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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萦索     杀青香txt下载     杀青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杞人忧天

    南魏的风风雨雨,暂时刮不到北汉来。

    周至柔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自从贡献了那把“十连发“的弓弩,她就成了使者团的天字号第一贵宾,几乎给了郡主一级的待遇,到哪里都有北汉密探司派出的护卫保护。别说被人骚扰了,等闲官民都近不得身。

    可以说,除了遇到少数几位实权人物以及北汉的皇族,她可以在金京横着走。

    不过,周至柔非常明白,这一切都是“十连发弓弩“带了的震撼。对于北汉粗糙的工匠来说,十连发弓弩内部构造的精巧,是做梦都想不到的,那零件怎怎么那么细小,怎么配合起来机关收缩自如,普通的不是射出一枚箭就要重新上么,怎么可以连续十发?这里面的设计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哦!惊为天人!

    不同南魏的工匠,等阶比较低,北汉对军械很是看重,上好的制弓手每月赚来的钱财,可以比御前的神射手一级的护卫呢!也是因为众多工匠的推崇,周至柔的地位才一点点升高,从不值一提的一介女流,到送上供品的使者,再可以沟通特殊工匠的中间人……地位的每一次变化,都说明这十连发的弓弩,到底是什么跨时代的武器。

    不是没有人说,这武器制作起来费尽,而且难保不是南魏的算计。

    可工匠的思维非常简单,好的东西就是好的,你说破天,多少阴谋诡计在里面,人家把成品送来了啊。不是什么图纸,也不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人家把东西做出来,摆在你面前,十连发就是十连发,多少人来看,也是一次不差的验证成功——这东西有假么?

    没有假的话,管什么用心,就是送来了一样珍贵无比的宝物!

    “指不定回去要受到多少牵连。切莫不能寒了有功人士的心,不然下次还会有谁送来此等宝物?难道等我们在战场上落得一败涂地,毫无招架之力,才高兴么?“

    一群工匠气势汹汹,对质疑周至柔用心的官员骂道。

    不过骂归骂,骂完了,他们也就消了气,只要周至柔得到应有的补偿,他们和周至柔也没有私人情谊,也压根没人想到,这弓弩的设计图纸是周至柔自己画的,自己找人做出来的——甚至那工匠还是个文盲,全程靠她指点的。

    因为不知道,他们给周至柔撑腰,也就做到这份上了。

    多了,身份不合适。

    他们猜测,横竖周至柔不管要什么,给足了她颜面后应该有资格去见想见的人,至于见了面后能不能说上话,说完了话有没有用,他们可干涉不了!

    这群顽固的老家伙们,敬重有本事的人,不止一次公开说,要是那十连发弓弩的设计者出现,一定要拜师!

    可叹这次周至柔出使,一点风声也没漏出,等上六年之后,他们才眼巴巴的望着,把周至柔给望了回来。那时拜师,一个个都老胳膊老腿了,眼睛也不中用了,手也没那么稳当了,后悔极了,后悔眼下没有多问一句。

    那么就多嘴问一句啊!

    周至柔没有费心的隐藏身份,因为那把十连发的弓弩,她也来到北汉才拿出来,平时在路途上也派不上用场,没有她发挥的余地。她无需解释,这东西的图纸是她的画的,更不能恬不知耻的说,是自己设计的——收服这群工匠,只怕就离不开北汉了,走不掉了!

    再者说,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啊!

    “你做得对,不该暴露身份。不然人家知道图纸是你设计的,岂不会把你当成危险人物!柔儿,你太大胆了,这东西堂而皇之送给北汉,只怕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怕什么,大姐姐,你是对我哥没什么信心吧?放心,他能处理好的!“

    “我不是对他没信心,而是这东西本来非常寻常,不是金银珠宝一类哪怕堆成山说得过去!“

    “啧啧,要我判断,我就觉得金山银山更严重——有了钱,要什么材料有什么材料,要多少工匠有多少工匠。我把十连发的弓弩送给北汉,不就是看在他们缺材料又少工匠么!明明白白的东西交道他们手上,他们也复制不出来,呵呵,那多好玩!“

    “好玩什么!你就不怕他们恼怒之下……“

    “那是他们没本事,跟我什么关系?“

    周至柔淡淡一笑。

    制作弓弩的材料分两种,一种是软木,一种是硬木。两种木材的处理办法迥然不同,费工费时费力。而且后期也要定期维护,维护不好,这弓弩就费掉了,就算有能工巧匠猜测出来,如何保养,但想复制一把一模一样的,以为画下图纸就够了?

    做梦呢!

    发动机图纸周至柔也会画啊,让她制作一辆发动机出来试试!

    她要是能做出来,不知要怎么得意呢!

    “除非我给他们一个说明书……算了,那真成了里通外国了。周瑛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吧。“周瑛嘀咕两句,随后就开开心心的拉着周瑾在金京到处乱转。

    本来作为使者,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限制的,某些地方可以对本国人开放,对使者就有要求了。而托十连发弓弩的福,周至柔现在是畅通无阻,大家都觉得对等回报,你先表露了诚意,我这边也要大方点,还小气的扭扭捏捏,那就不是北汉的作风了。

    十天功夫,周至柔差不多将金京周边的玩了一遍。这十日也是北汉新皇帝登基后的十天,大赦天下,许多凶悍的罪犯也得到了赦免,不知是否是有心人士的驱使,南魏和东梁的使者团同时受到冲击,而且丢失了不少财物。

    只有周至柔夜晚睡得极好。她住在使者驿馆靠后的单独院子里,姐姐周瑾,以及愿意跟随她的绿梅和阿罗在一起。倒是听得几声闷响,其他没在意。早上醒来,才发现地上多了一滩血,驿馆的人说,她们院子外斩断了几只手脚。

    听着骇死个人吧?

    待听说使者馆里财物丢失还是小事,有些女眷昏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连小衣也丢了——本来是没人声张的,可这罪犯太过可恶,竟然在赌馆中炫耀起来,还在赌资不足时兜售给人了。

    这还了得。

    绿梅和阿罗吓得脸色发白,都是南魏长大的女眷,对这种事情格外在意。贴身的衣物要是被不认识的男人摸了,恶心死了,只想把那东西全部给烧了!

    她们后怕的想,若是她们还留在使者馆里,恐怕也成了那起子不要脸的罪犯重点关注对象!幸好,她们选择跟了周至柔,而且周至柔进贡了那样宝物之后,北汉的暗探侍卫对她们的人身安全十分尽心。

    比较起来,早上起来看到地上一滩血算什么,她们毫发无损,全都干干净净的啊!

    两家使馆都出了这等事,新登基的皇帝震怒,下令一定要逮捕罪犯。本来事情不算多大,遭受损失的也不是本国人,抓几个小偷小摸的,含含糊糊的一笔带过,明面上过得去就行。谁让那偷香的在赌馆里卖小衣呢?

    这下遮掩都来不及,只能顺藤摸瓜,抓了几个贼人,还追缴了不少贼赃。

    南魏使者团上下十分气愤,要求严惩,谁知道只是装模作样的打了几板子,就完事了?

    这就没了?

    此事要是发生在南魏,别国使者到了南魏,京城天子脚下出了此等丑事,肯定全力以赴的破案,然后加重处刑!

    东梁的人倒是能理解,“他们不是是这样的么?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只要不出人命,都是小案子。“

    何况那丢了小衣的,还是普通的丫鬟,不是重要的女眷。更没理由了。

    南魏使者团上下,还是非常气愤,听得东梁的人呵呵一笑,“你们啊,就是之乎者也听太多了。难怪前面几回的使者,都惹了众怒,被扣留了。对了,你们难得来一趟,不想去拜见一下前辈么?“

    “前……前辈?“

    所谓前辈,那自然是前面的使者团成员了。南魏朝廷上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富贵闲人杨天一,不就是看重他即使被扣留了,也无关大局么?

    杨天一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

    他也曾想过,要是被扣留了,就只能寻前面几位前辈,问问经验,怎么在北汉过日子啊?

    虽说目前没有这种征兆,但有备无患么!出于情理,出于需求,杨天一决定去拜访前辈使者们。

    这可不得了,又牵扯出一大堆难题事故出来。

    原来杨天一一打听,才发现被扣留的南魏使者团成员,不是预想的三五人,是整整二十人!

    这二十个人,有祖孙三代——祖父为使者,在北汉落地生根,有三子四孙,女儿都没计算在内。他是最早来北汉的,宣平元年就来了,一共出使了三次,三年一回,开始谁也不知道他在北地的具体情况,都以为他做的不错呢。

    后来南魏要调他回去,另外派人过来,他和妻子分别,这才被恼羞成怒的妻妾扣留住。世人才得知,他在北汉逍遥快活极了,南魏人的能说会道,儒雅翩翩,挺吸引人的,勾搭了至少三大权贵家族的女儿。这一走,说以后都不再来了,哪个当父亲的,当哥哥的能愿意?一起拼死不许他离开,还联合起来上奏皇帝,皇帝就下令,送他长久的居住权。同时还给南魏宣平皇帝发了国书,表示非常欣赏你派来的使者,若是能常常听他的教诲就更好了,反正你们南魏人才济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个人就送给我吧。

    还有一个使者不愿意迎娶北汉女子,得罪了北汉公主殿下,被弄去当了马官,中间数度一夜春风,生育了几个不知生母姓名的娃娃。这些娃娃也长大了,标准的南魏人口音,可身材魁梧,是北地人外表了。

    另外,还有夫妻三人——正妻是从南魏千里迢迢自己追过来的,追来发现,丈夫触怒了北汉皇帝,为了保住性命已经另娶,这怎么办?走也走不成,断也断不掉,只能夫妻三人一起生活。每日里吵吵闹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悲催!

    杨天一最开始不知状况,等知晓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在北地生活的经验,甚至不想看见三位前辈的生活。这三人,都和他有些相像,出身富贵乡,风趣外表,举止谈吐,种种都是能迷惑人的。若是被那个北地的权贵女眷看上了,那他真不一定能顺利回国——反正南魏上下已经习惯了,正使肉包子打狗,副使回头复命。

    杨天一忘记自己是怎么脱身的,反正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回到使者驿馆,他脱了鞋子,只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看到老中青三代使者,好像看到他自己的未来。

    因为能被挑选成为使者团正使的,多半和杨天一的出身一样,论起亲戚,还能攀上五服以内。杨天一陷入恐慌,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露面的太多了,有没有见过特别一点的女孩,对他表露了正常范围以外的情感?

    这么慌乱了三天,直到周至柔看不下去了,主动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别自作多情了!如今北汉女人对南魏男人的评价,不咋地。看看那前面三位使者,一个是老不要脸,一个是舔不要脸,最后一个是硬不要脸。

    别只看到这三个人被扣留在北汉,思乡之情泛滥,看起来很值得同情。也要想想被他们坑过的北汉女子又多少啊!她们既然是喜欢并享受和南魏男人在一起的感觉,就不太能接受和北汉男子过日子了,等于白白被耽误了!不然在最好的青春年华和北汉男子皆为夫妻,不也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至于被个渣男坑苦一生么?

    还有,你跟罗玉虹在一起也没遮掩,根本没有北地女子会瞎眼相中你!

    与其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帮罗玉虹的家人调回金京吧。她那老爹死在外面,明明是出身望族,却落得埋骨他乡的下场,不唏嘘吗?

第两百八十三章 离开

    杨天一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主要是他来北汉,从来没有想过过多的参与这里的权贵斗争,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牵连了,就永远回不去了。

    所以之前也没有做过什么准备。比如用来针对性结交某权贵之家的重礼。下功夫打探这些权贵喜好和规矩。

    现在一想,更不能了啊!

    三位榜样就活生生的放在自己面前,杨天一扪心自问,无论他的品行,出身,外貌,平时的生活作风,言行举止,都和三位前辈相差不多。极有可能步前辈们的后尘。

    对周至柔的暗示,他只是呵呵一笑,就搁置在手旁了。

    然而这信是瞒不过枕边人。

    罗玉虹立刻发现了。她做梦也没有敢想,还能帮生父和家族洗脱罪名。毕竟他父亲犯下的算是大不敬之罪,诋毁皇帝出身不正,是所有朝臣都忌讳的事情。别说洗脱罪名了,相熟的人家挨都不挨一下,根本对他们不搭理——然而现在是新皇帝登基了。

    一朝皇帝一朝臣。也许机会就在眼前?

    罗玉虹自己是没什么大主意的人。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缺点,知道光靠自己除了去告御状,其他无计可施。可是告御状,新任皇帝凭什么帮他父亲翻案呢?

    她自问没有什么可以当做交换的,只能暗暗寻摸能帮忙的人。周至柔,这个元卿的意中人,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反目成仇的女子,是第一个表露善意,有可能有这个意愿帮她的,自然暗暗放在心中。

    “我有什么能帮周至柔的?如果我帮了她,她会不会也愿意帮我?”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罗玉虹心中。

    而对周至柔来说,只是信中顺带一提的,她对罗玉虹天真又野性的美丽,记忆深刻。

    在北汉逗留了半月有余,有幸见证了皇帝的登基大典,种种威严气派让人难以忘怀。比电视剧中更有参与感。

    周至柔啧啧赞叹了许久,就开始为返程做准备了。不过这次返程她不打算回南魏。而是前往东梁。

    一是梁坤的主动邀请,再者,章岂在北汉,虽然没有天天见面,但能够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只能猜测,章岂在北汉。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自己的存在耽误了他,影响了他。所以他时时刻刻盯着。

    和曾经喜欢的人翻脸之后就是这点不好。她还是心软,不愿意把最后一丝美好也打破。算了算了,退让一步吧。

    北汉的通商之路,打开了一半,剩下的要看新皇帝怎么想了。他愿意顺水推舟,开放互市,那就水到渠成。

    他要是不愿意,任凭周至柔做多少事情都没有用。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不如直接的前往东梁,那边的通商之路,以及两国开放的商品品类,以及税率,大有可谈之处。

    梁坤几起几落,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了,私人的恩惠只是一方面,她周至柔背后能带来的利益才是关键。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

    南魏使者团上下就惊讶的看着,周至柔混进了东梁的使者团,跟着他们一道返回了东梁。

    “这,这回去该如何交代呀?”

    “交代什么?给谁交代?她长着腿,爱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我们能管得着吗?”

    “可他这次是跟团一起来的,现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怎么说得过去呢?”

    “谁会关心这点小事?她周至柔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杨天一冷冷一哼,对周至柔撇下他们的行为,很是不屑。

    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更没有什么立场阻止。毕竟,把章岂暗中偷窥的事情,告诉周至柔的,就是他自己。

    还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峙呢,就像之前在酒楼发生的一样。没想到周至柔竟然退了。

    退缩也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为了一口气之争,在异国他乡争强强斗狠嘛!

    周至柔决定前往东梁,却不想带姐姐一道前去。

    周瑾就很不乐意了。

    “为什么?”

    “大姐姐,你就先回去吧,我到东良也是处理一下家母留下的闲杂事情,去去就回。”

    “你别哄我。你娘留下的那些东西,有那么一座大山在,要么没人敢动,要么早被人挖空了。你去了有什么益处?”

    周瑾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三言五语能哄住的了。周至柔无奈,“我来时对明真公主打了包票的,北汉这边的情况不明朗,成与不成,还在两难之中。万一不行,那前期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了。当然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从东梁找吗?那你带着我有什么不方便的?嫌弃我拖后腿?”

    “不不不,我怎么敢嫌弃大姐姐你呢?你比我做事细致,善于体察人心,有你在我最放心不过。我担心的是你去了那边,就不想回家了。”

    周瑾嗤之以鼻。

    “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借口,原来是这个!不要再废话了。再多说,我可真不给你好脸色看了。”

    大姐姐的强势干预之下,周至柔。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拜托父亲周庆书和兄长周瑛,好生在大房跟前解释。

    至于以后会如何影响到大房和二房三房之间的关系,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和杨天一道别之时,还发生一点小故事。罗玉虹频频暗送秋波,要不是知道彼此都是直的。周至柔真的会想歪。

    借更衣的机会,周至柔见了一面罗玉虹。罗玉虹开门见山,直接就往地上一跪,“求姑娘教我!”

