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缘见长生TXT下载缘见长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缘见长生全文阅读

作者:四方嘉     缘见长生txt下载     缘见长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水鬼作怪

    江府小公子失踪了。

    师兄弟二人听得齐夫人请求,脸上带着惊讶,细细询问详情。

    谢松:“令郎是怎么消失的?”

    夫人语气中怨恨颇深,哽咽道:“是那白水河水鬼作祟,将他带走了。”

    夫人将二人带到小公子厢房,只见床铺桌椅整整齐齐,没有半点凌乱迹象。唯有地上,一团团水渍连成一片,还有一把水草散落。

    这些便是“水鬼”留下的痕迹了。

    所谓水鬼,亦称抓脚鬼、缠脚鬼,据说是溺死水中之人所化,徘徊水中不去,寻找替死鬼。可实际上多是水中的低等小妖,或者就是水草缠脚和能把人拖到水里的动物,连妖都算不上。

    若真是水鬼跑上岸袭击人,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妖。

    谢松可不相信什么水鬼。

    他走进房间,伸手抚摸地上的水渍。搓搓手指,闻上一闻。

    水中没有妖气,是很普通的水,水草也是随处可见的一种。应该是有人伪造水鬼痕迹。

    再看看流云,他也点点头,坐实谢松的判断。

    齐夫人在一旁焦急看着,见谢松二人嘀嘀咕咕,不由心急问:“二位,可否看出点什么?”

    谢松站起身来问她:“令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日晚上入睡时还是好好的,早起时就发现不见了。只有地上这些东西留在房间里。”

    已经消失一昼夜了,可为什么地上的水渍还未干?

    谢松想来想去,还是先告诉齐夫人一个好消息:“夫人,如今唯有一事可以确定,水鬼是假,是有心人栽赃嫁祸。”

    江府众人尽皆惊愕不已,谢松细细看着众人表情,心中有了数。

    齐夫人捏着手巾骨节发白,瘫坐在椅子上,连连叫道:“不是水鬼就好,不是水鬼就好。”

    “可是现在还是不知道小公子去哪了。”

    齐夫人闻言收起心中侥幸,镇定许多:“还请二位帮我。”

    “夫人莫急。要想知道小公子如何失踪,或许有一人可以知道。”

    齐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叫道:“谁?”

    谢松点点厢房门侧,众人顺着看过去,却发现是一个婢子。

    “晚晴?”

    少女模样的婢子脸色惨白,慌慌忙忙跪倒在地。

    “晚晴,知道什么,全说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听见主母发话,晚晴心里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少爷。

    随即全盘托出:“少爷并非是被水鬼抓去了,而是自己出走了。”

    谢松好奇道:“那这地上的水渍和水草都是你放的?”

    晚晴脸色挣扎,可看见齐夫人脸上的怒气,不得不道:“是奴婢弄的。奴婢不是故意期满夫人,而是少爷要我如此。”

    谢松摸摸下巴,怪不得方才说水鬼是人为伪造时,就她没有什么反应,从始至终都紧绷着身体。

    “少爷将近生辰,仍不见老爷回来,便想着法子让老爷早些回家。少爷知道夫人害怕水鬼,便要我在他离开后不断洒水伪造水鬼痕迹,好让夫人担心,老爷听到消息也会赶回。”

    齐夫人听着,怒气有所消退,转而道:“晚晴,你是从小陪着少爷长大的,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晚晴心中愧疚,忙磕头道:“奴婢知错,从后再也不敢了。”

    谢松在一旁看着晚晴悔过,突然插嘴道:“既然是小公子与你合谋,那你用该知道小公子现如今在何处吧。”

    晚晴:“知道。我劝少爷不要真的出走,就躲在后门小房处,由我每日给他送去吃食。”

    不待她讲完,夫人直接越过她,带着众仆妇婢女朝后院走去。

    谢松看看了仍跪在地上的晚晴,摇了摇头。

    此事在齐夫人心中扎下了一根刺,日后还想在这待下去,怕是难了。

    不过这与谢松何干?

    不去管她如何爬起身跟了过去,谢松和流云也朝着后院走去。

    走过两重小院,一处花园,谢松悠哉悠哉看着风景。心里却道,这么大个园子,就没有人巡夜?大晚上一个少爷在园中走来走去,竟也没一人发现。

    不多时,众人终于来到后院门口处。

    齐夫人找到晚晴所说的小房子,刚推开门,却被房中场景吓得惊叫出声。

    谢松和流云凑上前看,房中只有一床一桌和几个凳子,被翻得凌乱不堪,不见任何活人,只有地上的一团水渍。

    流云敏锐察觉房中的不对劲,叫着齐夫人退出去,和谢松钻了进去。

    谢松照样摸了摸地上水渍,与晚晴伪造的那些不同,这些水触手极为阴寒,聚而不散,更有一股淡淡阴气散发出来。

    流云则直奔床前,把床上被褥掀开,却见一具惨白尸体蜷缩在床上。众人皆被吓得尖叫,连连后退三尺。

    唯有齐夫人冲进去四处翻找,没找见小儿尸体,这才在流云搀扶下走了出去。

    谢松捏着鼻子检查了一下尸体,得出结论是:“阴气入体过多而死。”

    “这么说来,应当是那个了。”

    这时候,晚晴也冲了过来。看见床上尸体,吓得神色涣散,坐在地上直道:“怎么会这样?”

    谢松:“你知道这是谁?”

    晚晴目光呆滞:“这是守后门的大牛哥,我今天送早食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谢松多看了床上尸体几眼,转身出了房门,问起齐夫人:“方才晚晴道夫人您最怕水鬼,这是为何?难道白马镇中真有水鬼。”

    他这话问出,一干仆妇纷纷道:“有的,有的,就在白水河中。”

    齐夫人回归神,把叽叽喳喳的声音压下,回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忘了,只记得我多年前曾落过水,在水中见了些脏东西,才会如此。至于有没有水鬼,我也不知道,自打那以后,我再也没靠近过白水河。”

    谢松还想再问,流云却道:“水鬼的事之后再说,小公子既然不在此处,要么是逃了出去,要么是被带走了。找到小公子才是当务之急。”

    齐夫人也道:“对对对,还请二位仙师帮我找到小儿。”

    夫人既如此要求,谢松不好再磨蹭,便让齐夫人准备了一个铜盆,装了半盆子水。再寻了几根小公子的毛发,以备后用。

    再请夫人用针扎破手指,挤下一滴鲜血,滴入水中。

    谢松右手掐出一个古怪印诀,口中念道:“天地无极,万里追踪。血脉指引,现汝真形。”

    血液在水盆中缓缓散开,引起一阵阵波纹。

    随后血液消失,波纹也平息下来。此时的水盆,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谢松掐诀的指尖,冒出一小团金光,被谢松甩入水盆当中。

    金光入水,铺在水面上。各种景象在其中一闪而过,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有男的也有女的。

    场景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齐夫人在水镜中再投下一根毛发。那是她儿子出生后剪下的胎毛。

    毛发落入水中,各种景象纷纷消失。

    只有一个小孩留了下来。

    那小孩身穿锦缎衣裳,也不过八岁左右。

    他靠着一面墙,抱膝坐在地上,小脸埋在腿间。

    虽然看不到面目,但齐夫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没错。

    看他那一颤一颤的身子,齐夫人心揪的厉害,他这是在哭啊。

    忽然,一只戴着五彩丝绳的手腕在水镜中出现,宽大的手掌伸向小孩。

    小孩抬起头看着他,听不到在他说着什么。

    只见他把脸上泪痕抹干净,把小手放在那只宽大手掌里。然后站起身,被手掌的主人牵走了。

    随后景象散去,水镜又重新恢复成一盆普普通通的清水。

    齐夫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惊叫到:“怎么没有了,是不是血不够多。”

    说着就要取下头上的簪子划破手掌。

    谢松赶快阻止她:“不是血多少的问题,这法术限制颇多,只能显现这些。要想再来一次,需等上两个时辰。”

    流云也应和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令郎。方才水镜中令郎坐靠的墙,应该是镇子的外墙,说明他还没出镇子。现在应该还能找到。”

    齐夫人恢复几分理智,招来府中家丁,分散去镇子四边,沿着外墙往里找,就不信找不到。

    谢松师兄弟则在一旁嘀咕:“白马镇中有妖物藏形,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水鬼。”

    “而且我看水渍中阴气极盛,实力应该不弱。”

    “连师兄你都这么说,那是否要请门中来人?”

    “先看看情况再说。”

    “还有,你什么时候学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法术?”

    “呃,无聊时在藏经堂翻出来的。”

    “以后少学些这种小术,别耽误了大道。”

    “是,师兄。”

    没过多久,有人传来消息。

    “夫人,找到少爷了。少爷被一黑衣男子挟持在身边,我们让他放人,他反倒把众多家丁打伤。”

    齐夫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谢松二人也站起身:“夫人莫急,我二人去便好。”

    他们安抚好齐夫人,便让家丁带路。那家丁找到了靠山,连忙带二人出门,想要找回面子。

    谢松二人出门后,齐夫人仍旧心烦意乱想着水镜中的画面。她总觉得那只拉走山儿的手有些莫名熟悉。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嘴里喃喃念到:“不可能。他分明已经死了。”

    随即又想起谢松带来的书信,迫不及待撕开信封,抽出信纸读了起来。

    还未读完,齐夫人便已经站不住,一下坐在椅子上。脸上道道泪痕,似哭又似笑。

    出了门的谢松和流云跟着家丁来到镇子西北角,这里人群挤挤,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谢松费力挤进去一看,发现地上躺满了姜府的家丁。场中只有两人站着,一个是小男孩,看起来正是江家的小公子。

    再看另外一个人,谢松呵地笑出声。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又见面了,黄泉剑主顾妙文。

第四十七章 人贩子黄泉剑

    这一天,顾妙文早早过了城墙,看到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熟悉感油然而生。

    “生死一别十载,白马镇依旧如此。却不知记得我的,还有几人。”

    顾妙文冲东边望去,越过重重街道,那里有一处高门大户,里面藏着他此行回来的目的。

    他心头怅然,忽闻丝丝啜泣声传来,眉头一皱,破坏了大好氛围。

    转头向那边看去,却是一个穿着锦罗绸缎的小孩,正蹲在墙边哭。

    故地重游,顾妙文难得善心大发,走上前问是谁家小孩。

    小孩头也不抬,闷闷出声:“要你管!”

    顾妙文立时火了。

    这小孩,忒没礼貌。

    不等他说话,小孩先一步哭了出来:“爹爹不要我了。”

    “我出来这么久,他还不来找我,肯定是不要我了。”

    哭声嚎啕,涕泗横流,直接哭到了顾妙文心中。

    不知为何,他听见自己说了一句:

    “既然你爹爹不要你了,你也别要这个爹爹了。”

    说完他便愣住,以他的性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行!”小孩大吼一声,抬起头泪眼汪汪怒视着他。

    周围人来人往,小孩的怒吼声顿时引起许多人注意。路人都把视线投过来,并着指指点点。

    顾妙文神色尴尬,只好先抚平小孩的情绪。

    他商量到:“那你要不要和我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暂时忘了你那个可恶的爹爹。”

    小孩睁大满是泪水的眼睛:“真的么?”

    得到对方的肯定后,小孩拿出手,伸出尾指。

    顾妙文见状,也是同样的动作。

    两根指头交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变了是小狗。”

    约定达成,小孩抹去眼泪,小手搭上顾妙文的大手,开开心心地走了。

    之后,顾妙文就变成了“人贩子”。

    ······

    谢松见到熟人,笑眯眯打起招呼:“黄泉剑主,好久不见了。”

    黄泉剑主顾妙文眼睛一眯,没有搭话,思考着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大师兄流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我不管你是谁,先放了孩子。”

    对方却呵呵一笑,问起手边的小孩:“你想不想回去?”

    那小孩看热闹看的正爽,丝毫没有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觉悟。

    “不想。”

    顾妙文又转向流云:“你看,他说不想回去。”

    流云大喝:“天下间哪有真想离开父母的孩子?”

    众家丁也喊道:“少爷,回家吧。”

    “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爹爹不来找我我就不回去。”

    “弃孩童于城墙哭泣不管,那种父母不要也罢。”

    顾妙文怒喝出声,把小孩抱在怀中,而后对小孩说了一声:“抱紧了。”

    小孩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黄光升起,大人连带小孩一起消失不见。再看上空,却是顾妙文驾起遁光朝人群外飞了出去。

    眼见两人消失,谢松下意思想用出“金光纵”。然而看见流云在一侧,还是驾起一道银色遁光追了上去。

    小孩飞上天空,顿时惊叫起来,看着却不像害怕,反倒是兴奋。

    顾妙文听着小孩连连惊呼,会心一笑。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被风吹的忘乎所以,完全不记得两人之间还是陌生人。

    “我叫江远山。娘亲都管我叫山儿。”

    江远山,顾妙文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半晌没有说话。

    “前面的人听着,把孩子放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话将会是呈堂证供。”

    他往后看去,谢松脚下踩着一片银光正在穷追不舍。

    那另一个人呢?

    猛地看见前方出现的人影,他在空中紧急刹车,转头向地面田野间落去。

    顾妙文把腰间长剑取下,剑鞘先点在地上。黄水咕噜咕噜冒出来,转眼就是一大片,如同湖泊。

    谢松心里一惊,大叫:“师兄,别碰那水。”

    流云自然不会莽撞,稳稳落在旱地上。谢松落在另一边,和站在水面上的人对峙。

    “顾剑主,别执迷不悟了。放下孩子,有事我们好好谈谈。”

    “我执迷不悟?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顾妙文把黄泉剑剑一挥,黄水层层向他俩漫去。

    谢松和流云连忙后退,不约而同亮出本命星。

    温暖和煦的赤色星光和变幻莫测的银色星光交织在一起,向黄水中间那人罩去。

    顾妙文怡然不惧,把黄泉剑连着剑鞘插入土中,抽出三尺来长。

    凌厉剑气薄发,空中流动的微风都有一瞬间停止。星光被剑气一冲,也被斩出一道道裂痕,碎成一片片。

    谢松被剑气冲的后退几步,伸手向上头一抓,本命星化作银光天星弓落在手中。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放放冷箭,打打辅助。

    拉开弓弦,星光在弓弦上凝聚箭矢,直指顾妙文后脑勺。

    顾妙文也感受到来自后背的威胁,看看怀中那张无知的稚嫩小脸,他决定,这次不会再轻易把人让出去了。

    他干脆持剑踏浪而行,一道道黄水随着剑尖舞动凝聚成水龙,张牙舞爪,都朝着流云袭去。

    他不对付我?

    谢松持弓凝神以对,却等不来半点攻击。

    一定是他还记着之前的恩情,绝对不是因为我太弱了,不值得他出手。

    尽管谢松心中很感动,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得帮自己的大师兄。

    谢松猛地松开手,星光箭在空中划出弧线,准确命中一条水龙。又是几箭,终于把这条水龙打散。

    然而流云面对的,仍旧是非常大的压力。

    赤色的星光形成火焰在身上流转,最后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把剑。

    两剑交接,黄泉剑剑气喷薄而出。另一边则是星光焰凝成盔甲,把剑气挡住。

    随之而来的是数条水龙袭来。流云脚一蹬,向天空躲避。

    水龙齐齐飞上天空,却被一支飞来的箭矢射爆一条。

    顾妙文转头看向拉弦的谢松,有些惊讶,却又有些意料之中。只见他不停拉弦,又是几道箭矢飞出,把流云身后的水龙一一射爆。

    星元峰秘传箭术——逐日。

    因为星元峰上用弓的人不多,这套箭术不太为人所知。如果不是谢松现在只能打打辅助,他也不会特地把这套箭术从灰尘里翻出来。

    没有了水龙追击,流云在空中停下。星光焰在手中汇聚成一杆长枪模样,向下扔出。

    长枪卷起旋风,急速旋转落下。

    顾妙文见此半点不慌,抬剑在脚下水中划个半圆,一面厚重的水墙升起,挡住长枪。

    枪身触碰水墙,一寸一寸向前挺进,同时自身也被慢慢融化。

    两者僵持许久,长枪终究还是穿透水墙,尽管只剩下一点枪身,被一剑劈碎。

    满天黄水落下,水滴在触及顾妙文和背上的小孩之前,就自动转了方向,被黄泉剑吸收进去。

    流云同样站在水滴中,星光焰凝成盔甲挡住水滴,冒出一阵阵白烟。

    “我几番留手,你们还不退下,就不要怪我动用全力了。”

    仍旧是谢松负责交涉:“顾先生,我们并不想和你动手。只要你肯把孩子放下,一切都好商量。”

    顾妙文轻笑一声:“你有什么底气说这话?你知道对付我用什么招数最有效,却藏着不用。是小看我,还是不敢用?”

    谢松与顾妙文同时看向流云,只见流云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

    “师弟,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使出来个屁!让你们知道我身怀非星元峰传承,吃苦的可是我。

    谢松大叫:“师兄莫听他胡说,我道宫境都不曾到,哪有什么手段。”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谢松看见顾妙文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心中冒出一股惊惧。

    冰冷,无情,这才是他最初对顾妙文的印象。

    一阵奇特的灵力波动从顾妙文身上传出,手中黄泉剑发出轻鸣。他把剑抬至胸前,做出一个不知什么剑招的起手式。

    狂风卷动,天地间灵力蜂拥而至,在他身后汇聚。

    隐隐地,一道诡异魔影出现在他背后。

    魔影面目不清不楚,看那婀娜多资的身段应是个女性。一条条黄水冲天而上,缠绕在魔像上,化成遮蔽魔影身躯的飘带。

    厚重,幽沉,诡异。

    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纠缠在一起,合成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朝着谢松和流云笼罩而来。

    谢松在恍惚间,依稀眼前不再是顾妙文的身影。而是尸山血海,白骨遍地。无尽的死寂领域只有一道巨大的魔影伫立在世界尽头,成为世界的唯一。

    此界为黄泉所成,死之领域。

    谢松心神被死气感觉,突然觉得没了希望,手中银弓颓然放下。

    正当此时,一道哭声传来。

    “哇!”

