保姆拿去了。谁对谁错我们先不说,陆家儿女肯定会闹的。”
我越说越激动:“陆永孝被送进养老院和保姆断了联系,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现在因为你的一部电话又重新在一起,陆家儿女非找你麻烦不可,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他们闹成什么样子跟我也没有一毛钱关系,可别搅了这次会议。”
“这是原则问题,是工作方法问题,别一出了事就拿钱解决问题,你这是偷懒。”
“你,你凶什么,顾闯,你不是怕搅了你的会议,影响你的前程吗,你太自私了。”陈佳红了眼圈,和我吼起来。
我更上劲,气道:“哭哭哭,一出事就知道哭,烦死人了,你属刘备的?唯女子和小人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话一说出口,我才后悔了。
陈佳大怒,指着门口:“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就哇地哭出声来,趴在办公桌上。
果然,电话的后患很大。
接下来两日,我开始忙着办会的事情。布置场地,发请柬,预约专业老师讲课,预约相关领导莅临出席……每次去健福院都和两个科长和刘红在一起,私下也没有和陈佳接触,大家都公事公办。
我实在有点怕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再惹她,陈力就要出面了。
这样的后果,我承受不起。
这一日,我拿了预先打印好的鲜红横幅到了健福院,找了两个聋哑护工,让他们扯在养老院的门头上,另外,还让他们挂上红灯笼插上红旗。
两位同志听不见声音,我只能用手和他们比画,交流起来很辛苦。
就在这个时候陈佳过来了,也不说话,就站在我身边。
我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我实在有点经受不住:“陈佳,你有话就说吧。如果你想要向我道歉,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接受,OK。”
陈佳大怒,一跺脚,欲走。想了想,咬牙留了下来,低声用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总公司的董事长是阿姨,爸爸在里面也有股份的。他说,股份都转给我,所以,我才做了这家养老院的总经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称职,看不起人?爸爸和阿姨想必对我很失望吧?”
我这才明白,原来健福院上头的总公司的是陈力和他前妻的产业,难怪陈佳能做这个总经理。
老陈开始培养接班人了。
豪门恩怨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见她一脸的神色暗淡,安慰道:“任何人都有个成熟的过程,有的人早而有的人则晚慧,你也不必自责。陈佳,你虽然有点脆弱,可并不笨,我想你能做一个合格的总经理的。”
陈佳:“谢谢你的安慰,我心中好受了些。对了,陆永孝的那个保姆女朋友来了,见天和他呆房间里,我怕……我怕弄出事来,想请你帮我出个主意。”
我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气道:“陆永孝把保姆叫到养老院来了?这个混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事,禁不住埋怨:“陈佳都怪你给那陆永孝买什么破电话,这下好了,老头和保姆联系上了,你这是自找麻烦。陆永孝拿点手机之后肯定成天打电话,你敢说不是吗?”
看陈佳很郁闷的样子,我不忍心再说下去,摆摆手:“算了,我去看看,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陈佳恩地一声点了点头,又小声嘀咕,“这次会议是你经办,出了事你得负责,倒显得帮了我很大的忙似的。”
我气得扬了扬眉毛,想了想,还是算了。
因为心中好奇,我倒没有径直闯进陆永孝的房间,而是立在门口朝里面看去,想瞧瞧能够让老陆神魂颠倒的女保姆究竟是何方神圣。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人中,六十到七十岁的还好,能吃能睡,行动敏捷。但一过七十,人的生理机能就开始走下坡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可以第一时间进行救助,院里的房门白天都是不关的。到了晚上,也不能反锁。
陆永孝的房间开着,定睛看过去,只见里面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手脚麻利地给陆永孝铺床。
妇女五官长得还挺端正,皮肤白皙,就是有点中年发福。显然,年轻的时候也算有颜值。
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太讲究,应该是农村人,脾气也不太好。
她一边换床单,一边大声呵斥:“陆永孝,你是三岁小孩吗,讲不讲卫生,洗脚没有,这床单都起腻了,这不是恶心人吗?还国家干部呢,我看你比农村老头都不如……走开,别影响我干活,你走不走?”
说着话,就拿起枕头抽了陆永孝一记。
在中年妇女手下,陆永孝就好象小孩子一样的乖,悻悻地走到一边。
换了床单,那个妇女又给他洗衣服,一边洗一边骂:“你们养老院又不是没有洗衣服的,你把脏衣裳朝洗衣机里一扔不就完了,为什么叫我来,这不是折腾人吗?”
满面的不耐烦。
老陆讪笑,讷讷道:“桂花嫂,我这不是记挂你,想和你见面吗?这有阵子没见,实在是想念得很。”
那表情,还真是含情脉脉,浓得化不开。
我看得头皮一麻,倒不是我歧视黄昏恋。只是,陆永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欲念,看得人好像吞了一片冷肥肉,严重生理不适。
这段感情实在是毫无美感啊!
桂花嫂神色一变,开始骂了:“陆永孝,你少给老娘说这些,一把年纪了,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滚你个蛋,再罗嗦我可要动手了。”
说着就扬了扬拳头,劳动人民的胳膊结实有力,洗衣服的泡沫水淋淋地洒了陆永孝一脸。
陆永孝显然吓了一跳,缩起了身子:“别,别动手。”嘴唇都青了。
桂花嫂咯咯地笑起来:“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还干部呢,看你这熊样。干部干部,你干萝卜。”
在本地方言中,“干”就是吃的意思。喝酒是“干酒”吃肉是“干肉”抽烟是“干烟。”西部人民说话铿锵有力,很暴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变化真快
陆永孝:“我这不是敬爱你吗?”
“敬爱,爱个屁,陆永孝,你给我住口吧!”桂花嫂哼了一声:“不是开玩笑,再这样我可走了。”
“别走,陪我说说话。”陆永孝:“桂花嫂,你丧偶多年,我也单身了许多年。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很不错,难道你就感觉不到我的诚意?”