    “你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我何德何能有什么能帮你的?”

    “你有!”罗玉虹大大的杏眼里蓄满了泪水,“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家爷说提起我父亲的事情……我知道他犯的过错很难翻案,但是我身为女儿,没有别的选择。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父亲和我一家老小的名声恢复如初?”

    “如初想都不要想!恢复嘛,能到过去的两三成,你觉得如何?”

    从过去的人人喊打,亲朋好友都绕道走,当瘟疫看待,变成至少能正常往来的人家。

    罗玉虹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以可以!我只要父亲的墓碑能立在金京的祖坟就很满足了!”

    周至柔在罗玉虹的耳边,如斯这番那般说了一通。

    她知道罗玉虹这个人有点拗劲儿,不说明白了,她自己瞎拿主意,不知道会歪到什么地方。索性直接利落的把计划跟她说了一通。

    开始要怎么办?找什么样的人?达成什么样的效果?接下来按照情况的发展,分成几步,每一个步骤对应的决策,依依说完之后,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罗玉虹掰着手指头,用心的记下。自觉这个计划已经万无一失了,因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感激的看着周至柔,还想下跪,“你的恩情,叫我怎么还?你就是我的今生今世的再生父母了!”

    “别,别给我涨辈分。我不稀罕。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够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周至柔自问是个善良的人,但也没有善良到随便发善心的地步。她帮助罗玉虹自然是有目的的。

    “帮我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他说过什么话,结交了什么人,他做了什么事情?他和谁交往比较密切,对什么人公开表露过反感?实在你查不到,那他身边的留什么人,他吃了什么东西,睡在哪里,何时何月去了什么地方?诸如此类,我不嫌细致,越细致越好。”

    这个他,二女对视一眼都不必说出姓名的。

    罗玉虹有些不安,“非要监视他吗?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换一个人行不行?比如说我家爷?”

    周至柔冷笑了,“我管杨天一做什么,是他,只能是他!其实你心里担忧什么,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是以身相许还了他么?”

    “可我……我没有想到你们的关系是这样的。我找我们家爷,还想让他放你自由,可你本来就是自由的,我这样做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罗玉虹一阵阵心塞。

    周至柔就安慰她,“怎么没有意义,一饮一啄皆有天定。若不是你跟了他,你怎么会来到金京?若你没有跟来,我现在出再多主意也没有人去做?那你这一辈子替你父亲翻案的愿望,都无法当达成了。现在你还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吗?”

    一番话,说得罗玉虹豁然开朗。她觉得对啊,要没有跟来,那她还在马场里养马呢!

    忽然觉得自己做的太对了。

    对于跟踪监控元卿,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有一些背叛的感觉,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元卿对她情根深重,明显并没有遗忘。要是忘情了,肯定把那幅画像都撕掉了,还留着做什么?

    随身携带就证明了他的心意呀。

    罗玉虹顿时没有了心理包袱,重重的一点头,“好,我一定竭尽全力。”

    对于她的承诺,周至柔信了三四成。毕竟了解的还不算太深入,罗玉虹愿意把章岂的事情禀转告给她,一两个月,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写一封,都算是完成了。哪怕瞎编乱造也没处核对不是?

    周至柔只是要一个眼线。

    她安插了不止一个眼线。

    不过也没有想到,罗玉虹是一个死心眼儿。她答应的事情就按部就班,一丝不苟的完成。

    所有她能挖掘到的消息,一封接一封地传达给远在天边的周至柔。这件事,她坚定不移的做了整整十六年。

    做到章岂都知道了,烦不胜烦,亲自来恳求罗玉虹不要再来找人监视他了,也不行。

    逼的章岂没有办法,不得已忍耐着,找周至柔签订了一项不平等条约才算了了此事。

    周至柔。也没想到她随手帮释放的一点善意,将来会帮了她那么多。应该说这是他做到最成功的,最划算的买卖了。

    而且交易双方都非常满意自己的所得,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罗玉虹那时身份地位都不同了,对周至柔在她落难之时的帮助,自然是无比感激的。大恩人对她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当然要不打折扣的完成了。

    哪怕之后她们因为家国命运站在对立面,也不能影响当初的交易。

    周至柔辞别杨天一和使者团后,离开北汉。前往东梁的路上,不止一次遭遇了刺杀。

    有一次惊险无比,刺客误会她和周瑾坐的马车,以为是梁坤的,暗箭嗖嗖的刺过来,马蹄飞扬,差点卷着她们,掉入悬崖。

    一行人都伤痕累累。

    周至柔看着梁坤说不出话来。说什么说你好奸诈,竟然把她们当成替身?那更应该责怪的是刺客有眼无珠吧,刺杀都没有准备好。

    而且是梁坤只是随便普通的一邀请,也没有收任何费用就带她们走了,当大梁二品高官的车,想蹭就蹭的?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周至柔再怎么气愤也只能暂时吞下这口气。之后有的是办法找补回来,但眼下最关键的是不能再让人误会了。

    免得刺客一波又一波,她的命没有那么大,还很珍贵。

    一路经历了,不知多少挫折险阻,终于抵达了东梁。周至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大姐姐周瑾去看伤势。

    周瑾在马车翻车的时候摔断了胳膊。当时由于想起了前世的遭遇,一时惊愕在那里,周至柔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等她恢复起来,周瑾强忍着伤势,有条不紊的处理劫杀后的行李,安排侍从做事。

    周至柔的愧疚,就别提了。

    所以她一到人烟汇聚的地方,就想方设法打探名医。

    毕竟,她会配置消炎药,止痛药,泻药麻药,却不会正骨啊。

    看着周瑾每天抱着胳膊,胳膊的形状明显不正常,每多看一眼都是在刺她的心。

    好不容易忍到了地方,打听到挺有名望的医生赶紧去,生怕晚一天,周瑾的胳膊就残疾了。

    谁知道这一去,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神医难自医

    谁能想到,方圆十里人人称赞的神医,是个身形完美如模特,五官英俊到可以上封面的年轻人?唯一可惜的,是个瞎子。

    望闻问切,瞎子第一项就做不到。他看不到病人的脸色,看不到病人的舌苔,不过诊脉是一绝活,三根手指在你手腕上轻轻一搭,相关病情就能说个七七八八,再问些近来饮食,基本就心中有数了。优秀的外貌加上沉稳的气质,倒也有些“神医“模样。

    可惜,周至柔不是那么容易被外表迷惑的人。奈何周瑾的骨折耽误好些天了,万一长坏了,畸形了,那她怎么能原谅自己?尽管觉得这“神医“未必靠谱,可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其他,只能让周瑾过来看病。

    周瑾本人是无所谓,决定来北汉之前,她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若非是南魏实在留不得了,谁愿意离乡背井呢?远行什么事情都可能遇到,她想过自己可能突发风寒,可能水土不服,可能遭遇匪徒……什么都可能发生。只是胳膊骨折,又不是要命的大事,值得什么忧虑。

    也就柔儿妹妹操心来操心去,其实根本没必要。

    去看病之前,她还和周至柔这么说,谈笑之间,压根没当一回事。

    可见了这神医,就不用周至柔狠劝了,自己一天三次的跑。

    由于是骨伤,已经愈合了大半,而且猜测正确,骨头没有接好,一旦完全愈合,那就是歪胳膊了,神医本着治病救人的善心,告诉病患,这病怕疼可以不用治,不怕疼的话倒是可以打断胳膊重新愈合……

    周瑾咬牙同意了。

    神医眼睛看不见,就算看见,那打断胳膊谁来?总不能让患者自己来吧?他亲自出手……在周瑾的胳膊上摸啊摸,找寻最佳的位置。

    男女之间,没有接触就没有接触,产生点什么意外的情愫是很难的。

    但是有了接触之后,那种微妙的,好似毛衣摩擦之后的电火花,也跟黑夜里闪亮的一样,就是……产生了……

    周瑾也是历经了生死之后,将素日的心理包袱放下了。她若是在刺客刺杀梁坤的行动中,摔断了脖子,不就万事成空了?既然活着,就是本能抓住生命中仅剩下的美好。

    神医素朴,明明有身好医术,可就是呆在这乡野之间,为普通村民致病,心底善良,关键是长得还那么好看。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指腹却满是老茧,连指纹都磨平了。为了观察胳膊的愈合,他每日都要亲自摸一下……这……这就不要谈什么男女大防了,人家只是慈悲的医者,哪有什么心情关注她什么内心变化?

    周瑾的心跳如擂鼓,表面还装得平静。

    十天过去了。

    她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可哪里瞒得过周至柔。

    周至柔内心也是一片纠结难熬。在她印象中,大姐姐周瑾一向矜持自爱,恪守妇道,待人接物,都在世人标刻的尺度内,极少流露出这么强烈的喜好。

    如果可以,她真想让大姐姐放开心胸,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呃,不轰烈,平淡如水也可以,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可是,这是在前往东梁的路上。况且这位神医底细不明,时间上也不容许她多做调查——而不调查个明白,她怎么放心让大姐姐和这个人过度接触呢?

    她既不想让周瑾失望,又觉得周瑾已经背负的太多,值得一份真挚的情感。

    这样纠结的心态,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借着查刺客的由头整天忙忙碌碌。

    十天之后,伤势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每天按时换药,无需神医在旁边下医嘱,实在实在是没了逗留下去的理由了。周瑾闷闷不乐,而作为妹妹,周至柔何尝看不出来?她不提,周瑾才从恋爱中回过神来。

    “这几天,你早就看穿了吧?“

    还想装傻的周至柔没有办法敷衍,只能含糊笑道,“美男子谁都喜欢看,大姐姐觉得没看够,咱们多留两日也行。“

    周瑾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顿了顿,“罢了,总归是没有结果的事情,走吧,明日就启程。“

    “大姐姐不会后悔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店……“周瑾眉眼间多了一丝愁闷,可她还是理智道,“他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若是被拘束,就没了自由。我也不能那么自私。“

    “那大姐姐你可以留下来陪他啊!“周至柔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

    “怎么,你嫌弃我连累了你?“周瑾果然生气了。

    周至柔赶忙安抚,“大姐姐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你?“

    “还说没有!之前就不准我来!还有在老家的时候,你也不许我跟着你……怎么,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见?“

    周瑾越说,越是气苦,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哀怨的大姐?周至柔也是第一次,连忙道,“大姐,天地良心,我那是担心你!怕你出意外。你看看,这一路上哪里太平过。你又是为了我受了伤,我心里头只盼望你早日好……不说别的,这位神医,其实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咱们姐妹,已经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了,说句难听的话,大姐姐和我……还想找什么终身归宿么?咱们,只能靠自己了!“

    “你和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呢?“周至柔反问,“在世人眼中,我们都是嫁出门的女子了!不是周家的在室女,却也没有婆家倚靠。百年之后,魂归何处都不知。不过,比起那些可怜无家可归的女子,我两又好些,尚都有父兄。年轻时候靠自己拼搏一番,不然等老了,就得寄人篱下,看嫂子脸色过活啊!“

    周瑾听了,心神越发悲凉。

    “所以我才不敢劝你,大姐姐,越往后越会发现,能让你动心的人越少。不趁这个时候多留下点回忆,咱们到老了,能有什么可以回味的?回味那些受人欺凌的痛苦吗?“

    “人在这一辈子,弹指之间也就没了。功名利禄最后都是虚无,只有爱,只有你内心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不靠这些度过我们未来的苦日子,靠什么呢?“

    周至柔说的真心实意,周瑾动摇了。

    对神医的迷恋之情,似乎如柳絮一样缥缈无根,可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对一个男子产生别样的情愫。在此之前,她从来没体验过,更不知道情之一字是什么意思。

    在妹妹的鼓励之下,周瑾破天荒,生平第一回,去对神医表白了……

    表白当然不是冲到对方面前,大白话一句“我喜欢你“,这也太直截了当了。不够含蓄,更没有任何美感。

    表白要投其所好。

    一位医生,喜欢什么?

    自然是喜欢能治病救人的药物。

    周瑾拿出了堪称“神药“的——青霉素。

    “此是毒药?“

    “剧毒!但也是神药。“

    神到什么地步呢,等死的病人都可以救得活!

    神医动了心。

    不由得他不动心。

    这药的药性以及对应的病症,正是他一直想要找寻的。他甚至主动对周瑾示好,愿意以所有家财购买此药的药方。

    所有家财,那是多少呢?

    “鄙人在玉京城有五进宅院一座,另有存银三千,只要姑娘愿意割舍药方,鄙人愿意全部奉上。“

    瞎子神医拱手,诚挚的要求。

    躲在一旁“暗中观察“的周至柔实在忍不住了,玉京城,那不是东梁的都城吗。能在首都有一座五进的大宅院,长相身材都十分优秀的瞎子神医,就不可能是出身草根!

    “你就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我们怎么知道你得了药,要做什么事情?万一行的是害人的事,请恕我们不仅不能报答治病的恩情,还要告发你!“

    神医再次行礼,拱手道,“鄙人真名为刘焕珍,是太医署人,两位姑娘请放心,药方给了鄙人,还是会拿到太医署经过经验老到的太医辩证的。“

    “既然是太医,怎么会流落民间?“

    “因刘某患了眼疾,不适合留在京城给达官贵人诊治了。“

    周至柔说话很不客气,“是因为眼病没人相信你的医术了吧?“

    刘焕珍淡淡一笑,没有光彩的眼睛并不妨碍他的五官的俊美非凡,“刘某的志向,本就是救治普通百姓。还不知两位姑娘,可愿意割爱。若是嫌刘某给出的钱财不够,还请宽限几日,等刘某回玉京筹款。“

    “筹款就不用了!“周至柔看了看周瑾的神情,心道机会来了,“我们也不是贪心不足的人。你写一份文书,将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双手奉上。此外,还要一样。“

    “什么?“

    “你的人!“

    刘焕珍呆了呆,脸颊飞快浮现一抹红,过了半响才喃喃道,“两情相悦应是三媒六娉……“

    “省省吧!我姐姐现在喜欢你,你别废话多说!留在我姐身边,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过得个三两年,她不喜欢你了,就放你自由。“

    刘焕珍低垂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周至柔直接逼问,“怎么样,同意不?同意,药方立刻双手奉上!不同意,我们姐妹调头就走。以后就当个陌路人,谁也不认识谁!“

    “诶,别走!我,我答应就是!“

    好好一场治病救人,竟然变成卖身的过程,刘焕珍的经历也是一言难尽了。

    好在他对病人的好几乎成了习惯,对周瑾没有任何排斥心理,加上之前打断胳膊的痛楚周瑾都咬牙坚持下来,吃药换药都非常配合,不似别的病人唧唧歪歪又拖拖拉拉,总之……还是有一点好感在内。

    为了这种能治疗发热的神药,他决定献身了!

    哪里想到,周瑾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喜欢刘焕珍治病救人的良善,喜欢他对待病人的体贴入微。可能经历过太多阴暗的事情,见到这样浑身散发温暖的光的男子,就毫无抵抗之力了。

    周瑾支持他在医术上的钻研,甚至愿意在前往东梁都城的路上,读各种医书填补自己的无知,时间一久,两人的话题竟然能在医术上说上几句,不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了。

    为了心上人,周瑾又软磨硬泡,从周至柔手里“哄“到另一种神药——西瓜霜。

    此药救不了命,但对喉咙肿痛有奇效。

    谁敢说自己一年到头没几次喉咙肿痛的烦恼呢?尤其是上火之后,喉咙难受有异物感,严重的甚至说不出话来,给人日常生活造成很多不方便。

    有了西瓜霜就不一样了。

    光凭此药,获利就比刘焕珍那座五进的大宅子更值钱了。

    白得了药方,刘焕珍是很是不好意思了。而周瑾这回显得很大方,情真意切道,“为你治病救人的这片心。“

    至于旁的,她图什么呢?