    好似世界初生时的第一缕鸣叫,带来了无限生机,把谢松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眼前景象恢复正常时,谢松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顾妙文抱着孩子轻轻拍打后背。

    黄泉剑已经被他收入剑鞘中,这才是幻觉消失的真正原因。

    然而谢松没时间管这个。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二人,怎么事情的走向有些怪怪的。

第四十八章 公子归家

    谢松瞪大双眼。

    事情发展和他预料的有些不相符。

    按照通常剧情,不应该是黄泉剑主凶性大发,打伤自己和大师兄二人,成功劫走小孩。然后发绑架信要钱,姜府忍痛支付。两方交谈破裂,绑匪怒而撕票。

    一切都有可能。

    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看那位哄着怀中小孩的大汉,哪有一点杀伐果断的黄泉剑主样子。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在家奶孩子。

    别说是谢松,就是流云也被这反差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妙文费力安慰着哇哇哭的江远山,眼神突然一凝,分出一只手朝身后抓去。

    再收回手时,一条狰狞的雷弧在他手中如同银蛇一般疯狂抖动。

    谢松看见雷弧,和流云对了个眼神。

    是青木峰的手段。

    顾妙文手掌狠狠一握,把雷弧啪的一声捏碎。

    “是谁躲在那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啪啪啪。

    一阵拍手的声音从缓缓现身的人手中传出。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黄泉剑主,无论是正面还是偷袭都奈何不了。”

    谢松看这人出来,有些惊讶,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祝文豹。

    自祝文豹拜入青木峰,谢松就没和他碰过面。两人也不是朋友,没有交流的必要。

    当然,当初祝文豹用大田村坑了谢松一把,这事谢松根本不知情,否则早打上门去了。

    顾妙文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和谢松师兄弟身上的有些许不同,但太玄门的标志依旧显眼。

    修为不高,半只脚踏入道宫。可谁知道是不是和谢松一样,有什么隐藏手段。

    一对三?

    顾妙文眉头皱起,越来越麻烦了。

    正当黄泉剑主思考时,忽然一只手掌裹着雷光无声无息伸了过来,正巧插在他和小孩的中间。

    顾妙文手一抖,松开了小孩,却被另一人抱住冲了出去。

    小孩离手,顾妙文顺势拔剑。却发现眼前场景一阵变换,好像是十年前的白水河之景。更有一位妙龄女子站在岸边招手。

    顾妙文冷哼一声,剑气一冲,眼前熟悉场景轰然破碎,露出那贼人身形。

    远处谢松默默咽下口中鲜血,暗道:他究竟是什么修为,幻境在他面前只撑了瞬间就被剑气破碎,连带我受了损伤。

    好在谢松这么一拖,那人已经抱着一颤一颤的江远山立在祝文豹旁边。

    众人一看,正是太玄门青木峰峰主嫡子。

    雷季。

    见了这二人,谢松和流云脸上不见喜色,反而心中疑惑。

    他们怎么会在此处?

    这次下山他们不是通过功德堂接的任务,而是由掌门直接派遣。青木峰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他们有着其他目的?

    “星元峰果然不行,如此简单的事都拖了这么久。”

    太玄门中会不顾两峰之间和平,说出这种话的也只有雷季了。

    谢松本想回怼他几句,看到那边某人逐渐变化的眼神,识趣地没有说话。

    蠢货,你以为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如果不是黄泉剑主放水,我二人早就落败了。如果不是怕伤及小孩,你在出手一瞬间就被他砍死了。

    现今手上没了小孩,顾妙文两手空空,反而腾出手来全力出手。

    黄泉剑重新现身,寒光闪烁的剑身被插入土中。

    他现在真是气极了,原来和谢松和流云二人交手的时候,双方都有留手,就是避免灵力难以控制而伤着小孩。

    可雷季却是直接把缠绕着雷光的手掌插到小孩面前。若不是他把人送了出去,江远山肯定会受伤。

    饶是如此,小孩也被吓到。一边哭一边有一声没一声地打着嗝。

    “放开我,呃,我要,呃,去找,呃,大叔。”

    而此刻的大叔呢?

    顾妙文把手抵在剑柄上,一股浓稠的黄水从剑身上流下。

    地面上黄水覆盖范围越来越广,雷季脚下浮现一片灵光,想要站在水面上。可灵光刚和黄水触碰,就被腐蚀一大片,只好飞到空中。

    “想逃?”顾妙文冷哼一声。

    谢松瞧见变化,大喊一声:“蠢货,快走。”随即和流云对了一眼,同时驾起遁光后退。

    雷季虽然无所畏惧,但依旧能感受到从黄水中央那人身上传来的压力,铺天盖地,恍若天倾。雷季心中悸动,知道不宜久留,也驾起遁光飞走。

    可地上黄水咕噜咕噜,陡然爆发一道道水柱,在空中化作水龙,对雷季进行围追堵截。

    雷季抱着挣扎不已的小孩在空中乱窜。却发现这些水龙只针对他一人,根本不对其他三人出手。

    此时其余三人正在空中观望。

    “师兄怎么不去帮忙?”

    祝文豹在谢松旁边出声,却是明显对着流云说的。

    “那你呢?”谢松斜眼看着他。

    “我修为低,帮不了忙。可师兄你灵力高强,还是帮一帮吧。”

    流云目不转睛盯着雷季,只回了一句:“你看着就行。”

    雷季遁光速度虽然快,却还是难以躲过如此密集的攻击。

    一条水龙甩尾抽在他背上,幸好他身上浮现一层红光,挡住黄水侵蚀身体。

    光芒一闪而逝,与此同时,雷季腰间的一块玉佩出现一道裂痕。

    他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十岁生辰礼物出现了破损,对着那边气定神闲的三人喊:“都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

    下方顾妙文瞧见破绽,操纵水龙绕上他右脚。

    当然,他脚上也有一片绿光浮现,水龙根本没有伤害到他。同时脖子上一块玉坠咔咔出现裂纹。

    那是他十二岁的生辰礼物。

    黄水虽然侵入身体不成,却化成绳索将他拽住,猛地一拉。雷季身子震动,怀中的小孩不稳,脱手而出。

    “小心!”

    太玄门四人同时大叫。

    顾妙文只来得及移开小孩掉落路径上的水龙。谢松则悄然化成一片银光,接住小孩。

    本命星变化,成了一杆三光分水枪。

    “师兄,帮个忙!”

    流云出现在谢松身前,双手接住三光分水枪往下一送。枪身缭绕金银赤三色光芒,把正下方袭来的水龙剖成两半。然后去势不改,直冲顾妙文面门。

    顾妙文伸手一抓,刚好抓住枪头。

    三光分水枪破不开他手上灵力防御,却另一种刺痛感传来。

    顾妙文心道,又是破邪灵力。

    他把分手枪丢开,对着谢松道:“你藏的还挺好,这会儿怎么不藏了。”

    也只有他能明白这杆枪中的秘密,其他人都以为这是星元峰的正常手段。

    这时雷季也趁乱挣开水龙纠缠,听到他这句话,冷笑一声。

    叫你藏头露尾,被拆穿了吧。

    谢松听了,眉头挑起,正要回话。流云却道:“人已经救回来了,走!”

    听流云下令,三人毫不恋战,直接飞走。

    谢松向下看去,顾妙文站在原地,竟没有半点阻拦。

    四人顺顺利利飞走,进入白马镇,落在江府大门前。

    齐夫人此时正在大门前焦急等待消息。见四道虹光落下,赶紧迎了上去。

    流云抱着小孩站稳身子。此时小孩已然耗尽力气,趴在流云身上睡着了。

    齐夫人喜极而泣,小心接过小孩,却不想还是把他弄醒了。

    小孩揉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惊喜道:“娘,你找到我了。”

    齐夫人把脸贴上小孩的脸,语气里满满都是温柔:“嗯,娘找到你了,娘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小孩不知道娘亲为何边哭边笑,兴奋地自顾自说起今天的遭遇。

    “娘,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大叔。大叔人可好了,带我吃东西又带我玩。还有,大叔可厉害了。他拿着一把那么长,那么长的剑,几下子就把我们家的家丁打倒了。”

    齐夫人静静听他说着,等他说完,才温柔地问一句:“那你知道那个大叔叫什么吗?”

    小孩把胸脯一挺:“我知道,大叔给我说过。他叫顾……顾……”

    小孩挠挠头,显得不好意思。齐夫人却不在意,鼓励他说出来,眼神里略有期待。

    “顾妙文。”谢松小声提示。

    “对,就是顾妙文。”小孩一副是自己想起来的样子。

    齐夫人听了这名字,愣了愣神。

    “娘亲?”

    听见小孩呼喊,齐夫人才回过神,见众人都在看着她,才道:“让大家见笑了。”

    四人皆道不敢。

    这时夫人才发现两张新面孔,问道:“这二位是?”

    不待谢松介绍,祝文豹上前一步道:“我二人乃是太玄门弟子,是这二位的同门师兄弟。”

    “那二位也是长松道长弟子。”

    “长松道人?”雷季颇有疑惑,看看面色无比正常的谢松和流云,道:“我二人是青木道人弟子。”

    青木道人,乃是青木峰雷越出门游历是曾使用过的道号。

    “原来如此。”

    尽管不知道青木道人是谁,反正是仙师弟子,礼数还是要有的。

    夫人正请四人入内一聚,这时候一丫鬟突然急匆匆跑过来。

    齐夫人斥了一声:“跑什么,小心冲撞了贵人。”

    “夫人,老爷他回来了。”

    丫鬟喜出望外,齐夫人却是淡淡说一句:“我知道了。”

    江远山异常兴奋:“爹爹回来了?一定是为了我回来的,赶紧带我去见他。”

    不仅他是如此,就连整个江府都是喜气洋洋。

    让人不禁想知道,这江府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第四十九章 江府主人

    要问白马镇最大的江府的男主人是个怎样的人,镇上居民众说纷纭。

    “江老爷啊,帅滴很。白马镇的美男子他认第二,就没有敢认第一的。

    他还爱笑,一张小嘴总是抿成弯弯的一条线,真让人想醉死在他的笑容里。

    只是可惜了,英年早婚,我却没赶上。”

    江府斜对面酒家单身老板娘如是说道。

    “江老爷啊,和气的很。试问这条街上,哪家的铺子不是租他家的。

    前些年生意不景气,赚的少,赔的多,租金一连拖欠了几个月。可江老爷人好,从来不催我们交租。

    不过,我听说江老爷夫妇俩关系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并且拖欠了半年租金的某老板如是说道。

    “江老爷啊,这我就不熟了。可他家的小少爷我熟。

    远山那小子从小就憨态可掬,眼睛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那小子可有趣了,天天搁这街上乱跑,经常给老婆子我带糕点吃。

    可惜江老爷时常不在家,远山常对我,他想他爹了。还问我是不是他爹不要他了。我就说啊,你爹人这么好,你这么好,他怎么会不要你?”

    一位已有两个孙女开始颐养天年的婆婆如是说道。

    ······

    关于市井谣言,多是半真半假。江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自己看才行。

    谢松早受过掌门提点,对此更是上了几分心。

    只见一大群家丁丫鬟拥簇着一位青年男子走过来。

    细细看来,说他是美男子确实没错。

    眉如利剑出势,目含两点星光。面容俊朗,胜似傅粉何郎;四体修长,赛比城北徐公。一袭青衫随风而动,翩翩公子遗世独立;两块玉玦叮当作响,佼佼佳人举世无双。

    谢松暗叹,这种人若不是读书人,也应该是个剑客,可他偏偏是个商人。

    江老爷面带微笑,带着一众人等向几人走来。无视了太玄门四人,径直走到齐夫人母子面前。

    “远山,你又让你娘亲担心了。”

    一直在顾妙文和雷季身上大吵大闹的江远山,此时却不敢直视江老爷眼睛,弱弱道:“没有。”

    江老爷笑了一笑:“那你为何要假装逃跑,害你娘亲担心。”

    江远山:“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回家,肯定是忘了我的生辰。”

    江老爷:“你生辰本是大喜日子,你却闹出这等乱子,罪加一等。罚你抄家规三遍。”

    才三遍,谢松笑笑,父亲果然还是爱孩子的。想当年,他被老师留堂抄书的时候,哪次不是十遍八遍的。三遍算是少的。

    只是他不知道,江府的家规又臭又长,有多难抄。

    远山听到三遍家规,顿时小脸发白,嗫喏不敢出声。

    齐夫人瞧见父子二人这模样,把江远山拉到身边,自己迎上江老爷。一边把众人带入大堂,一边问:“你不是说这次出门至少三个月,怎么一月时间就回了?”

    “我在途中听闻远山被水鬼带走了,吓得我着急回来看看。看来事情都处理完了?”

    “此事几位仙师都清楚,我和山儿先下去,你好生招待客人。”

    齐夫人成功把球踢到太玄门等人手上,自己带着江远山走了。

    几人互相看看,一同上前见礼:“见过江老爷。”

    可没想到对着一众下人都和颜悦色的江老爷此时却是面无表情:“辛苦几位远道而来。如今天色渐晚,本府地方小,容不下几位仙师,就不留了。”

    说罢,也不理几人,带着下人们往府内去了。

    几人尽皆惊愕,身为太玄门弟子,从未受过此等待遇。

    谢松摸摸下巴,这位江老爷好像对他们极为抵触。

    他上前一步,叫道:“江老爷等等,我还有一事要说。”

    雷季和祝文豹瞬间看过去,难道他要在这就商谈那件事?

    江老爷也转过身:“你有何话说?”

    谢松清了清嗓子,让雷季和祝文豹一阵紧张。只听他道:“我已查实,贵府之中藏有水鬼妖物,阴邪至极,已经害人性命。若不及时清除,贵府上下,恐有性命之忧。”

    水鬼妖物?那是什么?

    雷季和祝文豹一阵无言,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既然不是那件事,就证明他们还有机会。

    雷季于是也上前道:“妖物于人有害,我等玄门弟子自当除恶务尽。”

    虽然他知道江老爷根本不需要他们除什么妖物,可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留下来的借口。

    江老爷看着几人呵地一下笑出了声,耳旁忽然有下人过来传了句话。

    江老爷再将四人打量几眼,对着那人道:“既然夫人早有安排,你便带着他们去花园厢房住下。”

    传话的仆妇弯腰领命,带着迷茫的四人往花园去了。

    江老爷进了府中,刚进入外厅,就有家丁带着晚晴来见。

    晚晴见了老爷,扑通跪地请罪:“老爷在上,奴婢知错了,还请老爷恕罪。”

    此时的江老爷已然没了和气,脸色平淡看着下方那不断磕头的婢子。熟悉江老爷的下人却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

    “晚晴,你自小被卖入我府中,是夫人见你聪明伶俐,才着你照料山儿生活。你知道你这般可是伤了夫人的心?”

    晚晴伏倒在地,哭嚎道:“奴婢知错。”

    “既如此,我又如何安心把你放在山儿身边。今日你便拿了你的卖身契,出去吧。”

    拿了卖身契被赶出府中,看似惩罚不大。可从江府出去后,她再白马镇亦待不下去了。

    要知道,江府是白马镇最大的富贵人家,不知多少人受过齐夫人恩惠。江府都不要的人,其他人家敢用?

    晚晴立时如天打雷劈,叫道:“还请老爷开恩,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

    “爹爹,别把晚晴姐姐赶出去。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跟晚晴姐姐无关。”

    众人听着那道稚嫩童声,定睛一看,却是江远山跑了出来。

    江远山小小身躯挡在晚晴身前,却让她暗暗叫苦。

    少爷,您这般护着我,老爷只会越不让我留下来。

    教唆迷惑少爷,这可是大罪。

    江老爷看着堂中两人,问了一句:“晚晴,你如何说?”

    晚晴银牙紧咬:“是奴婢教唆少爷,是奴婢的错,愿受老爷惩罚。”

    “既如此,便带下去,打上三十大板。”

    晚晴却道:“谢老爷开恩。”既受了板子,便不必被赶出去了。

    主人下令,旁边就有几个家丁上前拉人。

    江远山却一把抱住晚晴,挡住家丁。大吼大叫:“你别罚她,你要罚就罚我。”

    江老爷把眉毛一竖:“那好,便打你。带下去也打二十板子。”

    下人们听了命令,却分毫不敢动。晚晴也求道:“少爷年纪小,是以童言无忌,还请老爷宽恕。奴婢愿意一力承担。”

    可江远山仍是大哭大闹,不肯放开晚晴。

    这时,一道柔柔女声传了过来。

    “都闹些什么?”

    江远山见了靠山,跑上前去,哭闹的更加厉害。

    “娘,爹爹不疼我了,爹爹不要我了。”

    “娘,爹爹是坏人,他要打山儿。”

    “娘……”

    齐夫人看着儿子这番模样,有些怅然,倒是越来越像他小时候了。

    齐夫人收起表情,硬声对着江老爷道:“江铖,你要打我儿子?”

    “夫人,养儿最忌一昧宠溺。他既做错了事,不受罚怎能记住教训。”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要打我儿子?”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打自己儿子?我说的不过是打这婢子几板子而已。你们还不拉下去?”

    说罢,下人们如梦初醒,赶紧要把晚晴拖出去。

    “慢着。”

    众人听见夫人发生,不敢继续动作,静待吩咐。

    “打板子就免了,打发她到外院洗衣服去,不可随意靠近内宅便可。”

    晚晴在一波跌宕起伏中终于稳住了心神,连忙磕头谢恩。

    江老爷也没有办法,只能听齐夫人的。

    “山儿,晚晴差点因为你被打了板子,你可知道错了?”

    江远山这回倒没哭闹,老老实实承认。

    “来人,把小少爷送到祠堂待上一晚,明日再放他出来。”

    对于江老爷这种不算惩罚的惩罚,齐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着下人把一应东西备全了。

    等江远山被齐夫人带走,江老爷独自坐在厅堂里闭目沉思。而后红光一闪,偌大个活人居然消失不见。

    后门小房中,江老爷突然现身。幸好此时房中一人没有,不然肯定会被吓坏。

    自谢松和流云发现尸体后,便让人封锁此处,不要动现场,等他们再来研究。因此房中场景与之前毫无变化。

    江老爷走至床前,看着床上蜷缩的尸体,哼了一声,抬手像其抓去。

    忽然,在谢松和流云检查下都死气沉沉的尸体发生异动,惨白的手掌向江老爷抓去。

    江老爷手掌放出红光,罩住尸体,猛地往上一提,就有一团黑气被他抓在手中。狠狠一捏,黑气断成两截,一截在红光中消散不见。

    另一截却落入地上水渍,水渍聚成一团向房外逃去。

    江老爷眼神一凝,喝了一声:“还想跑?”