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桂花嫂。
“啥叫丧偶?”桂花嫂大约是没什么文化,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问。
陆永孝:“就是配偶去世,哎,就是死了男人。桂花嫂,既然你我都是单身,咱们又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凑成一对过日子?”
桂花嫂的脸黑了下去:“你胡说什么?”
陆永孝:“桂花嫂,这事你也不是没有好处,我一个月也好好几千块钱退休金,够你我吃用。等我死了,我那套房子就归你了。要不,等我们扯了结婚证,我就在房本上加你的名字,给你吃颗定心丸。”说着就伸手去拉桂花嫂。
这是求婚吗,立在门口偷听的我心中一惊。这事还涉及到大笔财产的归属,如果事成,陆永孝的儿女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虽说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我老年人的爱情从来不单纯。而且,人交给福利院,你们不把人看好了。还给老头买了手机,提供黄昏恋工具,给家庭造成重大损失,陆永孝的儿女不来找陈佳麻烦才怪。、
这事本以我无关,但会议在即,可不能再起风波了。而且,我和陈家的关系密切,也不能做坐视不管。
刚要进屋,突然,桂花嫂蓬一声将洗衣盆摔在地上,水花四溅。
她大声怒叱:“陆永孝,你是流氓吗,调戏老娘?”
陆永孝哆嗦着说:“桂花,桂花,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房子给你,也不要加名字了,都给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好孤独,家里的孩子都是畜生,从来不顺着我的心意。还是你好,照顾我,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我。我一分钱都不留给他们,全给你,全给你。”
说着话,他就反来复去地咒骂着儿女。
“谁稀罕你的房子,你家的那点破事我才懒得管!”桂花嫂大怒,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抬头看到我,一楞,也不说话,低头就走。
我感觉这事有点奇怪,这两人在一起不像是恋奸情热的样子,反到是老陆热脸贴到桂花的冷屁股上。
心中的疑惑再遏制不住,我急忙追了上去:“桂花嫂,你等等,我是民政局的顾闯,陆永孝的事情我也在管的,想问问你和陆永孝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桂花嫂心情正恶劣,她显然又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脚下也不停,骂道:“你民政局的又怎么样,还把老娘捆了送进姓陆的洞房?”
“言重了。”
“那就是个老流氓,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桂花嫂气呼呼地说。
我心中一动:“这么说来,你和他没有耍朋友?”
“我耍你个鬼,老娘就是嫁猪嫁狗也不嫁他。”
看得出来,桂花嫂对陆老头没有好感,根本就没有嫁他的念头。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你还来看他?”
“毕竟是老主顾,姓陆的一天打几十个电话,烦得很,就顺便过来看看,再警告他不要骚扰老娘,以后不会再来,这个老流氓。”
“真的不来了?”
“我如果在来,叫我被雷打死。”
我微笑着挥了挥手:“再见。”
“陈佳,你放心好了,桂花嫂不会再来了。”我把刚才的一幕告诉了陈佳。
陈佳想了想,面上总算露出笑容:“也对,陆永孝实在太恶心,换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对他有好感的,更别说嫁,恶心,太恶心了。”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结束了。
不想,第二日,陈佳又打过来电话,语带哭音:“顾闯,不好了,桂花嫂又来了。”
我:“不对啊,桂花嫂不是非常讨厌那个老流氓,再不去见他了吗,怎么还去养老院?”
“现在他们相爱了,两人还在养老院里散步……”
“咝……”我抽了一口冷气:“不对,是不是还有什么故事,不然变化不会这么大。”
陈佳:“前天桂花嫂又被陆永孝叫过来了,昨天,陆家儿女听到风声,找到养老院里,正好和桂花嫂碰到一起,陆琴和她就打成了一团。今天,桂花嫂就正式和陆永孝交往,还说要选个日子接他出去结婚同居。”
从陈佳的讲述中,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是的,桂花嫂那天从陆永孝那里出来之后已经打定主意不和他见面。可陆永孝不干,又打电话过去说,我家里每个月都会给你保姆费的,你这个月还没有干满我就被送到养老院里来了。你要么过来看我,要么退钱,随便你。
陆家每月给桂花嫂三千块保姆费,月初提前给。
陆永孝进院的时候,一个月才过去几天。
桂花嫂家经济条件不是太好,自然不肯退钱。就答应每天还在陆永孝那里,帮他洗衣服、打扫房间卫生,干满日子再走。
这事不知道怎么的被陆家的儿女知道了,陆琴怒不可遏,直接冲到养老院,骂桂花嫂贪图她家的房子,是个娼妇。
桂花嫂什么人,如何能忍,说,我就是想要你家的房子怎么了?你爹都七十了,老娘才四十,正青春年少,要嫁他总得给好处。房子给我,我侍侯老陆一辈子。老陆,你的意思呢?
陆老头连连点头,说,我愿意我愿意。
桂花嫂又气道,陆永孝,选个日子我们去领证,你把房子过户给我。
陆永孝:“要得,要得。”
陆琴:“你们敢?”
陆永孝立即甩了女儿一记耳光,骂道:“忤逆不孝的畜生,你就见不得你爹幸福啊!那房子是老子的,老子要怎么处置自己的财产是老子的事,一分钱不给你。”
陆琴吃了这一记耳,哇一声哭起来,朝桂花嫂扑去,两人打成一团,惊动了110才把她们分开。
今天,桂花嫂又来了养老院,用轮椅推着陆永孝转来转去,以配偶自居,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单身老人。
说完,陈佳道:“顾闯,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事闹大了。”
我奇道:“这是陆家的家务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佳委屈地说:“陆家的儿女说了,和我没完,就认准我这个负责人了,你说,关我什么事呀!”
我想了想,分析道,陈佳你别担心。我觉得这事吧,纯粹就是桂花嫂在和陆永孝的女儿赌气,演的,过几日就消停了。看得出来,桂花嫂对陆永孝很反感,生理性反感。放心好了,过几日桂花嫂就消停了。等她把这个月干满,就会走的。
“真的?”