    男女之情,可以是肢体交缠,也可以是灵魂碰撞。

    若是前者,也不一定非要刘焕珍不可,世上的男人多的是。

    一路上慢悠悠的行进,最终花了月余,才抵达到玉京城。

    周至柔等人拒绝了梁坤安置的住所,开什么玩笑,在路上就被利用过一次,差点被刺客给害死了,现在要是听话顺从安排,谁知道夜里会爬进来什么人物?

    宁愿远一点,去刘焕珍的住所。

    太医署的官员,最高也不过七品,怎么可能住得起皇宫附近,至少在五环开外,靠近城门了,刘焕珍的这座宅子还是老宅,祖辈传下来的,不然他年纪轻轻还真买不起。

    宅子虽然老,倒是有些忠心耿耿的下人,每日里勤恳的打扫。提前派人打过招呼,更是细心周到了。等待周至柔姐妹到来后,发现的院子的杂草都拔光了,连砖石都用水清洗过一遍,卧室内的被褥什么,都是干净清洁的,住得不说多么奢华,倒也舒心。

    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以说姐妹两个会住的特别愉快,每日里有美男相伴,闲暇出去逛一逛这玉京城。

    谁能想到意外太容易发生了,不到三天,神医就被抓起来了,周瑾急的嘴角上火起泡。

第二百八十五章 试药

    “查到什么原因了么?“

    周瑾面带忧虑,“说是刘先生的顶头上峰告发的!柔儿,你说,这还有天理吗?竟然说刘先生是窃取秘方?他眼睛不方便,能看到什么?就算编造谎言,也要编造像样一点,能说服人的。这种荒唐的缘由,东梁国的律法简直如同儿戏……“

    “大姐姐,慎言!“周至柔见平日里温柔沉着的大姐,完全失去了方寸,心里微微摇头,暗道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太医院那种地方,最是权利斗争容易波及的地方了,这里面谁知道藏着什么大鳄,指不定什么时候冒出水里咬人一口呢!诬陷一个瞎子算什么,如果可能,陷害一个死人才最干净利落,没有后患了!

    她倒是愿意将这里面的利害分析一通,奈何周瑾嘴角上火冒泡,怕是没心情慢慢思考其中的关键了!想了想,周至柔安抚道,“大姐姐你别担心了,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定案的?“

    “别的我倒是不怕,只是刘先生他离开太久了,又常年在乡野给平民百姓看病,他身后没有任何背景!东梁国内也没有权贵愿意为他说话,被关押之后,不知受什么苦……“

    说着说着,周瑾哽咽了,脑中自动浮现刘焕珍被刑罚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模样,越想越心痛,越想越心焦,这嘴角的火泡都快红到发亮了。

    可能是事不关己,也可能是周至柔遇事更冷静,她的看法完全不一样。

    刘焕珍并不是草根出身的大夫,就凭他的外貌,在这玉京城内就不可能是“查无此人“的小透明状态。他学的是祖传的医术,之前在乡野给百姓看病,除了医者的仁心,何尝不是为了提高医术呢?这说明,他是有追求的,祖传的医术不够他钻研的,他才会主动离开玉京城到外界接触更多的病人。

    玉京城内的这座大宅子,也说明在东祁和东梁的更朝换代中,他家没有受到波及。不然,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大宅子也早落入权贵之手!

    想到这,周至柔眼神微动,整个刘宅位置并不在权贵扎堆的东城,看似距离核心的皇宫偏远,却也在玉京城内。而且占地不少,前后五进还带着小花园,低调又适合居住——就不信好不容易爬上高位的那些新权贵能眼巴巴的光看着!

    他们应该早有动作。

    早有动作,就不会等待了十几年!

    这说明,刘焕珍背后不是没人!

    如果真的没人,那就更可怕了,说明他靠的是自己,他的医术,还有他得到了东梁皇帝的信任!唯有此,才能安然的坐享这座宅子,想外出就外出,家里就留几个老仆,也放心!

    这些周瑾只要静下来来,仔细想一想,也能想明白。

    可惜她已经被焦虑担心控制了大脑,完全不能失去了主张。

    周至柔轻叹一声,这一个月,她眼睁睁看着大姐姐完全陷入进去,心里即是羡慕,又是担忧。

    担忧这片心意最后化为流水。

    羡慕则是周瑾经历了种种不堪,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却还没有失去对爱情的渴望。还有爱的能力。

    不像她,她现在看到帅哥,都无动于衷,内心毫无波澜。

    最后,周至柔没有试图劝说周瑾镇静下来,而是指了一条路,“看看刘家人怎么做。要是他们六神无主,热锅上蚂蚁到处乱转的话,我一定出面求助梁坤。不然,没有到绝境上,梁家大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呢?“

    周瑾也明白,梁坤这个人无利不早起,求到他门上,倒是能顺利达到目的,就是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求他!

    她观察刘家人动作,才发现刘家人担心归担心,却没方寸大乱,一切有条不紊,采买的下人每天按时出府,购买府中每日所需的瓜果菜蔬米粮,而管家也是行事有条理,带着礼物拜访了刘家亲善的人脉,两天之后,收集归纳了信息。

    这可算是飞来横祸了。

    原本怎么也落到这下场的,刘焕珍得了“青霉素“秘方,急不可待的禀告,希望这药物能大批量应用——这可是治病救人啊,晚一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当然,奇药的奇处就是能治病,也能害人。

    青霉素虽然好,可过敏的人可是无药可救的,没有肾上腺素,也没有其他抗过敏药物,就只能看着病人休克后死亡啊!

    太医院实验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过敏了……

    白布盖上那个为医学献身的可怜人,立马就有同僚控告了刘焕珍。本来这事可以捂在太医院内部,内部就解决了。偏偏刘焕珍的上司变了个人似地,从前多有维护,现在竟然和人一起落井下石,认为刘焕珍入了邪道,不思走正经的医学道路治病救人,净想着歪门邪道,还研究出诡异的杀人毒药。

    听听,青霉素,都发霉的药物,给活人用了,还能有个好吗?

    病人就算没病,吃了这药也得大病一场啊!

    刘焕珍想为自己辩解,就只能亲自试药。他倒是愿意,可惜,太医院不给他机会。

    毒药就是毒药,能害死人的毒药,怎么能轻易用在人身上。即是是犯人!

    犯人要明正典刑,怎么责罚,应该经过审判机关,比如说刑部,大理寺,太医院要是私自给了药,让犯人自尽而亡,那叫什么?岂不是叫外人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让皇宫内的贵人怎么看待他们!

    所以,现在刘焕珍想要接触青霉素,都不可能了。

    等待他的是严厉的审判,然后按国法宣判。

    周家姐妹还在思考,有什么办法在不惊动梁坤的下,帮助刘焕珍脱离苦海呢,谁知道,意外再次发生。

    这也是周至柔种下的种子。

    她从前在南魏,实验室也没瞒着周家人,六个房头各有眼线。之后研究出来了青霉素,制作之法倒是保密了一会儿,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怕制作的人做法粗糙,随随便便,不够精确。

    那么做出来的药物,十有七八都是会过敏的。

    她越是刻意保密,那想要知道秘方的人越是紧紧盯着。

    今天盯到一点,赶紧记下来。

    明天盯到一点,也赶紧记下。连续十五日,没人怕苦,怕累,怕步骤繁多,都生怕自己漏掉了一点,记错了!导致秘方失效!

    这样按部就班,手把手的教导,那制作出来的青霉素,差不多及格了。

    若是这样还有人觉得比她周至柔更聪明,想要优化步骤,减少劳动量,或者找其他的替换,那后果她完全不负责了——她自问尽心尽力了!

    南魏那边发生了什么,暂且不知。刘焕珍被下大狱,大约七天左右,经历重重艰难险阻,东梁的暗探司将一封绝密的资料,送到太医院,表示这是他们折损了不少好手,千辛万苦才弄来的神药!

    在南魏,已经救助了数百必死之人!

    太医院一听,付出这么大代价,又是神药,那当然要研究研究。

    “诸位豪杰放心,你们抛头颅才弄来的神药,我们太医院上下就算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研究出来,不然怎么能对得起死亡的英雄豪杰?对了,不知这神药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好听,叫什么‘青霉素’。名字是其次,你们察察药性,再到大牢里提几个死囚犯,观察药效,这药厉害得紧,稍有不慎就是一个死!但是用得好了,能和阎王爷抢人!“

    “啊?“

    众位太医院的太医们,面面相觑。

    “怎么了?是嫌弃名字难听?哎,迂腐!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这神药到了咱们东梁,自然不能还叫这么土的名字,待找个饱读诗书的高人,再取个名字就是!“

    “不是……“

    太医们不知该如何说。

    密谍司对此药特别看重,不知用多少兄弟的性命换来的呢,哪能不盯着。太医院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死牢的死囚,眼睁睁看着用药之后,死囚面色发白,呼吸困难,喉咙肿大,最后陷入昏迷,死亡……

    连死状都一模一样。

    确定了,这不是两样起着同样怪命的药物,就是一种!

    太医院的太医们手抖个不停,胡须也在发颤,“这药太冲了,除非创造者,或者熟悉此药的大夫,不然,不敢下药方啊!“

    “就是。此药一旦发作,我等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病人死……这……“就算司空见惯,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密谍司哪能接受这个结果,“你让我们去找这药的创造者?知不知道光是得到药,我们付出了多少?你空口白牙一句,知道我们密谍司要死多少人吗?“

    “总之,我不管你们怎么试药,一定要掌握药性,这药可以救死扶伤!我们亲眼看着重伤垂死的人用了药后,活蹦乱跳!还有断手断脚的人,也能活下来!战场上,这药就是神药,救人无数的神药!懂吗?你们是大夫,这是你们职责!“

    太医们也被逼迫到没法子了。

    这时有人想起来,青霉素最早拿出来的,可不是密谍司的人啊。只是大家不敢指出这一点。

    那个刘焕珍是从哪里拿到的?

    太医院把人送到刑部衙门容易,想要弄出来,就难了点。

    毕竟,刑部那些老爷可不是什么人的颜面都卖的。

    太医院的人想把人关进去就关进去,想捞人就捞人,是不是把刑部大牢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了?

    吃了两次闭门羹后,太医院的人也恼了,也不敢刑部的囚头打交道,直接请密谍司的人出面。

    “刘焕珍虽然是个瞎子,但他医术高超,研究青霉素的药性,非他不可!“

    密谍司懒得过问太医院内部的倾轧,反正现在头顶大事是研究青霉素,是不是瞎子他们才不管呢。直接粗暴的冲到刑部衙门,刑部很快释放了刘焕珍。

    不过再把刘焕珍带走时,遭遇了刘家管家的阻拦。

    “我家公子不能蒙受不白之冤啊!他若是触犯了国法,理应公开审判,然后什么刑罚,我们受着!受完之后,咱们改过!以后绝不再犯!可若是没有,不能平白无故把我家公子关了这么久,然后说句误会就没事了?“

    “你想怎样?“刑部的人接了案子,那就是有证据的,岂会惧怕区区一管家的威胁?

    太医院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拼命插嘴表示这里面有内情,之前是他们误解了。

    刘家管家却不是善茬,“误解了什么?误解了,就可以把我家公子送到刑部大牢里,还要公开审判?这误解,也未免太过了吧?你们不是外人,都是我家公子的同僚,还都是大夫,大夫见死不救都是恶名。还把人推入深渊?“

    一句句,掷地有声,有理又有节。

    问道最后密谍司的人都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纷争和矛盾,明明是同僚却要下死手?下完死手,还好意思求和?换了他们,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但凡还有一口气,也要先把对方杀死,免得死灰复燃,将来对付自己啊!对付不了自己,知根知底的,牵连自己的家人就不好了!

    这一好奇,不得了。

    太医院之所以把刘焕珍弄到刑部大牢里,因为刘焕珍“误入邪道“,发现了一种毒药?药效奇怪,吃者必死?刑部的证据就是仵作的报告。

    报告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死者的死状,密谍司的人行事毫无顾忌,索来一看,这……

    空气中一时间变得静谧了。

    太医院的人缩得和鹌鹑一样。

    他们可不敢告诉密谍司的人,你们千辛万苦,不知填了多少人命进去才弄来的神药,其实太医院早就有了……

    那不等于说之前付出的代价,统统白费了么?

    换了他们自己,可是无法承担。

    好怕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一怒之下拿他们泄气啊。

    可是密谍司的人思维逻辑和他们完全不同,刘焕珍他们带走了,都有现成的医者在这里,还求太医院那群老古板干嘛?

    他们做事,只讲目标,不计代价,不管过程!

第二百八十六章 自负

    刘家的管家唉声叹气的回到刘府,见到近来在府中小住的两位周姑娘,面上的忧色来不及掩藏,急忙道,“我家公子没有性命之忧了,两位姑娘不必担心。“

    “那刘先生他人呢?怎么没有回来?“

    “哎,被密谍司的人带走了!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密谍司的人为什么带走刘先生?那种地方……去了还能有个好?“周瑾当下变得更担心了。

    管家倒是露出意外之色,“密谍司又不是龙潭虎穴,从来不滥杀无辜,再说了,我家公子只是个大夫,他们带走我家公子是为了试药,有求我家公子,肯定是好吃好喝的善待的。除了不能自由外出,其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啊?“

    周瑾听了顿时一愣。

    她和周至柔对视一眼,才知道自己完全想歪了。

    感情国与国的情况不一样,东梁的密谍司的名誉,居然十分之好——从来不欺凌升斗小民,更不会倚仗权势气压弱势群体,竟然在民众心中是个可靠的?

    对比之下,南魏密探密谍司,包括护卫皇帝的锦鳞卫,都混进不少害群之马,导致名声恶劣。

    “既然密谍司行事有准则,你刚才唉声叹气什么?“

    管家道,“我家公子牵扯到一桩怪药案件中,老朽在岐黄之家待得久了,略知一二。此药牵扯太大,能治病救人,也能害人杀人,老朽不知此药推广之后结果如何,因此忧虑。“

    没想到人家不仅担心自家主子,更藏着忧国忧民之心?

    周至柔表示钦佩。

    她对管家也才刚刚露出敬意,说了几句赞叹的话,转眼间,密谍司的人就上门了。

    这也在预料之中么,毕竟刘焕珍是因为青霉素被太医院的人共同排挤进的刑部大牢。密谍司的人稍微一查始末原由,还能对刘府住的大活人视而不见?知道了,自然要上门邀请了。

    “柔儿……“

    “大姐姐,别担心。你也听到了,东梁的密谍司不一样。我呢,也忽然想起来,十几年前好像见过密谍司的首脑,当时我还小呢,多亏得人家没把我放在眼里,不仅放了我一条生路,还给了我一条财路。“

    当年她大张旗鼓的卖掉聚一堂,若是没得到许可,只怕一文钱不要,白送都没人敢接手。还想带着钱财返回南魏,做梦去吧。

    周瑾哪里能放心,“都十几年没见,人家会记得你是谁吗?“

    “不记得我,也会记得梁坤呀!放心,肯定会有人提醒他的。“

    “可是……“

    “没有可是,大姐姐,你就乖乖呆在家里,我帮你去打探刘神医的现状,打听好了,立刻传信回来。“

    安抚好了周瑾,周至柔笑眯眯对密谍司的颔首,“可以走了。“

    ……

    时隔多年,再见孟生花,没想到孟生花竟然依旧如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那般俊美。周至柔回忆起当年见过的东梁皇后,虽然是盛装装扮了,也掩盖不了的平凡样貌,不由得轻叹一声,恐怕孟家的所有的美貌都集中在这人身上了。

    不过,当年能坐上密谍司的首脑,是凭身份,凭他是皇后亲弟弟。现在坐稳密谍司的首脑,就是其人自己的手腕和智慧了。

    见到周至柔的第一面,孟生花就笑了起来,脸颊梨涡微微一凹,眉眼含光,整个人如宝玉生辉,熠熠闪闪,当真是惊心动魄的美貌。

    周至柔生平所见,恐怕也就朝颜能相提并论了。

    “见过孟大人。“

    “原来是你。“孟生花轻轻叹气,美人叹气,也是好看至极的,“你都长这么大了,也是。你和慧因同龄,她都嫁人了,你自然也长大成人了。“

    “慧因?大人所说的,莫不是至柔当年的患难之交?“

    “患难之交?“孟生花愣了一愣,方才想到,含笑道,“可不是。她当年一路和你同行来到我大梁。对了,闲杂事不提……“

    周至柔还以为这句话接着,就是要问正经事了,没想到孟生花笑眯眯的挥手,让人请卢慧因过来,“你们矫情不同,很应该见上一面,诉一诉离别之情。“

    她和卢慧因有什么离别之情好倾诉的?当年是怎么相识的,又是怎么分开的,孟生花当这密谍司的首脑,稍微查一下案卷,就知道了,怎么可能以为她们有多么深厚的姐妹情呢?