    身上红光爆发,充斥整个房屋,水渍在一瞬间蒸发成无形。

    红光渐渐收敛,江老爷看着床上的尸体,心中沉重。

    “这妖物多次骚扰夫人,这次竟然还附着在下人体内,越过我设下的禁制进了府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余部分藏了下来,看来得好好探查一下了。

    至于那四个太玄门的小子,不是不可以一见。”

第五十章 月下交易

    夜幕落下,八岁的江远山用过晚饭,便被齐夫人送到了祠堂中。

    “山儿,你可知道今天真是吓坏为娘了。”

    江远山小脸黯淡:“娘,山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就待在娘亲身边。”

    齐夫人扯起嘴角笑了笑,把一个金镯子套到江远山白嫩嫩的手腕上。

    江远山瞧见新奇东西,看了又看,道:“娘亲,这是什么?”

    齐夫人见他这好奇模样,由衷一笑:“这是一位长辈给你送来的生辰礼物。”

    见着江远山被金麟镯吸引,齐夫人低声道:“我的好儿,你先在这里待上一晚,好好抄写家规,明日娘亲再来接你。”

    江远山小脸顿时皱成一堆,目送齐夫人不舍离去。

    祠堂中早摆放好了书桌,江远山伏案而坐,漫不经心抄写着又臭又长的家规。

    忽然,烛光一闪,有什么人影在他身后掠过。

    他扭头看去,惊喜道:“大叔!”

    烛火摇曳中,江远山看清楚来人,不正是今日陪自己玩了一整天的大叔。

    顾妙文在嘴前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江远山会意,立即用手捂住嘴巴。

    “大叔你怎么在这?”细若蚊声的话语从他嘴里传出来。

    顾妙文蹲下身子,也轻声细语道:“我怕你回家被爹爹欺负,特地跑过来看你。”

    “没呢。爹爹没欺负我。”

    “没欺负你还罚你抄家规,关祠堂?”

    “这是···这是···”

    在江远山微薄的词汇量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转而道:“大叔你人真好。”

    江远山咧嘴一笑,扑上去抱他。

    顾妙文稳稳接住这个小胖子,视线越过他看向祠堂正前方的神龛。

    说是神龛,上面不列祖先,供奉的只有一块无字灵位。

    灵位背后是墙,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仔细一看,都是江府家规。

    看着这些东西,顾妙文冷冷一笑,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杀气。

    江远山没由来地感觉脖颈发凉,赶紧推开顾妙文,却听他道:“要不要我去把你爹爹打一顿,帮你出气。”

    “不要,不要。”

    江远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他如此坚决反对,顾妙文内心叹气,竟有几分艳羡。

    暗骂道,那混蛋做人不行,怎么能养出这么好的儿子。

    真是天道不公。

    又骂了几句,回转心神。顾妙文看着冷清的祠堂,有些担心:“你在这睡没事吧。”

    说着,脱下身上黑色绣银线的外袍,铺在地上。

    “躺着这个睡,不会那么冷。”

    江远山却摇头说不用。只见他轻车熟路走到神龛旁边,打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各种东西。

    铺盖、被子、枕头,样样俱全。

    “爹爹每次罚我睡祠堂,娘亲都会帮我准备好这些东西,不会让我真的吃苦。”

    顾妙文听着他的话,笑由心生。

    确实是那个人会做的事。

    越是想到那人,顾妙文心中越发坚定。

    “远山,天色不早了,你先睡。大叔还有点事,要走了。”

    姜远山似懂非懂点点头:“大叔,记得要再来找我玩。”

    顾妙文点点头,和他勾了手指。这才推开门,如同一道鬼魅一般,一闪而逝。

    门外月沉如水,纯净的月光洒下,照出黑暗中的部分隐秘。

    鬼魅在月光下转转悠悠,越过重重门廊,终于来到花园的某处角落。

    角落里,石桌石凳俱全。桌上摆有一壶酒两个杯子,显然是早有预料他会来。

    “你来了。”

    月光渐渐移动,照出石凳上某人的真面目,却是借住在江府的谢松。

    “你居然真在这候着,还以为要我去找你。”

    “你在与我们交手时多有留手,更未阻拦我们送江小公子回家。临走时你传音让我等候在此,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反正多候一会也不碍事。”

    谢松自顾自倒了杯酒,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开始你的发言。

    顾妙文施施然坐下,开口便是:“此次不为其他,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为何要帮你?”

    “你还记得你欠我个人情对吧。”

    顾妙文开口就是讨债,听得谢松一脸不爽。

    “你说的是虎妖心脏那件事?还是借我黄泉剑斩杀大妖元神的事?”

    顾妙文想说的都让谢松说了,只好静坐不语。

    又听谢松继续道:“虎妖心脏炼成丹药救了你一次,算是抵消。至于黄泉剑,你用我作刀,让黄泉剑吃了一道大妖元神。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好意思提?”

    如此说来,两人之间恩怨两清,哪还有什么人情。

    顾妙文喝下一口酒水,忽然道:“那不如做个交易?”

    “如何交易?”

    “你可知道黄泉?”

    谢松摸着桌子敲了两遍,斟酌道:“黄泉据说是人死魂魄所归之处,乃死之国度。不过是传说而已,不足为信。”

    说着他瞧见对面眼神古怪,反问一句:“难道不对吗?”

    顾妙文:“不是不对,我是没想到你会如此作答。”

    顾妙文从石桌处起身,邀谢松一起走走,谢松自然兴往。

    花园中央是一池,池中种着种种莲花,只是如今深秋时节,早已成了枯荷败叶。

    顾妙文和谢松绕着池边行走,剑鞘拖在地上,发出细微奇特声响。

    “你可知有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不等谢松回话,顾妙文自顾自道:“我知你不知,若是你家长辈来应该晓得。此句诗说的是两个组织,一个是‘黄泉’,另一个是‘碧落楼’,因其人多穿青衣,故又诨名‘青衣楼’。

    碧落楼干的是刺杀勾当,多行走在中州,潜行在两大皇朝以及各大王朝中。而黄泉干的是情报买卖,网络遍及东域中州北原等地。堪称遍晓天下事。”

    谢松听着听着,忽然瞥见顾妙文腰间的黄泉剑:“你该不会和这黄泉有关?”

    “不错,我正是东域黄泉掌事人。你若是不想无偿帮忙,我可用情报与你交易。”

    谢松默默思考,若他说的是真的,却是可以谈谈。还是先听听再说。

    “你且说是什么事。”

    “慢来,不急。”顾妙文直接停住步伐。

    谢松一看,两人正好围着池子走了一整圈。黄泉剑也在池边画了一个圆。

    只见顾妙文提脚一顿,黄泉剑在地面画出的痕迹陡然发光,将池子围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莫不是想把其他人引来?”

    谢松很是紧张,要是被人知道他和大名鼎鼎的黄泉剑主,以及暗地里是东域黄泉掌事人的顾妙文走在一起,怕是要污了自己名声。

    更别说师兄和雷季他们还住在旁边。

    “放心,不会有人注意到,除了那个府主。”

    为什么江老爷能注意到?

    谢松还没问出来,顾妙文手掌一挥,光圈向池中紧缩。不一会凝成一个光球,光球你有一团黑气。

    他再招手,光球自动飞入他手中。

    “你只需要帮我把这东西交给齐夫人,再传句话便成。”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用一根老旧的五彩丝绳缠绕的珍珠,放在谢松手中,并对他耳语几句。

    谢松仅仅是拿着这颗珍珠,就能感受到充盈的灵气。

    “这是?”

    “是从龟水河下的鱼妖那抢过来的。对修士来说,有清心除魔,滋养神识的特效。就算对凡人,也有定心凝神的功用。

    且凡人佩戴这珠子越久,珠子的灵气会逐渐改造主人身体,增加寿数。”

    谢松听的直流口水。他知道顾妙文去龟水是为了一颗老蚌珍珠,却没想到那珠子是如此宝贝。

    “这种珠子还有没有?若给我一粒,交易立刻就成。”

    顾妙文笑道:“我九死一生得来的珠子,仅此一颗。而且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也不知道是谁家老虎吃了我的紫金兰,才让我不得不改了计划,跑去和一只元神大妖抢东西。”

    心中骂了雷季几句,谢松干脆道:“帮你带东西传话就完了,没别的?你确定不会伤害齐夫人。”

    “我护着她还来不及,怎会害她?”

    谢松伸个懒腰:“那成,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且记得,无论我需要什么情报,你都必须提供给我。”

    “那是自然。”顾妙文丢给他一块玉牌,上有“黄泉”二字,和黄泉剑上铭文一般无二。

    “你拿着这东西,若是想问东西,敲三下便可。我会告知你见面地点。

    记住,三月内可用,过时不候。”

    谢松看了几眼玉牌,没看出什么稀奇,随便收入怀中。

    顾妙文见他漫不经心,提醒了一句:“见齐夫人之前,切记耳听目观,姓江的不在方可行事。否则你有性命之忧。”

    “左不过一个凡人而已,能奈我何?”

    顾妙文呵呵一笑:“那人可不是凡人,他可是姜水姜家家主第七子,一身修为比我还强。你可敢小看他?”

    谢松瞬间一口酒水喷出来。

    江府老爷怎么就成了姜家家主第七子了?

    他正准备细问,顾妙文却把光球也丢了过来:“那人来了,你拿着这个,会有用处。”

    等谢松反应过来,顾妙文已然消失不见。

    “仙师好雅兴,在这月下独饮。”

    谢松看去,正是江府主人江铖。

第五十一章 说劫

    谢松见了江老爷,耳前响起顾妙文先前警告,哪里还敢自持身份。

    连忙见礼:“见过江老爷。”

    江铖江老爷往石凳上坐下,然后看向谢松手中的光球。

    谢松立刻会意,递上光球:“此物正是江府中作乱的妖物。”

    顿了顿,又道:“想来此物在江老爷眼皮底下翻不出什么波浪,却是晚辈多管闲事了。”

    “虽是如此,妖物既是你抓的,便算是帮了我个小忙。可坐下一谈。”

    江铖接过光球,让谢松坐于对面。

    这江老爷此时态度与白日里冷冰冰不同,竟有些温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松坐好,却不见江老爷言语,自行起了话头。

    “江老爷可知这是何物?”

    “我也不知。”

    谢松呆了呆,说好的姜家家主第七子呢?怎么连个妖物都不认识。

    江铖见他面色有异,笑道:“是不是很惊讶?可我确实不知。

    此物阴邪无比,以气为形,内里蕴含无数念头,杂乱不堪。单论其气,乃是淤积水底上千年的阴沉之气。单论其念头,都是阴险邪恶诅咒之念。

    两者相加,半是天成,半是人为,才生成了此等妖物。

    此等妖物,最善匿形,能聚能散,分身与本体一般无二。且凡有形体者,皆能入主。只是契合其阴沉属性之物不多,若入人体,一时三刻便亡。”

    谢松想起在后门小房中的尸体,想必就是被这东西侵入人体而亡。

    见谢松默默沉思,江铖问道:“此物,你可有办法解决?”

    谢松被忽地一问,倏然惊醒:“此物既然分属阴寒,应怕阳和之物。或设三阳开泰阵避之,或挂六阳鹑火灯避之,或悬九阳青狮像避之。可保家宅安宁,不为此物所扰。

    若想寻其踪迹,也有敕阴令、寻阴盘、召阴旗、摄阴铃可用。

    只是···”

    “只是纵使找到其分身,也不知本体于何处。若想要找到本体,必定要细细找遍整片白马镇地界,甚至不止。所以你所说的法子只是保家安宅之法,却无法根除。”

    “晚辈见识浅薄,让江老爷见笑了。”

    江铖却呵了一声:“见笑什么,我不过也是只有保家安宅之法,而无法根除。”

    谢松眨眨眼,忍住心中疑问。

    在他看来,江老爷连顾妙文都要忌惮,一身修为之高,只要肯花费工夫,怎么也能找到妖物本体,一劳永逸。可他隐居在凡人中间,偏偏不愿如此作为,应该是不愿显露身份。

    如何仙人藏凡间,修得妻儿共团圆。

    却不知黄泉剑主顾妙文在其间扮演什么角色,又与齐夫人究竟是何关系。

    谢松心头胡思乱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

    江铖见他颇有恭敬,便不再绕弯子:“你师父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该不该下注,该如何下注,我得好好想想。”

    什么下注?

    谢松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

    “你应该还没看过你师父写的信。”江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纸,正是谢松亲手送来的那封。

    “此信分有两层,第一层是写与我夫人看的,大概帮她找一个人。破开信纸上一道障眼法,才出现给我看的文字。你也可以看看。”

    谢松接过书信,一目十行。

    大意是东域千年劫数,是太玄门之劫数,亦是姜家劫数。各有门户两分,兄弟阋墙之危。与其坐等劫数到来,不如守望相助。

    信中文字不多,谢松眨眼看完,却不太明白其中意思。

    “说来,在你之前,你的两位师兄弟也与我见了面。”

    谢松猛地抬头,大师兄流云不会撇开他与雷季他们一同行动,剩下便只有雷季和祝文豹了。

    “他俩也是给我送信而来,不过这是家信,是我那侄儿写的,不好给你看。信中内容与你手头这封相差不远,皆是请我下注。”

    话都说到了这里,谢松干脆挑明:“是姜源?”

    江铖似有惊讶:“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那是,与雷季交往密切的姜家人只有姜源。

    谢松越想越冷静,先不管雷季所在青木峰与姜家之间有何协议,问了一句题外话。

    “何为东域千年劫数。”

    江铖,不,姜铖被他问的一愣,哈哈笑了两声:“你师父竟连这个也不告诉你,就这么让你来了。”

    谢松被他笑的颇有不服:“敢请前辈赐教。”

    “好,你便听好。

    大抵修士吐纳天地灵气修行,乃夺天地之造化。因而天地有感,修士每吸去一分灵气,天地便有一分浊煞之气对应而生。

    此浊煞之气非有形有质之物,常人不可觉察,潜藏于天地之间。可迷人灵识,动人五欲,勾人怒火,使人不得安心修行,不察旦夕祸福。

    修士消耗灵气越少,浊煞之气越少,则天下太平;修士消耗灵气越多,浊煞之气越多,则天发杀机。

    倘若浊煞之气超出灵气甚多,届时天机蒙蔽,万物躁动;杀机一起,天地翻覆。唯有众多修士死后体内灵力化作灵气返还天地,天地杀机才会消失。

    以东域为例,东域多世家宗门,修士数不胜数。以东域修士吐纳的灵气量,大约千年时间浊煞之气便会超过灵气。因此千年发一次天地杀机。

    这便是千年劫数。”

    谢松听得很认真,想的也很多:“我太玄门建立已有三千年,至少渡过两次千年劫数。既然如此,太玄门独力渡劫便好,何必请外人帮忙。”

    姜铖听闻此言,指着谢松道:“三千年前你太玄门自千年劫数中应运而起,除妖氛,斩魔踪,这才在东域立稳跟脚。下一个千年劫数又灭去老对头血灵魔宗,有惊无险而过。

    不过这次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可不单单是千年劫数,更有牵连五大域的万年大劫?”

    谢松立刻跟进:“何为万年大劫?万年大劫与千年劫数有何不同。”

    姜铖摇摇头:“何为万年大劫我也不知。万年时光太长,纪录早已寥寥,唯有只言片语在口中流传。

    若说千年劫数不过是一域劫数,万年大劫中杀机笼罩五大域,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据传每一次万年大劫都是尸山血海,天地色变。就连我姜家都有可能覆灭在此劫中。”

    谢松被他说的有些心惊胆战,喃喃道:“既是如此,该如何过这万年大劫?”

    “所以,东域三个万年世家都在极力争夺资源,保存底蕴,争取培养出更多年轻才俊。此刻太玄门就是一块肥肉,三大世家都准备咬上一口。这才是你们太玄门真正的第一道劫数。”

    “既然三大世家都想对太玄门下手,前辈亦是姜家人,又如何可信?”

    “莫把我与那些人视为同类。他们贪图太玄门底蕴只不过是想借此登上姜家家主宝位而已。

    如姜源从仙宫带回两件宝贝,其父姜铉在族中地位水涨船高。再吞下太玄门底蕴,势力之大族中无有可比者。这家主之位差不多就定下了。”

    说到这,姜铖停了停:“我无心争夺姜家家主位置,在族中也不受重视,本不是有力候补。现在看来反倒是个联合的好对象。”

    末了,姜铖来了一句:“我说这些话,并非是要与太玄门合作。只是见你们送了夫人与山儿一套镯子,比我那侄子有心些,才与你说这么多。

    回去转告你师父,要想合作先拿出诚意来,空手套白狼可不成。”

    留下颓坐石凳的谢松,姜铖漫步回了自家厢房。正巧碰上另一个方向准备出门的夫人。

    只见齐夫人一袭素衣白衫,头上不饰半点珠玉,在月光下更生几分清丽之感。

    姜铖眉头皱了几分,赶紧脱了外衫披在她身上。

    “这么晚了,夜露深重,三娘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反倒要出门。”

    齐夫人转头看去,正中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

    她不自觉移开目光:“我闷的慌,想出门走走。难不成这也要向你报备?”

    “哪能如此。既然三娘要出门,不如和我一起走走?”

    见他这样,齐夫人也不好拒绝。本来她也没有什么大事,走走也没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的寂静无声。

    “山儿呢?”

    “山儿在祠堂里吃的好,睡的好,不用你操心。”

    “这些日子我不在,你过的还好么?”

    “吃的好,睡的好,不用你操心。”

    齐夫人用同一句话把对方的关心通通挡了回去。

    姜铖看着自家夫人,十年如一日,他没变,她也没变。说是夫妻俩,更像是同住的邻居。

    十年前洞房花烛之景仍在眼前闪现。

    洞房花烛夜,本是琴瑟和鸣时,怎料他这位本该鹣鲽情深的新妇以凤钗抵喉,梨花带雨,发言誓死不嫁。

    姜铖本也不想娶,霎时两人一拍两散。一人在婚房,一人去了书房。

    之后两人约法三章,这才勉强安定下来。再然后山儿出生,两人得以更近一步,匆匆转眼便是十年。

    齐夫人看着出神的姜铖,问道:“是你将我桌上的书信拿走了?”