“放心好了,你要相信我这双眼睛。”
“可是,两人成天在一起,难免日久生情,还是把人弄走的好,顾闯,你不能不管。”
我有点头疼:“我想想,让我想想。”
是啊,他们成天呆在一起,怕就怕再出什么风波。
会议马上就要举行,必须尽快把这事了结了。
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天晚上,我正好邢云在QQ上聊天,就随手提到此事。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所有的酸甜苦辣向她倾诉。因为怕用语音惊动母亲,我现在改打字。
听我说完,邢云想了想,问:“你打算怎么做工作?”
我写道:“这事还得和陆永孝的儿女沟通一下,让他们先冷静冷静,好好做老人的思想工作。无论如何,得把这事拖到会议结束以后,别在期间闹。当然,健福院马上要开会上电视的事情不能告诉陆琴姐弟。”
邢云:“顾闯,这事你弄错顺序了,应该找陆永孝说啊!”
“找陆老头说,做他的思想工作,他现在被爱情……不,被那啥情冲昏了头脑,连房子都想送桂花嫂,能听我的吗?”
邢云:“顾闯,你听我说。陆老头感情的天平之所以倾斜到桂花嫂那边,那是因为他儿女平日里太忙,没办法照顾他。而保姆则天天呆在他身边,自然对她有了一分情感的依恋。因此,这才破口大骂儿女不孝,只有桂花才是真正牵挂他的人。可是,这事他并不清楚。人家保姆是拿钱干活的,是本分。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对你这么好,如果不给钱,鬼才理你。出保姆费的是谁,是他的儿女啊,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说得对,真是这个道理,明天我就找陆老头说去。嘿嘿,陆老头只要不傻,会明白的。”
我又和邢云在QQ上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第二日,正满怀信心地要开车去健福院。明天就是会议举行的日子,先得去那里盯着,布置好一切。
陈佳的电话打过来。
还没有说话,她就哇一声大哭。
我忙道:“究竟怎么了,你别哭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陆永孝又怎么了?”
“陆永孝失踪了。”
“啊!”
“他和保姆私奔了。”
“啊……神经病啊这姓陆的神经病!”我头皮一阵发麻。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私奔
私奔这种事情是爱情小说中最精彩的华章,也是一本书的高潮。通常发生在古时候,一对相爱的年轻人冲破世俗的阻挠,勇敢地奔向自由。完成自己对爱情的承诺,完成对旧社会的反击,带有鲜明的人文色彩。
想不到今天就发生在我们身边,而且还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身上。
而我和陈佳倒像是文学作品中的封建家长,反动腐朽堕落的旧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象征。
这简直就让人哭笑不得,又气愤难平。
陈佳急问:“顾闯,该怎么办呀?”
我吸了吸一口气,瞬间冷静下来。这事实在太大,慌乱也解决不了问题。就问,“你确定陆永孝是和保姆私奔了?”
陈佳:“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她说,今天一大早,护工去陆永孝的房间,发现里面没人,被卧也是凉的,就跑办公室里比画了半天才让大家知道他想说什么。
院里就调了监控,看到半夜的时候,陆永孝偷偷地翻过墙壁跑了。真没想到,这个不良于行的老头身手会如此矫健。
我又道:“这只能说明他偷偷离开了养老院,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和桂花嫂私奔,你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说句实在话,我还真有点不以为然
陈佳:“这不是摆明了的事情吗?”
我:“你找派出所报案了吗?”
“还没有呢,那边不是九点才上班吗,我现在就过去。”
我不禁气得笑起来:“谁给你说派出所是九点上班。”
“不都是朝九晚五吗?”
“姐姐,坏人做坏事难道也要朝九晚五,以便和警察配合?”我说完,又道:“别报警。”
陈佳不解:“出了这么大事,怎么能不报警?”
我道:“明天你院就要举行会议,这个时候去报警,你觉得合适吗?如果让陆永孝的子女知道他们的父亲跟人私奔了,又是在你院失踪的,你猜他们会不会跑过来闹事?到时候,当着那么多领导和同行的面子,你的面子往那里搁且不说了。此事一曝光,全世人民可都知道老人失踪的事,谁还敢把父母送你这里来。明天你们那里会去很多记者,健福院就等着关门吧!”
“啊,是是是,是不能报警……可是……”陈佳醒过神来:“可是,人都失踪了,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隔着电话,我还是能够想象出她跳脚的模样。
“陈佳,你不要急,一个大活人,出不了事的。不就是私奔吗,桂花嫂既然和他交往,肯定会照顾他的。这样好了,你把桂花嫂的电话和家庭住址告诉我,我去找人。”
“不知道,不知道,这个大概只能去问陆永孝的子女了。”
我气道:“你觉得我直接去问陆琴和陆健合适吗?”
