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北境战事
老太尉看着神色平淡,相处甚至有些和谐的二人,脑子好像有些没转过弯来。
在外界所有人看来,萧承翻盘掌权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绝对就是收拾汪晓。就算如今局势所迫,不好立刻杀了他,也必然会多番折辱,以报当初装傻扮痴的屈辱。
可如今眼前二人相处模样,可是和想象中的差上太多了啊!
老太尉张嘴欲问清楚其中原由,可话到嘴边,又是顿住。他摇了摇头,转而道:
“陛下让太师一同前来,便是为了安抚边军军心?”
萧承点了点头,起身道:
“朕想亲自前去邕州大营,有太师陪同,边军那边,搞不出大乱子!”
老太尉闻言,双眼一皱,摇头道:
“陛下,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这童天华为人颇擅诡诈攻心之言,还不知道暗中说动了多少边军将领呢。便是太师前去,只怕也不够稳妥!而且陛下亲入邕州大营,太过于危险,不可取!”
汪晓一手缔造边军,领着边军南征北战,少有败绩。上下大大小小的将领,皆由其提拔。他的威望,在边军之中确实无人能比。
只是,今时可不同往日。
之前边军不听调遣,不过是担心被萧承清算。
而如今在童天华这几乎算得上是列土封爵的鼓动之下,谁能保证这些将领没有生出什么异心啊!
萧承亲自前去,岂不是正随了一些人的意?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一切便都不可挽回了!
听到老太尉担忧之言,萧承眼神一动,抬头看着老太尉,正色道:
“太尉对于这背后之人,心中可是有一点数?”
老太尉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看着汪晓,道:
“德宗皇帝当年之所以不断重用、提拔于你,也便是想要让你遏制住佛门之势!”
德宗皇帝,也就是萧承的便宜爷爷。
当年汪晓之所以能够在年岁不长,资历不够的情况之下,迅速掌握朝政,便是因为德宗皇帝想要借他的能力,制衡佛门势力。
汪晓闻言,轻叹一声,道:
“德宗皇帝本意是我与佛门相斗,再由皇室居中平衡调解的。却不想那此后十几年间,佛门面对我之时,从来都是退避三舍,致使我能够顺利地架空皇权。现在想来,只怕当时的佛门,就动了异心了!”
老太尉闻言,脸色也不由沉了下去。
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一辈子见过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情,他心中也早有猜想。
这朝中局势一变,萧承重掌大权,边军立即收到消息,军心不稳,惶惶终日。而夏国、黎朝两边,也几乎是立时便收到了消息,从而袭扰云国。
其中若说没有人勾结串联,老太尉自己都不信!
老太尉面色变换,最后咬牙道:
“这佛门中人,根植云国六百年了,朝中每年负责佛寺修缮供奉,便要花去极大的一笔银子。更不用说,僧众还积蓄奴婢,不交赋税,接受百姓投献土地。这佛门,已然成了我云国身上的一块腐肉,不割不行了!”
萧承闻言,冷笑道:
“朕自然知道,佛门已经到了不动不行的时候了!只是这佛门在民间影响力太大,需先削其影响力,再拿其把柄……而朕之所以御驾亲征,一是为了削弱佛门影响力做准备。二来嘛,呵呵,也是想看看,这佛门到底能不能忍住!”
萧承御驾亲征,以皇帝之尊,亲自上阵冲杀。甚至还带着小说家出身的游星光临时充任起居郎,润色一路上的言行举动,为了不就是提升自己的威望吗!
在民间有了足够的威望,掌握了舆论,对上佛门,自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了!
最好让慧开老和尚按捺不住,忍不住动起手来。这样萧承也能够让他感受感受,西楚霸王的威势。
听到萧承所说,老太尉猛地反应过来了,眉头一跳,抬头看向萧承。
“陛下,所以您去邕州大营,是为了……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尉差点没急得跳起来,嘴上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虽然今上刚刚登基,局势更是危急。但只看其在这段时间内的所言所行,心胸、手段、权术、决断,无一不是圣主之像!
老太尉心中已然断定,萧承就是能够带领云国,迎接前所未有的昌盛之人。如此一来,如何肯让萧承陷入险境?
但不管是为了收服边军,还是为了将来清理佛门做准备,这邕州大营,萧承是必须走一趟了!
看着老太尉死咬着不愿意同意的模样,萧承脸色肃然,眼神凝重,一字一句郑重道:
“老太尉莫要再劝!有些事,佛祖也拦不住的,朕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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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转到云国北境,谋统府。
此时的谋统府,在夏军的攻伐之下,府城已然失陷。一府之中的七县,也丢失大半。如今还在云国掌握之中的地盘,仅剩下两县。
要知道,谋统府在云国北境,算是枢纽之地,是通往建昌府、会川府、兰溪郡的必经之路。
此地若全部丢失,便代表着还未失陷的会川、兰溪两府郡,成了两块飞地,云国再也无法救援,只能坐看夏国慢慢吞下。
是以,此时的两地交战,极为焦灼!
夏军帅帐之中,岐王单手撑着头,靠在座椅之上,双眼紧盯着眼前摆放的地图。
这份地图之上,大半个谋统府,都已经插上了夏军的旗帜。唯有三台、牟安两县,还插着略为刺眼的云国令旗。
这个时候,一传令兵快步跑入帐中,双手奉上军报,高声道:
“禀告大帅,镇安将军邵巢,攻三台县不利,损兵折将,已然撤军后退,以作修整!”
岐王脸上一沉,没有说话,抬手将三台县旁代表夏军的旗帜,朝后方移动了一点。
不多时,另一名传令兵急步跑入帐中,高声禀报道:
“大帅,振翼将军殷璧攻打牟安县时,被云国大军突骑袭杀,兵马折损大半,无力再战!”
岐王铁青着脸,伸手捻起地图上代表振翼将军殷璧的旗帜,狠狠甩在地上,口中骂道:
“废物!”
第一百零五章 明日恭迎圣驾!
战场之上,喊杀之声,响彻四周。
夏军校尉长剑斜指,嘶吼道:
“射!”
“咻”的一声闷响,成千上午的羽箭射出,笼罩天空,如同雨点一般,朝云国大军方向激射而去。
再看云军那边,早有准备。
无数的铁盾举起,遮掩住大军军阵之上。
只听得“哒哒当当”的撞击之声,夏军的一阵攒射,除了个别倒霉鬼之外,竟然少有伤亡。
箭雨停下,立时便有夏国数百重甲骑兵,结箭矢阵,提起马速,朝云国军阵冲杀而去。而重甲骑兵身后,紧跟着的是无数夏国精锐士卒。
这是想要借骑兵之势,一举冲杀,破开军阵。
可还没能够靠近云国军阵之前,云国持盾兵卒便纷纷向后撤去,露出身后好长的一条沟壑。
那携无可匹敌的冲撞之势而来的重甲骑兵,眼见前方不知何时被挖出的沟壑,吓得连忙勒住马匹。
可是这重甲骑兵冲撞之势,那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有骑兵止不住马势,一下子冲入了沟壑之中,连人带马,摔了个筋骨尽断。有骑兵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倒霉地被身后同僚撞进了沟壑,同样落得个被摔死摔残的下场。
这往日破敌冲阵,无往不利的重甲骑兵,只在云国这小小的沟壑之前,便损失近半。
眼看着云军在沟壑之后重新列好军阵,长枪林立,宛若一只刺猬,让人无从下口。夏国将领又急又气,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只得连忙下令,让手下兵将停止进攻。
“从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夏国将领气得一把摘下头盔,摔在地上,憋屈至极道。
恰在此时,岐王手扶佩剑,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之下,亲自来到夏国将领身前。
夏国将领看到岐王的身影,吓得一机灵,连忙拱手,为自己辩解道:
“大帅,云国大军就依仗着这营帐,死活不迎战啊!末将、末将尽力了啊!”
哪知道岐王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双眼紧盯着前方的云国营帐之地。
云国大军驻扎之地,当道而立,恰好处在三台、牟安两县中央。背山靠水,易守难攻,其后,更是能够运送粮草物资的官道。
营帐前方,沟壑漫延狭长。营帐两旁,更是布满好多层的拒鹿、花篱。让夏国军中无往不利的重甲骑兵,吃了不知道多少亏。
整个云国营帐,就好似一个大乌龟壳子,根本打不动。
可若是放任不管,又会同之前一般,在夏军攻伐两县之时,突然从后袭杀突击,让夏军损失惨重。
岐王死死看着前方的营帐,嘴角抽搐,紧攥剑柄的手都爆出了青筋,咬牙道:
“哪有如此打仗之人?手中有六万可战之兵,到了谋统府,却毫无与我军交战的意思,不顾各县沦陷,只顾困守在此,将营帐打造得和乌龟壳一个德行。本帅若是云国皇帝,非得砍了这人不可!”