    姜铖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看了?”

    姜铖再嗯一声。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

    姜铖没有继续嗯出声,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夫人。

    “所以你在骗我,骗了我整整十年。今日我才知他没死。”

    齐夫人没忍住,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姜铖没有反应,任她捶打自己,等到她倒在他身上不动时,才发现她已然睡着。

    短短一日,经历大喜大惊,齐夫人早把精力耗的一干二净。

    姜铖抱起齐夫人向她房中走去,口中喃喃:“那个顾妙文究竟有何好处,值得你这般挂念。”

第五十二章 八方云动

    翌日清晨。

    正是:

    一轮红日起,两行秋雁鸣。

    妆成梳洗罢,复送故人行。

    齐夫人带着江远山将太玄门四人送至门前,多做挽留,言语恳切,生怕招待不周。

    “夫人不必如此,夫人和我师既是故友,定有再见之时。”

    谢松在花园枯坐一夜,反倒神采奕奕。

    “怎么不见江老爷?”

    这句话却是雷季问的。

    谢松斜着眼看着这两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昨夜他冥思苦想,却只想通一点。既然太玄门将有大劫,尽全力渡过大劫便是,凡有妨碍太玄门渡劫者,皆是敌人。即便是雷季,也是如此。

    齐夫人笑脸盈盈,完全不见昨日悲伤:“姜铖他有些要紧事,不便前来送行。你若有话,我转告便可。”

    “既然如此。那请夫人转告江老爷,他侄儿甚是思念江老爷,请江老爷回祖宅相聚。”

    “好,我定然转告。”

    谢松看着雷季和齐夫人套近乎,等他说完,也对齐夫人说:“多谢夫人昨日留宿,小子无以为报,便将此物送与夫人。”

    边说边从手上退下一颗用五彩丝绳串起的珍珠,送到齐夫人手中。

    “此物算不得珍稀物品,只是有些静心凝神作用。戴着此物,夫人此后必不会再受噩梦惊扰,安稳入眠。”

    齐夫人接过珍珠,惊喜之色显露于表,又瞬间收敛下去。细细摩挲,果然有一股奇妙感觉涌上心间,纾解胸中郁闷。

    雷季见此,自然不肯示弱,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灵玉送与齐夫人。

    “多谢夫人留我几人一夜,我也有一物相送。此物乃石中灵玉,雕成龙鼠,名号子辰,可保家中老幼平安,权当是送与小少爷的生辰礼。”

    齐夫人从他手中接过子辰配,顺手递给江远山把玩,并道:“山儿,还不谢谢几位仙师?”

    江远山手持子辰配,心中极其欢喜,连连致谢。

    雷季小脸受着江远山的谢意,却感觉哪里不对。

    似乎齐夫人收到子辰配时,还没有收到那颗珍珠的反应大。

    难道是这礼送的不如人意?

    江远山却是满意至极,顺便把头转向流云和祝文豹。

    两人没得办法,不送脸面过不去,也各自掏出了件东西送给江远山。。

    流云送了方小巧墨砚,砚上雕云鹤苍松,并刻有一句诗文,乃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祝文豹不似其他人有些家底,忍痛送了一枚古制金错刀,正面铭文“除凶去殃”,反面铭文“驱邪逐魅”,乃是一件压胜物。

    正当两人送礼时,再看谢松,送完珠子后仍在与齐夫人攀谈:“我观夫人脸色似乎不太好,若是心中有所郁闷,不如出去走走。”

    “倒是让仙师说对了,这几日我着实睡的不好。便是有心出去走走,也不知去何处。只可惜江铖行商,却不便带着家眷。”

    “夫人何必舍近求远,镇外泽雅山灵感观不正是个好去处。我师长松道人也曾在此修行,言说此山风景秀丽,观中求愿颇为灵验。就连我这条珍珠手链也是在此处求得。”

    齐夫人喜道:“果真如此?”

    谢松正经道:“真是如此。”

    齐夫人:“多谢仙师告知。”

    如此一来,事情就算完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与他没有干系。

    四人互相监督,齐齐驾起遁光飞走。

    在四人走后,江府书房中,手握一卷书籍的姜铖才收回外放神识,只留了一丝在齐夫人身上。

    对此齐夫人毫无所觉。

    齐夫人命仆妇将江远山送回府内,另叫了一架马车候在府前。江远山得了三件宝贝,正当爱不释手,哪里注意得到他人,顺从回了府中。

    齐夫人贴身婢子紫鹃命人赶来马车:“夫人准备去哪?”

    “我心中烦闷,正好去灵感观瞧瞧。”

    紫鹃惊讶道:“夫人不是从不出白马镇?”

    齐夫人好笑道:“难道一时不出白马镇,一世都出不得白马镇?我曾随高人在灵感观中读书,也算个熟悉地方。今日得见故人弟子,心中有感,正好故地重游一番。”

    紫鹃似懂非懂:“那是否要叫上老爷?”

    齐夫人想了一下,回道:“不必,他去了不合适。绿翘,你去回老爷,便说我出门散心去。他若问你我去了何处,你不必如实告他,只消说去了白马镇外。”

    旁边婢女应声道:“是。”

    齐夫人不做逗留,跨上马车便走了。

    赶马车的是紫鹃,原是农家女卖进府中,最善识天气。她瞧了瞧云头,心道:积云低沉,怕是今日有雨,须得赶快些,免得夫人中途淋雨。

    顿时鞭声一响似雷动,四蹄卷起尘如云,香车奔赴故人去,虎豹狼豺齐隐形。

    ······

    江府书房中,姜铖放下手中书卷,望向天边。

    “要下雨了。”

    不需婢子绿翘回禀,他当然知道齐夫人是往何处去了。泽雅山不是险地,山上灵感观是太玄门的地方,出不了什么乱子。

    更何况他留有一道神识在齐夫人身上,便真有什么危险,也足以解决了。再不济,从江府至泽雅山,也不过一步距离,赶过去便可。

    姜铖目光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凡眼不可见。

    纵然是意愿一厢种心间,情生两端难牵连。十年夫妻,他也甘之如饴了。

    这时江远山闯了进来,炫耀手中宝贝。

    姜铖随意看看,心道这几个小辈还算有些家底,送的都是不错的法宝。子辰配与金错刀皆可保佑平安;松鹤墨砚孕有一道清风法术,可以涤荡人心。

    倒是那安神珍珠,只是一件灵物,未经祭炼,却最得齐夫人欢心。

    也是,三娘常做噩梦,有此物也可睡得安稳些。

    ······

    且说太玄门四人一同离了江府,雷季和祝文豹不久便与谢松和流云分开,不知去向何处。

    谢松懒得追究,趁着还未出白马镇地界,便与流云道:“师兄,我们聊聊。”

    流云见他样子有些奇怪,和他一同降下遁光,落在白马镇中一片深巷中。

    此处是一座池塘,周边有榕树围绕。流云环顾四周,一片深幽。榕枝低垂,秋后仍存数抹春光;池水流光,冬前还有几声潺潺。

    正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谢松落地,没见着那抹鹅黄色,不由有些落寞。

    随即抬起心气,问流云道:“师兄你可知道什么是千年劫数?”

    流云猛然一惊:“师弟你怎么会知道?”

    谢松呵呵两声:“还想瞒着我不成?宗门大劫就在眼前,连我都不知,其他人又是如何,如此怎么过得了大劫?”

    “师弟你且冷静,此事师尊早有定计。”

    “早有定计?定计便是拉拢姜家猛虎,以稳定宗门内乱?这些事青木峰做的可比我们好。”

    流云更吃一惊:“你连青木峰在做什么都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他们交好姜家三公子姜源,不就是为了获取姜家助力。”

    谢松又自嘲一声:“不是瞎子又如何,还不是这么晚才知道真相。”

    流云叹了叹气:“近几百年中青木峰发展迅速,不仅赶上了星元峰,甚至隐隐有超越之意。师尊料定青木峰有意重订掌门一脉,便与青木峰峰主商定以此作为宗门劫数第一劫,希望消减往后劫数。”

    这便是太玄门这种宗门模式的坏处。

    太玄门乃是星元峰祖师星云道人联合各峰祖师一同建立,说是宗门,更似联盟。虽然星云道人修为冠绝,执掌掌门之位,可太玄门终究不是其一言堂。

    各峰主划峰自治,摩擦不断,若是星元峰衰弱时,必定有他峰趁机而起,争夺掌门之位。

    “既然是两峰相争,那又为何要将姜家人牵扯进来。”

    流云仍是无奈到:“原是两峰相争,越演越烈。两峰本就旗鼓相当,他青木峰想要胜过我们,也只有请来外援了。”

    “他们就不怕姜家尾大甩不掉?”

    流云自信道:“青木峰峰主虽然意在掌门之位,却也不会做出背叛宗门这等事。他与姜家交好不过是向我们施压而已。我们此行不正是在拦截他们行动?”

    谢松听流云讲解,信息复杂,一时消化不能。

    流云继续道:“宗门劫数此事虽然重要,可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师弟你安心修行便好。”

    谢松眉眼低垂,看不出什么表情,对流云道:“师兄,你且先回门中,我随后便到。”

    流云看了他几眼,知道他心中不好受,还是一个人静静比较好。便叮嘱一声,驾起遁光往天上去了。

    等流云走后,谢松抬起头,眼中没了面对流云时的乖巧,自语道:“别怪他们把你瞒在鼓里,实在是你太弱了,没资格参与其中。”

    谢松远远看着远处泽雅山上汇集的乌云,心头沉重。

    正是云雨搅弄风波急,天地深藏暗杀机。

    ······

    白马镇外,菊花田中。

    此时正是阴风阵阵,乌云沉沉。

    阴风阵阵,吹去黄花万朵,翻了双溪舴艋舟;乌云沉沉,降下百般忧愁,损得深闺佳人瘦。

    一位形容清减,素雅淡然的妇人立足花田间,腰间银铃被风吹得乱响。

    妇人眼见花朵被狂风吹毁,脸色心疼。拾了残花百朵,正欲葬入土中。一道黑气突然从花田中腾起,形如毒蛇,摇头摆尾朝着妇人而去。

    妇人捡起一朵菊花,正好见了黑气,却半点不惊。手捏一把菊花往外一撒,片片花瓣散落空中,落在黑气上,顿时生出一蓬白焰。

    黑气被白焰一灼,散去不少,立时向后逃去。

    妇人也不追,静看黑气逃走。

    忽然一道寒光飞来,却是一柄利剑将黑气扎了个对穿。神剑上白光流淌而下,刹那间把黑气消融的点滴不剩。

    一只纤纤玉手拔出利剑,收入鞘中。

    “有摄阴铃相助,这下逃出的妖物分身总算是清理干净了。”

    黑气消失,妇人腰间摄阴铃不再响动。

    她看向面前这为身着鹅黄色衣裳女子,巧笑道:“也是你迅速,才在短短时间完工。”

    鹅黄色衣裳女子抬头看向远处不断有乌云聚集的泽雅山:“接下来,便只剩下妖物本体了。”

    “黄花姐姐,你可知这妖物是何来历?”

    妇人见她问起,答道:“我也不清楚。你这次奉命下山除妖,可有信心?”

    女子灵动笑道:“这次我借来了师尊的九霄云天剑,其中封存了一道仙台级别灵力,可动用仙台境一击。只是催动这剑需要化龙境实力,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

    妇人无奈一笑,自己本来只是为了保护才跟随下山,怎么还要做这些活计。

    妇人与女子齐齐看向乌云聚集处,静静等待。

    远处乌云好似墨色,云中隐隐藏着雷霆。等其响动时,便是一道银光破墨色,邪魅成空天气清。

    ······

    泽雅山上,一座道观静置山中。

    只见袅袅香火盘云上,听得寂寂松林涛声响。

    四周皆是一片好景色。

    在那观中大殿,供着一座随声应现灵感大尊神像。往往山下村民拜过神像后,皆是一身轻松,郁闷纾解,好似百病全消。

    久而久之,人人皆说其灵验。

    今日在灵感神像前,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黑衣男子见了神像既不参拜,也不祈祷。反倒亮出神剑锋芒,冲着神像就要劈去。

    “贼子尔敢!”

    一位老道长察觉异状赶来查看,正好发现此景,拿了拂尘没头没脑打过来。

    那拂尘迎风见长,银丝好似三千丈,朝着黑衣男子卷过去。

    在这深山老林中,竟也藏了一位道宫境的修士。

    黑衣男子面不改色,轻轻抬剑。剑光呼啸乱飞,刹那间那银丝被削的寸寸断裂。

    老道顿时骇然,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打晕过去。

    黑衣男子除去干扰,划动长剑,神像上空一道法帖被切成两半,掉落地面,灵光尽毁。

    “准备已全,就等他来了。”

第五十三章 十年重逢

    紫鹃虽是女子,但赶车技术娴熟,终是赶在云层染黑之前到了泽雅山。

    等齐夫人到山上灵感观时,天色已黑了半边。来不及赏景,一行人直接踏入观中。

    灵感观在温华国中不算出名,在白马镇却是家喻户晓。

    走过大门,是一片小广场。广场以青石作砖,平铺地面,两颗不老松占据左右,十株杨柳木分列成排。一条康庄大道直通正殿,两条花草曲径走往后山。

    观中若要祈福打醮,皆在此处进行,这是灵感观祖师遗留法令。

    从大道来到正殿,殿中供一座丈六神人像。神人头戴星斗冠,身着紫金袍,两缕仙风髯,一拢有道须,左手拿玉尺,右臂托金钩。

    神名“随声应现灵感大尊”。

    见着神像,齐夫人合掌拜了拜。就见神像后转出一人,是一青衫黑须的老道。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三娘。”

    齐夫人见了这老道也笑道:“二十年未见,住持可安好。”

    二十年前,她随长松道人借住灵感观时,便见过此人。没想到二十年过后,自己已为人母,老主持却看上去没多少变化。

    老主持对齐夫人印象也深。当初她与那长松道人到此借住,自己不过从旁听道人讲经一月,便成功跨入修道之途,如今已有道宫境界。纵然精血不足,后继无力,仍还有好些年可活。

    “好,很好。只是我如今不是此观住持,早就退位了。”

    齐夫人不去过问他人往事,在她看来,二十年时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两人又絮叨了一些过去往事,老道突然问:“三娘可曾记得二十年前那位长松道长?”

    “如何不记得?昨日我还与他弟子见过。”

    “当真?”老道兴奋起来:“不知长松道长弟子现在何处,可否引我前去见上一面?”

    齐夫人摇摇头:“倒是不巧,晨间我刚送他们离去,如今应该已经走远。”

    老道听了这话,像极泄了气的皮球,垂头懊恼道:“原来如此。该是我没这个缘法。”

    说罢这个,齐夫人撩开衣袖,亮出手腕上的珍珠手链,问道:“道长可知晓这东西?”

    老道见了珍珠手链,神色有些异常:“我道是何人,原来是三娘。”

    齐夫人听了直觉奇怪,又听他说:“三娘要找的人就在后山,可随我来。”

    她心中一动,正想迈步,却见道人望着她身后。

    齐夫人立刻会意,对着紫鹃等下人道:“我随老道长走走,你们不必跟来。”

    紫鹃回到:“夫人万万不可独行,若是有个万一,我等担待不起。还请夫人带上奴婢。”

    “我说让你你们在这等着。”

    齐夫人头一次加重了语气,把下人们吓的不敢出声。这才与老道一同出了侧门,往后山去了。

    曲径通幽,行向草木深处。转过三五个弯,已不知方才大殿在何处。

    行路间,齐夫人问起:“灵感观香火向来都好,今日怎么不见有人来上香?”

    老道长:“许是天将大雨,无人愿意行走山路。”

    齐夫人点点头,又问道:“今日怎么也不见半个观中弟子?”

    “今日乃是斋日,弟子们在禅房修持心斋,是以观中不见人影。”

    见齐夫人似懂非懂点点头,老道小心擦去额头汗水。临时扯谎,幸好未被看穿。

    齐夫人同老道来到后山山顶,此处是一片平地,唯有一棵大榕树在此。即便是深秋时节,依旧郁郁葱葱,肆意张扬。

    远远望去,褐色树须犹如烟雾,从绿云中漫漫垂下。在那树下,一道黑色身影站立,面容一如往昔。

    那人正是顾妙文。

    齐夫人脑海中闪过两人初次见面时场景,一句句话,犹在耳旁。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顾远山,字妙文。”

    “好长的名字啊,真难听。”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娘叫我老三,你叫我小妹好了。”

    眼角泪珠簌簌滴落,齐夫人小跑上前拉着顾妙文双手。

    手掌温热,人是活的。

    “妙文哥,原来你还活着。”

    顾妙文脸上早已没了往常冷酷,微笑道:“嗯,小妹。我没死,我回来了。”

    ······

    白马镇中,谢松默默游荡。至于走到了何处,他也不知道。

    忽然,他感觉衣角一阵拉扯。谢松转头看去,却发现是一个小女孩。

    正是昨日在小巷中遇见的花环女孩之一。

    小女孩一手藏在身后,一手扯着谢松衣角,怯生生道:“大哥哥,你见到小山哥哥了吗?”

    谢松蹲下身子,平视那双清澈的双眸,柔声道:“见到了,小山哥哥现在在家,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找你玩了。”

    “真的吗?小山哥哥回来了,可是秋华该走了。”

    小女孩小脸微皱,看着谢松又突然笑了起来:“大哥哥,你帮我和小山哥哥说句话,让他一定要记得我们,以后要来找我们玩。”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小女孩把藏着的手亮出来往谢松脑袋一拍,谢松便感觉头顶多了件东西,取下一看,却是一个花环。

    “秋华!”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婆婆,我在这。”秋华大声把那人招了过来,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

    谢松见老妪牵着另一个小女孩走近,问了个好。

    老妪呵呵笑道:“我家秋华人小鬼大,若有冒犯还见谅。”

    谢松忙道:“哪的话,秋华很是乖巧。婆婆这是要远行?”

    老妪身上套着两三个行囊,不是远行就是搬家。

    “是逃难去。”

    谢松奇道:“逃什么难?”

    老妪严肃道:“自然是水灾。”

    谢松就笑了:“这天气不过下场大雨,哪有什么水灾?也不见其他人逃难去。”

    老妪顿时怒道:“老婆子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谢松连忙摆手:“非是如此,我是怕婆婆遭人欺骗。”

    老妪这才歇了怒气,指着远处道:“你可知那是何处?”