“这……”
我道:“算了,这事我来办,你抓紧时间安排明天会议的事。”
其实,要查桂花嫂的电话号码也简单。
我马上去了电信公司,报出陆永孝顺的号码,请他们帮打印陆老头近期的通话记录。
陆老头见天要给桂花嫂打几十个电话,只要通话记录一拿到手,不就知道了。
可是,电信公司那边却拒绝了我的要求。问我是机主什么人,按照制度,通信记录必须本人执身份证才能给。不然,你随便报一个号码就让我们查,机主的隐私不就泄露了。国家对泄露个人信息管得很严格,你这是犯法的。
什么,你可机主没有关系,有要紧事?那去找派出所报案啊,公安同志可以查记录的。
我忙了一上午,一无所获,脑袋都大了。
可是,我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耽误时间,会议更要紧。
没办法,只得开了车回到健福院。
健福院这边,民政局办公室的小杨,还有我科的刘红都在,正在最后确认敲定会议细节。当着这么多人,陈佳忙向我递过来一个眼色。
我还能怎么说呢,只得黯然摇了摇头。
陈佳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都没有提这事。一来是实在太忙,没有工夫再提。二来,事情没有办成,又有什么好提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既不能报警,又不能通知陆永孝的子女。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得靠自己去找。
看来,这事得等会议结束之后。
等到大会结束,我再去找派出所,去找陆琴陆健姐弟。
可是,会议要举办三天,三天的时间里鬼知道陆永孝那边会出什么问题。如果真有事,我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算了,不管了。不就是私奔吗,陆老头有桂花嫂照顾,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会议如期举行,那光景,当真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气氛庄严热烈。
区里宣传部朱部长、副市长辛市长、民政局王局,还有桂花镇的书记镇长都出席了。除了一百多个来学习的学员,还有二十多个记者,还录了像,现场做了采访。
晚上,省、市、区三级电视新闻都有播出。
然后,就是开会,学习,有专家老师讲课。
第一天就这么平安度过。
第二天很简单,上课,分组讨论。
依旧风平浪静,但我还是心惊肉跳,感觉即将有事发生。这事不发生还好,一旦爆发,健福院且不说了,我顾某人先要被炸得粉身碎骨。
到了第三天,会议结束的时候,依旧和第一天的时候那样,区、镇各级领导讲话,学院代表上台总结。
然后给大家发结业证书,安排车辆送学院去车站,齐活。
唐僧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已经过了八十难,现在就差最后一难了,不容有失。
我更是全程盯防,连会场都没有去,直接跑到健福院门口,一边盯着外面的大路,一边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按照会议程序,十点整正式结束。
现在里面正讲得热火朝天,我只需熬过这最后的黄金半小时就功德圆满。
我心中无比紧张,伸手去摸口袋,想抽烟。
拿出烟盒一看,却是空的。
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伸出来,手里捏着一盒香烟。
原来是陈佳。
我的烟瘾刚好上来了,看到烟,心中欢喜:“这是送我的吗?”手已经伸过去把烟抢了过来,口头道:“管你是不是送我的,大不了跟你买,等下微信发红包给你。”
拆了一支叼嘴里,点燃,贪婪地吸了一口。
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陈佳这才小声说:“少抽点,味道好难闻,对身体也不好。”
我问:“陈佳,会议进行到哪一步了,你不在会场跑出来做什么?”
“领导正在总结讲话,我在里面坐不住就出来透透气。”
“紧张了吧?”我嘎嘎一笑:“透气什么地方不好透,偏偏要跑大门口。是不是看到我,你心里就稳了。”
陈佳微怒:“我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你管得着吗?你说我紧张,你自己不也紧张。”
看她的架势又要吵,我忙道:“算了算了,你我还是别斗嘴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在一起,难道就不能好好相处?还有大概二十分钟会议就结束,你我也算干了一件大事。说不紧张也是假话,可咱们不能把彼此当做自己负面情绪的废纸篓啊!你骂我,我骂你有什么意义,最后解决了什么问题。等一切结束,你请我吃饭。”
陈佳眼睛瞪圆了:“你让我请你吃饭?”
我点点头:“对,你请。陈佳同志,是是是,你是女孩子,我是男人,按道理应该我请,女性天生就有免单的特权。可是,今儿这事是公对公,我干嘛要掏腰包。再说了,我也穷得很,如果我请,只能去街边摊吃面。”
陈佳哼了一声:“你这人太小气,没排面。”
“妹子,我现在穷得每个月只剩两百块零花,抽烟都靠蹭家中老爷子,被他从早骂到晚,还要什么排面?”
“这么窘迫?”陈佳吃了一惊,然后小声地笑起来:“好吧,我请,看你好意思吃吗?”
“好意思,怎么不好意思了,我还专点贵的。”
说完,我和她都笑起来。
半天,陈佳道:“这次会议结束,一上新闻,就可以做一篇文章,健福院的经营局面算是打开了。实话同你说,我做这个经理其实是不合格的。可是,这是自家的产业,我不做,谁来做?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发愁,如果养老院经营不善了,我又该怎么向爸爸,向阿姨交代。顾闯,谢谢你,谢谢你。”
“人总有个成长的过程,没有谁是天生的笨蛋,只不过需要一个发挥自己的舞台而已。”
“对了,陆永孝的事情怎么办?”
我想了想:“不用担心,等到今天的会议结束,再慢慢找吧。实在不行,我们下午就去派出所报案。现在到处都是天网摄像头,要找一个人还不简单。”
只要会议结束,一切都OK。
正说着话,一辆汽车停到养老院大门口。
看到车上下来的几人,我张开嘴,烟头掉到地上。
然后,冷汗淋漓而下。
车上下来的霍然是陆琴和陆健姐弟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来
好巧不巧,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陆家姐弟跑到健福院来了。
他们是来看陆永孝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应该是听到陆老头失踪吧,否则,今天又不是周末,他们跑过来探视什么,陆健不用上班吗?
无论是什么原因,等下他们见不陆永孝,问我们要人又该如何回答?
这两人一闹,当着这么多领导和来宾记者的面,我和陈佳都完了。
一刹间,我简直有五泪轰顶之感。可是我不能垮,我垮了旁边的陈佳怎么办。
“陆大姐,陆健,你们来了,借一步说话。”我笑着走上前去:“吃过饭没有,走走走,今天我做东,我们吃饭去。镇里有家土菜馆非常好。”
说着就伸手去拉陆健。
陆健甩开我的手,冲到陈佳的面前,红着眼睛吼道:“我爸爸呢,人呢?”
陈佳被他可怕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陆陆陆……陆永孝他好好在里面呢……”
陆琴骂道:“少骗人,你当我们不知道,我爸爸失踪了。好好的一个老人交给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陈佳:“谁说失踪了,只是出去了,等下就回来。你们先回去吧,等下我联系你们。”
这已经是欲盖弥彰了。
陆琴:“你骗得了谁,当我们不知道,爸爸他不见了,就是在你们养老院失踪的。”
我心中好奇,这事我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特别是在会议期间。
保密工作做得是相当的好,为什么这两人就知道了呢?