此前交战,岐王已然知道这新任云国统帅性子谨慎。可行军打战谨慎到了如此地步的人,他领军十数年,可还是第一次看见。
当然了,刚刚那话,不过是气愤之语罢了。若是让岐王面临如此局面,估计他也会如此选择的。
云国援军到来之时,谋统府大部沦陷已是不可更改的情况。
彼时交战,云国大军跋涉而来,虽谈不上精疲力竭,但对比士气正盛的夏军,还是有着极大的劣势的。
程不识行军谨慎小心,不去与夏军交战以图收服各县,反而选在此地安营扎寨,不断加固营寨。除此之外,他还派手下兵将分散两县,加强防御。
如此举动,可谓是一步妙棋,极大地牵制了夏国大军。致使到了现在,夏国都没有能够完全攻陷谋统府,隔绝北地三郡与云国的联系。
“打!不惜代价,一定要拿下此地!”岐王咬牙道。
原本负责攻打云国大军营帐的将领闻言,脸变得毫无血色,悲怆道:
“大帅,不能再打了!末将手下士卒,已经在此折损一半了!”
岐王扭头看向说话的将领,冷然道:
“放心,振翼将军前战重伤,无力继续。正好,他手下的兵马,尽数补充到你的帐下……”
那名将领听到手中有兵马补充,不仅没有高兴,脸上反而更加难看,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如此,不怕振翼将军不满?而且大帅,末将真的不能再打了!”
岐王话语一顿,转头看着面带不满的将领,冷笑一声,道:
“你,不尊本帅之命?”
说话的将领见岐王面露冷然,干脆把心一横,昂着头道:
“大帅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更是在北境边军之中磨砺许久。可西南边军到底不同,还望大帅,多多听从我等西南将领的谏言吧!”
岐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摇着头离去了。
“大帅,末将还有话要……”
将领眼看岐王要走,忙不迭上前想要拦住。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岐王的一名亲兵猛然拔出腰间佩刀。
刀光一闪,“噗嗤”一声,那名将领只觉后背一疼。他颤颤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柄利刃,破胸而出。鲜红血液正顺着长刀,不断滴落到地上。
这名上头的将领,此时已经忘记了当时出征之时,岐王已经动手过一次了。很显然,岐王不会介意再杀一人。
“临阵退缩,顶撞大帅。按军法,当斩!可有人有异议?”岐王亲兵收回长刀,扫视了一眼四周浑身颤颤的兵将,语带杀气道。
一众兵将见自家将军都死了,哪敢开口说话啊,都是低头颤颤,不敢回话。
亲兵冷哼一声,快步离开,跟上了岐王的步伐。
“这西南军中,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岐王随口问道。
一旁亲兵当即回道:
“大帅,都没了!”
岐王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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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边军大营之中。
“镇东将军,如此着急召见兄弟们,难道朝堂这么快就答应了?”童天华站在帅帐之中,面对得意笑容,对着上首的石安昂然问道。
石安没有立刻回话,反而扫视一眼帐中诸将。
就见大多数将领,皆是目光炙热,眼露期盼之色,齐齐看着石安。
石安沉着脸,道:
“朝廷回信了!当今陛下,明日与太师一同前来视察军务。诸位明日一早,需同本将,一同恭迎圣驾!”
此话一出,帅帐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第一百零六章 天子仪仗
“哒哒哒”,杂乱的马蹄之声传来,一队身穿云国军服的精锐骑兵,在为首都尉的带领之下,朝前方不断纵马疾驰。
这个时候,其中一名眼尖的士卒,突然抬手指着前方,对都尉急声道:
“都尉,你看,那是不是陛下的车架?”
都尉抬头眯着眼望去,只见前方隐约之间,有一部人马,正朝他们的方向不断行进。
都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略带着一丝紧张,仔细辨认出是云国的旗帜之后,方才带着一丝不确定,道:
“看着样子,应该是陛下车架了……快随我去接驾!”
一众精锐骑兵面面相觑,方才鼓起勇气,跟着自家的都尉,纵马迎去。
而此时,前方的那支队伍之中,汪晓打量了一下身边不过千人的禁军将士,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陛下只带这些人,万一禁军之中有人铤而走险……如今局势,我也不能确保边军还能够听从我的号令啊!”
挺身坐于战马之上的萧承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
“要是有人铤而走险,那是再好不过了!”
有【矢志报国】的策卡效果,萧承其实很清楚,边军士卒和大部将领,都是不可能反叛的。仅仅一部分有异心之人,也是佛门留下的暗子人手。
可若只是一小部分人,此时装载着【西楚霸王】帝卡的萧承,可是巴不得这些人忍不住跳出来,然后一下子给弄死,省的以后麻烦呢!
这也就是萧承,为什么隐藏汪晓随同出京的原因了!
毕竟汪晓在边军之中威望足够,佛门要是知道汪晓一同前来,之前还真不定敢在萧承到来之前,在军中大肆串联呢!
汪晓听到萧承这般话,本想再劝,突然又想起当初萧承战场之上大发神威的一事,当即闭嘴不言。
他武艺生疏,但好歹也是阴阳家出身,该有的眼力劲也是有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陛下,是如何在这个年纪,便似乎有着传说中陆地仙神的境界。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只要这位陛下想走,整个边军倾巢而出,也拦不住他的!
“陛下,有骑士自称镇东将军石安亲兵,前来迎驾!”有禁军匆匆来到萧承身前,拱手禀报道。
萧承闻言,点头道:
“放他们过来!”
“是!”
不多时,那队骑兵勒马停下,交出了手中兵器,被直接带到了萧承面前。
为首都尉领着身后数十名骑兵,先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萧承身边,神态自若的汪晓,然后齐齐跪倒在地,道:
“镇东将军麾下亲兵都尉,拜见陛下!吾等奉石将军之命,特此前来护驾!”
都尉顿了顿,咽了咽口水,双手捧起一封书信,满脸紧张道:
“镇东将军无法亲来迎驾,还请陛下恕罪!”
一旁禁军当即上前接过书信,颇为警惕地检查了一番,方才双手捧着,递给了萧承。
书信之上,是石安请罪之言,说自己为了以防万一,需坐镇军中,不得动身迎驾。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镇东将军谨慎尽职,朕不会怪罪的!”
传信接驾的亲兵都尉,以及一众亲兵闻言,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谢陛下!”
纵使不是边军大将,不懂什么上层斗争,可这些将士,也有着自己的担忧烦恼以及小心思。
而此时,眼见太师汪晓神情自若,萧承对他们这些边军将士态度温和,亦是让他们长舒了一大口气,放下了心来。
萧承一转马头,一边任马信步而行,一边扫视着前来护驾,面带惴惴不安之色的千余禁军,朗笑一声,昂然道:
“邕州大营已然不远,都给朕打起点精神来!若是这样子去见边军兄弟,你们说刚随朕以弱击强,打退了黎朝的十万大军,他们还不得觉得你们说大话呢!”
“此前都是边军兄弟打胜仗,禁军捞不到,如今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了,就耸拉着脸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打输了呢!”
萧承此前战场之上,已然在这些禁军心中,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此时听着萧承这浑然不惧,满是豪情的玩笑之语,禁军将士也不由得受其感染,不安之色消去,脸上露出一阵轻松的笑意。
“把朕的仪仗,都打出来!”萧承昂然道。
“是!”千余禁军士气振奋,齐声喝道。
天子仪仗,自有讲究。战场条件有限,虽然不免削减,但还是极为气派的。
前方引路禁军手持龙旗,列队十二,前方引路。其后是军阵肃穆,手持长刀、弓箭的禁军。在萧承身后,还有华盖伞、旗、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簇拥,浩浩荡荡地朝邕州大营而去。
邕州大营前,石安领着众将领在营前等候。身后诸将,神色各异,压低着声音,暗中议论纷纷。而童天华隐在诸将队列之中,神色凝重,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咱们这位新登基的陛下,当真会来?”
“还有太师也一起来?这听着咋这么像糊弄咱们的呢?”
“咱们是不是被骗了?京中怕是根本没有出什么事吧!”
“遭了,要是京中没出什么变故,那咱们之前上奏的请封折子……”
“唉,还不如当初听镇东将军的话呢,要是如今出兵攻打黎朝,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说到这里,一众将领齐齐长叹一声。
听着这诸将议论之话,童天华脸色更是难看!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站着的两个紧盯着自己的将领,心中更是大恨。
这二人,是石安的心腹将领,昨天就被派来死死看住童天华。
要不是因为被看着,童天华昨天必然四处串联,说不定还真能鼓动一部分人呢!
其实他到了现在,也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同僚宁肯等着责罚,也不愿意不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就因为如今云国有外敌入侵?和他当初一样,换个国家效忠,难道就这么难吗?荣华富贵,难道就少了吗?
就在他心中暗恨不解之时,边军的一众将领,突然浑身紧绷起来,刚刚那细微的议论之声,立刻顿住。
童天华心中一跳,连忙抬起头来。
就看到远处,浩大的仪仗队伍缓缓而来。
是天子仪仗!
小皇帝,当真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斥责
千余禁军将士士气高昂,军容肃然。许是因为刚刚大胜一场,浑身也是带着昂然杀意,锋芒毕露。
龙旗飞扬,伞、旗、麾、幢簇拥其后,尽显天子威仪,看得边军诸将眼皮直跳。
引路禁军如同潮水一般散开,身着一身华贵银甲,英武威壮,气势如渊似海,令人不由生出敬服之心的少年天子,纵马轻踏,缓步而来。
天子身后,跟着的是边军将领无比熟悉的身影,恰是太师汪晓。
石安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二话不说,领着一众将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声道:
“末将等,恭迎圣驾!”