    谢松顺着看过去:“那是泽雅山。”

    “不错,那是泽雅山,山上有个灵感观,观里供了位灵感大尊。你可知五百年前那里可没有什么泽雅山,只有一条白水河?”

    “婆婆说的这是什么话,白水河并不流经泽雅山。”

    “那是现在,五百年前那里就是白水河。当时河中出了个妖精,在白水河为非作歹,后来有仙人收了妖精,搬来泽雅山让白水河改了道,还在山上盖了座道观。据说那妖精就在道观下面。”

    “当时仙人说,这妖精杀不死,等它破封出世,万里乌云,天降大雨,洪水泛滥。现在也只有老婆子我能记得这些,其他人早忘了。你看现在,不就是那妖精要出世了?”

    谢松看上天空,的确与她说的有些相似。

    他还想再问,老妪已经带着两个小女孩匆匆走远。谢松想追,却发现一个转弯,三人已经不见。

    谢松站在原地沉思,这类传说在民间有很多,多半是世人捏造。

    应该不会是真的。

    应该不会。

    谢松瞬间驾起遁光,朝江府而去。

    在谢松离开后,老妪与一鹅黄衣裳女子现出身形。老妪摇身一变,成了个素衣妇人。

    女子开口道:“都跟他说了?”

    妇人看着她这模样有些好笑,那些话你自己就可以跑上去跟他说,偏偏要让我变成老妪上去,小女子害羞真要不得。

    妇人掩面笑道:“都说了。连你的事也说了。”

    女子顿时嗔了一眼,道:“此事既然是太玄门让我们帮忙,也该让他知道。对了,春芍和秋华如何了?”

    “她俩未曾化形,是我施了神通才幻化人形可以行走,如今消耗有些大,已经变回原形修养去了。”

    妇人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一双女儿,反而打趣道:“人都走了,我们还要在这看到何时。”

    鹅黄衣裳女子怒道:“走,现在就走。”当即化作遁光飞走,走时依稀可见双颊微红。

    ······

    谢松驾着遁光,瞬息间便到了江府,直接落在江府书房外。

    “请江老爷一见。”

    谢松声音在江府中回荡,不久姜铖从书房走出。

    “你去而复返,想说什么?”

    谢松来不及说其他,直接把他与老妪的谈话说了出来。

    姜铖听了眉头皱起,他确实感觉天上乌云有些不一般,但他留在三娘身上的神识并无反应,应该没有危险。

    这时,江远山也从书房蹿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谢松手中的花环。

    “你见过春芍和秋华了。”

    谢松反应过来,看向手中的花环。方才他一路心急,一直抓着花环不曾松开。此时一看,一阵恶寒,赶紧把花环丢出。

    菊花花环,只宜远观,不宜亵玩。

    可江远山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跳起来接住花环,往头上戴去。

    “春芍和秋华说过要给我编花环来着,果真送过来了。”

    不理会江远山如何戴着花环自娱自乐,谢松向姜铖问道:“此事江老爷怎么看?”

    “你让三娘去灵感观,事先知道此事?”

    谢松对上姜铖不善目光,心道果然瞒不过他。

    赶紧回答:“我事前不知,若此前知道,便不会劝夫人去了。”

    姜铖沉默不语,就算这故事是真的。妖物既然被镇压在灵感观下,哪能这么容易逃出封印。

    三娘身上的神识也并未发现异常,应该没有事。

    轰隆一声。

    一道银光天雷闪过天空,照得天地一亮。

    雷声过后,一股庞大凶戾气息从泽雅山升起,传向四面八方。

    谢松与姜铖齐齐色变。

    妖物,真破封出世了。

第五十四章 妖物出世

    昏暗天色中,顾妙文和齐夫人相见于大榕树下,旁边站着位颇为尴尬地老道长。

    顾妙文扔过去一粒丹丸:“此丹可解你身上的黄泉剑气。做好剩下的事,我自然不会再找你。”

    老道长接过丹丸,看了一眼齐夫人,便退了下去。

    齐三娘,你好自为之。

    见得道长匆匆而去,齐夫人甚是奇怪:“什么黄泉剑气?”

    顾妙文微微一笑:“没什么,小事而已。不必挂怀。”

    齐夫人便果真不挂怀,她向后退了两步,拉开小段距离。她已为人妇,为人母,怎好意思还和少女一般动作。

    按下内心激动,问道:“二十年不见,妙文哥既然未死,怎地不来找我?也不传个消息回来。”

    顾妙文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我来过的。

    那时正巧赶上江远山的汤饼宴,偏你与姜铖如此高兴,我如何能现身扫了你夫妻二人的兴头。

    齐夫人毫无所觉,仍道:“妙文哥归来,本是大喜事一件,奈何顾伯伯,伯母他们···”

    “此事我已知晓。当时我在外地,不曾赶回来为父母治丧,已是不孝。这次回乡,就是为二老报仇而来。”

    “报仇?”

    齐夫人看向面前这心心念念的男子,却发觉他与印象中有所不同。

    妙文哥是个心善人,怎会露出这般冷酷狠绝的表情来。

    “你在说些什么?顾伯伯、伯母是听闻你遭遇船难大病不起,这才撒手人寰。这哪有什么仇家?”

    “怎么没有?我此行不单是为父母报仇,亦是为我自身报仇。”

    齐夫人反应过来:“难道十年前的船难是人为?”

    十年前她送顾妙文乘船上京赶考,不料船未驶出半里,便船毁人翻。顾妙文不识水性,命悬一线。

    她便仗着水性好,下水救人,可人没救着,还留下了后遗症。自此不愿靠近白水河半步。

    顾妙文轻轻拉起齐夫人右手,手上一条五彩丝绳珍珠手链闪烁光泽。

    “其实,你知道当初船难是如何发生,只不过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不用说就是姜铖手笔。

    “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在船难中活下来的?”

    顾妙文指着她手上有些破旧的五彩丝绳:“因为这个。”

    见齐夫人惊愕,顾妙文笑着解释道:“这绳是小妹你临别所赠,被你用五色丝线搓成一条,祈求平安。其上有你念力混杂灵气,这才保了我一命。”

    齐夫人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什么念力?什么灵气?

    五彩丝绳是她所赠不错,也是如此她才认出顾妙文来。可这一条普通丝绳哪有他说的那么玄妙。

    顾妙文不管这些,自顾自道:“后来我将其重新祭炼,用心血染就,可以压制你身上姜铖留下的神识。”

    “若不如此,怕是姜铖早就出手将我击杀,哪还能完成接下来的准备。”

    齐夫人越听越脑袋越涨,理不清他在讲些什么。一手被顾妙文拉着,一手扶头。

    “此刻时机已至,就等姜铖来了。”

    话音落下,顾妙文将齐夫人手中的五彩丝绳摘下。

    于此同时,一震轰隆响声传遍四方。

    天上雷光闪动,如银蛇乱舞。

    齐夫人往山下望去,却见灵感观塌了大半,灰尘翻滚如浪潮,只有一间正殿安好无损。

    “紫鹃!”

    顾妙文拉住试图往灵感观跑去的齐夫人,安慰道:“我早叫老道长将他们送离泽雅山,此刻山中已无其他人。”

    又是一阵山崩地裂声音。

    举目望去,灵感观广场裂开一道好大缝隙,无尽黑气从地缝中漫漫而出。

    黑气聚作老大一团,如同寻猎野兽,疯狂朝山顶而来。

    齐夫人见了黑气袭来,不知为何不见逃走,反而愣在当场。

    “小妹你可知这是何物?”顾妙文也不逃,扶着齐夫人站立。

    “不知。”齐夫人愣愣出声。

    “真的不知?”

    “真···啊!”

    头脑一下刺痛,齐夫人不禁弯曲身子,眼前一片模糊。

    那黑气,那浪潮,都好似十年前一般场景。

    那是她心底最为恐惧的记忆。

    “那是···水鬼!是害死你的水鬼!”

    记忆复苏,齐夫人脑中只剩惊恐,拉着顾妙文就要逃跑,生怕他再一次命丧水鬼手中。

    顾妙文被她扯动身体,心中也有惊讶。

    姜铖这厮手段忒不牢靠,竟让小妹真想起来了。

    两人在山间跑动,奈何黑气比之更快,转眼已到了身后。

    这黑气十分浓稠,恍若实体,竟伸出一段触手朝两人抓来。

    齐夫人见了黑气,心中越发惊惧,却仍把顾妙文往旁推去,自己落在黑气面前。

    触手卷来,齐夫人双眼紧闭,久久等不来痛苦之感。

    睁眼一看,原是有人挡在其身前。

    “江铖?”

    只见江府主一改在夫人面前的弱势,手抓一条活蹦乱跳的黑气触手,狠狠一捏,将其捏的爆碎。

    姜铖转过头:“三娘可还好?”

    齐夫人仿佛头次与他见面一般,呆呆点头。

    “送我夫人下山去。”

    这话不是对齐夫人说,而是对她身后姗姗来迟的谢松所说。

    谢松环顾四周,没发现顾妙文身影,也不废话,直接道:“夫人请与在下这边走。”

    齐夫人再怎么是凡人,也知道此处不可久留。再看看姜铖,见其点头,这才随着谢松一同下山去。

    两人走后,姜铖脸上再无温柔,浑身放红光:“这下,你盯着我夫人这么久,该来算算总账了。”

    红光飞出,顿时与黑气战作一团。

    ······

    且说谢松与齐夫人走后,因为天上雷云聚集不敢御空,只好在林间奔走。

    不时有一道道手指粗细黑气如毒蛇涌来,谢松升起本命星洒出一片银光,才让黑气不敢靠近。

    走了不久,两人再次遇见顾妙文。这次谢松比齐夫人反应更大,冲上去捏住衣领:“你竟然利用我。”

    顾妙文表情淡淡:“交易而已,谈何利用。”

    谢松顿时气的跳脚:“可你没说会引发这么大后果。”

    顾妙文却不理他了,走到齐夫人身边,将五彩丝绳再度套在她手腕上。

    “这珠子会护着你不被黑气骚扰。此处危险,你赶快下山去。”

    齐夫人正想说话,却被顾妙文双手一推,只觉浑身飘飘荡荡,再清醒时已到了泽雅山脚下。

    此并非是顾妙文修为比那姜铖超出多少,实是因他早在珍珠上设下传送阵纹。此刻一推,正好把人送至山脚下。

    齐夫人张望四周,不见什么人影,只两个女子。

    一个是鹅黄衣裳的女子,拿一把白色鲸皮长剑;一个是素衣簪花的妇人,佩一个小巧银色铃铛。

    “想必这位便是齐夫人。”鹅黄衣裳女子上前问道。

    齐夫人:“是我不错,两位是?”

    鹅黄衣裳女子:“我俩是神女峰上修士,受人之托来此除妖。”

    齐夫人听之欣喜非常,便要下跪:“求两位仙姑往那山上去,救救山中人性命。”

    鹅黄衣裳女子将其扶住,往山上望了一眼:“此是两人之间恩怨,非得两人解决不可。我却是无能为力。”

    “怎会如此?”

    齐夫人身体无力,瘫坐在泥地上。

    女子叹了一声,对黄花夫人道:“姐姐,你且先去,我在这看着。”说着把手中九霄云天剑递了过去。

    妇人接过长剑,笑道:“好,我先去救下那小子,省得你担心。”

    “姐姐!”女子颇为无奈叫了一句。

    妇人轻笑一声,飞身上了泽雅山。

    ······

    泽雅山上,谢松与顾妙文对面而立。

    谢松头顶本命星洒下一片银光,提防面前这人,喝道:“你将齐夫人送哪去了?”

    顾妙文算了算:“大约是山脚位置?”

    谢松听出他言语中不确定,立时怒道:“你这混账。”

    顾妙文却摆摆手:“别生气,如今山内灵气动荡,传送阵纹不太稳定,能送到山脚下已是不错了。”

    “你不是说不会伤害齐夫人?”

    “我也说过我护着她还来不及,所以我才将她送了出去。”

    “送到山脚难道就安全了?你怎么不把我也送出去?”

    顾妙文看着谢松大叫,没想到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山脚有我布下阵势,不让黑气跑出泽雅山,况且小妹手上戴着珍珠,在那肯定无事。

    至于留你下来自然有事。上笔交易你做的这么好,再来一笔如何?”

    谢松抱起双臂哼了一声:“上笔交易的报酬我还没拿到手,你倒想着下一笔。”

    如今谢松已经冷静下来,反正已经深陷山中,对手更是可以随手捏死自己,如何叫他不虚以委蛇。

    “不是什么大事,你且听我说。”

    顾妙文在谢松耳边说了个如此这般,谢松虽然眉头深皱,但也说出什么反对话语。

    顾妙文瞧出他心思,便道:“若你做成此事,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无论我是否有命活下,东域黄泉也会倾尽全力帮你完成。”

    谢松眉头一跳,似有所意动。

    顾妙文当即三指竖起发下道誓:“以雷劫为证,若我顾妙文有违此言,便叫九天雷劫劈我。”

    修士发下道誓,有以大道为证,有以天地为证,可少有以雷劫为证的。

    原因无他。天地恒在,不恃不宰;大道无形,不可觉察。唯有雷劫是实实在在可见,落下来便能劈的死人的,而且不死不休。

    以雷劫发下道誓,无人敢轻易违背。

    当下谢松便信了一半。

    剩下一半一咬牙,富贵险中求,这事我干了。

    “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谢松喝了一声,与顾妙文分别,看其前进路线,是朝灵感观去了。

    待他走后,顾妙文遥遥望向山顶,诡异笑了两声,散去了身形。

第五十五章 金叶银花引星符

    谢松按照顾妙文所说,前去寻找灵感观祖师留下的破局之策。

    灵感观祖师在封印这头妖物时,就预料到此妖定有一日破开封印,再度为祸世间,除了留下一句谶语外,更留下一道降妖手段。

    这手段就藏在灵感观中。

    灵感观作为黑气喷出之地,黑气本应最多且为浓稠,可山顶上姜铖与黑气争斗,吸引了此地不少黑气作为助力,只剩下一小部分仿佛实质的黑气盘旋。

    谢松刚到灵感观大门外,迎面撞上一道粗壮黑气。

    这黑气摇身化成一条大蛇,张嘴朝谢松咬来。

    谢松手指头顶本命星,射出一片银光,如刀似剑,将大蛇切的遍体鳞伤。

    然而并无大用,大蛇瞬间恢复如初。

    谢松心生诧异,正当躲避,却对上大蛇一双猩红双目。

    霎时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谢松如中魔眼,当场僵硬不动。

    大蛇摇摆而来,一口咬在谢松肩上。

    只是大蛇看似狠毒,却没造成多少实质伤害,反倒有一幕画面传入谢松脑中。

    水···

    四面八方都是水,一望无际的水。

    空气一点点在消失。

    呼喊声沉溺在喉间,水流充斥肺腑。

    光线也在渐渐消失。

    剩下的只有无尽恐惧与绝望。

    “小友小心。”

    只听一身娇喝传来,随即白光破开黑暗,将谢松拉了出来。

    谢松回过神时,眼前大蛇已被一柄利剑斩成两段。一半被剑上白光消融,一半却迅速退开,在百步外吸收黑气恢复形体。

    “小友可曾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松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素衣妇人,点了点头。

    “你受阴气入体,须得赶快调息,不然灵力紊乱,有性命之危。”

    话刚说完,便见谢松身上闪出一道金光,如一蓬金焰,将体内体外阴气全部烧尽。

    谢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前辈是?”

    妇人见他无事,松了口气,转而看向百步外的大蛇:“这东西果然难杀,待解决了妖物再与小友细谈。”

    谢松也看过去,大蛇此时已然恢复形体,在百步之外虎视眈眈。

    妇人提剑就要上前,却被谢松拦住,疑惑不解看过去。

    “前辈慢来,晚辈有法子对付它。”

    纵然谢松自信满满,妇人却实在担心。

    你方才都快被它咬死了,还有什么法子?

    谢松慢步上前,妇人想了想,还是提剑站在他身后,以防万一。

    大蛇见谢松不知死活,便如他所愿张嘴咬来。

    谢松不惊不慌,本命星突然散开,却不是幻化任何有形之物,而是一片银光,朝着大蛇罩去。

    大蛇被银光罩定,身形一阵摇晃,猩红眼眸生了迷离,坚持片刻便倒在地上。

    大蛇倒地仿佛是个信号,一连六道黑影同时蹿出,飞鸟走兽,各种动物不尽相同,全是大蛇一般由黑气组成的妖物。

    谢松见了,赶忙掐起印诀,口中喝道:“起!”

    一团银光向四面八方暴涨,把六道黑影包裹在内,也把素衣妇人囊括进去。

    妇人进了银光,眼前一阵变幻,身边哪有什么漫漫黑气,而是一片逍遥仙境。

    玉树琼草,流水高山。春芍秋华嬉戏田间,凡人夫君也相伴身旁,好一片阖家欢乐的天伦之景。

    妇人手一挥,眼前景象消失不见。

    她那夫君早已去了多年,哪还能再见。

    幻境而已。

    妇人看向银光中掐诀盘膝而坐的谢松,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幻术一道在东域修行界只不过是小道,不受重视。尤其是仙台境练就元神,上感天道,窥见众真,幻术作用便小了许多。不过应用得当也有意料之外的妙处。

    只见谢松在银光中眉头频皱,忽然双眼猛睁,身上一团金光向外散开,混杂在银光中。

    纯正破邪金光闪烁九次,把七只动物身上黑气全部融解,只有七点纯粹银光脱离黑气,闪闪发光。

    谢松手上印诀变化,金光银光同时猛缩,在他手上化作三片金色宝莲叶,一支银色星莲花。

    谢松手持金叶银花朝七点银光扫去,七点银光排列勺柄,沉入星光莲花花蕊处。

    全功已毕,谢松浑身发出金银两色光芒,周身三尺内再无黑气。远远瞧去,竟有一种大解脱大自在意境。

    妇人心中暗道:这手段倒是有些像西漠那些人的金光宏渡法,只不过一个是以大法力强行度化,一个是以幻术迷惑心神。其中技巧差别不可同语。

    谢松以本命星幻化金叶星光莲,在莲花中构建幻境,为维持幻境存在,他不得不将大部分心神投入其中,配合幻境。

    因此浑身气质转变,才让妇人看错。

    谢松此时走上前去,正式见礼:“太玄门弟子谢松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护法之恩。”

    妇人收好手中长剑笑道:“小事而已,无须多谢。我是过路散修,见此地妖气冲天,兴起除妖。也不必唤我前辈,唤我一声黄花夫人便可。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怎么知道幻术对这些东西有用?”