“你们听说了什么?”我问。
陆健气愤地说:“你们还装糊涂,顾闯,陈佳,我跟你们没完……昨天……昨天晚上……”他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爸爸住在桂花嫂那里,还说让我们把户口薄还有房本交给他,好去民政局办结婚证。”
“什么桂花嫂,是谁的嫂子,烂货!”陆琴出离的愤怒:“还不是贪爸爸的房子,只要结婚,将来有的是手段把房子骗过去。”
我吓了一跳,这个陆永孝竟然要结婚了,真是叫人无法可说。
现在的关键是不能让陆家姐弟在这里闹,我便道:“陆永孝要结婚是他的个人自由,谁也管不着。你们还是去找他,一家人好好谈谈吧,又跑养老院来做什么?”
“呸,你们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们买了手机,让爸爸和桂花重新联系上了,怎么可能有现在的事。好好的一个人交给你们,却给我们家庭造成重大损失,不行,你们得拿出一个说法来。”陆琴越说越冒火,一把抓住陈佳:“你赔我房子,你赔我房子!”
陈佳一时不防,看到陆琴可怕的模样,吓得惊叫出声。
我忙叫道:“陆琴,你别乱来。”
陈佳:“保安,保安。”
我:“不要叫保安,不要动手啊!”
陆琴还好一点,陆健家庭负担重,两个孙子未来成家立业还靠着陆永孝那套老宅,眼睛里全是怒火,已然失去了冷静。
他转头对载他过来的那辆车的司机吼道:“老表,开车,堵门!”
汽车发出一声怒吼,横在大门外。
我忙喊:“快挪开,不要乱来啊!”看时间,会议已经结束,领导和记者们就要出来了。如果堵在这里,可如何是好。
这边闹出如此大动静,就有老人过来围观,大门口叽叽喳喳一片,沸反盈天。
我额上的汗水更多,最后竟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去,却见宣传部朱部长还有几个领导和一大群记者出来了。
会议终于结束,他们正要去停车场开车离开。
我看到陈佳一脸苍白,紧紧地闭住嘴。
我心中一片颓丧,关键时刻终于出问题了。
突然,又是一声喇叭,一辆出租车开来,一个老头从车上下来,木讷地朝前走。
大约是人太多,被人一撞,就朝地上摔去。
陆健一把将他扶住:“爸爸,爸爸,你回来了。”
这个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老头霍然正是陆永孝。
陆琴:“爸爸,你……我有话对你说……”
陆永孝喃喃道:“什么都别说了,这婚我不结了,不结了,我打一辈子光棍你们总开心了吧……”
陆琴有点生气:“爸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陆永孝突然发出一声悲怆的呐喊:“红颜……祸水啊,祸水啊!”眼泪滚滚而下。
看他情形,好象是失恋的架势。
养老院的老头老太太们可没有同情心,前段时间,陆老头和桂花嫂实在太高调。是人都有嫉妒心,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见他今天模样狼狈,心中一阵痛快,同时发出哄堂大笑。
我见时机成熟,忙走到朱部长等人身边:“各位领导,请上车,就不留大家吃饭了。”
朱部长等人笑道:“你们伙食团的伙食不错,就是油水太足,老年人怕要吃成三高,我们可不想长胖,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大家又发出一阵笑。
我忙道:“是是是,领导说得对,我们下来之后一定改进。吃得好并不等于大鱼大肉,还得讲究营养搭配,真把院里的老人吃成三高,那就是我们工作中的失误。
众人继续笑着,上了车,各自离去。
等到众人散去,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上一阵发软,再没有力气。
“这事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呢?陆永孝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自己回来了呢?”
旁边,陈佳一脸的疑惑。
我道:“陆永孝回来了,桂花嫂和他又彻底断绝关系,这样不好吗?”
“是好,不过,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顾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说,你究竟干了什么?”
“陈经理,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你不能冤枉人。”
“不管怎么说,这次还真的谢谢你。”
“你的意思是要请我吃饭。”
陈佳:“小周,给顾科长拿两条烟,再加一箱油。”
“住口,再见,后会无期!”我气得脸都黑了。
我感觉我们都在以给彼此找不自在为乐。
第一百七十章 佛系
“后来陆永孝怎么了,回院之后。”
照例到了我和邢云在QQ上聊天的时候。
我躺在床上,回答说:“老陆回来之后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老头了,守规矩,懂礼貌,通事理,简直就好象是变了一个人。可见,这次经历对他的打击是何等之大。邢云,你这个办法不错,真不知道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妙计,妙计!”
“我也是根据常理想出来的,你想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年轻,怎么可能嫁一个七十岁的老头。陆永孝品性恶劣就是个老流氓,长得又不行,别人凭什么看上他。不就是有套房子吗,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爱钱。”
我说:“这事还是有点冒险,如果桂花嫂正答应嫁给了陆永孝,我还真没办法交代了。”
“如果不这么干,你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不如以毒攻毒试是试,反正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也是这个道理。”
没错,这事就是我和邢云商量出来的。
我和邢云每天晚上都会聊天,说说彼此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事。
听我说起了陆永孝,邢云建议不妨让陆永孝和桂花嫂相处一段时间。以前二人在一起不过是雇主和保姆的关系,桂花嫂答应和老陆在一起有赌气的成分。只要真正面临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才会权衡利弊。
这事不外是两个结果,一,桂花嫂不同意,陆永孝灰溜溜地回养老院。如此,那就是皆大欢喜;二,桂花嫂同意,陆家人来找养老院麻烦。现在养老院的麻烦还少吗,也不多这一桩。
于是,在我的暗示下,陆永孝偷偷溜出养老院,跑去桂花嫂那里。
桂花嫂答应和陆永孝交往,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只能收留了陆老头,试着和他磨合。
可她毕竟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在如今的营养条件下,四十岁的女人还很年轻,和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在一起,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生理上都非常不合拍。
两人隔了代,坐一起根本就没有话说。
可想生活在一起是何等痛苦异常。
而且,她当初本就没打算和陆老头在一起,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气话,就弄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而桂花嫂因为是寡居,平日里也不乏追求者。
和其他健康的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比起来,陆永孝简直就是面目可憎了。
拿桂花嫂后来透露出的话来说,就是:“泥马,我一摸到姓陆的身上松弛的皱纹就恶心得想吐。不就是一套房子吗,老娘也不是没地方住,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最后,她说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有爱情,我为了钱和他在一起,这和卖身又有什么区别,老娘不干这种事。”
就在会议的最后一天早上,桂花嫂醒来,看到苍老的枕边人,感觉这老头随时都像是要断气的样子,突然心生恐怖。
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不协调和难受,桂花嫂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扇去,就把他扇醒了,骂道:“老娘上了你的当,平白侍侯了你几天,恶心死个人!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于是,陆永孝就回健福院了?”邢云问。
我回答说:“不回来又能怎么样?回家,儿女平日里又忙,没办法照顾他,不还得送到养老院。与其叫人送,还不如自觉些。养老院不好吗,有人提供一日三餐,几百上千个同伴,热闹。”
邢云:“我的意思是问,陆永孝是脾气古怪的人,他到养老院后没有继续做妖?”