诸将见到萧承身边的汪晓,心中本就有些发虚。这个时候又被萧承如此威势吓住,更是低伏在地,不敢抬头。
萧承扫视诸将一眼,脸上肃穆,沉声道:
“朕亲临邕州大营,便是身在军中。如今战事紧急,这些君臣之间的繁文缛节,就免一免吧!”
“是!”诸将齐声应道。
萧承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道:
“镇东将军!”
石安当即起身,拱手道:
“末将在!”
“战事紧急,速速升帐,聚将!”
“是!”
一声令下,军鼓当即响起,阵阵隆隆之声,响彻整个邕州大营。
萧承在众将的簇拥之下,走入帅帐之中,二话不说,大刀阔马地坐到了主帅之位上。
一旁跟着的汪晓,脸色平淡,似是没有半点意见。
这一番举动,让下面的一众将领,心头突然一跳!
此前众将消息不算灵通,在听到当今陛下和太师汪晓亲临邕州大营的时候,还都只以为是京中消息有误,太师汪晓根本没有失势。见边军不从调令,这才带着皇帝前来呢。
但此时一看这架势,他们顿时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当今陛下,不光和传闻中的傻子有极大的区别,甚至在太师汪晓面前,还隐隐有乾坤独断的架势。
如此看来,恐怕之前京中局势变化的消息,并非是假的!
执掌云国朝政二十年的太师汪晓,是真的被这个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小皇帝,给逆转了局势。不过只看如今汪晓的样子,似乎小皇帝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啊……
一时之间,边军诸将心中,心思顿起。
萧承坐在主帅之位上,扫视一眼在场众将,突然冷声呵斥道:
“为何不尊朝廷调令!”
突然的呵斥之声,让帐中诸将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回话。
萧承目光凌厉,扫视诸将,声音冷冽道:
“北境的军情急报,朝中可是每一份都送来了!你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看到的吗?值此国难之际,拥兵自重,不从调遣!还给朕上什么要永镇黎地四州的折子,你们好大的脸啊!朝廷供给,百姓奉养,就是让你们在这个时候,和朕,和朝廷谈条件的吗!”
本以为会被温言安抚的众将,被萧承训斥,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涨红,面露羞愧,低头不语。
边军众将,大都是只顾搏杀的军中汉子。家国荣辱,护国安民已是深深镌刻他们心中的理念。
此前他们之中不少人,虽然被童天华的诡诈之言,引起了心中贪欲,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羞耻之心。
此时听到萧承的怒斥,更是一个个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隐藏在众将之中的童天华,看着正大发雷霆的萧承,还有身边这些惶恐不已的将领,此前还有些灰败的双眼,顿时一亮。
萧承领着汪晓前来,在众将看来,其实是在向边军透露出自己并无追究的意思。只要萧承再温言安抚,绝对能够一举收服边军!
童天华本来都自觉已经毫无机会了,却不想小皇帝如此暴怒,让诸多将领心生戚戚。这可不就是天赐良机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帐中诸将,朝几人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咬牙,率先迈步上前,拱手欲言。
可还不待童天华说话,便听到萧承冷然之声,打断了他。
“扬威将军,童天华?正好,朕要找你呢!”
萧承不待其回话,猛地一拍案桌,怒极道:
“就是你,在军中散播谣言,鼓动军心?诸将受你蒙蔽,该当何罪!”
萧承站起身来,眼中满含凛冽杀意,沉声道:
“童天华,你认罪否?”
童天华直面萧承,凌厉威严的气势,压得他胸口一滞,心中直觉惶恐。
但到底是觉得背后有人,心中有底气,他猛地一咬牙,道:
“陛下,有些话咱们不说,但心里都清楚!我等是为了求赏赐吗?不是,我等只不过是为求一条活路,难道就当真这么不可饶恕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语带悲壮,道:
“我边军十几年来,南征北战,守护云国疆土。这四州之地,更是我边军将士用命换来的!陛下能坐皇帝宝座,在中庆城安享富贵,不就是我等将士守护……”
“不!”萧承突然开口,打断了童天华的话语。
帐中不少将领听到萧承如此说,低垂的面孔之上,眉头不由得一皱。
童天华眼中闪过一丝喜意,立时辩驳道:
“难道陛下,看不见我边军将士的牺牲?”
只要抓住这个话柄,给小皇帝扣上个“无视边军功绩”的帽子,让诸将心生不满,再有自己这边的人对小皇帝突下杀手……
呵呵,皇帝死在边军帅帐之中,这边军将领们就是不想反,也没有办法了!
萧承盯着童天华,面色严肃,沉声道:
“朕从没有否认边军功绩!但是,为守卫云国疆土安定而付出的,又岂是只有边军将士?边军将士所食的粮草,是百姓辛苦耕种,交税纳赋而来!你等所穿铠甲,所用兵刃,是匠人日夜锻造而来!所用的各种物资,更是朝中一应官员竭力凑齐,然后调拨而来的!”
萧承越说声音越大,底气越足,最后扫视在场诸将,道:
“诸位觉得,无视朝野上下辛劳,揽所有功劳于己身,然后坐视敌国入侵,对得起自己吃的饭食?对得起自己身上所穿的铠甲兵刃?”
此言一出,刚刚心中有些不舒服的将领,不满情绪顿时散去,面上惭愧之色更浓,纷纷低下头去。
边军诸将,这次为了保住官位前程,坐视敌国入侵,当真是一步臭棋。别管有多大的功绩,只要提及此事,众将便羞愧地无法反驳。
一向对自己的口舌颇为自信的童天华,这个时候也不由得一滞。他沉默片刻,自知已无退路,心中一狠,右手当即按在佩剑之上,对着诸将,蛊惑道:
“小皇帝,你莫要多说什么了!我知道,你就是如今自觉执掌乾坤,又见我边军不由你掌控着,故意寻借口!诸位兄弟,此时不反抗,便是坐以待毙!将来皇帝清算,恐有抄家灭族之祸啊!”
诸将闻言,皆是难掩震惊之色,直愣愣地看向童天华。
下一刻,一阵刺耳的长剑出鞘之声,在帅帐之中响起。
诸将顿时一惊,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抽出佩剑,面露警惕之色。
第一百零八章 威德服人
童天华听到长剑出鞘之声,不由得嘴角一弯,也是抽出腰间长剑,转身道:
“兄弟们,随我……”
童天华扭头看去,顿时话语一滞,此前脸上得意的笑容,也顿时消失!
因为此时的童天华才发现,现在帐中诸将,无一例外,佩剑所指方向,竟然是他自己。甚至,包括了之前约定好,策应他的那些自己人。
一瞬间,童天华心都凉了半截!
心思敏捷的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自己,成了弃子了!
萧承看着面露惊慌之色的童天华,冷笑一声,道:
“不遵朝廷调令,蛊惑诸将谋逆,若按军法,应当如何处置?”
一直沉默着的汪晓闻言,神情淡漠,回道:
“蛊惑军心,意图谋逆,若按军法,当处以斩首之刑,传示军中。京中家眷,直系嫡脉,一律诛杀,不得遗漏!宗族支系,尽数流放南方莽荒之地,不在大赦之内!”
萧承冷哼一声,点头道:
“如此,便依军法处置!”
童天华持剑右手微微抖动,然后扫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诸将,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一扔长剑,跪伏地上,很是干脆道:
“陛下,末将知罪,此时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陛下或许不知,此时军中尚有谋逆之人,罪将愿为陛下指出!”
萧承见此,嘴角一抽,为童天华投降时的这份果断而惊叹。
你哪怕是迟疑那么一下啊,我都没这么震惊!
萧承张了张嘴,却发现原本到嘴的话都忘记了,只得重新斟酌一番,道:
“你若是尽数交代,朕可酌情赦免!”
童天华此时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当即拱手道:
“陛下,军中的武威将军……”
话音未落,诸将之中,一道身影突然跃出,手中长剑猛地一掷,其势刚猛迅疾,直朝童天华射去。
“大胆!”
“找死!”
帐中诸将,眼看有人突然袭出,顿时大怒,纷纷暴喝,齐齐出手,朝突然跃出的那道身影攻去。
众将皆是沙场出身,修为最低的,也是六阶高手。虽一个个用的都不是趁手兵器,但其合击之势,还是不可轻视。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剑光闪烁,剑影重重,全部笼罩在那道袭出的身影之上。
只听得“噗通”一声闷响,一道身影跌倒在地。
众人再扭头看向童天华,只见他跪坐在地,双眼圆瞪,胸口一柄长剑透胸而出,直穿要害。虽此时还有一丝微弱气息,但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镇东将军石安快步上前,将那道身影翻过来露出面孔,恰是刚刚童天华提到的武威将军。
只不过,此时这位武威将军,脖颈处一道又大又深的血痕,一下子便夺取了他的性命。
从这一道伤口来看,便知出手之人狠辣,就是奔着取其性命而去的。
石安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围着的将领,恼怒道:
“谁?谁下的死手!”
刚刚还奋勇争先,有着立功想法的诸多将领,连忙后退,急忙摆手,表示不是自己。
众人都明白,这个时候出如此狠手,必然就是隐藏在诸多将领之中的哪个人,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石安脸色苍白,犹豫片刻,当即跪到萧承身前,羞愧难当道:
“末将节制军中不利,致使诸将之中,有人暗生异心,还请陛下责罚!”