    谢松如实把从姜铖处所得信息说出来:“此等妖物由水底淤积阴沉之气,混杂多种念头形成。阴沉之气汇聚形体,其中念头才是核心,且念头越纯粹越强。

    似方才七只动物,便是七种临死绝望恐惧执念,混杂阴沉之气形成。我用幻境将执念拉入解脱幻境,消除其绝望恐惧。

    执念沉入其中便不能操控形体,只留下单纯阴沉之气,便容易解决多了。”

    妇人听着谢松娓娓道来,周围黑气纷纷来投。黑气在金莲叶上转了两转,消了形体,只剩一点微不可查银光飘入星光莲中。

    谢松拈花笑道:“夫人不如与我一同入灵感观瞧瞧?”

    黄花夫人从容应声,提剑与他走入灵感观。

    观中黑气蔓延更甚,黄花夫人纵剑发出道道剑光,把黑气切成丝丝缕缕,随即被谢松拉入幻境,黑气消失不见。

    两人如此走来,畅通无阻。

    到了灵感观殿前大道,一道巨大裂缝横贯场中,深不见底。谢松与黄花夫人在边上看了又看,仍是看不清缝底情形。

    不过此刻裂缝已经不再冒出黑气妖物,且最大一团已经去了山顶。这缝底应该已经空了。

    两人越过裂缝,来到唯一幸存的正殿。

    殿中布满灰尘,梁柱吱呀作响,好似下一刻便会倾倒下来。殿中不见他人,只有一尊随声应现灵感大尊神像静静伫立。

    见了这神像,谢松感到异常熟悉。怪不得顾妙文会说,只有他才能引动灵感观祖师所留后手。

    这神像样貌不正是明珠峰祖师堂中所供的星元峰祖师?

    谢松请黄花夫人守在门口,手持满是微小光点的金叶星光莲坐于蒲团上,念动星元峰根本修行法典《万星典》。

    念了不知多久,谢松冥冥感觉某地某物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联系传向他,心神顺着联系往前一探,眼前出现一片绚丽之景。

    无尽虚空处,满是繁星灿烂。星光如海,荡漾层层涟漪。更有不少繁星围着谢松神识不住跳动。

    谢松用神识触摸一点星光,传来某人喃喃声。

    “求灵感大尊保佑夫君外出平安。”

    “求灵感大尊保佑我家庭和睦”

    再试其他,大概也是这般言语。

    这满满无尽星光,都是祈愿美好幸福的念想。

    忽地,谢松神识被星光一扯,沉入无尽繁星中。耳旁传来数不尽的祈求声,汇作一起,如钟声阵阵,震动谢松心神。

    正当谢松不可自拔时,突然有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传入耳中。

    “稳住心神,心无杂念。”

    师父?

    来不及多想,谢松赶紧调整,耳无所听,目无所见,心中唯存一颗本命星。

    耳旁喃喃声渐小,谢松猛地一挣,又好似被人提起,从星光中超脱出来。

    直至耳旁余响完全消失,谢松才深深吐气。

    这些聚集的念力太可怕了,稍有不慎便会沉浸其中,下场绝对不会很好。

    谢松稳定心神,操控神识朝繁星深处飞去。飞了不知多久,好似一天,又好似一瞬。此处空间本就不是真的存在,更不能以寻常时间判断。

    当谢松眼前光芒一闪,一枚白光闪烁的符文漂浮在繁星中央。他福至心灵,知道要找的便是这个东西了。

    神识悄然向符文卷去,刚触及符文,便有一道影像传递过来。

    漫天乌云汇聚,空中雷光腾腾。

    无尽黑气在一条白水河上凝聚百丈身躯,妖物仰天咆哮。天空中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青年道人悬空而立。

    只见其戴星冠,穿白袍,银丝绣线,七种星兽威风凛凛。身后一枚巨大星辰显现,白色星光充斥天地,尽显杀伐之威。

    道人凝聚星光,在手中化成一柄白虎尺,朝下一划。

    妖物顿时哀嚎,身躯被白虎尺神光削成两半,仍旧大叫:“监兵老道,你杀不死我。有朝一日,我会屠尽你门下所有弟子,你给我等着。”

    道人不理会它的威胁,白虎尺再度一划,一道巨大沟壑在大地出现,滔滔白水河瞬间改道。

    没了白水河支持,妖物顿时仰天怒吼。道人却把神光聚成一只大手,从十里外拔来一座山头,对准妖物镇下。巨大山头掩盖妖物最后一丝声息,没了动静。

    空中乌云渐渐散去,雷光也消失不见。

    道人落在泽雅山山顶,对着身后弟子道:“我会留下一道法帖在此,你们可立一座灵感观,镇压此妖。但此妖不死,迟早会破封。

    我再留下一道星符,此星符自有妙用,待我羽化后你们好生照看。”

    众弟子皆俯首称是。

    谢松惊讶发现,那弟子中某一位少年,与自家师父长的有八分相似。

第五十六章 道相之斗

    谢松从神像中退出神识,一道星符随之而出,落在谢松手中,化成一粒散发白光的种子。

    黄花夫人见了他手中东西,啧啧称奇:“没想到上代太玄门掌门有如此手段,居然能凝聚五百年祈愿念力化成灵种。”

    谢松此时已经整顿好心神,看向黄花夫人,根本不怕她抢走:“夫人知道这是何物?”

    黄花夫人温婉一笑:“有些猜测,本来我就是听闻上代太玄门掌门在此降妖,前来寻找机缘,却没想到是这东西。”

    谢松也看着手中星符所化的种子,灵种内有万千微光闪烁,方才他所见的所有繁星皆在其中。

    如梦似幻,绮丽绚烂。

    有这种子在手,谢松对接下来的事便有了几分信心。

    “夫人可要去除妖?”

    “正当如此。”

    两人达成共识,一同出了灵感观,往姜铖与妖物争斗处去了。

    出门时,黄花夫人还不忘朝着那道地缝来上一剑。白色剑光冲入裂缝,将缝壁照的通亮。

    过了有一会剑光才消失,地缝仍是黑黝黝的,不见任何动静。

    见谢松瞧过来,黄花夫人才道:“以防万一。”

    之后两人才真正离开,不见回返。

    ······

    话说姜铖与那黑气妖物争斗,正如那老鼠遇见猫,将黑气打得是连连窜逃。

    姜铖随手扔下一条黑气触手,任其在赤光中灰飞烟灭。

    再看向远处断尾求生的妖物,不断黑气涌来助其恢复,这才能接连在姜铖手中逃脱。

    姜铖眼中泛出不耐,加快速度追上去。

    一道赤光冲天而上,姜铖浑身散发光芒,恰好似一轮红日从天而降。赤光照在妖物身上,便如火烧一般,照出一缕缕白烟。

    妖物受不了这等痛苦,潜入土中准备逃离。怎料一条火龙呼啸而下,在地面绕了一周。赤红火焰将地面烧得通红,将妖物活生生逼了出来。

    随即火龙落在地上,将妖物圈住。空中红日不停撒下赤光,要将妖物炼化于此。

    化身红日的姜铖很欣喜,事情进展的颇为顺利。管他什么妖物,无论杀不杀的死,在姜家神火下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忽然一阵滋滋声传来。

    姜铖看去,火圈不知什么时候被扑灭一角,且火焰再也聚合不起来。

    不好!

    果然妖物见得机会,舍去一层皮,挣出了火圈。

    出得圈外,妖物准备再逃,忽闻得一股甜腻香味传来。细细分别,径直冲着那方向而去。

    姜铖收起赤光从空中落下,没有再次追击,而是看向远处突然出现的黑袍男子。

    这男子正在妖物行进路线前方,却不闪不避,甚至腰间长剑也不拔出,直接让妖物撞了上去。

    妖物见了食物,自然是张开大嘴将毫无反应的顾妙文吞了下去。

    完罢,还摇摆一下身体,显得十分餍足。

    姜铖却站在远处皱起眉头,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

    妖物口中发出一阵哀嚎,身体倒在地上如同波浪翻滚。嚎了三声,妖物终于支撑不住,爆成了万千黑气,齐齐被正中那人吸入体内。

    谢松与黄花夫人赶来时,正好见此这幅场景,顿时骇然。

    谢松看清楚那人是顾妙文,有心上前帮忙,却被黄花夫人拦住,带离了现场。

    离了那人足有一里处,谢松挣脱黄花夫人双手,叫道:“黄花夫人,你这是作甚?”

    黄花夫人则好声好气道:“那两人一看便有仇,他俩修为高深,岂是你能掺上一脚。我们还是远远观望为好。”

    可是,你把我带这么远,我还看些什么?

    谢松心中大叫,他早想看看顾妙文和姜铖究竟有何纠葛,现在却是看不着了。

    黄花夫人终究是好意,谢松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暗暗将灵力聚集到双眼,希望看的更清楚些。

    此时顾妙文已将黑气全部吸入体内,双眼染上猩红。一身黑袍愈加幽黑如墨,且不时隐隐有一张张面孔纹样浮现,看着直觉诡异。

    谢松不过远远看了一眼,便觉得神识刺痛,赶紧闭上双眼。

    黄花夫人见状,双指点在他眉心输送一道太妙金英灵力。谢松只觉得眉心传来一阵清亮,双眼已恢复如常。再看过去时,也没了方才异状。

    黄花夫人提醒他:“那袍子上混有百般执念,十分诡异。修为不够之人看了,便会神识受损。”

    谢松明白了前因后果,向她致了一谢,这才看起那边。

    姜铖见了顾妙文,眼中赤光流淌,丝毫没有被黑袍干扰。他虽不认识此人,但能感觉到是冲他而来。

    不等他先开口,对面便传来了声音:“你可知道这东西为何总是纠缠小妹?”

    “小妹?你是顾妙文?”

    呵呵两声,顾妙文自问自答道:“这东西是水底淤积千百年的阴沉之气混合百般执念而成,可这执念源自何人你可知?皆是溺死在白水河中的亡灵所留。”

    姜铖听了这话,眉头深皱:“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溺死了那些人,养出了这般怪物。”

    顾妙文不理他,自顾自道:“这怪物日久成妖,又是人临死前绝望恐惧之念所成,因此专挑心存绝望之人为食。

    小妹本来天真烂漫,不该与这等东西扯上关系。

    然而自十年前她下水救我不成,眼睁睁见着水鬼打烂渡船,心中便种下了一颗绝望种子,也是那时她便被这东西盯上。”

    姜铖越听越气:“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三娘怎会如此?”

    顾妙文呵呵笑道两声:“你还装的真像,你才是所有祸事的根源所在,却还想赖于我身上。”

    他越笑越大声,直至一下把手中黄泉剑挥出,黄色剑光照耀千里,整个泽雅山树木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就连远处的谢松与黄花夫人也不得不降了降云头,才免受其灾。

    顾妙文感受体内变化,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仙台境。”

    他挥动黄泉剑,剑身流淌黄光,凝聚成一片黄水落下。这黄水沾了草木,草木即死,沾了顽石,顽石即裂。

    姜铖通体绽放赤光,尤其是胸腹处,更有五色光晕流转,挡住黄水侵蚀。

    “这便是你的手段?”

    顾妙文嗤嗤笑道:“此物名黄泉死水,号称无物不化。是从传说中死者国度的黄泉之水演变而来。正适合送你上路。”

    “想送我上路,怕是你还没有这个能力。”姜铖一声大喝,双手扬起一大片赤光,朝顾妙文打过去。

    黄泉死水升腾而起,将赤光吞没。可下一刻姜铖又化身一轮红日朝他撞了过去。

    顾妙文手段持剑,上下挥动,数之不尽的死寂魔光缭绕身旁,每一道都能击杀化龙境修士。

    可是这等魔光,落到红日身上却是完全不起作用,被无量赤光排斥在外。

    顾妙文提剑往前踏了一步,刹那间地动山摇,一道巨大魔影出现在他身后。

    身姿窈窕,神情邪魅。黄泉死水倒卷而上,化作玄黄服,无尽阴气汇聚而来,凝成玉藻冠。

    此像号是谁,原是那执掌黄泉女帝王。

    黄泉魔像一出,死气弥漫天地,百草枯萎,不见生机。就连远远观望的谢松与黄花夫人也感到压迫,不得不退出半里地。

    与之相对的姜铖则是另一幅景象,死气飘来,被他体外赤光照耀,直接消失不见。在他身旁,百草茂盛,树木抽枝,隐隐有细小声响,却是那生机勃勃之声。

    姜铖见着黄泉魔像,没由来心里一阵厌恶。

    抬手向天一举,亿万赤光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滩灵液,被他倾倒在地。

    灵液落地,无数点绿芽突破地面,在地面长成一颗颗灵药。药气生机冲天而起,盘绕姜铖身边,随即在他身后也现出一道巨大身影。

    此身影牛首人身,腹中有五彩流光,赤黄白黑青五色流转不停。无穷生机在此身影上盘旋两下,落入其手中化作一束草叶。

    一方是死水魔光,杀气腾腾直冲九霄天,冲得乌云消了朵朵,雷光停了辚辚。一方是灵药妙气,生机勃勃遍铺十方地,润得兰梅开了瓣瓣,桃杏结了累累。

    两道身影战在一起,正好似那烈火遇见水流,哪有放过之理?

    一时赤光冲天而起,一时魔光撕裂天地,看的远处谢松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道:“原来这才是仙台境的战斗。”

    就连旁边黄花夫人也看呆了眼:“我何时才能有这般境界。”

    黄花夫人原是草木成精,虽侥幸得妙法传承,终究限于跟脚,将将修行至化龙境,仙台境仍是遥遥无期。

    “夫人可知那两人身后巨像是什么手段?”

    黄花夫人好歹也有些修为,这点问题还能回答,便笑道:“那是道相。”

    谢松听得这个陌生名词,不解其意。

    黄花夫人继续道:“修士炼泉海,过道宫后,便是四极境。此境修士开始感悟天地大道,其中一个小境界便是道相。是修士引动天地大道为己用,凝聚自身大道实相的境界。

    似那边两尊道相,魔像诡异非常,我看不出跟脚。可那牛首人身的牛首药神相可是姜家传承三大道相之一,与赤德火神相、威明大日相同为姜家始祖赤帝演化,玄妙非常。”

    谢松听她解说,再看向那边战斗,心中萌发一股豪气。

    终有一日,我也会到达这等境界。

第五十七章 突变

    姜铖与顾妙文召出道相,如同巨人一般战斗,连天上乌云都被打飞小半。

    远处谢松和黄花夫人仍在讨论关于道相的种种问题。

    “这道相从何而来?如果真是自身大道凝聚,又怎么会与自身相貌不同?”

    黄花夫人不厌其烦给谢松一一解释:“道相虽然是修士感悟大道凝聚,可究其根本,还是从天地来。

    每当有人在某条大道上行至顶点,便会在天地间形成烙印。这些烙印便是道相的源头,是这条大道可以修行至顶点的证明。

    反观那些寂寂无名的道相,如果是天资与上古大能比肩之人凝聚,可以期待之外,剩下的便可以说是无用废物了。”

    谢松点点头,似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黄花夫人见他这幅模样,继续道:“道相从无定型,不仅有人形,更有千奇百怪形态。如姜家的威明大日相便是一轮骄阳烈日,我师承中也有一道玄鸟相,显现鸟身,更与两类不同。”

    “那道相究竟与什么有关?”

    “修士本身,感悟大道,修行功法,便与这三者有关。其中以功法最为重要。如你太玄门星元峰传承,本命星与星辰法宝相合,由假星至虚星再至实星,那时的本命星便是你们的道相。”

    谢松转过头定定看向她:“夫人对我星元峰颇为了解啊。”

    黄花夫人尴尬笑了两声,把重点转回到姜铖与顾妙文的战斗上。

    那边两人正打的水深火热。

    顾妙文所现魔像手持一柄黄泉剑,挑起万丈波澜,无尽黄水朝姜铖漫去。

    姜铖则是各种火焰妙术信手拈来,火龙、火凤、火马等等数之不尽的火兽朝着顾妙文冲锋。

    半个泽雅山都被他们打成了焦土。

    谢松不禁赞叹道:“顾妙文也算个能人,强行将修为从化龙境提升至仙台境,竟也能与姜铖都的旗鼓相当。”

    黄花夫人却一脸奇怪地看过来:“旗鼓相当?那个顾妙文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不错,可仙台境就是仙台境,怎么可能用区区小手段就能弥补。你且看着,他就要败了。”

    谢松看着那边的激烈战斗,不太相信:“不至于吧。”

    话音刚落,就听姜铖一声大喝:“不真正成就仙台境,你便不知道仙台境的真正奥妙。”

    只见他双手往身前一合,漫天火兽归于一处,变成一个巨大火球。飞出一条巨大火龙缠住顾妙文片刻。

    姜铖飞身在牛首药神道相身前,额骨莹莹放光,从中走出一个三寸高小人。小人身着赤袍,模样与姜铖一般无二。

    元神!

    谢松远远看着,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原来这就是仙台境修士的元神。

    姜铖的元神小人比起原身,已经是老鼠比之大象,在巨大的牛首药神道相面前,更是连一粒粟米都不如。

    粟米般的元神小人化成一道流光,飞入牛首药神道相中,融为一体。

    刹那间,原本僵硬无比的道相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更灵动了些。

    道相缓缓抬手探入火球中,猛地一抽,竟从火球中抽出一条鞭子。

    正是谢松在蛮荒森林中所见那位姜家大人物手中的赤色灵鞭,只是放大了许多倍。

    牛首药神相手持灵鞭向顾妙文身后魔像狠狠一抽,赤色光芒顿时大放。

    待到光芒消失时,顾妙文身后的黄泉魔像面色似有不甘,缓缓消散而去。

    谢松睁大双眼看着这幕场景,口中不敢置信:“这便是仙台境的真正奥妙?”