    带着淡淡的疑惑,周至柔安静的等待,反正孟生花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听从就是。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怎能想到,卢慧因不方便出门见她,所以孟生花把她带到自己家中。

    而卢慧因就在孟家的后院里和她见面了。

    更尴尬的是,还有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就是孟生花的正妻——焦氏。病恹恹的焦氏,只是出来露了一个脸,就走了,走之前嘱咐卢慧因,好好叙旧,别担心她的身子,她身边有的是人照顾着呢。

    原来,卢慧因嫁人了,嫁的还是孟生花!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还以为卢慧因借着奕侯亲眷的名头,能嫁到外面当正妻,没想到……

    周至柔感觉挺可惜的。

    当年的卢慧因那么骄傲,像一只只会仰头的孔雀一样。若不是一路上的艰难实在超出一个大家闺秀能应付的范围,而自己又实在是强,各种方面吊打,卢慧因怎么可能会低下头?

    双方十分克制的会面,分主宾做好,客客气气的问彼此身体好,问彼此家人好,又问起当年的小伙伴——周至柔表情变得更加淡然克制,“心昙还俗,但未嫁人。朱凝露家里分了家产,到京城求学,有才有钱又有品貌,求亲的人都快踏平门槛了。她心气高,一定要选个自己相得中的。“

    卢慧因听了,心神微动,感叹道,“没想到几个小姐妹中,属我嫁人最早。“

    周至柔道,“那倒未必。你出阁也不过才一两年,我呢,我三年前就出阁过一回了。只是,没送到新婚丈夫的家门口,哈哈!“

    她自己想到成亲当日闹出的风波,自己先笑了。

    卢慧因悲悯的看着她,几乎以为她失心疯。

    “不不,别这么看我,你是知道我的,刀加在我脖子上,我才会吓傻了。被人拒婚而已么,算得了什么。“

    “可你笑得……很悲伤啊!“卢慧因克制道。

    “因为有些事,我想明白了啊!“

    周至柔掰着手指,“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和章岂闹到当时那样,不是我们感情出了问题,也不是外人的干预,而是我们应对外界干扰的方式,不对称,不同步了。他以为我会这样,我以为他应该那样,结果就是我们都以为对方会如何如何,却没想到,自己应该如何如何……“

    卢慧因不解其意。

    “简单来说,他认为我不该欺瞒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哪怕是天大的难题,只要我跟他说,就没事;而我觉得,在我范围能解决的事情,我自己来,等我解决了,再说也是一样。我太过自信,他太过自负,我们都相信自己甚过对方……所以,我们的信任崩塌了。时至今日,他对我的感情变了质,我也不能毫无保留继续了,我们,都错过了最好的彼此。成了两条直线,再无交汇的可能。“

    畅快淋漓的说完后,周至柔抬眸看向卢慧因。她微微不安,道,“你们之间……哎,我想劝你,但我知道你是劝不动的,他呢,罢了,我算什么呢。“她含笑摇头,“以前的事情不提了,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今日我来尽地主之谊。“

    酒席都是孟生花提供的,周至柔也不在意,反正饭菜都挺符合她的口味,她领这份心,不就完了?

    酒足饭饱之后,周至柔去安歇了。

    卢慧因低头袖手去孟生花的书房汇报工作。

    “就谈了这些?“

    “是,别的怕她察觉。“

    “你以为我在自己家里宴请她,她丝毫无知?你什么都不问,她才会察觉不妥!“

    卢慧因不敢顶嘴,“是,是奴想差了,等过会儿她酒醒了,我在旁敲侧击。一定把爷要的答案问出来。“

    “哼,就凭你?“孟生花讥讽道,“从前你就是被她戏耍的,现在你要是能从她口中问出情况,我倒要另眼相看了!“

    “夫君!别这么说妹妹,她和周家女毕竟多少年没见了,就算当年是极好的手帕交,时隔这么多年,也不能说热乎就热乎起来。总要有个时间缓和下。我看这次的气氛不错,慧因没有把事情办砸。“

    “她敢!“

    孟生花挥挥手,呵斥卢慧因出去。

    卢慧因低眉顺眼的出了书房。

    留下焦氏和孟生花单独在书房里相对。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大概是她第一眼见到孟生花吧?那时候,她可真是天真幼稚啊,还以为他和外表一样鲜妍可人,喜欢他,就想天天看到他。

    她也不是不要脸,非死哭着嫁过来,孟生花不喜欢她就算了,怎么还能无耻的想奕侯要求,纳她为妾呢?这两年,却碰都没碰她一下。

    卢慧因很多事情不能理解,就像她根本不懂,为什么焦氏病恹恹的身子,说话也软绵绵没有力气,可她说什么,孟生花都能听得进去。反观自己,做什么都让孟生花讨厌!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留她在府里,为什么不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呢?

    她的困局,自然也瞒不过周至柔的眼睛。

    前后不到三个时辰,她就感觉卢慧因大概率不是自愿给孟生花当小妾的。一来,是直觉,卢慧因心高气傲,小时候就知道了,怎么长大了,反而愿意低三下四了?再者仔细看她提及孟生花,眼中也没什么爱意,有的只是疲倦,和惧怕。

    谈判,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周至柔明明知道孟生花打什么算盘,自己又是身在屋檐下的状态,自然要在对方能接纳的范围内,提出条件,双方有来有往,然后达成一致了。

    不达成一致,难道她也要进刑部大牢吗,等梁坤来救,谁知道会等来什么麻烦!

    所以,周至柔就寻到孟生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咱们开门见山。东梁国,我倒是不少旧人。不过这些旧人大部分都是聪明人,除非天灾,不然他们都能过的很好。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卢慧因。这妮子,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我知道她心比天高,有的时候也挺烦她的,可谁让我们是患难之交呢,一想到当年我们同行的经历,她身上什么小缺点,都觉得可以接受。“

    “你想要什么,我明白,我也愿意配合。条件是,我想让你答应一个条件。这个条件,不是我来提,让卢慧因来。“

    孟生花紧紧盯着周至柔,“你考虑清楚了,什么都不为自己提要求,为她?“

    “是。我呢,人身安全肯定不用担心的,我愿意配合你们要做的事情,最怕我出事的就是你了!接下来,钱么,我有的是。权么,我要你们东梁的官干嘛,不需要。所以,我情愿用这次机会,换我过去的小姐妹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孟生花自然巴不得。卢慧因能提什么要求,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都不用耗费什么代价。

    以最小的代价达到目的,那是最好不过了。

    谁知道焦氏听了,反而着急起来。

    “爷,且等等!“

    她把孟生花交到内帷之中,问了一个问题,“要是慧因的要求是,让你把她们二人送到南魏境内,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答应,就得立刻送人。不答应,那达成的协议立刻作废。“

    “这怎么可能呢,卢慧因她敢!“

    “她为什么不敢?她在府中忍气吞声这么久,这是她一辈子唯一一次说话的机会,爷,你不是女儿家,不知到女儿家疯狂起来,能到什么地步!“

    “她要是敢,我第一个弄死她!“

    “爷,她怕死,但若是她心甘情愿以死换你心中永远记住她呢?“

    听了这话,自负的孟生花顿时迟疑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百花会

    孟生花太过自恋,听了这话竟然犹豫起来。大概从小到大为他迷恋的女人太多了,他情不自禁想,要是卢慧因真的为他不顾一切,那可就麻烦了。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牵扯到感情上,到时候他进退两难,想了又想,“夫人之意呢?“

    “相公若是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妾身虽然没有别的大本事,但此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叫那周姑娘挑不出一丝错来。唯有一点,相公得配合啊!“

    “放心!“

    孟生花答应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焦氏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的举办宴会——把半个玉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女眷都请了过来。而且名义是轰轰烈烈的,认义妹!

    焦氏在宴席上亲亲热热的拉着奕侯夫人的手,谈起卢慧因这位寄居奕侯府上多年的亲眷,说她家侯爷痛心她自幼失怙,旁无兄弟,藐然一身,就想找个人来府上陪她。这么些年,焦氏身子不好,也参加过不少宴会,却只对奕侯府上的卢慧因青眼相看,对孟生花多说了几句。谁曾想,就误会了呢?

    “当日是我家侯爷霸道了些,其实他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见我孤孤单单的,想找个人陪我,跟我说说话,解解闷。我寻思,慧因是好好的女孩儿,无亲无故的住在我家里,外面要怎么说。可我每次想解释,这身子……总是病恹恹的,总也提不起精神来。加上我家侯爷常年外出,也不在家,我一人也无力。“

    “还是亏得慧因悉心照顾,我这段日子好了很多,也能下地行走了。所以,这件事也不能在拖下去了。“

    众人来参加宴会,要么是冲着孟家是皇后亲戚,要巴结皇家的,要么是冲着孟生花的权势,或者是畏惧,总而言之,没有人愚蠢到当众揭穿。所有人,包括奕侯夫人都是笑呵呵的,等焦氏开口为卢慧因正名。

    虽说晚了两年,也仓促了些,大家都没准备礼物,不过肯正名就不错了,卢慧因再也不是无名无分的,这对女孩来说,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没想到焦氏环视了一眼周围,让卢慧因给她斟茶敬酒,“好妹妹,从今天起,就叫我一声嫂子吧。“

    “嫂?嫂子?“

    听到这句称呼的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今儿不是给卢慧因正名吗,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住在孟家,什么也礼节没办,外面不知多少笑话的。连累奕侯都面上无光。今儿不是孟家想通了,还是说?

    焦氏抿唇一笑,“大家想到哪里去了?“

    “慧因秀外慧中,这样外貌出色人品周正的哪里寻去?侯爷感念她陪伴我,照顾我的情分,也不忍耽误她的青春年华。所以决定认为妹妹,老姐姐,今后慧因就是我孟家的姑娘了,说好了,出嫁就从我孟家抬出门,我和侯爷商量过了,等她出嫁那日,一定要风风光光嫁出去。“

    言下之意,孟家以后就是卢慧因的娘家,什么嫁妆,都是孟家包办了!

    还有这种好事?

    孟家可是皇后的娘家,孟生花认了义妹,岂不是跟皇后连上亲?就算这“亲“是干亲,没有血亲那么实在,但有这个名头,将来对卢慧因的未来,不知有多少好处!

    一时间,朝卢慧因看过去的眼神多了很多嫉妒。

    卢慧因恭恭敬敬的给焦氏斟茶敬酒,口称“嫂嫂。“

    为了表示诚意,孟生花也出场了,亮相不到半盏茶,就是吃了卢慧因敬的茶,抬脚就走人了。但这是必须的流程,这个流程走完,认干亲才算是完整的,不然光是焦氏出面,说要认为义妹,那这“义妹“的水分太多了,旁人也未必当一回事。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过完之后,孟生花来到周至柔居住的小院子里,负手站在月亮门门槛,沉静的盯着卢慧因和周至柔。

    卢慧因整个人意气风发,焕然一新,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这样的她,孟生花觉得,周至柔再提什么要求,就过分了。

    周至柔隔空看到孟生花,微微颔首,眼神分明传送着“不错“,“满意“,孟生花暗道,稳了。

    次日,果然周至柔就将连夜写成的实验报告送给密谍司。

    报告非常齐全,包括怎么提炼青霉素,以及怎么使用办法,都清清楚楚的记录了。就算是一个不大懂的人,大致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然后,总能看得懂报告的结论吧?

    简单来说,青霉素过敏……是个概率问题。可能过敏,也可能不过敏。可能今天过敏,可能明天就不过敏了。更有可能,这次做的青霉素不过敏,下次做的青霉素就过敏了。

    好像很难理解是么?那就看报告的最后一栏,因为无法控制青霉素的杂质问题。提炼的手法做不到足够精确,若是能精确到完全没有一丝丝杂质,那么也就不存在过敏了。

    个人体质不同,用这个药,能不能起效果,就看……天意。

    这不是密谍司想要的答案,他们想要的是完全能避免的手法,能大规模推广青霉素,能让所有人避免受伤感染问题!

    针对这个问题,周至柔很是聪明的提了一句,可以皮试,在人体上小小的皮下测试,就算过敏也不会致命。可以避免因为过敏导致死亡的问题。

    至于感染,嗨,怎么不早说啊,青霉素的副作用很大,所以能替代的药物,也存在啊!

    密谍司做了许多事情,丢了多少人命,都做了无用功吗?最后听到周至柔这句话……差点如雷霆般爆发了。不过职业素养让他们冷静下来,立刻端出一副笑脸,将周至柔当成国宝一样仔细看护。

    从此周至柔在东梁就有了“保护伞“,无论她去哪里,身后都跟着十几个密谍司的人。他们眼睛不眨的紧紧盯着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任何对她无礼有伤害意图的,都受到严厉的阻止。因为东梁的密谍司名声还算不错,倒是没人觉得周至柔“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只是奇怪而已。

    明明密谍司的首脑孟生花,和梁坤是死对头啊,两人互相看不上啊,怎么会派人保护周至柔呢?

    奇怪!

    是的,玉京城的民众还记得周至柔,记得这位风云人物梁坤的……前东家!当年,稚龄弱女的周至柔大手笔的卖出“聚一堂“等商号,小小年纪就显露了非同一般的经商才能。要知道,聚一堂可算是当今皇帝陛下登上皇位的重要推手,要不是提供的那百万钱财作为军资,怎么可能这么顺利?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好就收““该放手就放手“的,指不定在张狂得意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而周至柔,轻巧的卖掉聚一堂后,带着百万财产顺顺利利的回到南魏。

    这不是皇帝大方,而是形势如此,皇帝也不能立刻翻脸不认人吧。

    玉京城和其他国都百姓不同的就在这里,他们丝毫没有顾忌的谈论起皇帝的尴尬无奈,说起皇家事谈得热火朝天,一点也不惧怕“因言获罪“。像北汉金京,一位累世簪缨出身的官宦子弟,只是议论了一下皇帝的出身,就被排挤出京都,然后流落在外,甚至被匪贼害死的事情,在玉京城就是天大的新闻事故了。

    近些年来,国泰民安,东梁境内的百姓安居乐业,极少出现让皇帝为难头痛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此,周至柔的出现,让百姓们回忆起来,津津乐道的每天关注。

    周至柔每次外出,都能感觉到百姓们的热切欢迎。她被密谍司寸步不离的“守护“,百姓们呵呵的,看热闹。她逛街,买过的布帛,都有人当成宣传点,“这是周姑娘都喜欢的纹样呢!“她成了焦点,闲极无聊去花楼,看中一个跳舞身姿柔美的女孩,花楼的老板娘竟然主动要卖给她。

    强买强卖吗?

    周至柔本来不爽,但人家有一套理论,“周姑娘你喜欢看,为什么不收到自己的宅子里?又不是没有宅子!再说,我家的春娘只是舞好,人长得不咋样,我怕她砸手里啊,才让她带面具,好增添一份神秘感。这是恰巧遇到你,换了别人,我也不肯割爱。“

    “周姑娘既然喜欢歌舞,我有一计,为何不收拢整个玉京城所有歌好舞也好的?说出来不怕笑话,我啊,曾经有个舞蹈梦想……“

    看看,这就是大国气象,区区一花楼老板娘都怀踹梦想,并时时刻刻想要实现梦想。她倒也是会看人,将自己的梦想和盘托出。周至柔一听,这不是女团吗?眼下女团最热火了,反正她有钱,又有闲,为啥不做个顶流女团出来,引导风潮呢?