萧承坐在上首,神情冷冽,扫视刚刚出手的一众将领。
一众将领看着萧承那淡漠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凉,纷纷跪倒在地,急声辩驳,以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不是末将啊!”
“末将刚刚、刚刚还没碰到他呢!”
“末将对天发誓,此事绝非末将所为!”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众将纷纷赌咒,以示清白。
其实刚刚帅帐之中,局势纷乱异常,根本说不清到底是谁出手的。甚至刚刚出手的一些将领,都有些心中发慌,担心是自己一时手重而错杀了武威将军。
但就算如此,众人也不敢承认,只得硬着头皮以证自己的清白。
汪晓看着近乎所有边军将领,此时都面露惶恐,跪倒在地以求清白,不由得眉头一挑,悄摸地看向了萧承。
萧承沉着脸,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
“都起来吧!此事,朕就当哪位失手错杀,不再追究了!”
众将闻言,顿时一愣,分不清萧承这话,是真是假。
萧承抬腿,走到此时已然死去的童天华身前,一把抽出那柄将他射杀的长剑,握在手中,沉声道:
“为了找出暗中出手之人,而致使军中将领人心惶惶,岂不是正随了那人之意?朕不信了,难道这好好的边军之中的将领,都是心怀异心,眼中全无家国大义之人?”
萧承眼神一厉,扫视众将,问道:
“诸位,朕只问一句,朕可能信你们?”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齐声喝道:
“臣等赤胆忠心,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那染血长剑,沉声道:
“既然诸位发誓效忠,朕相信你们,亦要有所表示!今日之后,过往种种,便如此剑,不需再提!”
说罢,萧承持剑右手一抖,体内内力勃然而发,倾注长剑之上。强大无比的劲力肆虐纵横,霎时之间,这柄军中制式青钢长剑发出一声悲鸣,寸寸断裂,化作破碎铁片,掉落在地。
萧承环顾四周将领,又补充道:
“朕既然给别人一个机会,那刚刚暗中下手之人,只要日后不再与幕后之人勾结,朕同样既往不咎!”
眼看着萧承语气坚决,面容毅然,原本还带着一丝敷衍的众多将领,无不动容,沉默片刻,再次俯身在地,齐声喝道:
“愿为陛下浴血冲杀,百折不回!”
萧承随手抛下刚刚的剑柄,沉声道:
“好,诸位既然发誓效忠于朕,便立时离去,整顿兵马,随朕驱逐敌国,复我山河!”
“谨遵陛下圣谕!”众将目光灼灼,话语铿锵,齐声应道。
汪晓等众将陆续离开帅帐,看着萧承,突然轻笑道:
“陛下,好手段!”
萧承闻言,对着汪晓点了点头,笑着道:
“还是对付朝臣的手段,高高举起,轻轻放过,既往不咎。便是如此套路,换了个形式而已!”
汪晓摇了摇头,道:
“陛下可别糊弄我,这可不一样!朝中群臣,是陛下以威势震慑。而这军中,陛下就是用的以威德服人的手段了!”
两者听着似是差不多,但一者在威慑,使百官不敢不从命。一者是以威德降服诸将,让将领士卒心悦诚服。
汪晓顿了顿,又突然开口道:
“只是我不明白,陛下为何刚刚不出手?以您的武功,难道有人能够在您眼皮底下杀人?若是只为演这么一出收服诸将之心,莫过于有些得不偿失啊!”
萧承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一脸阴桀,双眼紧盯汪晓,幽幽道:
“太师,太聪明,不好!”
汪晓脸上从容之色,顿时一僵。
眼见汪晓神色僵硬,萧承却是憋不住了,嘴角一弯,颇为恶趣味地一笑,摆手道:
“玩笑,玩笑而已!太师,可是被朕唬住了?”
汪晓嘴唇动了动,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萧承拍了拍帅位之上的扶手,随口道:
“朕本以为老和尚会在朕来邕州之时动手,为此还特地只带了一千禁军。却不想老和尚比朕想得还要谨慎!”
“朕又以为,这老和尚会在这帅帐之中动手,逼着边军背上袭杀皇帝之罪,只得被迫谋反。可是你也看到了,老和尚还是没有动手!”
说到这里,萧承脸色一沉,道:
“佛门,尤其是老和尚,在云国之中威望极高,朕可不好杀他!可若是不杀他,这日后对佛门下手之时,老和尚绝对是个麻烦!”
汪晓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陛下担心,今日便将军中佛门的暗子全部挖出,会让慧开不敢动手,所以这才有意坐视二人被杀?”
萧承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轻笑道:
“老和尚属乌龟的,性子谨慎小心,若是一下子把打疼了他,说不定还真会龟缩起来,总是个麻烦。既然如此,朕总要给他留几个筹码呢!”
汪晓琢磨出萧承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又问道:
“听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给老和尚下个套?”
“老和尚清楚,等朕处理完国内外的这些事情,必然会腾出手对付佛门。所以他,必然忍不住对朕动手!所以啊,要给他一个动手的机会!”
“陛下可愿向我透露一二?”
萧承扭头看向身后帅帐中悬挂的偌大地图,指着夏国,轻笑道:
“夏国既然能来我云国转一转,那朕就不能领兵去夏国转一转?若是夏军回防,也好为北境将领缓解一番压力。若是不回防,那朕让他夏国西南腹地,一片糜烂,以报其无端进袭我云国之仇!当然了,主要是看能不能将老和尚勾引出来……”
汪晓一愣,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从古至今,哪有一国之君,亲自深入敌国袭扰州郡的?
“陛下如此,只怕不妥吧!”他忍不住道。
萧承瞥了一眼视线中的金手指面板,看着还有二十多天的体验卡,微微摇头,道:
“不妥便不妥吧,太师,莫要告诉老太尉啊!”
汪晓神色莫名,只觉得荒唐无比。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又摇了摇头。
当今这位陛下,本就是非常之人,都能够做出单骑冲杀的举动了,再领兵去敌国转一转,倒是也不需要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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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再次转到云国北境!
程不识坐于军帐之中,面前一众将领,列队两旁。
“将军,夏军此前绕后袭扰我辎重队伍的五百骑兵,末将领兵截断后路,现在已尽数逐杀!”有将领拱手禀报道。
程不识点了点头,道:
“三台、牟安、以及我军营帐,正好为三角之势。夏军想要绕后袭杀我辎重部队,也逃不过我军眼线,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军帐之中的将领,有人忍不住笑道:
“末将从军以来,倒是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是啊,将军此前力排众议,于此处安营扎寨,真是英明至极啊!”
众将一阵附和,神态皆是无比轻松。
夏军这段时间,不计代价,不断猛攻。但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再无收获。反观云军这边,依仗这坚固营帐,伤亡至今不过千人。
这时间一长,云军自然是士气高涨,夏军倒是畏战无比。
程不识却是没有诸将这般乐观,反而眉头紧锁,沉声道:
“只是我有些奇怪,夏军半月之前,作战颇为呆板,只知死啃我军营帐,这才致使伤亡如此惨重。而最近这几日,夏军的战术,明显是灵活了许多,都知道派骑兵袭扰了。这看着,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指挥的!”
听到程不识的顾虑,当即有将领站出来,拱手道:
“将军,我军探子回报,夏军主帅大旗,一直未变。看样子,是夏国十九皇子,岐王领兵。”
程不识闻言,点头之后,又是问道:
“这夏国的岐王,可有谁清楚?”
众将皆是摇头,道:
“这岐王此前,只听说一直在夏国北境边军之中效力。调来西南坐镇的这几年,也少有动作,是以我等皆是不清楚!”
程不识闻言,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只得道:
“传令三台、牟安二县,需以严加防备,谨慎小心!”
“是!”
“报!”
突然,一阵匆忙慌张之声,在帐外响起。
程不识心头一咯噔,连忙道:
“进来!”
传令兵面带慌张,连滚带爬跑进帐中,单膝跪地,急道:
“将军,牟安县刚刚传来战报。昨夜夏军统帅岐王领兵突袭,大败而归。牟安县守将立功心切,领兵追杀,中了夏军埋伏……牟安县,破了!”
顿时之间,帐中众将鸦雀无声,齐齐看向程不识。
程不识懊悔地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半个月来的战事如此顺遂,已然让全军上下对夏军生出了轻敌懈怠之心,这才中了如此简单的计谋!
第一百零九章 汝中计矣!
“将军,夏军此时主力,必然还在牟安县。末将请命,愿领本部奇袭夏军营帐!”
“将军,牟安县、三台二县,事关北地安危,绝不可失陷敌手。末将亦斗胆,恳请领骑兵,突袭被夏军所占鹤川县。以此截断夏军补给,使其首尾不得相顾!”
“没错,末将可领万余兵马,猛攻牟安县。若是动作够快,将夏军主帅堵在牟安县,此战可一挽北境颓势!”
一众将领,纷纷请命。
凭心而论,一众将领所言,颇有可取之处。
夏军主力在牟安,若是骑兵穿插拿下牟安县后方的鹤川县,便可截断其后续补给,将其主力堵在此地。再由大军猛攻,若是功成,必能反败为胜,一改北境这糜烂的战事。
程不识此时,却是不为将领们的劝谏所动。
他双眼紧盯面前摆放的地图,沉吟片刻,终于低声呵斥道:
“此计过于冒险了,你等能想到,难道夏军就想不到?牟安县被破,便可看出,夏军将领并非全都是酒囊饭袋!若是再轻视夏军,必有你们吃亏之时。自己丢了性命是小,连累国朝失了北境,那可是枉死难辞其咎了!”