    莫说是他,就算黄花夫人有所预料,此刻也是惊讶非常,双手紧紧握住九霄云天剑。

    黄泉魔像消失后,顾妙文跪倒在地上,喃喃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姜铖收起道相落了下来,哼了一声:“看在三娘的份上,这次我不取你性命。若还敢出现在三娘面前,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大袖一甩,姜铖转身就走。

    “你何必现在还装模作样。你既杀了我一次,怎么不杀我第二次?”

    姜铖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十年前,就是你姜家人在白水河放出妖物伪装成水鬼,将渡船撞毁。不然有我在,小妹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我父母又怎么会无端去世?”

    “你在说些什么?”

    顾妙文惨淡一笑,没有回话。

    忽然一道黑气冲天而上,空中乌云再度凝聚,且天雷之声越来越大。

    姜铖看过去,黑气冲起位置正是灵感观废墟。

    如有呼应,顾妙文身上也有一条黑气腾起。

    隆隆声音从空中传来:“你既然打不过,那把身体给我吧。”

    姜铖眼神一动,右手成爪朝顾妙文抓去。可他身上黑气突然腾飞,把顾妙文带着向灵感观飞去。

    所有人赶紧追过去,赶至灵感观前是,就见顾妙文已经投入地缝当中。

    地缝漫出比之前更多黑气,不断涌入顾妙文体内。

    谢松手持金叶星光莲向前扫去,消融部分黑气,剩下银光落入莲花中。

    即便如此,仍是杯水车薪。

    不过几个呼吸,所有黑气统统钻入顾妙文体内。

    那“顾妙文”睁开眼,眼睛里是一片猩红,喉咙里发出不是人能发出的桀桀笑声。

    谢松叫道:“你是谁?”

    “顾妙文”诡异笑了两声:“我是谁?我是白水河之主。白水河一切皆为我所有。”

    “不过是些死者执念聚合体,水鬼而已,也敢妄称什么白水河之主。”

    “顾妙文”,也是水鬼,见自己话语被人打断,双眼怒视那位抱剑妇人。

    黄花夫人却怡然不惧:“你在白水河残害生灵何止成百上千,早就死有余辜,前有高人将你镇压,你不思悔改,竟然还想继续以往旧事。”

    水鬼叫道:“残害生灵又如何?白水河是我的,行经白水河上的人也是我的。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得死。”

    姜铖此刻也似有所悟:“所以是你在十年前打翻了顾妙文的渡船?”

    水鬼仔细认了认姜铖身上绽放的赤色灵光,哈哈笑起来:“原来是姜家人,说起那件事,我还得好生谢谢你。若不是你姜家在新白水河处放出我的部分躯体,我又怎能恢复的这么快。”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来谢松与黄花夫人对姜铖的怒视。

    姜铖立即反驳道:“胡说八道,它说的这些我半点不知情。”

    随即对上水鬼:“多说无益,还是动手吧。”

    姜铖手中发出赤光打向水鬼,可赤光还没近身,就被黑气吞噬,继而朝三人滚滚涌来。

    三人不得不向后退去,黄花夫人引剑而动,一片白色剑光扑去。剑光消融黑气,将黑气切的粉粉碎碎。

    黑气被剑光一挡,让三人成功跑出一段距离。

    水鬼则是在后方大声笑道:“跑吧,尽情跑吧。我就在身后追着你们。”

    听着水鬼的声音,三人又回到了山顶上。

    姜铖面有颓色,方才和顾妙文大战,已经让他消耗了不少灵力。

    他看向其他两人:“二位可有什么制敌之策?”

    谢松与黄花夫人沉沉不语,他们二人也没想到妖物还有这么一招。躲在顾妙文体内,却让他们之前的计划成了空。

    黄花夫人:“还是得想办法将妖物从顾妙文体内抽出来。对了,你师父来了没?”

    谢松淡定道:“暂时还没。”

    “那这可就棘手了。”

    眼见着黄花夫人和姜铖没了法子,谢松突然出声:“我倒有个法子,可是必须让我近身,否则没什么用处。”

    谢松手中亮出一个星光闪烁的物件,与他们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黄花夫人思虑一下,看向姜铖:“姜七爷,你觉得如何?”

    在听见“姜七爷”这个名号时,姜铖眉头没有不易察觉地一皱,随后道:“我看可行。”

    黄花夫人:“既如此,你我二人保他进去。”

    姜铖道了句好,可又见二人看过来:“姜七爷灵力消耗过大,我看先休息一下在过去。”

    “不必。”

    姜铖冷淡拒绝他俩好意,头顶现出一团赤光,赤光托起一篇玉章,洒下一片芬芳药气。

    药气入口,姜铖体内灵力急速恢复,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了之前水准。

    黄花夫人见之喜道:“如此更有了几分成算。”

    心中却惊叹:他方才与顾妙文争斗果然还没亮出本命法宝。即便如此也有那种威势,仙台境果然不同凡响。

    就连谢松也是惊叹连连,对仙台境更多一份了解。

    姜铖恢复好实力,三人一同回到了灵感观中。

    此时水鬼也已经完全控制顾妙文身体,可以肆无忌惮出手。见到三人联袂而来,不由笑道:“刚放你们一条生路,却又急着回来送死。”

    谢松当先道:“是不是送死,待会自见分晓。”

    谢松让开位置,正好亮出姜铖高举双手,一点红光从他手中飞起,越涨越大,直至如一轮大日垂在天边。

    赤光洒下,黑气纷纷如冰雪消融。

    水鬼冷哼一声,身后无尽黑气汇聚,一道巨大身影显现,抬手洒下大片阴影,如天盖般朝大日抓去。

    姜铖自然不肯示弱,身后也有一道身影显现,正是方才显威的牛首药神道相。

    道相头顶大日,手持草束朝前打去。百草香气混杂赤光,与黑气正如水火不容,将水鬼手掌逼退。

    有姜铖用道相牵制水鬼,黄花夫人则是仗剑带着谢松向前冲锋。

    黄花夫人手中九霄云天剑显威,剑光之下无物可挡。夫人暗叹,此剑不愧是神女峰镇峰之宝,与神女峰传承大有关联。

    谢松跟在她背后,不时挥动金叶银花,消融一片黑气,又有无数点银光被引入至星光中。

    此时的金叶星光莲中,七点光芒占据花蕊中心,无数点银光闪耀。每一点银光皆是一道执念所化,沉睡在美好幻境中。看上去好似一整片星宇。

    谢松与黄花夫人披荆斩棘,终于看见水鬼身影。只见水鬼抬起手中黄泉剑,正要朝两人砍来。

    黄花夫人先前见识过黄泉剑威力,凝神以待,手中九霄云天剑含势待发。

    突然一道金光飞起,途中道道黑气融解,毫无阻拦打在黄泉剑上。

    黄泉剑与金光相撞,反应异常剧烈。剑上一片黄光腾起,把金光吞噬。

    水鬼手持黄泉剑桀桀笑了两声:“任你有什么手段,都将无用。”

    话刚说完,却见黄泉剑神光没有收敛,反而顺着顾妙文身体蔓延上去。

    这黄光与水鬼黑气两不相容,竟然把顾妙文体外黑气全被排开。就连水鬼对顾妙文身体的控制,也停滞起来。

    水鬼惊恐大叫:“这是怎么回事?”

    “神剑有灵,自动护主。正是时候。”

    谢松大叫一声,与黄花夫人冲上前去,抬起金叶银花打在顾妙文额头。

第五十八章 潜入作战

    金叶星光莲拍在顾妙文额头上,一道星光从星光莲花蕊中飞出,从他额头钻了进去。

    水鬼妖物还在被黄泉剑压制,只得大叫:“你干了什么?”

    这时黄泉剑上神光开始渐渐平息,黄花夫人赶紧带着谢松往后退去。

    果不其然,水鬼恢复行动第一件事,便是把黄泉剑远远扔开,桀桀笑道:“我说过,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没有用。”

    谢松退到远处,淡定道:“有没有用等会才知道。”

    他拜托黄花夫人在一旁护法,自己却手持金叶星光莲盘膝坐下,手掐法诀,默默闭上双眼。

    他方才用星光莲将一记幻术打入顾妙文识海,应该能将其拉入幻境中。只需他进入幻境唤醒顾妙文,就能借他本人之力将水鬼逼出体外。

    随着他这番动作,“顾妙文”身体一僵,也没有了动作。

    谢松神识飘飘荡荡,来到一处空间。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

    一条白水河滔滔而过,流经几片农田,一座城镇。

    神识化作人形,从空中俯瞰这片景色,正是白马镇之景。

    谢松见了白马镇,心中便有所感,立即向白马镇中飞去。却见迎面飞来一道人影挡住他去路。

    谢松停住身形,仔细打量面前这人。

    只见其戴莲花冠,着大红袍。鹤发童颜不嫌老,腾云驾雾道法奇。杀气腾腾天隐色,目光烁烁水凝冰。

    谢松感觉到杀气,知道这道人不是个好惹的,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朝白马镇落去。

    “小子,没想到你竟也能把我拉进这幻境,重现我当年模样。只可惜我说过,你所作一切都是徒劳。”

    老道桀桀笑了两身,往下一指,一道血光从指间迸出,在空中转了一转,便把谢松圈住。

    趁此机会,老道直接朝白马镇中飞去。

    谢松顿时明白过来,这道人就是水鬼所化。

    怒喝一声:“这是我的幻境,我即是主人。哪轮得到你在这逞威。”

    他调动幻境之力在手中凝成一把长剑,将血光劈散。

    随即把剑往老道一指,要将其驱逐出去。

    老道身边空间一阵扭曲,可没过多久又恢复平常。

    “想把我赶出幻境?纵然我只是一点执念所化,也没这么容易。”

    谢松顿时大惊,赶忙向白马镇中飞去。正想落下时,却被一层黄光挡住,落不下去。

    又试了两次,仍是如此。

    谢松心有不甘,只能放弃。这是顾妙文潜意识在排斥外人,除非得他允许,不然进不去。

    不过如此也有个好处,他既不去,水鬼老道也别想进去。

    空中又传来一阵奚落声:“你不是说你是幻境主人,怎么连你自己都进不去?”

    谢松面色涨红,怒道:“老贼休得猖狂,幻境外我虽打不过你,在这可不同。”

    他手一抬,整个幻境被他调动,在他手上凝聚出一颗巨大星辰。星辰绽放无量银光,被他没头没脑砸下来。

    老道心知不好,忙用血光将自己裹住,挡住星光照射,往远处窜逃。

    “小贼,若我元神还在,岂容得你如此叫嚣。等你出去,看我如何弄死你。”

    赶跑了老道,谢松飞到白马镇上空,向下看去。却见镇中弥漫洋洋喜气。

    鼓乐同声,鞭炮齐鸣。白马领了红轿,红妆铺遍十里。一段红绸牵住郎才女貌,满座宾客共贺美景良辰。

    在细细看去,那牵着红绸走过大门的不正是顾妙文?

    好你这顾妙文,我们在这打生打死,你却在这与美人成亲。

    虽是谢松捏造出来的幻境,也让他勃然大怒,大喊三声:“顾妙文,顾妙文,顾妙文。”

    一声大过一声,终于透过黄光传入白马镇中。

    正与美人叩首的顾妙文隐约有感,扭头朝天外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透过头上红纱,新娘子察觉到新郎的不对劲,出声问:“妙文哥,怎么了?”

    顾妙文转回头,温情脉脉看向面前这人:“小妹,没什么。许是我幻听了。”

    两人齐齐一笑,继续行二叩首。

    谢松见了他这模样,咬牙恨恨骂了两声。

    突然心中一阵恐慌,向后看去,却见天边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一片墨色。一道道黑气侵蚀天地,要将这片幻境化成虚无。

    谢松赶紧大喊:“顾妙文,好好看看你面前这人是真是假。此处只是幻境而已。”

    此时顾妙文与小妹正行二叩首,刚弯下腰便听见一句喊声传来,不由看向面前这人。

    小妹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又问了一句:“妙文哥,怎么了?”

    顾妙文听着这魂牵梦萦的声音,仍把那一道喊声丢之脑后:“没什么。”

    谢松久久等不来回应,再看身后,黑气已经弥漫了半边天。幻境在逐渐崩解,只剩下白马镇这一处地界。

    黑气中,水鬼传来笑声:“还要多谢你把他真灵拉入幻境,原本我拿他真灵还没什么办法,现在防备降到极低,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谢松看着幻境如碎片般渐渐崩塌,最后仍是大喊:“顾妙文,你死不打紧,但你可知你死了我与齐夫人该是如何心情?”

    成亲礼中,三叩首声响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新郎弯下腰去。新郎顾妙文正看着天边一言不发。

    新娘小妹再次问道:“妙文哥,怎么了?”

    顾妙文这回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反而掀开小妹头上红纱盖头,露出那张他想了十年的面庞。

    果然是幻境,他做出这等事,也没个人出来说上一两句。

    可即便是幻境,也足够了。

    他拉着小妹双手,轻声问道:“小妹,我有一件紧急事要做,可去了便不能与你再相见。我该如何选择?”

    小妹灿然一笑,笑靥如花:“妙文哥心中已有了主意,何必问我?妙文哥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顾妙文不后悔地笑了笑,果然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小妹啊。

    此时黑气已经完全覆盖天地,最后一块幻境也被黑气侵蚀,整个幻境只有黑漆漆一片。

    水鬼重新现出身形,却与方才老道不同。红袍变了黑袍,面容枯槁,骨似干柴,哪还有半分活人样子。

    水鬼喉中发出粗粝般声音:“幻境崩毁,那顾妙文已经随幻境一同烟消云散,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们。”

    谢松仍是强装淡定:“你忘了我们手上还有祖师留下来的后手?”

    水鬼桀桀笑了两声:“你到现在还敢吓我。你当我不知道你打入顾妙文识海中的东西就是你从灵感神像中取出来的念种?不依靠这东西,你怎么将我和他拉入幻境?”

    谢松面色一阵变化,却是没料到他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打不碎那尊神像,所以我才放任你们取走念种。我知道念种对我有害,所以我才出手夺取顾妙文身躯。

    这一切都在我预料当中。

    如今你没了念种,顾妙文真灵也已经消散,还是乖乖受死吧。”

    水鬼笑声越发诡异,伸出一双鬼爪般的手朝谢松抓来。

    谢松转身便逃,可任他如何逃跑,始终逃不出那一双鬼爪。此处空间已经被水鬼完全控制,正如谢松处于他的幻境中,此刻水鬼便是此处主人。

    鬼爪在谢松瞳孔中越放越大,只剩下一个指尖距离,却忽然顿住。原是一旁探出一只手掌将鬼爪死死抓住。

    谢松往一旁看去,只见顾妙文从黑暗中缓缓现出身形。

    顾妙文现身第一句话便是冲着谢松道:“吵什么吵,我正做着美梦,却叫你一顿乱喊吵醒了。”

    谢松赶紧爬起躲到他身后:“可不是我吵的你,都是他。”

    水鬼看见顾妙文现身,顿时惊得往外一跳。顾妙文也不继续抓着他,任由他挣开双手。

    “怎么可能?你应该已经死了才是。”

    顾妙文打了呵欠,对着水鬼不屑道:“你以为这种小手段就能杀了我?那未免太小看我了。”

    顾妙文轻轻抬手,在空中一挥。一道白光随之而动,将黑暗全部照亮。

    白光充斥整片空间,黑气纷纷退散,就连水鬼也无法继续在此处存身。

    水鬼却是忘了,既然在谢松展开的幻境中,顾妙文都能将谢松拒之门外,他又如何能成为此处唯一主人。

    终究是顾妙文的识海,真正主人自然只有顾妙文一人。

    黑气退散后,此处只剩白茫茫一片。

    顾妙文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谢松扶了扶头,给他说明情况:“此处依旧算是幻境,之前只不过是被水鬼夺取主权罢了。真实位置是在你识海中,需要你去真正将水鬼赶出体外。”

    谢松给他讲了之后的计划,确定他了解后,这才退出幻境,回到本体中。

    睁眼一瞧,只见无尽黑气从顾妙文体内剥离,与其身后巨大黑影融合,形成实质身躯。

    谢松心道,他动作倒快。

    水鬼意识也被赶了出来,融入黑影中,不断怒吼:“顾妙文,我要杀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等黑气全部排出,顾妙文摔倒在地,谢松立即大喊:“各位,准备斩杀妖物。”

第五十九章 四灵四门阵

    巨大黑色身影伫立天地,空中乌云越发浓厚,云中雷光闪烁似乎下一刻就要劈下来。

    水鬼不敢触碰这等至刚至阳的天雷之威,身形缩小了几分。

    “我永生不死,凭你们几个小家伙也敢杀我?”

    巨大身影张开遮天大手,一掌拍飞空中大日,无穷黑气流淌而下,如同巨大黑色瀑布砸向泽雅山。

    姜铖见状,把牛首药神道相散化成一片灵光,覆盖泽雅山顶,挡住黑气。

    “哼。受死!”

    水鬼怒吼一声,抬脚向地上的顾妙文踩去。

    这人将他赶出体外,受此屈辱,必要将其踩成肉酱。

    “小心!”谢松赶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脚踩向地上瘫软无力的顾妙文。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有月光如水从天而降,罩定水鬼身影。

    水鬼身体一僵,奋力一挣,将月光形成的无形锁链挣得寸寸碎裂。

    不过他这一动,却让脚下顾妙文成功逃脱。

    清风吹过谢松三人身边,露出太玄门掌门身形。

    掌门放下手中顾妙文,向姜铖与黄花夫人致谢:“多谢两位道友与此妖僵持如此之久。”

    黄花夫人显然与掌门早就认识,笑道:“不妨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倒是姜铖面色颇有不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几番反转,姜铖已经不知道事情该如何发展。他原本只为三娘而来,怎么现在连太玄门掌门都出现了?

    太玄门伸手一挥,空中现出一轮斗大明月,绽放无量白光将袭来的水鬼打退。

    而后才解释道:“此事虽然是因姜道友与顾道友而起,却与我太玄门也有些干系。”

    掌门手指那道巨大身影:“此妖五百年前便在白水河为祸一方,幸而我师将其镇压,封印与灵感观下。只是此妖极为特殊,普通手段杀之不死,故而一直留存至今。”

    “本来此妖在灵感观下,受灵感观五百年来祈福净化,已经极为虚弱,再过几百年便会消逝在时光中。可十年前被人放出部分躯体,在白水河吸取血食,这才让它有机会恢复。”

    姜铖心中结合顾妙文所说,心中有所猜测,可能真是姜家人所为。

    掌门仿佛没见到他面色怪异,继续道:“今日又被顾道友毁去先师遗留法帖,才令此妖出世。”

    谢松也听见这些,赶紧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掌门哈哈一笑:“自然是除妖。”

    “除妖?监兵老贼身具仙台二重天巅峰修为,伸手便可触摸雷劫,他都杀不死我。如今我与他一般实力,凭你这连元神都未曾成就的小家伙,怎么除我?”