“没有没有,陆老头受到如此沉重打击,整个就好象变了一个人。”我想起陆老头的情形,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陆永孝回到健福院之后发生了巨大改变,他换上了一声唐装,脚穿元宝布鞋。脖子上挂了一串念珠,手中时刻搓着两个被盘得油光锃亮的核桃。
逢人就带三分笑,口呼“阿弥陀佛。”
和以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同,没事就跑去找其他老人聊天。
说起话来细声细气,一副慈眉善目模样。
遇到有人问他往日和保姆的感情生活时也不避讳,讲完,叹息一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了咱们这种年纪,对于女色丝毫不能放在心上。”
一句话概括:陆永孝整个人都佛系了。
说完,我感慨一声:“邢云,幸亏你想出这个治本的法子,否则这一关我还真过不去了。对了,你的店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
邢云:“已经有点起色,恰好抹平所有开支。”
我精神一振,打过去一行字:“做生意这种事情急不得,也别想一口吃出个胖娃娃。你以前一直亏损,现在终于抹平了所有开支,这可是一个让人高兴的变化。说明你终于有回头客人了,也做出了口碑。不要急,总会有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邢云:“哎,能不急吗?你说拨得云开见月明,可这一天究竟是哪天。”
我道:“你急我更急啊,我这不是急着结婚吗?你早一天成功,我早一天脱单。”
“讨厌啊你。”
我继续调侃:“邢云,我都要二十九岁了,已经是大龄未婚,平时别人看我的目光都是怪怪的。觉得我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是不是性格和生理上有什么问题。再说了,我血气方刚,长期独阳不长也不是办法。”
“真是讨厌,顾闯,不许你耍流氓。”QQ那头,邢云发出来一个发怒的表情。
虽然见不着面,我还是能够想象她害羞的样子,心中不禁大乐。
这个时候,有人在敲房间的门。
母亲的声音传来:“顾闯,你怎么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关屋里和人聊天。不对,不对,你一定是在谈恋爱了,网恋?妈跟你说,网上的东西可靠不住,小心被别人给骗了。恋爱结婚可是大事,还得知根知底,我明天就找人问问又没有合适的姑娘介绍给你。”
我吓了一条:“妈,我睡了,你别没事就骚扰我好不好?”
我给邢云发过去一个信息:“邢云,时间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最近大降温,我脑袋有点疼,别感冒了。”
邢云:“多喝热水……哈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电话号码
一夜间秋天就来了。
民政局的停车场上,金黄色的银杏叶落了一地,烦得门卫大爷都没办法打扫。
今天是周末,单位里显得很安静,我背着一个大包从办公室楼上下来。打开汽车尾箱,将包扔进去,又琢磨还有什么私人物品遗漏在办公室里。
门房秦大爷靠了过来:“顾闯,这就调走了,不请大家吃个饭?”
“秦大爷,你是不是怪我没有请你的客啊?”我笑着扔过去一包香烟:“每次我来局里,你老人家都热心帮我指挥倒车,谢谢了。”
秦大爷接过香烟:“顾闯,你倒车的技术是真的要练练。对了,你怎么选在今天离开单位,是不是想要低调啊?”
我也不急着走,突然离开工作和战斗了一年的地方,心中难免有点不舍。
就和他各自点了一支烟,道:“主要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工作日的时候大家活儿都多,我再来收拾东西,这不是影响别人吗?”
秦大爷:“我在这里上了十多年班,见过无数人来来去去,总结出一个经验,你想听听吗?”
我心中好奇:“大爷你说。”
秦大爷:“从这里走的人按照年龄以四十岁来划分,四十岁以下走的大多是高升了。四十岁以上的,则多是调去闲职,准备年龄一到就退休。顾闯,你这么年轻就走,想来是升官了?”
我道:“不管是升职还是正常调动,不管是去什么单位在什么位置,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做事。”
秦大爷:“得,你说话的水平还越来越高了,以后记得常回娘家来走动走动。”
“会经常回来的。”我说。
是的,我已经接到组织的任命要调离民政局到新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饯行的饭和散伙饭也吃过几次,有制度,我只能自掏腰包请客,被大伙儿都快吃穷了。
到了新单位上班之后,我更是腰包干瘪。没办法,只能问老娘借点。
这事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工作一年多,又是正式公务员国家干部,我这日子怎么越过越穷了。
不过,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我也飞快地成熟起来了,这种务实的工作天生就适合我这种喜动不喜静的人。现在调去务虚,难免有点忐忑。
刚抽完烟,准备开车离开。突然,一辆白色的两箱高尔夫寂静无声地滑进停车场,陈佳从车上走下来:“顾闯。”
我有点惊讶:“陈佳,你怎么来了。”
天气冷,陈佳轻轻搓着冻红的小手:“听说你调走了,今天要回单位收拾东西,我就过来接你。爸爸说了,你喜欢苏帮菜,他订了一桌给你庆贺,还请了许露两口子。”
我:“这么客气,你们怎么知道的。咦,一定是洪燕这个多嘴的。”
说着话,我又摇头:“也就是调动一个单位,至于搞这么大动静,有意思吗?”