一众将领被训斥,只是低下头去,面露羞惭之色。
程不识也不多说太多,低下头在地图之上扫视,心中琢磨起来。
有将领耐不住性子,开口道:
“将军,牟安县被破,这日后粮草运输必被夏军骚扰。就算不出兵冒险,也要趁着现在,赶紧让后方诸县大肆筹集粮草物资,尽快运至营寨囤积,以防万一!”
程不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
“此事战后再说!轻车将军,孟关何在!”
当即,一将领跨步迈出,拱手喝道:
“末将在!”
“领五千步卒,明日卯时初前往夏军营寨,卯时末进攻。但记住,此时佯攻,时机不到,不可全力出击!”
“是!”
“骑都尉,屈博!”
“末将在!”
“领三千骑兵,即刻行军,快马奔袭,表现出欲奇袭鹤川县的架势。但行军八十里之后,折身突袭,直取夏军营帐!记住,不可恋战,焚毁营帐之后,即刻回军!”
“是!”
“镇安将军,储飞!平寇将军,许弘扬!”
“末将在!”两名将领齐声拱手道。
程不识伸手一指地图之上一处,道:
“你二人,各领两万兵马,并做一军,一路急行。一路为实,继续朝牟安县行进。一路为虚,路上仍由士卒散落掉队,然后暗中集结长坡岭!”
镇安将军储飞看了一眼地图,然后面露疑惑,道:
“这长坡岭,距离我军营寨不远,又非是夏军增援的必经之路,为何要在此地集合?”
程不识没有接话,神色冷冽地看着二人,一字一句道:
“不需多问,遵从军令便可!”
二人一愣,随后立即闭上了嘴,拱手道:
“谨遵将军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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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大军之中,鼓声轰隆,在耳边响起,让人闻之,心中热血涌动。
程不识一声令下,云国大军这个战争机器,正式运转!
营寨之门大开,三千铁骑率先而去,铁蹄齐踏,声震四方,大张旗鼓地朝着鹤川县方向进军。
镇安将军储飞身骑战马,领着亲兵,率先冲去大门,勒马停住,扭头看向身后,口中不断大声催促:
“快,再快些!一刻不得停留!延误军机者,斩!”
云国这些禁军步卒,迈着急促的步子,在将官的催促之下,队形散乱,源源不断地从军营之中冲出。
而此时,就在云国营帐之外不远处的山林之间,顿时响起一片淅淅索索的声响。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速去禀报大帅!”
“是!”
夏国营地之中,本该还在牟安县的岐王,此时却是安稳地坐在帅帐之中,听着手下探子的禀报,面露斟酌之色,道:
“云军统共不过六万,此前牟安、三台两地各分兵五千驻守。如今又出了四万多大军,也就是说,此时的营寨之中,只剩两三千兵马?”
探子当即拱手道:
“大帅,此时千真万确,不会有半点错漏!”
岐王点了点头,道:
“本帅知道,只是云军统帅性子谨慎,用军严谨,绝不可疏忽大意!对了,可曾探子紧盯云国出动的大军?”
“回大帅,已经派了。此次将一个百人队的探马都派去了,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岐王点了点头,坐在帅位之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帅帐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岐王猛地睁开双眼,道:
“是探子回来了?”
一道身影气喘吁吁地跑入帅帐之中,单膝跪地,拱手道:
“大帅,云军三千骑兵方向已然探明,此时正朝鹤川县而去!”
岐王闻言,冷笑一声,道:
“这虚晃一枪的手段,本帅早就领教过了。鹤川县也早有五千大军防守,不过三千骑兵,便是真的攻打,也不必担心!”
“是!”
“报,大帅!四万云军,朝牟安县而去。一路之上,强行急行军,致使队列混乱,士气低落,士卒失散……”
岐王闻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打断道:
“失散?好歹也是云军精锐,急行军都能导致士卒离散?”
探子一愣,回想片刻,道:
“许是因为急行军,士卒体力不支吧。”
岐王闻言,冷笑一声,道:
“呵呵,如此行军,岂不是仗还没打,士卒就没了一半?”
他起身看向身后地图,扫视一眼,沉思片刻,终于在地图之上,一处名为长坡岭的地方停下了目光。
岐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道:
“哼,在这里!”
身边将领闻言,当即不解道:
“大帅这是何意?”
“云军营寨,事关云国北地能否守住,绝不容许有失!而且云军统帅为人谨慎,必定不会冒险。这次倾巢而出,兵分三路,分攻牟安、鹤川、我军大营。做出一副,想要将牟安县的我军堵在此地,尽数剿灭的架势。”
将领闻言,眨眼道:
“大帅是说,这云军其实并非是如此打算?”
岐王哈哈大笑,道:
“这云军统帅军略过人,本帅此计,赌得就是他能够看出,我大军主力不在牟安县。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眼便看出我军虚实。可其就算看出来了,以他稳妥的性子,害怕我军半路伏击,必定不敢轻易派兵救援!所以啊,为了阻止战事继续糜烂下去,他只有一个法子!”
岐王顿了顿,接着道:
“他这是想以云国营寨做诱饵,引我军主力出击。埋伏长岭坡的所谓失散士卒,策应云军营寨,待我军军力疲惫之时,在一举杀出,击退我军。所派骑兵绕后,也非是冲着鹤川县去的,而是想要半路折返,毁我大营。大营若失,又攻云军营寨不利,本帅也只能暂时后撤!”
岐王说着说着,不由得面上隐露一丝得意,道:
“如此谨慎小心,不求取胜,只求暂退我军。云军统帅的手段,果然不出本帅所料!不枉本帅费心这么久,特意为他布下了这个局!”
原来这夏国大军的主力,此时并非是在牟安县!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岐王给藏了起来。
这一点,也是他想要让程不识知道的。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程不识便会如他所料想一般,一步步陷入自己的计策之中。
很显然,这岐王这段时间与程不识交战,已然是摸清了程不识的用兵之法。看准了他谨慎小心的性子,特意为他准备的一局大棋!
身边将领闻之,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啊!这云军统帅,当真是不可小觑啊!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大帅早就看透了他的性子,早早安排了人手,就等着他这一手呢!”
岐王眼神一厉,不再犹豫等待,一把抓起案桌之上的铁盔,戴在头上,手按佩剑,沉声道:
“传本帅军令!”
帐中众将,顿时弯腰拱手,齐声应道:
“请大帅吩咐!”
“明日云军,必派大军前来佯攻我军大营。常岸,你领营中八千兵马,迎战来袭云军,不需求胜,拖延时间即可!”
“是!”
“马茂,你领振翼营一万四千兵马,前往长岭坡一带,早做布置,阻击驰援云军营寨之敌!不需求胜徒增伤亡,只要不让云军增援营寨即可!”
“末将遵命!”
“其余大军,随本帅死攻云军营寨!他要我军大营,给他就是了!不过嘛,他云军的营寨,本帅就收下了!”
“大帅英明!”
一声令下,夏国军营之中八千兵马,立时出营,朝来袭的五千云军迎去。
除此之外,夏军军营之中,还燃起烽火。狼烟生起,滚滚而来,直冲天际,显目异常。
远处隐蔽的山林之中,看着这显眼的狼烟,数万隐藏许久的夏军,顿时在将官的催促之下,集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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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大营。
萧承坐在帅位之上,再次升账聚将。
镇东将军石安上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陛下,边军上下十三万可战之士,已然整顿完毕,听候陛下调遣!”
其实也不需要整顿什么,在收到边军已然收复的消息之后,石城郡的老太尉当即便恢复了边军军械粮草的供给。
补充完所需的军械物资,不需要担心朝廷清洗的边军,士气顿时高涨,恢复了往日那威震天南的昂然斗志。这个时候又有国难当头的buff,将士个个摩拳擦掌,绝对可堪一用。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沉声道:
“国势如此危急,不可再拖延下去了!诸将,听令!”
帐中将领齐齐拱手,沉声喝道:
“请陛下下令!”
“奋武将军,楚石!”
高大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拱手道:
“末将在!”
这个楚石,根据金手指显示的数值,基本上一个弱化版的杨大眼。武力八十多,统御六十多,除此之外,别的属性都不堪入目。
但此人忠心值,在经过几日前的那件事之后,上涨幅度最多,已然达到了八十,绝对是值得信任之人。
“调拨三万边军入你麾下,即可启程,朝北境进发,不可停留,驰援镇北将军程不识!到了北境,入其麾下效力!”
程不识手下,也缺冲锋陷阵的猛将,正好将此人送过去。
奋武将军楚石闻言,面露振奋,拱手道:
“谨遵陛下谕旨!”
萧承扭头,看向石安,道:
“镇东将军!”
石安低头行礼,恭声道:
“末将在!”
“邕州之地,北方接壤夏国,南方乃是黎朝国土,至关重要!你统领剩余边军,镇守此地,绝不容许有失!”萧承沉声道。
石安闻言,心中一喜,连忙道:
“是!”
此前的他,不过是因为边军报团取暖,这才被众将推举为临时主帅。但今日之后,有了萧承此令,他便是真正的边军统帅了!