    她发誓,真的只是偶然,转念一想罢了。能做成功,她都很奇怪,因为隔行如隔山,她也就工作之余看了几眼电视机罢了,怎么组团,怎么选拔,甚至跳舞好不好看,也就凭直觉。奈何,京城真是藏龙卧虎,人家真的只需要一个名头。

    周至柔,这个名字就是闪亮亮的金字招牌。

    她出钱,谁不相信?

    甚至都不需要她真的拿出钱来,几大花楼就鼎力支持,再有其他商人凑趣,月余,真的弄出“百花会“,各家舞艺出众的年轻女孩会汇集一起,还有擅长诗词的文坛诗人们,擅长乐器的乐工,一个个锦上添花,将这百花会变成惊动皇宫的大事件。

    皇后特地招来孟生花,孟生花头摇的拨浪鼓似地,“真的不是臣弟!“

    “臣弟没在后面鼓吹什么,娘娘知道的,臣弟想要能降低军士受伤死亡率的神药,天天盯着周至柔在实验室做实验是有的。不过把人关个七八天,总要出来放风一天。劳逸结合,不然她疲惫的做不出东西,灵感干枯,就好比做不出诗的诗人……“

    “这是什么比喻?也是她和你说的?“

    孟生花讷讷,“臣弟本来不信,但见到她休息一日之后,便精神抖擞,做什么实验也是精力百倍,也就信了。加上臣弟自己也觉得,上弓的弦不能总是紧绷着……“

    “好了,没问这些。她只是外出一日,一月之间也不过出去四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臣弟也是纳闷。一直派人紧紧盯着她,她倒也老老实实的,就是逛逛街,找些美食。从来没主动联系过谁,都是旁人主动找她……怪异的是,还送人,送银子,送礼物,还有送宅子的……臣弟若不是知道臣弟派去的这几个人都是老实人,不肯撒谎,都要以为被蒙骗了!“

    “她没有借用密谍司的势?“

    “真真没有!“孟生花十分确定的回答,“娘娘之地,密谍司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情,若是有违背的,但凡是什么人,只要一状而已,不管是谁,臣弟早就将违背令则的人着拿作案了!“

    “若是如此,那不是很奇怪?“

    皇后沉吟了片刻,“你继续盯着。对了,实验室那边也不能放松。“

    “娘娘请放心。实验室已经有了七八分眉目了,若非如此,臣弟断然不然会让她再次外出的。“

    孟生花道,“臣弟知道孰轻孰重。“

    实验室是重新组建的,暗中还有皇家出资——都是皇后娘娘私掏腰包。因为药物到底能不能做出来,谁也不知道。万一折损了,做到一半失败了,不能让国库承担吧?户部那群人可是入狼一样盯着,但凡有一点账目对不上,之后就是雪花一样的奏折弹劾了。

    而一旦做出功绩来,皇后的地位会更稳固。不提名声地位的好处,花了多少都会得到数倍补偿。这笔账,自然谁都会算。

    皇后还是相信实验室的,倒不是相信周至柔,而是相信亲弟弟掌控密谍司,相信从南魏收集回来的情报。周至柔真的在南魏周家有一个实验室,研究出种种神异之物,青霉素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花费了大代价,她也心甘情愿。

    反观周至柔,有金主愿意帮她组建实验室,那她不是敞开做实验,从前种种担心,怕泄密,怕实验事故,怕产生实验垃圾不好处理的,都可以不用顾及了。一句吩咐,什么都准备好好的,只用做实验而已。

    她还真是喜欢纯粹的,把自己理念中的东西做出来的感觉!太爽!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进击的周至柔

    研究药物不是一日之功。这一点,完全是外行的人也明白——用在人身上的,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啊。不同别的,还有可挽回的机会,人命一旦失去了,就是永久的失去了,谁敢在这一点上疏忽大意?

    皇后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限期,甚至没有限额,但凡支出有名的,都大方的允了。这份殷殷期许,也是头一份了。孟生花出宫回府后,传达了皇后的信任倚重,对此,周至柔表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孟生花才不信呢,“不用你表忠心。你是南魏人,当初就做了选择了。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周至柔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得说些应景的话么,不然,这么大的实验室建了,真金白银的流水哗哗的没了,你们能信我?“

    “信。你人在这里,能长出翅膀飞出去?“孟生花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世间万物值钱的多了,诱惑也多,活着才能享受,对比。没事别想有的没的,先把自己的小命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一句话,就将周至柔堵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孟生花的警示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其实当年她能顺利的离开东梁,也是冒着风险,但凡东梁皇帝梁不屈再无耻一点,梁坤有今日的厚颜,她也就留在东梁,成了永久居住民了。

    “君何必说得这么透彻……周至柔不是不懂感恩的人。陛下皇恩浩荡,皇后娘娘又对我委以重任,难道我是石头心做的?没有一点感念吗?若非如此,怎会只身来东梁?“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南魏待不下去了!“

    “这话旁人说说便罢了。君是密谍司的,干的是搞情报的活,我在南魏过的如何,会不知吗?“

    “知道,你被靖远侯次子退婚,是街头巷尾的笑柄。“

    “笑柄?我们南魏最实际了,笑贫不笑娼,我是被退婚了,不过早已时过境迁,我身有百万家财,不知是多少人的羡慕对象。“周至柔道,“其实我来东梁,也不是一时兴起。你以为,青霉素是怎么流出来的?这种药物,就算有强烈的副作用,可药效神奇,只要我谨慎些,信不信你们到现在要么就是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要么是查到了一星半点,疯狂的找寻线索!“

    孟生花思索了片刻,不得不承认。

    这一点不是觉得周至柔在南魏的实验室保密功夫不错,而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看,青霉素的制作办法还真是……可以分解成十几个步骤。不是旁观了全过程的,想办法拼揍到一块,还不知弄出什么玩意。成品青霉素只有一半一半的治愈率,半成品的话……那就是一治一个死了!

    而且周至柔在掌管实验室上,还是颇有成算。什么人做什么事情,谁负责杂务,谁负责记录,谁负责采买,她把人指使得团团转。每次去看,都有条不紊的,最重要实验记录每天都清晰的写在纸面上,叫人一目了然,知道目标,知道步骤,知道方法,只要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就好。

    孟生花曾经生出暗心,问没了周至柔,实验室能不能正常运转。一连问了十几个人,回答都是一样了,“没把握“。实验目标和步骤是定好了,但看得懂字面意思,具体为什么这么做,能不能换种办法,他们是一窍不通。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找谁问去?

    所以啊,现阶段周至柔是把实验室立起来了,有足够的话语权,甚至也得到了幕后老板——东梁皇后的大力支持,未来可测的三五年内,怕是不会轻易的放她离开。

    不过,周至柔也不在意就是了。

    百花会如火如荼的举办,在玉京城刮起了一阵旋风,虽然打着周至柔的旗号,她还真没怎么参与。只在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出了面。当时,还有朝堂上几位素服好奇过来的官宦。只是他们不肯报出自家的名头,所有风头都让周至柔抢走了。

    “舞出新人生“——这是百花会的一个噱头。刚开始可能只是某些人的盘算,能赚多少钱。可后来,能吸引那么多花楼娘子参加,就不仅仅是钱的事情了。周至柔给出承诺,选出了十位娘子,赎身!

    光是这两个字,还不足以让人心动。

    因为赎身只是一个过场,赎身之后呢?要怎么生活?要怎么长长久久下去?

    周至柔给出一个计划,成立“独立歌舞团“,选择这次表演的优胜者出来,赎身成为自由艺术工作者。然后由这些优中选优的举行全国巡演,甚至到南魏,北汉去!她是跟着南魏使者团去的北汉,又从北汉转到来到东梁,再加上她的背景——金夫人的商号可是开遍三个国家,其中梁坤就是出身金夫人商号的一个小伙计呢!没人怀疑。

    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从小练习到大的,丢下么,也可惜。要是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不愿意选择轻松的一条?可就是见过太多的,因为轻信,误信了不该信任的人,被骗光了财产,下场凄惨的前辈?这些正当红的花娘们,都思索未来的退路。若是歌舞团的路子能走通,各地巡回演出转到足够的钱,能养活自己,给自己养老,到时候收几个弟子,后半辈子倒也不用愁了?

    百花会上,被无数漂亮花娘簇拥的周至柔,解锁了一项新爱好——听歌看表演。她从来不知道,侵入式表演是这样的!而近距离观察这些花娘的舞姿,妙曼身段,以及她们一个个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神情,竟然短暂的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女人,只剩下心动了!

    美,好美,太美了!

    美好的事物就应该让大家都能欣赏啊!

    她对百花会更认真了,没人要求,但她仔细点评了诸位舞娘的优点,特长,些许不足和瑕疵,甚至包括妆容上的,到最后,连舞台设计也不满了,在从小到大见识过无数舞台的她眼中,老套,中规中矩,怎么能配得上各位花娘的绝色姿容呢?

    花娘们个个都是优秀的,所以服化道扯后腿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在她的“大力挑刺“下,第一届的百花会是失败的,因为来参加的花娘根本就没决出胜负。她老人家大手笔一挥,表示这次办得太仓促了,对不住大家,耽误诸位花娘的时间。然后她想玩把大的,不知可愿意陪她一场?

    众花娘异口同声,愿意!

    周至柔现场办公,将百花会的第二届拆分,分成宣传组,制作组,舞台组,就地招标!因为感兴趣的人都来了,那没来的,不管财力够不够,都被排除在外了。

    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她先勾勒了一番她心目中的百花会的样子——在盛大的舞台上,盛大到什么程度呢,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场地,舞台中央声音响彻,平日里花费十几两银子也就见上一面的花娘,就在面前弹奏,唱出的歌声就像响在耳边似地。

    她还着重指出了,建造这样的舞台不用担心收不回成本,从广告,从场地,从票价,从影响力诸多方面分析,大概演说家也是天生的。她太擅长蛊惑人心,本来是对花娘本人好奇的富商们,忽然发现还有一条生财的道路?一个人分担的话还怕坑了,但是十几家一起就没这个担心了。于是细致的商讨一下,诶,可以试试看!

    之前已经投入的,就更不愿意割舍了。其实第一届百花会也是超出预想的,周至柔提前准备了各种纪念品,绘画着各家花娘背影的团扇,油纸伞,在开办之前就销售一空了。

    百花会三个字,比从前传播的更广了,玉京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不过没人指责她自己开的场子自己砸了,反而夸赞她精益求精。

    “不亏是金夫人的女儿,这手笔太大了!“

    “我看悬,她毕竟是南魏人,要是她当年选择留下,咱朝堂上的人说不定卖她一个薄面。可她现在无名无分的,哪路神仙愿意给她开路啊?梁坤越发不行了,出使北汉无功无过,至今闭门不待客呢。“

    “梁坤是梁坤,她是她啊。你离开玉京城太久了吧,不知道她现在靠得是那座大山?“

    “就是,那座大山可是金灿灿的!不然,她怕是没那么足的底气吧?哈哈!“

    玉京城的人就是宽容,对周至柔和孟生花的绯闻,竟然都是一致性的表示出看热闹,好奇,以及“大人物的私事,他们喜欢就好“。

    大概每个国家的民风不同,民间百姓也是不一样的。这要是换在南魏,高层还是掌握机密的,私生活一定低调到极点,要知道南魏的密谍司锦鳞卫指挥使,根本就没有成家,这么多年孤家寡人。家里大门常年打开,叫行贿的人无所遁形。他监控百官,百官讨厌他,可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只能默默忍受。

    而北汉,密谍司的首脑家里有正妻,妾侍多名,不是他喜欢狩猎美人,而是没办法,这些女人都是皇帝赏赐的!皇帝让他娶谁,就娶谁,皇帝让他领回几个女儿,他就领回了。

    简单一句话,他晚上和谁睡觉,都要被皇帝掌握的!皇帝缺乏安全感,掌控欲就强。底下人有样学样,所以北汉官场上倾轧格外狠烈,但凡一句话说错,都可能坠入地狱。倒是底层的百姓,大概是价值太低,密谍司从来不关注,所以表面是宽松的。但也有个“度“,要是过了这个度,谁也救不回来。百姓们表面上不谈论,背地里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单纯按照百姓的可爱程度,周至柔很喜欢玉京城的风气,她也愿意为北汉的百姓做点什么。百花会照常举办,而实验室也没停下。

    “周教授,今天的实验已经完成了。“

    “给我看看。“

    一目十行的看完,周至柔皱眉,暗想,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她是喜欢玉京城的百姓不错,但也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啊,第一款实验药物怎么也得做个一两年吧,太快面世,一来人家还以为都这么神速呢,那下一款也按照这个标准来,她就得疯了。

    “有点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助手紧张兮兮的问她。每天都要汇报工作的他,压力巨大啊,但凡出点什么差错,他都是第一个背锅的。

    “别紧张,不是实验。我是想,咱们按部就班做下去,肯定能见到效果。但什么时候能见到的,是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我们可以煎熬下去,只怕皇后娘娘等不得。“

    助手谨慎的问,“那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想在实验之外,能不能做点见效快的?“

    “见效快?“助手的脑子转起来。

    他向孟生花汇报工作就一五一十,一个字也没增减的说了。

    “哼!我就知道,她可没这么安份,果然!你继续跟在她身边,管她出什么幺蛾子,都听她的话。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孟生花大概是怀疑论者,明明花了大代价在周至柔身上,却不肯十分信她。总觉得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背叛了。

    周至柔也懒得证明什么,她花了十天,帮东梁设计出了翻水车。这是河边水车的进化版,也叫龙骨水车,可以从河里抽水,运送到高处。仅仅这一样工具,就不知能多出田亩。

    东梁皇帝拿到翻水车的设计图稿,都震惊了。连夜询问了工部诸多臣子,确定这翻水车可以使用,而且东梁多山,以前要么就是种果树,要么就是荒着,没办法,在山上开辟田亩,实在太费工夫,而且送水困难,只能靠老天。这种情况下,收成和付出的劳力太不划算了。

    “恭喜陛下,有此一物,我大梁至少能多出十万亩可以中粮的田亩!“

    “真有“十万亩之多?

    “这是臣大致估算的,而且开垦不是一日之功。只是只要做了,后代子孙肯定受益无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封号

    太阳落山后,漆黑的夜幕铺满整个天空,连星星都不见几颗。孤单的月牙悬挂树梢,四下里静悄悄,而一辆马车却悠悠的停在孟生花的府邸外,车帘一掀开,走下来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这斗篷太严密了,厚厚的将他的身形完全盖住。加上其人低着头,不见面容,黑乎乎的一片,叫谁能猜出他的身份啊?

    不过孟生花毕竟是做情报的,职业病犯了,早就嘱咐管家,若是夜班时刻,有穿着黑斗篷的男子登门,不用问,也别看人家长相,开门就完了。

    管家心里纳闷,不过主人的话只得不打折扣的完成。

    开了小门,黑斗篷也不介意,直接进了门。一盏灯笼在前面引路,直接引入孟生花的书房。

    孟生花站在自家书房的台阶上,拱了拱手,“真是稀客了,不过阁下深夜来访,想来也是不想让外人知晓,就恕孟某不能敞开大门迎接之罪了。“

    黑斗篷就像一个黑洞,自打进门没有发出一点声息,这会儿对着主人拱了一下手,并不言语。

    “我知阁下想见谁,这就派人指路。“

    黑斗篷微微一颔首,没有道谢,更没其他表示。只是在抬脚走了三步后,才侧着身子立住,“你就不怕?“

    “哈哈,我怕什么?“孟生花极其得意,“总归只有我的好处。“

    黑斗篷听了,似有所思,继续跟在灯笼后面。在人家后宅里转啊转,他倒也不惧怕,休要以为刀斧加身才是恶行,万一这会儿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敲锣打鼓,闹成白昼那般,那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又要如何解释自己深夜出现在人家后宅里?