    水鬼一阵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什么最可笑的事情。

    听见先师名号从水鬼口中吐出,毫无尊敬,掌门面色冷清:“还请姜道友帮忙为顾道友疗伤,待会除妖还需他出手。”

    姜铖却反应过来:“我为何要帮忙?”

    先前两次出手,无非是因为三娘而已。现如今已经明白妖物的真正仇家是谁,他为何还要参与进来。

    掌门冷冷一笑:“若妖物走脱,白马镇将毁于一旦,相信贵夫人也不会见此情景。”

    话既说完,掌门飞身而起,与一直牵制着水鬼的明月站于一处。

    姜铖恨恨一咬牙,却是被掌门抓住了软肋。他手一指,本命法宝玉章现身,散出一片百草香气,钻入顾妙文口鼻间。

    肉眼可见,顾妙文在一点点恢复力气,连体内灵力也在逐渐恢复。

    空中掌门往下看了一眼,神色满意。而后才看向面前水鬼。

    “妖物,你可还记得此物?”

    掌门手掌一抓,清亮如水的月光在其手中汇聚,凝成一把法尺。法尺两端各有一头白虎,虎嘴吞吐灵光。

    “是监兵老贼的庚星白虎尺?”

    妖物见之显出惧色,多看了几眼便哈哈一笑:“我还以为真是监兵老贼遗留法宝,原来只是一记虚像而已。

    便是我让你拿来此宝,站在这不动任你敲打,你这元神不成的小子又能奈我何?”

    掌门手持法尺,绽放万千毫光,讥讽声传出:“我未成元神又如何?你纵有仙台二重天的巅峰实力,连雷劫都在此显化,可你敢去渡吗?

    我倒是忘了你空有仙台境实力,却只是一点执念借阴气而成。莫说是整片雷劫,只消几道天雷劈下,你便会身死道消。

    如此夯货,你不死都难。”

    水鬼被他说到痛处,顿时暴躁,抬起双手向他抓去。明月瞬间挡住双手,却反被抓住,就要被撕碎。

    明月不断跳动,洒下一片片月光杀向手掌。黑气与月光纷纷飞散,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你只不过是仙台境,怎么能挡住我?”

    水鬼久攻明月不下,顿时惊道。

    掌门身披月光,一身皂服闪烁光泽,笑道:“你如何能知道我星元峰道承玄妙?”

    这轮明月可不只是掌门的本命星,其中上代掌门坐化遗留的本命星。水鬼对上明月,便是以一人之力对抗两代掌门合击之力。

    他挥动手中白虎尺,一道白光挥斥方遒,将水鬼双爪一切两断。

    水鬼蹭蹭后退两步,断手化成黑气飞回身上,重新化生一对手掌。

    “监兵老贼杀不死我,你也杀不死我。”

    水鬼大吼两声,已然疯狂,掀起黑气往脚下泽雅山一拍,黑气涌入地下。

    谢松等人正在等顾妙文恢复,忽然感觉大地一震,隐隐有涛声传来,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

    唯有顾妙文知道些许水鬼根底,睁开眼道:“它是在召唤五百年前的白水河水道。水鬼本是白水河溺死之人的执念所化,白水河即是其天生主场。等水道召唤出来,那便真的不好对付了。”

    顾妙文站起身,示意姜铖自己已经恢复完毕。姜铖面无表情,挥手收起玉章。

    空中掌门见此场景,也不再拖延时间。从袖中掏出四只小旗,往下一丢。

    小旗落地,化成四道大门镇在泽雅山四周。

    一门有青龙缠绕,坐落东方;一门有丹凤翱翔,伫立南方;一门有玄龟昂首,固守北方;一门有麒麟踏步,封镇西方。

    四灵四门绽放光芒,镇守四方,把从山底流出的漆黑水流通通拦截。

    掌门大喝一声:“四灵四门阵已经布下,道友快来。”

    底下四人听见声音,都飞上空中。姜铖去了丹凤门。黄花夫人去了麒麟门。玄龟门有了太玄门掌门,就连谢松也飞去了玄龟门。顾妙文没办法,只能去了青龙门。

    谢松飞到玄龟门上方,掌门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让他在一旁等着。而后大喊:“各位,可以动手了。”

    阵中水鬼抬起百丈黑水,冲击四门,却被牢牢挡住。

    此时此刻,水鬼仍在嚣张:“你们杀不死我!”

    见此,掌门当先出手。

    清亮月光洒下,把空间照出一片波纹。波纹中走出一头黑色玄龟,摇头剪尾而来。玄龟吐气,有仙台境级别气息升起。

    掌门虽不是仙台境,配合头上本命星,也能发挥这个级别的实力。

    麒麟门第二出手,黄花夫人催动九霄云天剑中的仙台境法力。

    白云纷飞,上拱九霄,隐约有重重玉宇显现,从中漫步走出一头金色麒麟。麒麟脚踏祥云,不履凡尘,睥睨天下。

    丹凤门姜铖现出玉章,赤色灵光横扫天地,现出一轮大日,从中飞出一头丹凤,正应丹凤朝阳之景。

    姜铖是四人中唯一真正到达仙台境的人,此刻出手最为写意。

    青龙门顾妙文有所犹豫,但是他将水鬼放出,心中有了愧疚。于是狠下心,把黄泉剑往门上一插,黄泉死水冲天而上,凝聚成一尊黄泉魔像。

    顾妙文以化龙境修为全力催动黄泉魔像,顿时心神一阵摇动,眼前浮现无尽白骨,仿佛要被身后魔像拉扯进死者国度。

    一阵月光洒来,顾妙文眼前幻境破碎,转头看去,原是太玄门掌门出手相助。

    点头示意一下,顾妙文催动黄泉死水化成一条黄龙,虽然与脚下青龙门显现生机有所不同,但也有仙台境一击之力。

    “动手!”

    掌门一声令下,四人同时催动四灵。四道仙台境级别的幻灵冲向水鬼,各色光芒纷飞。

    纵然水鬼实力有仙台境二重天巅峰,但如何能对付的了四灵合击。

    不过一会,黑气纷纷消散,连水鬼身躯也在灵光中寸寸崩毁,只剩下一个漆黑圆球,却是水鬼头颅留存下来。

    水鬼的声音从圆球中传来:“我不会死的。”

    这圆球正是水鬼体内诸多执念所化,不毁掉此物,水鬼便不会消亡。可是这执念之深重,都能化成水鬼重现世间,岂是寻常手段能磨灭的?

    掌门大叫:“松儿!”

    谢松应了一声,手中亮出一点光芒,化成箭矢。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备用灵弓,将箭矢朝着圆球射了出去。

    箭矢毫无阻拦飞入圆球,光芒轰然爆发,正如日光照亮黑夜。

    黑球中传来惊恐声:“不可能,我分明看见你把念种用了,怎么还有?”

    光芒把漆黑圆球照出道道裂缝,只听一声轻响,圆球炸裂开来,露出当中一道身影。

第六十章 请求

    白光铺遍天际,一道身影身披白光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人头戴莲花冠,身披大红袍,鹤发童颜,道法玄奇。正是谢松此前在幻境中见过的老道。

    只是与之前相比,此时的老道面目慈祥,远没有之前的杀气腾腾若是忽略其座下一朵斗大血莲,任谁看都是一位有道玄真。

    一股莫大威压从老道身上传下来,在场众人都难以匹及。

    似乎成功闯过了仙台二重天那道死关。

    太玄门掌门虽然智珠在握,可也没料到这种情况。

    这老道他从来没见过。东域也未曾听过谁有这种手段。

    谢松见了赶紧叫起来:“他便是水鬼本相。”

    水鬼?

    莫说是太玄门掌门,就连姜铖与黄花夫人也觉得奇怪,水鬼本相怎会是这样一位人物。

    掌门想了想,有了些许猜测。

    “我道一群溺死之人的临死执念,如何能催生出如此妖物。原来是有大人物死在白水河,一点执念不去所致。”

    空中那老道听见掌门这番话,先是抬眼看了看头顶将落未落的天劫,再垂眼望向掌门。

    “监兵道人五百年谋划,以灵感观收集祈愿祝福念力化为念种,此种对于水鬼这种执念所成妖物便如毒药一般。与其说是杀死,不如说是净化。

    如此大才,我实不如。

    只是我明明见你把念种用了,怎么会又拿出一颗念种来?”

    道人看看谢松,猛然瞥见其手中的金叶星光莲,其中无数点银光闪烁,纯粹是幻术拟化。忽然笑道:“是了,你这小子擅长幻术,想必你打入顾妙文识海的是你本命星,我却一早便中了招。”

    谢松此时对上老道,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老道环视众人,最后停在掌门身上。

    “我自微末而起,炼成血灵大法,杀敌无数,却不料被你太玄门击杀于此。真乃时也命也。

    我虽已去,因你之助净化心中执念,心中一尘不染,得见仙台另一重天地。亦是时也命也。

    我临去前本不愿与你太玄门再有纠葛,奈何千年已至,你我两教又有纷争。为着我这一脉教众,还是得先作打算。”

    老道手指谢松,指尖现出一线血色毫光。血光乍起,迅疾飞至谢松与掌门跟前。

    掌门瞬间反应,头顶明月洒下一片月光,却根本奈何不得这区区一丝血光。

    血光略过掌门,径直射向谢松。

    谢松挥手拿金叶星光莲打去,更是无济于事。血光射入身躯,盘旋头顶三寸之上,罩住识海。

    此处是神识所居之所,受了血光污染,谢松顿时昏昏沉沉,双眼怎么也睁不开。

    掌门见此,情急大叫:“松儿!”

    当下做出反应,明月洒下月光,将谢松头顶血光吸入本命星镇压起来。

    皎洁明月多了一缕血光,随即被掌门挥手隐藏起来。

    再看向空中老道:“你是血魔道余孽。”

    老道哈哈大笑两声:“血灵道如何,血魔道又如何,无非是尔等看法而已。”

    见得血光被收入明月,老道也没有失望。反正因已种下,之后结果如何,却不是他能管的。

    老道抬头看向头顶雷光,纵身一窜,窜入雷云当中。

    只听得一阵雷声轰响,雷光自天上炸开。不一会,雷云消失不见,老道也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一朵血莲在空中绽放。

    掌门挥手发出神光打碎血莲,收起四灵四门阵,还复四只小旗收入袖中,又向几人致了谢声。

    黄花夫人笑道:“无须客气。事情已了,我这便走。”

    倒是姜铖抓着他不放:“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

    他能看出来太玄门掌门与黄花夫人早就认识,并对水鬼破封一事早有预料,所以才准备如此充分。

    可他仍是眼睁睁看着三娘被顾妙文卷入其中,这就不是能轻易原谅的了。

    掌门心中有事,连忙道了声歉:“还望江府主见谅,三日之内我必会再来与府主商量此事。”

    随即又对谢松道:“松儿,你且先在此处处理后续事宜。我先回山去。”

    谢松虽摸不着头脑,仍应了声是。

    随即掌门驾起遁光瞬间远去。

    在掌门离去后,泽雅山远处有一双人影显露。却是青木峰主雷越和雷季。

    这二人不知在这看了多久,雷越往泽雅山多看了几眼,悄悄走了。

    雷季则看了泽雅山上谢松两眼,心中复杂,也跟着走了。

    瞧见谢松定定望着掌门远去,姜铖笑了一声:“还看什么,你师父这是将你押在了我这。”

    姜铖摸摸下巴回忆太玄门掌门那句话,避开姜家而称他江府主,似乎是有什么意思。

    随即一转眼,发现顾妙文已没了身影,不由心道:他定是去找三娘了。

    当即不管谢松,姜铖纵身往山下飞去。

    刚到山脚,迎面碰见一女子。女子身着鹅黄色衣裳,灵动自然。

    见了姜铖,女子轻启唇齿:“可是江老爷当面?”

    “正是。不知姑娘是?”

    姜铖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疑惑出声。

    女子笑道:“齐夫人久等你不至,心神交瘁睡去,被我送回了江府。江府主可立即回家去。”

    姜铖听见三娘消息,心底焦急几分,忙问道:“我夫人是个如何情况?”神情激动之下往前走了两步。

    正巧黄花夫人从山上飞下,大叫道:“姜铖,你想对我家少主做什么?”

    黄花夫人提起九霄云天剑,拦在姜铖与女子之间,把姜铖逼退出去。

    “没什么,只是江老爷听见夫人消息有些激动罢了。”

    鹅黄衣裳女子把手一摆,随即对姜铖道:“江老爷既然如此担心,何不赶回家自己看看。”

    姜铖转念一想,正是此理。便飞身而起,往白马镇去了。

    眼见一道赤光急速遁走,黄花夫人对上女子,叫道:“你这妮子,怎么能随意与他人单独相处。”

    女子笑道:“江老爷不是什么坏人。”

    黄花夫人顿时不答应:“这人心隔着肚皮,你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凭你这样姿色,不知多少人想将你掳去藏入厢房。”

    女子知她是调笑,面色不红:“姐姐莫要打趣,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先回去才是。”

    黄花夫人望了望泽雅山:“你不去与他相认?”

    女子也望了过去,略有惆怅道:“认什么认?不过是幼时匆匆一面,他如何能记得清楚。”

    更何况我前日与他见面,他不也是没认出来?

    想到这,女子没由来一股嗔怒上脸,纵身飞了出去。

    黄花夫人看见她的神情,叹了一声:“这妮子,这样如何成事。”随即也赶了上去。

    说罢这两方,再看谢松。

    姜铖与黄花夫人接连走后,谢松自然也没有久留,快速从另一方向飞下山去。

    只是黄花夫人临走前有一句话让他想不明白。

    什么叫做“你可记得十年前有个爱弹琴的小女孩”?

    谢松想了想,心道不会如此。

    十年前他刚到太玄门没多久,还在受着筋脉断裂折磨,根本没见过什么小女孩。

    我就说嘛,这种竹马相认的剧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想了清楚,谢松飞快赶路,过了两个山头,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人。

    谢松落下,在一处渡口落下身形。

    此处渡口设立在白马镇外二里处的白水河上,渡口船来船往,完全不见当初发生船难时的样子。

    谢松悄然往渡口边上一个面摊里坐下,对面正是匆匆在泽雅山离去的顾妙文。

    此时顾妙文面若金纸,气息委靡至极,只是强提着一口气在这等着谢松。

    谢松瞧他这模样,心有不忍,便掏出玉瓶倒出一颗紫气全神丹递了过去。

    “你既吃过我一粒丹,这次再吃一粒我便不另外收费,权当售后服务了。”

    顾妙文觉得他言辞奇怪,也没有多想,反把丹药推了回去:“你也说过我吃过一粒。似我这等境界,这丹药吃一粒有用,多吃却没什么大用。”

    听罢,谢松也不矫情,就把丹药收了回去,而后盯着顾妙文。

    “说吧,你把我叫到这来做什么?”

    顾妙文在泽雅山消失的无声无息,唯独给了传了音,让他在渡口见面。

    谢松应邀而来,正想看看他打些什么主意。

    顾妙文淡淡道:“不急,再等等。”

    这时,面摊老板端着两碗阳春面走来:“小哥,你的面好了。”

    顾妙文接过面,一碗推给对面:“你也尝尝。十年未曾吃过这里的面,也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谢松看着自顾自吃起来的顾妙文,用力把筷子往桌上一齐,也吃了起来。

    “吃就吃,难不成还怕你下毒?”

    两人哧溜吃完两碗阳春面,谢松预想中的中毒场景没有出现,反倒是顾妙文又点了一碗。

    这次他没让谢松继续等下去,直接道:“这次见面,我想请你帮个忙?”

    谢松双手撑起头半趴在桌上:“这便是你说的要事?你前两次交易的报酬都没交付清楚,现在还想继续下单?”

    顾妙文摇摇头:“不是交易,是请求。”

    谢松顿了顿:“不是交易,那之前的怎么办?你想赖账?”

    “赖账自然不可能,我已放下话去,持我玉牌之人便是我顾妙文挚友,无论是何要求,东域黄泉必须拼尽全力助其成事。”

    瞧见谢松似乎有些懵,顾妙文继续道:“整个东域,我的玉牌只你一人有。”

    “连齐夫人也没有?”

    谢松没头没脑问出这问题,果不其然顾妙文面色一阵变化。

    “她或许也会有。”

    谢松丝毫不觉意外,从袖中掏出顾妙文先前交给他的玉牌,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东西居然这么珍贵。

    “这东西不用还给我,你拿着就成。不过你也别高兴太多,黄泉只擅长藏匿隐身,收集情报。斗法逞凶却是有心无力。”

    “足够了。”谢松高高兴兴把玉牌收入怀中。

    而后神情一变,认真道:“为什么?”

    顾妙文眼也不抬:“算是谢你从幻境把我叫醒的谢礼。”

    美梦虽好,却终究不是现实。他若留在幻境,却让真实的人徒留痛苦了。

    “原来是这样。”谢松用力在他肩上一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顾妙文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之快,疑惑看了几眼,凑过去说了个如此这般。

    谢松听罢便道:“这有何难?”

    当即离开面摊,往白马镇中去了。

    此时,面摊老板端着一碗新面走向顾妙文:“小哥,你新点的面好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550/ 第一时间欣赏缘见长生最新章节! 作者:四方嘉所写的《缘见长生》为转载作品,缘见长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缘见长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缘见长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缘见长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缘见长生介绍:
天地逆旅,光阴过客。夫凡尘百代,能有几何。星移斗转,四时轮换;百草枯荣,花谢花开。起灭往生,由生入灭;周而复始,是为世界。天地如何,无情草木如何,有情众生如何,亦复如是。
能脱此轮回者,非仙神妖魔,唯吾而已。
······
多年后,谢松端坐碧游宫中,对着天下众生道:“我顺应大势而起,如今大势在我,除我之外还有何人敢得长生。”缘见长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缘见长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缘见长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