萧承扫视一眼在场众人,突然又道:
“夏国袭扰我国疆土,致使北境诸郡局势败坏。为迫使夏国回军救援,以解北境危局,朕欲领兵亲征,深入夏国腹地,袭扰诸郡县!”
萧承说完,帐中诸将,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忍不住看向萧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石安愣神片刻,却见帐中将领皆是惊讶,这才反应过来并非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劝道:
“陛下身系家国安定,朝野之望,还是莫要以身犯险了!楚将军领兵前往北地,定能助镇北将军击败夏国大军的!”
众将闻言也反应过来,拱手齐喝道:
“请陛下三思!”
萧承摇了摇头,道:
“邕州距离北境太远,日夜兼程也需两月有余,不可取!夏国西南边军,有守卫西南边境职责,若是腹地被袭,必然要调兵回防,如此一来,可解北境危局。而就算夏军不立刻回防,也可袭扰其辎重部队,助北境将士一臂之力。”
石安闻言,斟酌一番,开口道:
“陛下所言,自然有道理。但我等边军之中,不缺悍将,陛下何必亲自前往?”
萧承可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算是为了引老和尚出手呢!而且好不容易开个体验卡,不用的话,那不就糟践了嘛!
他不好过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沉声道:
“好了,莫要再劝了,朕意已决!今日,诸将于军中,挑选敢战死士,随朕突入夏国腹地!”
眼看萧承面色沉下,一言而决的模样,哪怕是石安,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为难地低下头去,拱手道:
“是!”
这个时候,一名将领突然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末将斗胆,愿随侍陛下,直捣夏国腹地!”
话音未落,又一名将领站了出来,昂扬道:
“夏国趁人之危,何其无耻!末将愿一同前去,给夏国一个教训!”
“好,说的好!俺也一样!”
一时之间,帐中便有数名诸将纷纷上前,皆是一副义愤填膺,要让夏国追悔莫及的模样。
萧承眼扫视站出来的几个将领,朗笑一声,点头道:
“哈哈哈,好!诸位既然有此忠心,准了!咱们君臣同心,闹夏国个天翻地覆!”
“谢陛下!”众将齐声喝道。
站在一旁的汪晓看着萧承一脸欣慰,似是极为满意这些将领表现的样子,隐晦地一翻白眼。
啧,真会演!
第一百一十章 啊,不是你中计了,是我中计了!
“杀!”
“冲啊!”
顿时之间,喊杀之声,响彻四野!五千云军,士气高涨,个个奋勇争先,直朝夏军营帐冲杀而去。
八千夏军,虽因数日小败,士气低落。但仗着人数众多,还有营帐地利,也是坚守不退。
双方交战,喊杀震天,这阵仗咋一看,倒是还挺吓人。
离交战之地不远的地方,岐王翻身上马,扭头看向那边,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着身边亲卫道:
“从军这么多年来,本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仗呢!”
只看交战双方,五千云军每次皆是喊杀阵阵,奋勇争先。但只要一跑到夏军大营前数百步,便会立刻退去。
夏军这边,也是如此。纵使站着人数多出云军不少,但每次见云军后退露出破绽之际,也是半点趁机追杀的意思。
两边将领,在各自主帅的示意之下,硬是在战场厮杀之地,玩起了摸鱼的手段。
岐王身边的亲卫闻言,亦是哄笑起来。
“罢了,记得告诉常岸,小心云国骑兵绕后突袭!眼见差不多就撤,他拿我军营帐,我拿云军营寨,不吃亏!”
“是!”
岐王嘴角一弯,脚跟一碰马腹,战马长嘶,在一众亲卫的护送之下,径直朝云军营寨的而去。
而此时的云军营寨,已然被此前隐匿踪迹的三万夏国大军,团团包围。
夏国大军,列起数座军阵,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程不识扶剑立于营寨之前,木着脸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指着前方的大军,丛容自傲道:
“如何?本将军之前就说,这夏军主力,不在牟安县!怎么样?没错吧!我只用这小小计策,便将这些人引出来了!此战之后,咱们可就不需再这么憋屈了!”
原本被夏军这浩大军势震慑住,微微有些腿软的将士们,听到程不识所言,又见其神色轻松从容,顿时心中一松。
因为程不识严谨的作战风格,其麾下士卒参战以来,从未大败,小胜不断,少有损失,是以众人对他的严谨小心,皆是佩服不已。
此时众人眼见一向谨慎的程不识,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将士们顿时心中大定,不再畏惧,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程不识见此,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凝重,然后抽出腰间佩剑,一把插在地上,大声道:
“今日,本将就在此同你们一起作战,绝不后退!”
云军士卒,眼中更是炙热,齐声高呼起来。
岐王骑马来到军前,正好便听到对面云军传来的高呼之声,冷笑一声,道:
“这云军统帅,之后若是能抓活的,试试能不能劝降,为本帅所用!”
亲兵点了点头,道:
“说起来,这云军统帅是有些本事。若不是遇上大帅您,说不定还真能逆转局势呢!”
岐王不再多言,拔出腰间长剑,长喝道:
“杀!”
“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响起,极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敲击在交战双方的心头之上,让人胸中热血沸腾。
夏军长喝一声,朝云军营帐,列队冲杀而去。
程不识双眼锐利,怒吼道:
“弓箭手,射!”
只听得“铮”地一声闷响,数百弓箭手齐齐射出,羽箭抛射,宛若雨点,呼啸落下。
霎时之间,只听得惨叫之声,不断在夏军军阵之中响起。
云国营寨前方极为狭小,纵使如今程不识手中只有数百弓箭手,也能够将攻来的夏军大半覆盖。
岐王看得眉头一挑,面色难看。
这些时日来,他可是被这座营寨恶心到了,此时这一幕,更是让他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不太美好的记忆。
“让重甲步卒上,今日,一定要拿下此寨!”岐王冷哼道。
身边亲卫闻言,当即敲击军鼓,示意众将听令。又挥舞令旗,传递军令。
当即,便有精锐士卒,在战友的帮助之下,穿戴好了那颇为耗费体力的重甲,然后手持长枪,赫然冲杀出去。
“杀啊!”
这些重甲士卒,浑身铁甲包裹,武装到了极点。除了四肢末端,便只有口鼻眼露在外面。
此时冲杀而来,是直接顶着头顶密集的箭雨,直直撞来。
眼看重甲士卒靠近,程不识却是不慌不忙,狠狠一挥手。
只听得一阵刺耳的绳索抽打之声,数枚约有人头大小的石块,从云军营寨之中投射而来,划破天空,带着呼呼风声,猛地砸向那些重甲士卒。
“砰”的数声轻响,几名重甲士卒,当即便被石头砸中,铁甲破碎,血肉稀烂模糊,死相惨烈到了极点。
岐王嘴角一抽,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远远看到,云军营寨门口,推出一排物件。顿时之间,他双眼一睁,流露出震惊、怒然之色。
随着一声比弓箭更为沉闷的铮响之声,数杆大小的精铁重弩长箭猛地射出,追星逐月一般,朝已然靠近营寨的重甲士卒射去。
“哒”、“噗嗤”、“砰”的数声交杂一起,精铁弩箭好似开罐头一般,连续洞穿数名夏军士卒,将他们宛若糖葫芦一般,串在了一起。
岐王狠狠咬牙,青筋暴跳,怒吼道:
“他什么时候,藏的重弩、投石机?”
你到底有多谨慎啊!守个营寨,至于将这玩意都运来吗?
一旁的将领见状,不由得一阵犹豫,看向岐王。
岐王双眼杀气弥漫,咬牙道:
“看本帅干嘛?继续杀!今日,无论死伤如何,都要将这云国统帅拿下!”
将领浑身一颤,连忙怒吼道:
“进攻,进攻!后退一步者,斩!”
夏军闻令,当即嘶吼一声,不断在将校的带领之下,踏着同僚尸首,顶着箭雨、重弩、石头,奋勇拼杀。
云国士卒,在程不识的带领之下,硬是以这数千人,硬抗三万大军冲杀。
沙场之上,战况越发焦灼起来,肃杀之意弥漫四周,血腥之味,直扑鼻腔。惨烈程度,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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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就在离此地不远的牟安县,也开始了战争。
云军镇安将军储飞,看着眼前城墙之上,还带着一丝血迹,略显残破的牟安县城头,冷哼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
“准备进攻!”
一旁将校闻言,顿时一愣,又瞥了一眼城墙之上遍布的夏军旗帜,连忙道:
“将军,咱们只有两万人啊,对面是夏军主力,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啊!”
镇安将军储飞闻言,不屑地啐了一口,道:
“呸,什么夏军主力,就是在玩咱们!程镇北早已看透夏军的花样了,给我杀,今日就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众将校闻言,先是面露错愕,然后精神为之一震,道:
“是!”
霎时之间,在城头数千夏军惊骇的目光之中,两万云军,喊着为死去同僚、死难的云国百姓报仇的口号,如同潮水一般,朝牟安县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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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长坡岭。
远远听着营寨方向传来隐约的喊杀之声,花费一夜时间才勉强集结在此的两万云军,心中皆是惴惴不安,甚至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惧意,丝毫没有半点云国精锐的模样。
有校尉看着手下这些兵,不由得摇了摇头,找到平寇将军许弘扬,开口道:
“将军,营寨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平寇将军许弘扬看向前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无奈道:
“交代下去,不需担心,此前程镇北早有交代!”