    这一行,不可谓不惊险。

    然而,风险是必须冒的,风险和收益是成比的,不敢冒风险的人,能成什么大器。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教导过他的这个道理。

    脚步轻轻才在青石板上,露水凝结,似湿润了他的鞋子。灯笼忽然熄灭了,他抬头,就见对面的秀楼里忽然灯光大亮,美好的侧影映在窗户上,这一幕真有些恍惚,仿佛那个女人还活着,还笑语晏晏的跟他分解生意经——

    “坤儿啊,你要知道,人性有善有恶,咱们经商的,不是官府大老爷。他们要惩恶扬善,咱们不一样,咱们的目的是赚钱,管那客人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只要你能从别人口袋中让他们心甘情愿把人拿给你,就是你的本事。至于怎么做,并不难,好人坏人总归是人吧?是人就要衣食住行,是人就要吃喝拉撒。这道理,你给我记住了!“

    “是,金老板,梁坤一定记在心中!“

    记忆中那个女人微笑得意的模样犹在眼前,而一晃神,他才意识到,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十几年了!现在,秀楼里的阴影主人,是她的女儿。

    梁坤失神的一笑,随即摇摇头,铁硬起心肠,记得这次来的目的。

    闲杂人等早就被驱赶了,孟生花作为主人,还真是贴心,创造了最合适的会面场合。给主宾两人极大的私人空间。

    至于他有没有派人来监听,这个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梁大人,许久不见,看来精气神不错。“

    “有许久么,不过月余。“梁坤淡淡道。

    “哦,是吗?才过了一个多月?怎么我以为好像过了几年呢?“周至柔拍了拍脑袋,装作才回过神的表情,“大概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吧,先是被刺杀,然后逗留青枫镇,给我手上的姐姐看病,再之后,又是给她治病的神医被抓,哎呦,那叫一个心力憔悴。不瞒你说,我姐姐一心想要报恩,知道恩人命悬一线,苦苦哀求我。可我能有什么法子,毕竟我在这玉京城,人生地不熟……“

    梁坤很想耐下性子周旋,然而眼前这个女孩子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唯一的子嗣!

    还记得她活着的时候,是多么干净爽利。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性子,可没有人敢欺瞒违逆,甚至没有多少人敢直视她的眼睛。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伙计,最大的梦想就是得到她一声称赞,哪怕是微微一个颔首,都觉得充满力量!

    梁坤清了下喉咙,“周姑娘,今日东梁朝会结束之后,陛下召集了户部工部吏部三司的重臣,你可知道?“

    周至柔微微抬眸,“这是东梁的朝堂大事,我一小女子,从何得知呢?“

    人就住在孟生花的家里,稍微用点心神,这种小事会不知道?

    梁坤真的是懒得揭穿,也不愿意继续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关于那龙骨水车,昨日户部就统计出来准确数字,只此一样,就能让东梁境内多出十五万余山林田亩!即便是最差的下等田,每年也种出八十万担粮食!“

    周至柔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哦!这么多嘛?“

    “东梁境内多山,光靠人力挑水中田,实在辛苦,且遇到旱期粮食颗粒无收也有的。有了龙骨水车,最差也能让粮食产量保底——你可知道按功劳的话,能得什么赏赐?“

    “什么赏赐呢?“

    “仅此一项,加封你为县主也不为过。“

    周至柔挠了挠耳鬓,这动作可谓十分不淑女了,不过在梁坤面前,要什么淑女呢?她是很喜欢看梁坤努力在她身上找某个影子,然后失望的样子。哼,她又不是谁的替身,装什么情深似海呢!

    真的情深似海,就不会在明明知道她的母亲重病,还留在东梁图谋他的大业了,肯定飞一般的回到金夫人身边啊!

    懒得猜测上一辈之间的恩怨纠葛,周至柔时不时在梁坤面前做粗俗无礼的动作,看他忍耐的表情,已经是她的一大乐趣了。

    “好像……之前东梁皇帝是给我一个封号来着,我记得是乡君?“

    梁坤努力维持表情,“吏部建议隐去你的名讳!不公开你的功劳!“

    周至柔还是没什么反应,好像压根就不懂这以为什么似地。

    怎么可能,梁坤额头的青筋都快爆炸了,身为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会蒙受多少损失!

    一个县主的封号而已,只是名头。因为“龙骨水车“,这种发明会影响民生的,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功劳可大了,仅次于军功!即便给实打实的封地,也不为过。现在,什么都没有,直接把功劳给昧下,凭什么?

    梁坤本以为周至柔会愤怒,会生气,甚至会冲到孟生花面前直接要求,唯独没想到是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让他准备好的话术,全没了用场。

    怎么办?

    谁知道要怎么和一个傻子说话?

    还是一个装傻的?

    “你就没任何怨言吗?“

    周至柔眨眨眼,忽然笑了,大概是看到梁坤额头青筋都平顺下去,知道这位一辈子走钢丝的风险管理专家,彻底冷静了,也不试图挑衅对方的底线。

    她装成失望的模样,摊手一笑,“不然能怎样?我毕竟,是一个外国人。东梁皇帝陛下愿意给我,那我才好拿着。不给我,我还能去抢吗?除了想开点,也别无他法了。“

    “东梁的规矩和南魏不一样。功劳就是功劳!不能酬功,那么何以对罪行?陛下……也变了,早年他不是这样的。“

    梁坤喃喃自语,随即想起这不是自家,而是在东梁最大的情报头子孟生花的家里!他自知失言,不在多说,沉默的思索什么。

    周至柔眼珠一转,“陛下公正严明,那是对他治下的子民。对我,我只是个外国人罢了。说实在的,就算给我封号,赐我封地,我能有多大用处?将来我回了南魏,还能对人显摆么?“

    说完,自己先笑了笑。

    锦衣夜行,太可惜了。

    见周至柔真的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梁坤知道,这一趟算是白来的。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白来了。

    刚刚在秀楼下灯火俱灭,忽然灯光亮起,那一道剪影美好的映在窗边的时候,他久违的心悸又来了,怎么说呢,好像又……活过来了。

    这么多年,他沉浸在权利的争夺中,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现在想一想,他越是努力拼搏,越是沉浮难定,也许是到了时候了。

    看着周至柔安静的笑容,他好像透过她看到那个女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淡定应对的模样,心中忽然就如大石沉下来了。

    ……

    送走了梁坤,孟生花毫不意外的出现在秀楼里。

    对此,周至柔只是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明日还要去实验室呢。就不奉陪了。“

    “他特地来告诉你,你的功劳被隐瞒了,你就不生气?“

    “生啥气?“周至柔眨眨眼,“我在你府上白吃白住,只是我一份不知能不能实现的实验策划,皇后娘娘拿出她的嫁妆,全力支持我筹备实验室。我周至柔好歹是懂得感念恩德的人好嘛?“

    “你拿出龙骨水车,目的这么单纯?“

    “那你以为呢,我是真奔着那什么劳什子封号吗?“

    周至柔翻了个白眼,“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过两天我有空,再做一个小玩意,送你了!到时候别把你们朝堂的争吵跟我说了,乌糟糟的话别污了我的耳朵!“

    孟生花想讥讽,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朝廷决定什么赏赐,怎么叫污染耳朵了。不过他还真担心,周至柔一怒之下“小玩意“说不送就不送了,那损失?

    关键就是不知道损失是大是小。

    如果是龙骨水车这样的,叫他忍气吞声,他也认了!

    想了想,就没怼回去,暗想,若是不如龙骨水车,就有你好看的了。

    周至柔说话,说到做到。到了第三日,又拿出一副图纸。这次的图纸看似粗糙,然而……设计之精巧,叫人叹为观止。工部的人看了,纷纷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耧车,也太利民了。前有水车,后有耧车,我们大梁明年后年的粮食产量不能增长个三成,也太对不起我们大梁勤恳的百姓!“

    孟生花到底是个外行人,仔细咨询,“这耧车,当真有用?“

    有用没用,关系他要怎么对待周至柔呢,当然要问清楚了。

    “有用,非常有用!孟大人,到底是哪位人才,不如送到我们工部来,放在你们部实在浪费了啊!“

    孟生花得到确定消息,心里算是有数了。同时,他对周至柔的“知恩图报“的说法,产生了怀疑。真的感念恩情,之前的龙骨水车已经足够了,为什么又拿出一个耧车?她不知道,这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明明可以拿出一样后,对另一样奇货可居!

    “金夫人可是大商贾,身为她的女儿,你会不知道龙骨水车和耧车的价值?我不信!“

    孟生花倒也是怪人,从前周至柔利用价值不多的时候,最多是冷冷的,排斥感胜过其他。现在发现周至柔的重要性了,可也更警惕了,总觉得她不按好心,现在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遗憾的是,目前看来,他没发现周至柔的图谋。

    此女有钱,非常有钱,等闲的金银珠宝,压根不放在欣赏。

    此外,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名扬天下的文人,书法家,画家,她家里古董,珍稀字画想来也不少。

    父母给的不算,关键她自己也非常经商头脑,光靠自己的发明创造,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孟生花不想承认,他是发现了周至柔浑身无懈可击,没有漏洞可以抓住,才莫名产生了担忧。

    好在周至柔不是孤身一人来到东梁,她还有一个姐姐!

    于是乎,周瑾莫名其妙的,被邀请进了宫廷,和皇后娘娘相谈甚欢。皇后娘娘竭力邀请她住在宫中,和几位金枝玉叶在一起念书学习。

    这……

    周瑾原本没有意思参与到东梁的宫廷生活中,然而周至柔的一番话扭转了她的心意,她欣然住进了东梁皇宫,并且和几位公主交上了朋友。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三年。

    这三年,周瑾得了封号“林“,大家都称呼林乡君。

    而周至柔的封号是“柔“,大家习惯称为“柔乡君“。

    两位乡君可是玉京城炽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啊!

第二百九十章 努力

    时光匆匆,谁也不知道这把刻刀悄然在人的面上勾勒了什么。

    这一日春光大好,皇后娘娘在宫廷中设宴,前来的自然是权臣家的女眷们,两位乡君也在邀请之列。

    来自异国他乡的两位周家女,可以说在前一年里收敛了绝大多数的玉京城人目光。周至柔就不说了,大名鼎鼎的金夫人之女,她主持的“百花会“,早就成了一年一度最受欢迎的节目了,每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巡演,都吸引无数民众前往观看。看完之后,震得三五日茶饭不思,那是非常正常的。

    而另一位周瑾,更不同了。她惊世骇俗的要办女校!

    不管是大梁还是那南魏,甚至北汉,都有女子学校,专门贵族女眷准备的。而周瑾出奇就出奇在,她专门为贫女办学校!

    学什么呢,纺织,印染,刺绣,算术,都是学成了就有一门手艺活在身,可以独自支撑门户的那种。

    据说这女校另一位乡君周至柔也试图曾经在南魏推广过,不过成效甚微,大多数百姓家里就算免除了学费,减免了食宿费用,也是不肯把自家女孩送到学校里读书的——因为女孩在家还能做家务呢,农活也能搭把手,里里外外,少个人那么多活计谁来做?况且女孩子养个几年就能嫁人了,到时候收一大笔聘礼不香么?送到学校,费油费米的,何况费那功夫?

    他们大梁就不同了,虽然也重视男孩,不过家里的女孩子要是有了好的出路,为人父母的还能不支持吗?不过辛苦熬费个两三年时间,等女孩学出来,能当半个男孩子支撑家业,将来有好的归宿,他们当父母的,知道孩子们都过得好好的,两腿一蹬时也能安稳的闭上眼了。

    大约是民风不同,想法真的非常不同。周瑾办女校,只收录百名学生,第二年就扩张,收了五百名!这么多女孩子,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十三四岁,还以为管理孩子需要配备多少教职工,没想到这些女学生非常珍惜学习的机会,几乎当成了改变命运的唯一稻草!

    她们可以自己管理自己,大的学生教导小的,小的没人可以管,就在学校里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打扫灰尘,整理校舍。外人一来,看到的就是这么的和睦,整洁,有序!

    这功劳,自然不能周瑾一个人背上,要挂在皇后娘娘名下。

    都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功劳啊!

    周瑾聪明,她自知自己一个外国人,想在东梁做点什么事情,不扯大旗,不找个靠山大腿,寸步难行。心甘情愿为皇后娘娘的美名添砖加瓦。

    汇报工作,几乎和监督周至柔实验室的助手一样勤快。

    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进来孟皇后虽然年岁到了,脸上增添了许多岁月的洗礼,然而地位越发的稳固,越发慈悲怜悯了。

    这不,连宴会上,小侍女不甚打翻了杯盏,也只是笑着摆手,说“可怜见的,生得单薄“,叫管事嬷嬷“轻些教导,年纪还小呢“。

    众女眷凑趣着,闲聊之后,话题一转转到周瑾办的女校上——

    “听说开年之后,周大山长又打算扩充学校?还要招八百名学生?这么多人,管得过来么?“

    周瑾遇到的质疑多了,这点不痛不痒的根本不算什么。她心里不在意,面上却诚恳的跟人解释说明,八百名的学生要如何管理,比如吃什么,每日里需要耗费的食粮多少?再比如住哪里,校舍是怎样的,学生们在哪里学习,每日的功课如何……

    她这里滔滔不绝,其实问的人何尝是真的关心呢?

    她们只是听闻了一个谣传,不知真假,想要找个机会套问罢了。

    绕来绕去,听周瑾长篇大论如何办女校,听得是头晕脑胀,末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还没找到机会,却被周瑾套了进去,稀里糊涂的答应出钱。

    虽说几百两的小事,不值当一提。不过这过程,怎么好像个套子?

    她们根本不是对女校感兴趣啊!

    那些底层女子过的好不好,关她们什么事情?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善心人,就到了不出钱就吝啬小气的地步?

    等周瑾走开了,她们暗地里寻思,各有所得。那蠢笨一点的,还怪自己口快,竟然一时不查就答应了。而聪慧的,忍不住在心头赞一声周瑾,果然不是凡物!不知不觉就把人拐到圈套里,还叫人说不出一点错!这份心机,难怪管着千人的学校也井井有条!

    原本这宴会还算平顺,莫名答应给周瑾的女校出钱,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谁也不是出不起的。谁知道半路里冒出一个直心肠,或者说是罕见的异类——

    “那些贫困女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管她们将来好坏?我为什么要出钱?再说了,你建女校,百八十人就算了,折腾不起什么浪花。现在有了钱就扩招,八百人,将来是不是招一千人,两千人?甚至万人?将来所有贫家女都被你招去了。纺织印染就罢了,你教人算术!这不是抢男人的饭碗么?“

    看着这直愣愣的大傻子,周瑾还保持微笑模样,“你觉得女人不配学算术么?“

    “学啊,可以学。不过那种赤贫女就算了吧,她们学了又什么用?按我说,女孩子还是相夫教子重要,你办的女校怎么不教人这个?“

    有一个带头的,另外就有人凑合道,“就是啊,这才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叫我说,周大山长,你啊,是本末倒置了!“

    之前本就不愿意出钱的,这会儿正好借着机会训导周瑾,“办女校也不能偏了圣人之道啊。“

    一个个指责起周瑾办学不严,有带坏人家的嫌疑。

    周瑾虽然口才不错,可面对这群理念完全不同的女眷,只感觉困顿无力。

    好在她还有个好妹妹。

    周至柔做了两件事。

    第一,在宴会上实现了承诺,答应出钱的,全部将其人其家族名讳刻在石碑上,立在女校的校园最显眼处,命所有女校学习的女学生们牢记——你们所吃所用的,都是人家付出的。即便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人家,那也不能忘记!

    其次,所有在宴会上参与围攻周瑾的家族,都上了她的黑名单。

    她和出名良善温婉的林乡君可不一样,她狭隘,她自私,她报复心极强!

    龙骨水车和耧车这种农具就不提了,她带来的香皂生意,香水生意,还有随着“百花会“热火的化妆品生意,上过黑名单的家族,抱歉,就是没你的份!

    她可以和东梁玉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任何一家合作,唯独这些家族不行!