我心中有点微微不满,刚升职就到处请客吃饭,这也太不稳重了,让组织知道了像什么话?
看我脸色不太愉快,陈佳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哼了一声:“我说打个电话就可以了,爸爸一定要我亲自来请,你派头不小嘛!究竟去不去啊,不去我们自己吃了。”
我忙到:“去去去,怎么不去,有免费的午饭我不去吃那不是傻吗?前面带路。”
正要走,突然,一阵风卷来,漫天都是黄叶。却见,一辆白色的埃尔法冲了过来,停到我和陈佳身边。
宋樱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顾闯,调新单位了,去哪里?”
说起来,我和她自从上次闹得不愉快之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面。到现在,我心头的气也消了:“区团委。”
宋樱:“干什么?”
“书记。”是的,我现在要调去区团委做团高官。
团高官是正科,期满卸任之后会降半级安排。
“哦,是顾书记了,好事。”宋樱将头一偏:“上车。”
我问:“去哪里?”
宋樱:“我听镇里的人说了你的事,刚才去你家,你妈妈说你来民政局收拾东西,就赶了过来。走,吃饭,我请客。”
一个人,两处请吃,我呆住了,不知道该去哪里。
宋樱有点不快:“磨蹭什么,我已经订好位置了。你妈说了她喜欢川菜,咱们就满足她的愿望,二老已经在酒楼里等着。对了,我爸爸和妈妈也在那里陪他们打麻将。快去,别让长辈等咱们小辈。咱们今天就在酒楼里玩一天,晚饭也在里面解决了。”
我面色大变,突然感觉大大的不妙,为难地看了陈佳一眼,道:“宋樱,你这是打我个冷不防,我刚才还答应了人家一起吃午饭的。”
宋樱这才好像是看到陈佳似的,笑笑:“这位妹子好美,你好,我叫宋樱。”
说着,也不下车,就那么把手伸出车窗。
“你好,我叫陈佳。”
二人轻轻地握了一下手,眼睛里仿佛有火星在飞溅。
宋樱笑道:“陈佳,你要请顾闯吃饭,能不能改期啊?你看,我爸爸妈妈和顾闯的父母都等着呢,咱们不好让老人失望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佳:“我的父母也在等着,要不,大家拼成一桌吧,我们请。”
宋樱摇头:“不方便吧?”说着话,她妙目一转:“顾闯,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我两边都不想去。
不管去那边吃饭,都不好玩。
对了,我干脆还是去上班吧,先熟悉一下新单位的情况。
正要摸出电话约团委的人交流工作,QQ响了,是邢云的。
我定睛看去,对话框里有这么一行字:“大哥哥,我是萧萧,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马上打给你。”
“萧萧,怎么是你,你还好吗?对了,你怎么上了你姑妈的QQ?对了,偷偷告诉大哥哥,你和你姑妈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们。我的电话号码是139XXXXXX。”
萧萧:“大哥哥,我和姑妈在省肿瘤医院。”
“什么!”我突然有种可怕的预感,禁不住大叫一声。
这一声喊引得宋樱和陈佳都惊讶地看过来。
电话铃响了,陌生的号码,不用问是萧萧打过来的。
我颤抖着手接通了电话:“萧萧,我是顾哥哥,你们你们……”
不等我把话说完,那边传来哭声:“大哥哥,大哥哥,姑妈要死了,姑妈要死了,你快来呀……她得了癌,淋巴癌……姑妈要死了……”
我仿佛被一道大雷击中,禁不住大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段时间我们在QQ上聊的好好的,她不是说她的店一直在开吗?”
萧萧:“大哥哥,姑妈是怕你担心,我们的店,我们的店……自从姑妈生病后就没开了,呜呜……”
“萧萧别哭,我马上过来,我马上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手不住地颤,感觉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抽掉,一个劲的哆嗦,甚至打不开车门。
“怎么回事?”宋樱看到我的不妥,忙跳下车来,摇晃着我的肩膀。
“邢云,邢云要死了,我的女朋友,我要去见她。”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宋樱:“上车,我送你过去。”然后,就使劲地把我塞进副驾驶位上。
陈佳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宋樱对她喝道:“陈佳是吧,顾闯的女朋友情况很不好,要去看看吗?”
“我我我……”
“你不打算去吗?”宋樱咄咄逼人地问。
陈佳被她炯炯的目光看得后退了一步,喃喃说:“可是,可是……那边客人们都等着,不吃午饭了吗?”
“你!”宋樱欲要发作,最后只得叹息一声,“你就是呆的,算了,你回家去吧!”
再不理她。
汽车一阵风冲了出去。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只不住流泪,偏偏哭不出声来,甚至连安全带都是宋樱帮我系上的。
路上,宋樱一边开车,一边用车载电话给她的父亲打电话:“爸爸,顾伯父和顾伯母在你身边吗,我要和他们说话……伯父,伯母,对对对,我和顾闯在一起,现在我们不能过来吃饭了,你们四个老人一起吃吧……晚上,晚上也不来了。对对对,我们要出去玩,出远门,旅游。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单位那边已经请假了。”
电话那边传来我母亲气恼的声音:“顾闯,你怎么回事,就这么跑出去旅游了,那么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太不尊重人了,不识礼数。”
宋樱的母亲道:“亲家,你别生气啊,年轻人不都这样风风火火的,算了,别管他们,就当他们是蜜月旅行吧!我们继续打麻将,该你出牌了。哈哈,你点炮了。亲家,你这手气可不怎么样……宋樱,乖儿,你们在外面玩开心点,别担心家里。天气冷,多穿衣服,别病了。你钱够不够用,要不要我打点给你。”
“妈,你好烦,挂了啊!”