“将军,那咱们兄弟总不能待在这里吧!”
许弘扬轻叹一声,道:
“程镇北交代了,就待在这里!”
校尉一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无奈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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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军营寨这边,喊杀之声还在继续。
双方将士嗓子都有些喊哑了,但地上双方损失加起来,也不过有数十人误中流矢而死。
双方加起来,好歹也是万余人的战争,打到这种地步,可算是荒唐至极了!
“杀啊!”云军这边,将士们的喊杀之声中,都略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夏军那边,也很是敷衍地喊了几声,算是应付了云军。
云军冲杀,在距离夏军大营数十步的地方,便立时顿住,然后极有默契地齐齐后退。夏军也是稀稀拉拉地射出几支羽箭,除此之外,便再无反应。
而这个时候,大地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
原本在战场之上,拄着长剑都要打瞌睡的孟关突然来了精神,激动道: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一旁的将校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夏军大营后方,隐约可见烟尘漫天。
三千云国铁骑,经过短暂修整,终于折返而归,朝夏军军营冲杀而来。
此时,就连夏军统领常岸,也是长舒一口气,如负释重道:
“总算来了!传令下去,放弃大营,快撤!妈的,这样的仗,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打了!”
一众将校,亦是长舒一口气。
一声令下,早就有所准备的夏军士卒,麻溜地收拾起东西,转身就撤出了夏军大营。
轻车将军孟关神色振奋,长剑一指,大声道:
“时机来了!这就是将军交代的时机!快,兄弟们,杀!此次不是佯攻,不是佯攻!”
憋了许久的夏军将士,提着一上午的闷气,嘶吼一声,奋力奔跑,朝撤退的夏军追赶而去。
三千骑兵,转瞬即逝,直冲入夏国大营之中,将手中引火之物,四处抛洒。然后不再理会撤去的夏军,呼啸着离开,朝云国营寨而去。
火把扔下,在引火之物的助燃之下,不多时,整个夏军大营,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而撤退的夏军,却被突然爆发的云军追赶咬上。
此时的云军,早已没了刚刚那敷衍的模样。一个个地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奋勇拼杀。
本打着且战且退主意的夏军,被弄了个猝不及防,顿时之间,一片大乱。
局势变化,让夏军将领常岸是半点都来不及反应,便被冲散了军阵,原本的撤退,就成了溃败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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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再次转到云国营寨之前。
厮杀了一上午的云军营寨,周边原本围着的,抵挡骑兵的拒鹿,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沟壑、陷马坑,也已然被夏军用人命给堆上了!
数千云军,折损大半,已然退守最后一道防线。残余士卒,少有不带伤势之人。便是主帅程不识,此时也留下了不少伤痕。
战况惨烈程度,不用多言。
夏军这边,数万将士,伤亡数千。不过此时,岐王倒是不用担心士气问题了。杀红了眼的夏国士卒,已然没有后退的意思,不断顶着云军顽强的反抗,朝营寨大门进攻。
“将军,咱们能支撑到援军来吗?”有云军士卒看一眼进攻的夏军,双眼通红,打着胆子向程不识问道。
程不识点了点头,坚定道:
“能!”
营寨之中的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但往日治军之严,总算是为程不识今日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只要他一声令下,士卒们便是此时,也是下意识地遵从。
这个时候,一阵黑烟,突然自远处生起。
程不识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长松一口气,道:
“成了!”
岐王猛地抬头,看着身后夏军营帐那边的黑烟,心中顿感不妙。
“夏军败了!大营被破!夏军败了!杀啊!”
突然之间,一阵喊杀之声,传到了正在进攻云军营寨的夏军耳中。
岐王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兵甲精良,士气正盛,军容肃穆的大军,不知从何处,突然杀出,直朝夏军军阵杀来。
“这、这云军从何处而来?”夏军将领惊呼道。
岐王双眼一凝,惊骇之余,脑中万般思绪一一回转。
此前与探子的问询之言,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好歹是云军精锐,就因为急行军都能导致士卒离散?”
“……因为急行军,所以士气极为低落……”
岐王懊悔地闭上双眼,恨声道:
“是北境这段时间溃败的云国驻军!那些失散的士卒,是他收拢的溃军,根本不是云军精锐!真正的精锐,也早就藏起来了,就等着这个时候,给我军致命一击呢!该死,本帅竟然早就被他算计了!”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云国骑兵其势威猛,不可阻挡,直直杀入有些慌乱的夏国军阵之中。
因为这四周喊杀之声,本已经上头了的夏国大军,顿时清醒了过来。又被骑兵冲阵,人心惶惶之下,不过抵挡片刻,便立时溃散。
岐王双眼涨红,盯着那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云军营寨,死死咬牙,额间青筋暴露。
“撤退,去鹤川县!”
“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骑破城
夏国官道之上,千余骑兵,纵马呼啸而过。
看着远方隐约看见的城池,萧承微微抬手,一勒坐下战马。身后千余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骑兵亦是反应迅速,当即驭马停下,展现出一手高超的骑术。
一将领驭马凑到萧承身边,拱手道:
“陛下,前方就是奉州了!夏国西南边军,物资补给,大部靠长江水脉运转。而这奉州,便是中转之地,只要拿下此城,便能截断其补给。”
萧承环顾四周,看着官道之上,躲得远远的一众百姓商贾,沉吟片刻,沉声道:
“走,进城!”
刚刚说话的那名将领顿时一愣,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千余骑兵,面露为难之色,压低声音道:
“现在?陛下,咱们现在手头可就一千多人啊……”
萧承还没说什么呢,另一名将领便忍不住开口,道:
“刁文轩,你糊涂了?咱们穿得是夏军的衣甲啊!”
这名叫刁文轩的将领,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陛下恕罪,末将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承摆了摆手,看着官道之上,那躲得自己远远的百姓商队,道:
“我等大张旗鼓,在官道行进,这行踪根本瞒不住。若是此时不进城,反倒是惹人怀疑呢!趁着奉州城中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杀进去,焚毁夏军囤积在这里的粮草物资!”
数名将领闻言,顿时拱手,齐声喝道:
“是!”
既已打定主意,众人稍作修整,便立刻驾马,朝奉州城门疾驰而去。
奉州城城门之处,已经工作大半天的守城兵丁们,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劲头十足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接受盘查的百姓商贾,也很懂地体贴人,都不需要守城兵丁们多说什么,除了交进城的人头税之外,还自觉地交出了兵丁们的茶水钱。
就在此时,守城兵丁看着远方掀起的滚滚尘土,当即忍不住兴奋之色,跑到守城都伯身前,兴奋道:
“大人,大人!你看,好像来大生意了。”
都伯眯着眼睛望去,就见远方尘土滚滚,阵仗极大。
奉州乃是西北水运要地,有长江直通江南之地,是西北最为繁华的州城,商贾商队屡见不鲜。
此时见这么大的动静,众人根本没朝别的地方想,只觉得是又来了哪家的大商队。
这些商队,虽说大都有些背景来头,但他们对于守城兵丁这些难缠的小鬼,向来是很愿意花点小钱消灾的。
在这些兵丁眼中,可不就是来了大生意嘛!
都伯眼睛一转,不由得面露喜色,干咳一声,道:
“啊呀,这些商队啊,有些过分了啊!这么大的烟尘,再呛着别的百姓!不行,咱们得提百姓们多要些银子,充作赔偿!”
一旁的兵丁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面带喜色,道:
“大人英明啊!”
众兵丁眼见大生意来了,也不愿意在这些勉强能够榨出几文钱的平头百姓上花费精力,二话不说将人全都放行,清空了城门。
刁文轩老远看见城门被清空,顿时面露喜色,大笑道:
“果然是天助陛下啊!”
萧承双眼锐利,心念一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点点金光闪耀,笼罩在这千余骑兵身上。
一行小字,顿时凝现。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三千三百二十七两两白银,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0.8)%】
军阵杀伐肃寂之戾气,腾腾而起。哒哒马蹄之声,直撼人心。
城门都伯顿时心头一跳,双眼眯起,眺望远处那滚滚烟尘,口中喃喃道:
“不对劲啊……我去,是骑兵!”
这话,顿时将身旁的一众兵丁吓了一跳,慌张道:
“骑兵?”
“云国骑兵打进来了?”
“什么?前线战败,云国打进来了?”
“云国大军都兵临奉州了?那西南各郡岂不是都沦陷了!”
“西南各郡都沦陷了?完了,夏国要亡了!”
都伯忍不住嘶了一声,看着身边面露慌张,已然传起谣言的手下,不由得骂道:
“你们他娘的都和谁学的毛病?是骑兵,但看衣甲,是咱夏军!”
此言一出,守城兵丁顿时安静了下来,轻松一口气,道:
“嗨,就说呢,几天前不还说我大夏边军连战连捷,都快把云国北境都占了呢!”
“吓死我了!咦,只是为什么这时候还有骑兵来奉州?”
“是啊,上头也没给咱提前说啊!”