    哪怕她们事后示好,送了价值百倍的礼物。

    没有用。

    她周至柔就是这么的小心眼。

    香皂是清洁的玩意,富贵人天天十指不沾阳春水,倒也罢了。那化妆品都是成套成套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经过“化妆师“的一番描绘,能将四五十岁的老妪变成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若非在百花会上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所有见到的女眷都快疯了。年轻漂亮的谁不想更美丽,毕竟不是人人都绝色天香,面容毫无瑕疵的。而年老的就更不用说了,女眷们都盼望自己能长生不老——不是贪恋什么,仅仅是接受不了自己会老去的一天。

    而硬生生别撇到这门生意之外,让她们无比的痛苦。

    虽然她们也可以当顾客去购买,可是那“化妆师“是有限的,要她们和普通顾客一样等待排队,那怎么能凸显她们的身份?

    再说了,特权阶级享受特权习惯了,没有特权怎么能接受?

    一番到皇后娘娘面前哭诉。皇后也耐不住娘家嫂嫂的哭诉,只能招来周至柔。

    不知周至柔如何说的,反正之后皇后娘娘再也没有提了。甚至为了避开娘家嫂嫂,连着半个月递牌子都没见。

    急的孟家人赶紧去找了孟生花,问情况。

    孟生花很生气,叫家里人少给皇后娘娘惹事。

    至于化妆品生意,孟家不参与也是好事。皇后娘娘现在如烈火烹油,何苦是去招人显眼?

    他疾言厉色的指责,贤内助焦氏就从旁协助,温柔细语的安抚,还把自己的丫鬟借出去。

    原本孟家就是皇后的娘家,不大看得上焦家,不过这几年,孟生花对焦氏实在是好,好到唯一的妾侍都认了妹妹,此外没有其他女眷。连去花楼,都不沾衣袖的,谁还敢小看了焦氏?

    焦氏特意指明,这丫鬟是她的陪嫁,跟在周至柔身后学了两个月的,手把手的教,和街面上给普通人化妆的可不一样。

    孟家的女眷试用了两回,发现果然妆容大气,端庄,十分满意。若非是陪嫁丫鬟,就要回来了。

    如此,方勉强压下了孟家女眷的怨气。

    眼看着日进斗金的生意,自己却没参与的机会,女眷们不是不抱怨,何苦来哉,为了一时之气?早知道,给周瑾捐点钱算什么,那点小钱只怕化妆品半个月就赚回来了!哎!她们也怕惹得皇后娘娘生气,只能作罢。

    而没有如此深厚背景的,就不甘愿了。

    好些联合起来,想给周至柔找点不痛快,却悄悄的被孟生花破解了。

    最后,这群人动心眼子,动到女校了。找了好几个无赖,深夜偷偷到女校校舍里面去,想要败坏女校清誉。而女孩子没了名誉,以后谁还会来学校念书呢?

    谁知道,这些女学生机警极了,竟然每个晚上都有人巡夜的。

    况且校舍之间还有隐秘的机关设置,无赖们不知究竟,闯了进来,直接被困在机关里,摇铃一响,整个学校都惊动了,这些女学生们进退有度,年纪小的在后面,由年长的姐姐在前,平时大家都喜欢的跳绳运动,练成了最好的默契。

    你摇我摇,两个人的力量还不够?那么七八个人呢,来回转圈圈,绳子纵横交错,一下子就把无赖们捆住了。

    捆成一团后,大家有了分歧。有人决定报官。

    可是报官后呢,只怕会对大家的名声有影响。虽然她们自己知道,只是受了点惊吓。但堵不住外面悠悠众口啊。

    年长的女学生忧心忡忡。

    天亮后这个忧虑没有了。

    密谍司的人过来带走了无赖们。

    因为密谍司的声誉极好,这是能不影响她们名声,又给无赖惩罚的最好方式。

    再说孟生花得到消息后,愤怒非常。他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狠狠告了一状——不是出于私人恩怨,纯属看不惯罢了。

    而且他了解他的姐夫。东梁皇帝陛下梁不屈,出身兵部,最看不得欺凌妇孺之辈的。这群人可算是撞到枪杆子了。

    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找无赖去欺凌女孩,虽不赞成,但复仇么,就别说什么理智正直了。可只是为了生意,为了人家不跟你做生意,你就去欺凌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女孩子们,简直是无耻到极点!

    周至柔不花费一分一毫,就借皇帝之手,打击了异己。

    孟生花明明知道自己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偏他主动上钩了,当了其中的棋子——没办法啊,人没办法掩饰自己的本性,再来一次,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周至柔之后又做了一件事,来到学校,问明了所有情况,对学生们受的惊吓表示了一番慰问。之后则出乎意料的,劝退了一批女生,人数大致在三十人左右。

    这是前所未有的,周瑾一直致力于收更多的女生来学习,创造最好的条件,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的掌握一门生存的技能,将来可以靠自己生活。

    周至柔却是来劝退的?

    对。

    这也是理念不同吧。

    那几个无赖让她认清了现状,别说根本没损伤什么,就算损伤了,有些人为了“颜面““名声“还是会选择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受习惯欺压的,就会一直习惯被人欺压。

    你给她们更好的条件,掌握更多的技能。她也只是赚更多的钱,继续去受欺压。

    这种人,可以挽救,不过,那是在她帮助更多愿意自立自强的女孩子之后。

    所有选择不报官的女学生们,不管平时成绩如何,全部劝退了。

    继续收。

    这次,她对人品有了要求。

    她对性格也有了要求。

    “大姐姐,我们做了许多努力,是给这些女孩子好好生活的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看着她们的活法,自己都糟心,那又何必浪费今天的精力?“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出招

    周瑾面色忧虑,“可是……我总想着再给她们一次机会。这些女孩子,太可怜了!“

    “活在这世界上,谁又不可怜?谁没有说不出的苦?“周至柔淡淡道,“大姐姐,我们的精力有限,是分散了,还是集中改变更多人的命运上?“

    周瑾听了,不再多言。

    这次削减已经入学的学生学籍,引起相当大的影响。

    对于被退学的女孩家庭来说,明明让自家闺女上了学,也是说好了,三年食宿全包,他们都放弃女孩在家做活的收益了,怎么学校还反悔了呢?

    这些人带着朴素的思想,以为自家女孩做了错事。那也不要紧,做错事的孩子多了,打一顿啊。谁家的孩子不挨几顿打?打完了,就长记性了。

    有些家长还拿着棍子过来,示意老师,随便打,只要不打残废都行!

    让人哭笑不得。

    周瑾看到这一幕,也是心软,叹息不已。

    “山长,要不,再和柔乡君说说情?翠儿她们太可怜了!现在赶她们走,她们怎么回得去呢?哪个女孩不做梦,能进来的都想着将来能出人头地,进作坊,当不了大师傅,也能凭一技之长端一辈子的饭碗。现在让她们走,那不是断了一辈子的出路啊!“

    周瑾摇头,“我妹妹性情不同,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我越是说情,反而让这些女孩们没了退路。“

    说完,她便分散心思,不再理会退学一事。

    没想到外面反倒风风雨雨起来——主要是那几家不愿意消停,好容易抓到一个把柄,还不可劲的抹黑?

    “虚伪!扯什么为了救助贫困家庭的女孩,你们看看,先把人收了,又把人赶走,这不是把人往绝境逼么?“

    开始只是故意散播,后来真的有个女孩想不通,跳了河——虽说后来被人救起,可这件事还是因此发酵了!

    凭什么?

    人家女孩要是犯了什么大错,逐出也就逐出了,明明人家在学校里表现一向很好,勤奋,好学,和老师同窗都相处得极好,没有一个人说坏话。这样的好学生居然被勒令退学,到哪里说理去?

    难怪想不通想自尽。

    因为泣血的委屈啊,倒是引起一阵抱打不平的路人。

    周瑾日常出行,经常遇到“好心人“劝她,不要太严苛了,人家女孩上门学习,虽然也是没交什么束脩的,可既然把人收下就得尽心。孩子不好可以教导,不能随便放弃啊。放弃了,不就违背了初衷了么?

    走到哪里,都有类似的好心人,语气好的会谆谆告诫,不好的直接质疑办学的目的。

    人言可畏啊!

    周瑾被如此“围追堵截“不是三五天,而是一出门就遇到类似的情况。而且随着事件发酵的程度,整个玉京城都传遍了,也是她和妹妹周至柔的名声太大,太多京城百姓关注的缘故。

    情势之下,周瑾想的不是自己的名誉,而是怎么减轻舆论的压力——不至于影响到周至柔。

    “实在不行,我就动用私房钱,安顿这几个女孩吧。“

    这已经是花钱摆平了,如非必要,她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然而周至柔的行动比她更快。

    她也是思虑不周,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就进了实验室。一头扎进去,外面的风风雨雨都顾不上了。一直到十天之后出来,才发现外界舆论的压力,已经非常严峻了。

    “外面都怎么说的?“

    卢慧因轻轻一叹,“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明镜一样。都是那几户眼红的,你没有在化妆品生意上让步,她们一直不甘心,总要找点麻烦出来。“

    “单纯她们在后面怎么鼓吹,无事能掀多大浪的?要是我没猜错,只怕还有其他人联合了。“

    卢慧因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她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周至柔,“不过,最近的生意越发红火了……“

    明了。

    一个人吞不下许多蛋糕,她从来没有想过独占好处。就是没想到,她固执的排斥几个家族,倒是让他们联合起来。而得了利益的家族,似乎也没有为她说好话的意思。

    毕竟,好处已经占了,何必给自己立户仇家呢?

    这种情况,要么周至柔力挽狂澜的摆平,要么认怂,低头把那几家引入局,只是原先占据好处的恐怕也不会满意的!

    本来能得到的好处平白要给人分走,谁答应啊?

    如果非要答应,也不是不行,再拿其他的好处来交换啊。

    周至柔相通了关键,冷笑一声,当她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么?

    她通过在百花会的巨大影响力,再次举办了一次招商会。这次招商会是里程式的,将“金氏商号“的影响力扩展成全天下每个州府都存在的起因。

    “招标会。“

    大门彩旗飘飘,谁也不理解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周至柔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她只要看到的人愿意进来就好。

    招标会分里外两层。

    里面的,自然是权贵的特权阶级。这里面,她将目前比较红火的生意,香皂,化妆品两样生意的资产负债表拿出来。先说成本,这一年来,盘了多少铺子,耗费了多少原材料,路上消耗多少,再到支出,每个铺子多少人,直接销售管理成本多少——谁见过这个啊!

    那些拿了股份的,只管拿钱,只要每个月的钱不少他们的,他们就满意了。

    而且他们要求也不高,以后继续拿钱就行了。

    但周至柔不按常理出牌,她用现代化的管理手段,套路是一套套的。先从财务开始,财务审核这步,她一开始就建账,精细极了,招标会也算是股东大会吧。公开报账,一行行,每一大类一小类的分门别类,就是不懂经商的人也明白了大概。

    至少最基本的会计恒等式知道吧——利润等于收入减支出。

    原来这一年赚了这么多钱!

    底下人心里面的小算盘打得精明,我分了多少,谁家分了多少。按照这比例,赚得最多的人……还是周至柔?怎么从她手头分出更多?

    个人想法不同,面上的表情就是千奇百怪的。

    周至柔坐在上面,对什么人怎么想的毫不在意。因为下一刻,大家就只有一个思想了。

    她会统一所有思想。

    什么思想?

    赚钱啊!

    赚更多的钱啊!

    从此后只会有她一个声音。她要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

    她决定减少下一阶段的股东分红,甚至是下下阶段的,同时把自己所有赚来的钱全部投入进去——开始跨国生意!

    南魏的市场不大吗?北汉的女人也不少吧?所有知道化妆品生意的,也是见识过这几样小小的东西是怎么掀起狂热的,怎么,不相信?不相信的人屁股做错地方了吧,来这里干嘛?这里的人可都是深信不疑,对产品有着非同一般认可的!

    周至柔开始描述她的设想。

    成功不难,只是找到好的项目,把经验复制罢了。

    能在东梁成功,那么相信在南魏,北汉也会收到好的反馈。但是呢,毕竟做生意是要冒风险的,要是不愿意呢,也不勉强。她这里无条件,以三倍价格收回原始股份。

    简单的说,和她周至柔做生意,如同做一条船,你愿意上船,就得同进同退。她要激进的扩张,你不能由怨言,还得出钱出力。不愿意,就退下来吧,有的是人愿意顶上。甚至你的损失也有弥补。

    怎么选,自己想。

    里面的招标会里讨论不停。各家族的代表,只是过来看看热闹,顺便看看周家两姐妹的笑话罢了,万万没想到,马上要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根本没有准备啊!

    急的赶紧回去报信。

    所有人都预感了,这是大生意啊!若不定要影响家族两三代的!

    金夫人母女两人都是经商的奇才。金夫人就别说了,她是闷声发大财,直到死了,人们才知道她原来经商就赚得百万财产——唯一的缺陷就是出身了,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找了落魄的周庆书吧。要不是命短,她这辈子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还很难说。不信的人,请看梁坤。

    而周至柔就弥补了其母缺憾,她出身书香世家的周家,自小的成长环境……也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她回到了周家,认祖归宗了!同时接受了千金闺秀的教育,再加上天生的经商头脑,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金夫人都能将生意做遍魏、梁、汉三国,那么她的女儿也想做大做强,不是很平常么?

    一门生意如果能遍及天下,这……这谁敢估量其中的利润?

    招标会权贵们还没决定,外面一层的早就已经人头涌涌。

    “我要买!“

    “给我买,我,我把所有的家产都押上。“

    人真是非常奇怪的动物,前一刻,还在数落人家,嫌弃人家某某地方做的不好,做得不够完善。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马上就变了个态度。尤其是在可能带来大笔收益的情况下,更是热情无比!

    被派遣出来回家族请示的,见到外面的拥挤情况,显然受了惊吓,“怎么回事?“

    “周老板说,卖股份。一千文一股。有钱的都过来买了。实在没钱的,也邻里协商这,合两家三家,一起买。“

    “卖股份?她,她怎么敢卖股份?我们还没同意卖呢!“

    气得掉头回去。

    可这一出去,就再也出不来。

    因为听闻消息的京城百姓们,全部蜂拥过来,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人挤人,差点发生踩踏事故!

    可见人们的狂热。

    周至柔没有出面,一切都让自己的实验室助手,也是孟家人出面。一个个登记,旁边就是密谍司的大箱子,还有户部来人——来收税的。

    现场办理。

    八百八十文塞入密谍司的银箱子,一百二十文交到户部的银箱子。两边都给契书加盖红章,另外有印刷体周至柔股份字样。以后年终分红,就凭这张契纸——可万一丢失,或者被人抢走怎么办?

    小额的不管,自己负责。基本一二两碎银也不至于有人图财害命吧,保管不好自认倒霉吧。大额的,比如一次性花一千贯的,可以留下密押。那么将来发放股利的话,需要密押。别人即使拿到了契纸,不知道密押也没有用。

    一直办理到晚上,还是有大批的百姓没有办完。甚至后面还有陆续拿钱过来的。

    怎么办,劝走?

    不听。生怕自己走了,别人没走,那么自己不是吃了大亏。

    京城里谁不知道化妆品生意的火爆啊,这可能是他们接触的最赚钱的生意了,要是不能参与一股,将来肯定后悔死。

    后来,还是孟生花拍板,拿来密谍司拷问犯人的牛油蜡烛,给不愿意走的人继续办理。

    然后,就这么一直持续三天。

    三天后,那些被关在招标会里头的人才得以出来。

    这会儿,他们根本没有选择了。

    因为周至柔三天筹集的资金,超过十万两。

    相信么,就在这京城,眼皮底下,一群底层的泥腿子,竟然集中了十万两之多!

    他们倒是想勒令周至柔不许收别人的钱,可这么做,马上就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再说,周至柔不收这些人的钱,收他们的——怎么感觉求人的人,是他们呢?感情他们捧着钱,非要让周至柔收下?这不显得……有些下贱么!

    什么时候,主宾移位了?

    短短一年之前,周至柔还是那个游说他们出钱的,都知道她不缺钱,但大家就是喜欢她明明有钱却还需要他们的势力帮忙的感觉!