省肿瘤医院是我省最大的癌症医院,在全国都是有名的。
其实,早期癌症,或者诸如危及不了生命的直肠癌、乳腺癌、鼻腔癌之类,病人大多在本地的医院治疗。送到这里来的,多是中晚期。
医院或许不能救病人的命,但却能够减轻患者的病痛,让他们走得有尊严。
我已经预感到问题的严重。
刚下车,就看到萧萧扶着邢云已经立在门厅那里,微笑地看着我。
和去年时相比,邢云已经瘦成了一根藤,面容和嘴唇都白得没有血色:“顾闯,你来了……哎,都怪萧萧偷偷上了我的QQ,给你添麻烦了。我也是才听她说你要来,我在这里等你。”
“邢云。”我声音哽咽。
邢云:“萧萧,我们等了多久了?”
萧萧:“姑妈,等了二十分钟了。”
“二十分钟……这么短,我却感觉等了一天,时间过得好慢啊!”
“姑妈,呜……”
“别哭,别哭,傻孩子,你偷偷上我的Q,姑妈又不打你,怕什么呀?”邢云淡淡一笑:“顾闯,你也别哭,好不容易见面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哭成一团多没意思。”
“我不哭,我不哭。”我扶着她,触手处是嶙峋的瘦骨,心中更是酸楚难受:“这里冷,回病房去吧!”
邢云:“我今天要出院,要回老家了。”
我大惊:“你是病人,病都没好,回家去做什么?”
邢云已经冷静地说:“我的这病是好不了的,我想回家。再在这里住这也没意思,天天吃药打针,我都烦了,为什么要浪费这个时间?”
“不,你不能出院。”
“没用了,我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本打算就这么悄悄地回家去,想不到顾闯你来送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旁边,宋樱已经哭成了一团。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棵树
我大叫:“不行,不行,你不能出院,给老子回病房去,滚回去!麻辣隔壁的,你回家去做什么,去等死吗?”
我疯狂地大骂起来:“傻逼,蠢女人!贼老天,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萧萧:“大哥哥,不许骂姑妈,不许骂姑妈。”
邢云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顾闯,不要骂老天爷,我不想你将来有事。”
“我就骂了,贼老天,狗日的贼老天,你为什么要欺负好人!”我大声嚎啕。
邢云突然伸出双臂抱住我:“不要骂,顾闯,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不要浪费在这上面。现在,你送我回家去吧!你以前不是一直在问我老家是什么样子吗,还说想去看看,走,咱们一起去。”
我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宋樱:“我来开车,上车吧,没时间了。”
萧萧和我扶着邢云上了宋樱的保姆车。
邢云和萧萧没有任何行李,就两个包一个洗脸盆一个热水瓶。
上了车之后,邢云开始发起烧来,额头上有毛毛汗。
我用毛巾不停地擦着。
……
邢云:“对不起,我骗你了。我的店半年前就倒闭了,我还是没有成功,没有作为一棵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心里好难过,实在忍不住在QQ上和你聊天,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知道你在干什么,知道你过得很好,那就够了。”
“不,邢云,你做得很好,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一棵大树。”
“可惜啊,可惜啊!”她微微叹息:“我以前一直以为人定胜天,这人只要不怕吃苦,总是回成功的。现在我在明白,付出了并不一定会有收获。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人生吧!”
我握着她的手:“邢云,这些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们是平凡人,我们只需要在一起过得平凡人的生活就可以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结婚,结婚……多好啊,真的好想结婚。人过一辈子,什么都要经历。婚姻对于我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真的好重要。可是,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了,放心好了,我会娶你,不管是我妈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能阻止我。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对了,我现在升职了,必须马上结婚。否则,一个领导不结婚,那不是给人一种不稳重的感觉,也无法让人信任。邢云,你就当是帮帮我。”
邢云突然微笑起来:“你这人真是能说,连求婚都求得这么独特。”
邢云的老家距离省城有三百多公里,路不好走。不觉中,宋樱已经开了一天的汽车。
外面的天色开始朦胧,她问我要了一支烟,点着了。
只抽了一口,眼泪就下来了:“熏着眼睛了。”
邢云又低声道:“萧萧还小,我拖着一个小孩子,顾闯,你能接纳她吗?”
我郑重道:“邢云你放心,萧萧是你的侄女,也是我的侄女,是我最亲的人。等你我从老家回来,我们就结婚,我把萧萧的户口迁移到我家。”
“那就好,那就好……”她突然道:“好美。”
“什么?”
“顾闯,你看外面,下雪了,好美。”
原来汽车已经到了山区,在黄昏的暮色中,在红色的彩林中,白雪纷纷扬扬而下。
宋樱停下了车,熄了火,空山寂静无声。
秋天了,雪下来了。树叶在脱落前红如烈火,仿佛在用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在燃烧。
邢云喃喃道:“那天我们去滑雪,也是这样的雪天,那天……我们相爱了,真好啊……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我问:“你后悔什么?”
“我应该和你去当初我们合租地房子里看看的,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啊!”
“邢云,别说了。”
“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过家,老家那边……没有人真正爱我挂念我,没有人哪里来的家,我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别说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回乡下的,我应该去你那里的,可是我又怕你妈妈。”
“不用怕,我妈就是性子急,但她还是讲道理的。”我抱住邢云,感觉她的身体就好象火炭一样烫,“其实,这事的错在我。我从小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听妈妈的,从来没有过主见。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我紧咬着牙齿,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有轻轻的歌声传来:“……看流星尾,看桃花水,不回头,到最后天命所归。还有感动久违……”
这歌我以前听她哼过,那时候她还住在我那里,那时侯她正在替我洗衣服。
歌声渐渐小下去,终至消失。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如火如荼的红叶也被夜色掩盖。
天空中有一颗流星划过。
她是那么的大,那么的亮。
…………
PS:想了想,还是就这样吧,意思已经尽了,本书完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