    “不能这样啊,这样下去,我们会一点说话余地都没有。“

    “你们才发现?我早就发现了。“

    “发现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

    这一句戳心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也罢,想多了,只要继续能赚钱,咱们也不亏啊。“

    “怎么不亏?以后她说要扩大经营,就不分红了,那分不分,还不在她一句话?“

    “是,都在她一念之间。但她要是一直不分,信不信外面那些泥腿子就能生啃了她?“

    “那反过来,她要是分红,还分了很多,外面那些家伙能把她捧上神坛?“

第二百九十二章 报复

    周至柔在半月之后又办了一场大型的“招标会“。这次来的人都算“熟手“了,熟门熟路的找到贴着自家名讳的桌子,拿着工作人员给的小册子,静静的坐着,等待会议的开始。

    没人捣乱,也没人多嘴议论什么。只要一看周围走动的人中,有密谍司甚至是皇城的太监宫女,自然就知道今天怕是能通天——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盯着呢!

    小小一门生意,能牵扯这么多人,这做生意的本事不可谓不厉害。

    千呼万唤始出来,周至柔登上高台,再次显摆她“财务工作“的本事。这个时代的人不懂那些玄乎的,只看周至柔这账目细致无比,分门别类,叫人一看就清清楚楚。那些是必要支出,那些是为了销售额外附加的让扣,还有那些是疏通关系的必要花费,一目了然。这些还不算什么,她竟然做了一个策划书,勾勒出一个美好的蓝图——不是随便的画大饼,而是简明干练的,用直接的数字构造。

    一句话,打算花多少钱,做什么,预期收益是多少。

    这么庞大的计算量,台下所有人飞快的心酸,还有直接带着账房来的,大家也不避讳了,算盘噼里啪啦就响个没停。

    之前大家被唬住了,还以为周至柔身后有十几个账房,日夜不停的计算,才在会议后拿一串串的数字一鸣惊人。谁知道,人家女校的学生,学的就是这套计算方式,怎么做账,细致入微,一样样的罗列,然后套用她发明的公式——

    根本没有十几个账房。

    就是找了几个从女校学习的学生。

    原来随便拉几个女校的学生,都有这份做账,盘账的本领。

    乖乖,这得了吗,一个人能当十个人使!

    从前对女校的存在无所谓的人,也在暗暗算计,要不要聘请几个回去?话说谁家里没有一本莫名的账,虽说自己大概有数,但不细查吧,总觉得有些硕鼠暗地里嚼用亏空了!

    闲话不说,这次招标会结束后,大家心里有数了。

    周至柔野心很大,她在建一条大船,就跟行海运的海商一样,所有愿意跟她上船的人,可以跟着赚钱。当然,做生意有亏有赚,要是不看好,觉得会亏,也可以提前把本钱拿回来。

    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拿回来的本钱就……不确定了。周至柔提到此处是这么说的,看情形。然后当众画了一个图表——更加直接明了了。

    做生意是有周期的,开始是资金投入,投入,继续投入,加大投入,这个阶段是不断烧钱的。此刻你说退股,非要拿回钱,那按投资原数还你,对现金流岂不是雪上加霜?抱歉能给你十分之一就是有诚信了。等到下一阶段,能获得收益了,有回报了,那就无所谓了。该多少就还多少,还能给点利息。

    第三阶段,大规模获得收益了——这个阶段,谁要是遇到点困难,非得把下金蛋的母鸡卖了,谁这辈子不能遇到点难事呢,索性就直接按投资份额,将之前预期三年的分红一并给你!

    章程是定好的,周至柔就是一言堂,条条框框,居然涵盖了方方面面。

    许是天性多疑的缘故?她几乎将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甚至违约责任,针对每个条约的都定好了,除非是整个合约都不认了,不然按照章程的来,几乎能处理九成九的争议。

    等所有人都立下字据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全部封存起来。

    不过这还没完,因为周至柔开放民间资金,允许普通老百姓也参与投资,后面几乎人满为患,那些晚来的迟迟不肯离开,非要也购买!哪怕一股两股的,也不能不来一趟。

    人性就是这样,追涨杀跌,越是蜂拥争抢的,越是要得到。若是那没人要的,只怕送上门都懒得理会。

    玉京城对周至柔闹腾出来的大动静,多半抱着善意,开玩笑时提上几句罢了。偶尔有人提起那个被赶出女校寻死的女生,马上就有人反问,死了没有?没有死的话,至于反反复复的说么,好像柔乡君欠了什么?

    说是的,好好想想,到底欠了什么?

    女校从开办至今,可是没收过学生一分钱的。白吃白喝养着,还教导学问。看看招标会上显示才学的女学生们,她们可是大放异彩啊。才不过短短两年,每个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再也不是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小丫头了。

    玉京城百姓们还是很明白是非的,用最朴素的观念,你给了我东西,帮了我,就算不能报答,也不能让恩人陷入麻烦中,被人责骂吧?太对不起人家了!所以除了最开始同情外,大多数人都能站在客观理智的角度评价。

    ……

    “怎么,不寻死觅活了?“

    严顺娘低垂着手,竭力掩饰她的无力和惊慌。

    “谁在背后指使你?“

    “没人……“

    “没人你好死不死的,就在人来人往的过江桥上跳河,寻死觅活的,不就是为了吸引人注意么?怎么,诬陷两位乡君的名誉不成,你是不是又生毒计了?“

    “我没……“严顺娘飞快的抬起头,颤抖道,“我只是……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回到学校了。“

    “回,你是第一批进学校的吧,别的本事没有,进学两年就学会了以死逼人么?“

    “不……“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看得人好不厌烦。

    周至柔低头拨弄了一下翡翠镯子,“够了,问她家住哪里。“

    “别,别把我送回去。我求您了,求求您!我知道,我生得不好看,性子也不讨喜,人又笨,可我会很听话的,不要送我回家。“

    “谁说要送你回了?你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害得朝堂内到现在还有人攻讦,我送你回去,回头你莫名其妙死了,不是坑了我自己?没那么好事!这里有一张卖身契,你看好了,进学两年认得字吧,看懂了,签字画押!十年的契约!“

    严顺娘喜极而泣,眼泪糊了眼睛按着自己的手印。

    一边按,一边还嘴角咧到耳根后。

    就没见过这样的,被卖了,还喜滋滋的!周至柔看得既好笑,又莫名有点心酸,面上却没一点好声气,“喏,这是十两银子,自己送回家中。告诉她们,从此后你要赎罪,每个十年八年的做牛做马,是不能回的,让他们当你死了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结局

    严顺娘跟了周至柔之后,周至柔一扫前半生的坎坷曲折,好似开了挂一般,做什么什么顺利,事业上如同做了火箭,每年规模都在扩大,蹭蹭的以十倍速度上涨。本以为生意铺满了东梁,在顺着本来身份的便利,将南魏的市场也占据了,就达成了预计目标。谁知道三年之后,北汉的市场也被开拓下来。

    做生意,什么最保本,自然是无本生意了。

    原本推行股份制公司,是有着“风险均担“的长处的。不过有了严顺娘等优秀助手的帮助下,周至柔开阔思维,觉得自己当平台比较好。就索性以自己的资本,和金夫人留下的那两座金山做抵,进行“扶持小企业发展路线“。和一般的放贷不同,她是吸收民间资金,用来扩大有实力的小产业生产制造,自己不碰钱,除了基础的保证金外。她审查有资质的,有前途的,制作成册,让广大股民自己选择。不管怎样,她的金山做依托,加上“点金手“的神奇,前三年还是摸着石头过河,旁人将信将疑,后来陆续有人赚了钱,认识了“用钱生钱“的办法,于是乎,周至柔发了。

    流传在三国的传说中,她就是财神爷,手指头一抖,都能露出金沙的。

    十年弹指一瞬间。

    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是最容易过去的,很多人迷迷瞪瞪,都不知道自己的青春做了什么,给了谁,就发现眼角的鱼尾纹找上来,再感叹青春逝去,已经迟了。

    然而有些人的青春,就是如斯灿烂。

    以一介女子之身,游走在三国之间。多少次,东梁和南魏关系紧张了,多少次,北汉已经陈兵在国界线上了,人人都说,要打起来了!什么生意商人,第一个就要被抓起来,免得里通外敌。

    谁知道,游走在钢丝线上的周至柔,竟然每每都度过难关,不仅没有在三国之间的纠纷中收入受损,反而每一次都能利用关系,利益最大化,或是打通了之前难办的渠道。

    在她的影响下,这一世和前世,截然不同了。

    最先是东齐国的国祚……被东梁取代了。

    之后南魏,本来也是要开展一系列皇子争权,太子含恨而死,三四五六等几位实权皇子,互相攻讦,最后被九皇子渔翁得利。

    可这一世,九皇子之母,许淑妃和周至柔面合神离,成了所有人皆知的秘密。她生意做得越大,在三个国家中的份量越重,许淑妃的地位就越尴尬。名义上是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了,可威风也就只能在南魏的宫廷内摆一摆,出了皇宫,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而九皇子受了连累,仍旧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却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比他优秀的皇子,太多了。

    太子也没有大错,深受朝臣喜爱。好几次弟兄们对太子使的诡计,都被拆穿了,太子还有仁君之风,为犯错的兄弟大臣求情……

    三番五次之后,太子的地位越发稳固,已经不是皇宫一妇人能干预得了。

    太子熬啊熬,终于等到他的皇帝老爹大行,做足了孝子贤孙表演给世人看的一幕后,他登基为帝,大肆封赏群臣。其中,周家因为格外显眼,并没有得到什么赏赐。

    甚至因为周至柔的关系,收到更严苛的监视。

    不过,这对周家来说,是一大好处。因为周家,和周至柔是分开的。周至柔越是声势闹腾得大,周家紧闭门户,叫子孙读书的做法,就越是受世人称许。除了周瑛之外,陆陆续续有周家子中举。因为朝野内外都关注,他们入朝之后,都是从小官当起,一步步,稳扎稳打,倒也将基础夯实了。

    人人都说,周家子风度翩翩,学问扎实,和那在外面风光无限的女财神爷,不是一家的。

    周至柔也从来没有做过,用钱为周家的兄弟们铺路的事情。一是不需要,再者,需要她铺路的兄弟,估计也是扶不上墙的。在周家这么优异的教学资源下没有学出来,要么是天资不足,要么就是后天不够努力勤奋。两者,都不适合官场。

    十年后,整个世界已经改变到周瑛不认得的地步。东梁,南魏,北汉,三国之间关系紧张,总觉得有一大战争,互相吞并,然而还平稳的建交了,商业是互通有无,皇族内,也遣嫁公主和亲,好似和乐融融的。

    可怜周瑛政见未改,依旧和太子合不来。太子太温和,总希望在腐朽的老旧派,和新盛的改革派中求一个平衡,平稳过渡,可是,涉及到利益,哪有可能平稳呢?都是不见刀剑的厮杀啊!

    他干脆自我放逐。

    放逐到北汉时,才发现落魄不得志的不止他一人。

    章岂,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周至柔的商业版图扩展到北汉之后,这里的上层更保守,更排外,原本他改换名姓,还有机会慢慢崭露头角,一点点掌握实力。谁让周至柔之前留了一颗钉子呢。罗玉虹的美貌就是她的通行证,她只在最初不知如何下手的情况下,请教了周至柔帮忙。

    之后就顺利至极的成了北汉皇帝的宫女子成员,然后一路升级,生儿子,当了王后——彻底取代了朝颜的命运。

    王后下令要特意关照章岂,他的路是“顺“,也不顺。

    顺是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不顺,是他的目的达不到了。

    这辈子都没可能达到了。

    没奈何,他只能蛰伏,暗暗等待机会。

    这一等,又是十年。

    十年之后,三国的和平表象再也维持不住。和亲的公主,陪嫁队伍之中就有不少细作,早就互相摸透各自都城的布防。先是北汉和南魏开战,而后东梁对南魏动武——大抵是发现南魏的权利斗争太强了,有空可钻。

    不到一年,南魏因为上层的腐败太严重,而军事力量,几位大将受到猜忌,军心不稳,屡屡大败,甚至都城不保。九皇子和许淑妃带着一部分宫人逃亡到更南的地方,选了都城,重新立都。

    而神奇的是,周家竟然在破都的前夜就全家消失了。

    他们自然是被周至柔提前接走了。

    送到一处远离战火的偏远乡村,可以男耕女织度日,等待战争平息。

    而周至柔自己,却没有留下,带着她的助手团,浩浩荡荡的又返回了南魏都城。

    “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见一个人啊。“

    “这是我们的宿命。“

    “谁?靖远侯那个弃子章岂么?别去,小姑姑,他会杀了你的!“

    “是啊,我听说有人送了长相酷似小姑姑的女孩给他,他眼也不眨的把人杀了,凶狠残忍。小姑姑,他恨你,不会放过你的!“

    周至柔淡笑一下,“你们不懂。我若是不去,才被他瞧之不起!“

    生生压了他十年,阻断他十年之前的腾飞,现在不去见,才是遗憾呢。

    他那样骄傲,那样得意张扬的人,看到自己,是什么反应?

    黑甲军旌旗招展,翻飞的衣袂在马蹄声中烈烈出声,周至柔牵着一匹枣红马,看着两鬓都有些斑白的黑甲军君主章岂,记忆如潮水袭来。

    这一次,她慢慢的走,看着那人风霜刀剑刻画的面容,依稀,和青屏山福鼎寺那人混合一起了。

    这一次,她要慢慢的欣赏,欣赏那人黑漆如海的目光。爱么,恨么,都不重要了。甚至她觉得,她这辈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知道么,这一次的目光对视,就是她心底渴望的白月光,等了无数,梦了无数。

    哪怕用她的生命为代价,她也甘之如饴。

    生命如此甜美,她什么都享受过了。

    唯独爱情的味道,缺了点什么。她想隔着时空,和那一夜的章岂,重新度过福鼎寺一夜……

    命运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慢慢的,慢慢的,都到章岂面前。

    章岂的长枪举起,对准周至柔的喉咙。

    然而周至柔好似没有看到,她眼中,只有福鼎寺那夜的章岂,越发清晰了。鬓角发丝都重合了!

    她再次跨一步。

    距离她梦想中的章岂更近了一步。

    而章岂的长枪倏地缩了回去。

    愤怒的他一把卷起已经不再年轻,没有过去娇憨甜美面容的周至柔,“你就这么自信,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没觉得你不敢杀我啊。“

    “所以你,故意来……死在我手下?“

    周至柔带着淡淡的笑容,轻轻抚上梦中的情郎面容,这张脸,就是这张脸!梦中多少次,她希望能再见的脸!

    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别无所求了。

    章岂心头一颤,人却更加愤怒,“你别以为,别以为能吃定我!告诉你,我早就不吃你这一套了!“

    周至柔迷茫的抬起头,短暂的从迷离状态脱离出来,“什么?“

    下一秒,她又沉醉在章岂看她的眼神中,这眼神,和福鼎寺那一夜一模一样!

    果然,她的做法是对的,她让那个章岂又回来了!

    情话控制不住了,眼泪也控制不住了,“你知道我等我们重逢,等了多少年吗?“

    “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梦到像现在,我们能站在这里,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们能好好说说话。哪怕说的都是废话,我的心也激动颤抖的不行。“

    “每一次醒来,我的枕头都半湿了。“

    隔着时空,周至柔对那一夜的福鼎寺章岂,如此说道。

    然而章岂听了这些话,何尝不是深受触动。

    过往种种,都在心头浮现。

    从年幼相识,到相恋,到分开,一路走来,他说不清爱多恨多。最后只回响着一句话,如果她的出现是算计的话,那么爱上她,是你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如果是被迫,那么多出现在你生命中的女孩子,比她漂亮好看,比她温柔体贴的不是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第二个人能走进你的心?

    他早就不是年幼无知的懵懂少年了,任凭内心的撕心裂肺,表面还是平静,“就算这次你还是算计我,谋算在南魏的利益,我……我也会保全你的。“

    我会保全你,不让你受伤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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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香介绍:
重生之后再重生,她以为上天给她机会,让她逆天改命,弥补过去的遗憾。
谁知道,是给别人机会。
章小侯爷搓搓手:这辈子总算入我彀中了吧?
pia踢飞~谁要嫁你?杀青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杀青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杀青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