都伯也觉得一丝不对劲,犹豫一阵,开口道:
“不行,若是这么放人进去了,都尉那边没法交代,先关……”
快马疾驰,本就迅疾,还没等都伯下令手下关城门呢,轰鸣马蹄之声,便已传来。
“敢问这位将……”都伯上前,高喊道。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柄长枪宛若蛟龙出海,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径直射来。
都伯心中一惊,双眼圆睁,刚要伸手拔刀抵挡,就被迅猛长枪刺穿胸口。这长枪所带的刚猛劲力尚不停止,长枪带着都伯身体倒飞出去,竟然直接钉在了身后城墙之上。
守城兵丁见自己都伯转瞬之间便已身死,愣住片刻,当即惨叫一声,扔下手中兵器,四散而逃。
刁文轩一马当先,来到城门之际,右手一伸,随手取下了钉在城墙上的那柄长枪。
铁蹄齐踏,千余骑兵转瞬之间,便已涌入城池之中。
奉州城,竟然就这么破了!
因为众人此时身着夏军衣甲,是以纵使此时千余骑兵攻入城中,城中百姓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群突然闯入城中的骑兵。
萧承勒马停住,环顾城中,一指城北那繁华码头,厉声道:
“刁文轩!”
“末将在!”刁文轩手持染血长枪,面露狰狞道。
“领两百骑兵,焚毁码头!”
“是!哈哈哈,跟着陛下打仗就是痛快!我刁文轩,还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呢!”刁文轩狞笑一声,当即领着两百骑兵,朝城北码头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想起高兴的事
奉州,太守府中。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数名守城兵丁狼狈地逃入其中,慌张无比地喊道。
几人的喧哗之声,让府中办公的一众官吏,纷纷探出头来。正在办公的奉州太守钟子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外堂,道:
“怎么回事?”
下属官吏当即快步走出,片刻之后,便带着慌张的兵丁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有乱兵杀了我们都伯,现在已经闯入了城中了!”
顿时之间,堂中官吏,脸色大变。
“怎么又是乱兵?这邵家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刚被岐王殿下警告过,还来这套,也不知道换个名头!”
“不用说,估计是谁抢了他家的生意。这是要用乱兵名义杀人,以此警告州中商贾不许动抢生意的念头呢!”
“往日虽邵家跋扈,但尚有分寸,都是在城外找机会下手的。可是今日都敢杀入城中了,实在是过了些!太守大人,此事若是不管,日后我府衙如何治理奉州?”
堂中官吏,皆是义愤填膺,纷纷扭头看向上首的奉州抬手钟子濯。
钟子濯却是面色镇定无比,对着堂中官吏手掌虚压,沉声安抚道:
“不需慌张,此事由我亲自出面!这几家边军将门,如此过分,不给个教训,实在不行了!”
说罢,钟子濯站起身来,迈步走出。
一众官吏见此,不由得上前劝阻道:
“此事要管,但乱兵不知分寸,伤到太守大人又怎么办?”
“还是派遣一小吏前去交涉便是,之后的事情,不如等岐王归来,再做处置,如何?”
钟子濯一挥衣袖,白皙的胖脸之上流露出正义凛然之色,语气坚定道:
“若是因自身安危,坐视百姓遭难,我又还有何面目坐这太守之位,代帝牧民?诸位莫需再劝,此事我一人前去便可!邵家再过分,也不敢对我动手!”
说罢,钟子濯二话不说,迈步朝府衙之外走去。
一众官吏有心追上去,但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份不比钟子濯,乱兵对他们动手,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是以众人无奈,只得眼带钦佩之意,目送着钟子濯浑然无惧的身影。
“将、将、将军,府衙在那边……”一名守城溃兵被长枪顶着脖子,被吓得颤颤巍巍,很是配合道。
萧承二话不说,领着麾下骑兵就朝府衙而去。
可刚到门口,还没等萧承让人包围呢,就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白嫩胖子,脚下匆匆地从府衙之中走出。
白嫩胖子抬头,正好就看到挺身坐在马上的萧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径直朝萧承走来。
一旁的将领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护住萧承,长枪斜指,厉声喝道:
“干什么!退后!”
钟子濯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推开将领的长枪,道:
“干什么呢,自己人不知道啊!”
萧承看着毫无武功在身的白胖子,眉头微微一动,拍了拍身前将领的肩膀,道:
“让他过来!”
将领一犹豫,终于还是让开了身形,将钟子濯给放了过来。
钟子濯走到萧承身前,嘴上略带着一丝抱怨,道:
“怎么这个时候来!不是说好了,今晚子时的吗?哎呀,还好我有所准备!”
说罢,白胖子将手伸进袖口,一阵摸索。
这种举动,顿时让一旁的将领紧张起来,长枪一挺,喝道:
“你干什么呢?”
白胖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萧承面前,不满道:
“你这手下,该好好调教了!都说了,是自己人,还这个德行!”
萧承看着举止颇有些怪异的白嫩胖子,随手让将领后退,然后径直接过小册子。
打开一看,这小册子之上,似乎是记载着十几个家族,其上地址、主要成员,皆有记录。
钟子濯面露狠色,开口道:
“这都是奉州城里,那些西南边军将门世家。岐王之前应该也交代过你了,你只管杀,其余的……”
话说一半,钟子濯突然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萧承,道:
“之前不是给你们准备了云国士兵的衣甲吗,你们怎么没有换上?”
萧承看着面露狐疑之色的白嫩胖子,眉头一挑,轻笑道:
“一时急了,没顾上!”
只从这胖子的只言片语之中,萧承心中思绪万千。
岐王的交代?云军的衣甲?
好家伙,也不知这位岐王是哪位,竟然有胆子假冒云军名义杀人啊!
钟子濯听闻萧承的随口之言,脸上浮现不快之色,斥责道:
“怎么如此不上心?若是出了半点疏忽,岐王殿下非得扒了你们的皮……哎,算了,反正邵家老是喜欢让家中私兵冒充乱兵杀人屠族,我之后推说奉州乱兵多,谅谁也拿不住话柄!”
萧承身边的一名将领,看着钟子濯自说自话,突然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钟子濯一愣,皱眉狐疑道:
“他笑什么?”
萧承抿了抿嘴,强行压下嘴角的弧度,解释道:
“他想起高兴的事!”
萧承身后数名将领,被这笑声感染,再也没憋住,纷纷发出哄笑之声。
“噗嗤……”
“哈哈哈……”
钟子濯心中越发怀疑,指着萧承身后众人,道:
“他们也有高兴的事?”
许是恰巧,此时城北码头之上,滚滚黑烟腾空而起。刁文轩领着的两百骑兵,显然已经将码头上堆积的夏军粮草物资,一把点燃。
钟子濯看着码头之上的黑烟,双眼圆睁,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大喊道:
“你们不是岐王的人?你们是谁!”
萧承看着还有些糊涂的钟子濯,哈哈大笑两声,挥手道:
“拿下!这胖子知道不少事情,带着一起走!”
“是!”一名骑兵打马上前,不顾钟子濯的挣扎,一把将其拎起,放到了战马之上。
钟子濯拼命地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口中吼道:
“你们,你们是云军!你们好大的胆子!”
萧承看着手中的名册,心中突然念头一起,朗笑道:
“走吧,既然有缘,便顺手帮帮这位岐王吧!来啊,抄家去!”
“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星珍宝,多宝十利佛珠
鹤川县,夏军临时营帐。
晋王虞昭礼脚下匆匆,来到帅帐之前。
门口守卫的一众亲卫,晋王驾到,连忙行礼问安。
晋王朝帐中微微示意,压低声音道:
“岐王现在如何了?”
岐王亲兵脸上一苦,道:
“晋王殿下,自从回来之后,咱们大帅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帅帐之中,谁都不让进去……殿下,您来得正是时候,赶紧帮着咱们进去劝劝吧!”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一声,嗓音放高道:
“十九,三哥来了!”
一众亲兵不等帐中的岐王有反应,连忙掀开帐帘,恭敬地将晋王请了进去。
看着走入帅帐之中的晋王,岐王连忙起身相迎,拱手行礼道:
“三哥!”
晋王看了看岐王的神色,倒是微微有些错愕。
与想象中颓废沮丧的场景不同,此时的岐王虽然谈不上脸色多好,但也绝不算太差,甚至迎接晋王之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岐王快步走来,神态随意地对着晋王打着招呼,道:
“这战败的消息流传得倒是快,就连坐镇后方的三哥你都赶来了!”
晋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你对付西南边军诸多将领的手段,实在是过于凌厉了些。此前你掌握着西南边军大部兵马,以势压人,强行逼着他们低头。但如今你一战折损近两万的大军,落下了话柄,他们自然有动作啊。估计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准备上书朝中,弹劾于你了!”
岐王闻言,倒是神色从容,随手举起手边的奏折,笑道:
“他们会告状,我难道就不会了?这是我弹劾他们初入云国之际,为保存实力,退缩不前的奏折。若非如此,云国北境早就拿下了!”
晋王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地笑了起来,点头道:
“你原来是一早就算好了他们的性子,早早准备好了应对手段啊!”
此前,岐王派西南边军将领带着本部兵将,分攻各府郡,算是一石二鸟。
一来,是想着借此逼程不识领兵速进,中了他的埋伏。二来,也正如晋王所言,算好了他们必定会明哲保身,早早备下了把柄。
“此次虽逢大败,损兵折将。但经此一战,西南边军将门兵权,已然尽数拿下!此事既然成了,其余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三哥,我早就说过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对这些人动手了!”岐王带着一丝得意道。
晋王先是附和一笑,然后出声告诫道:
“莫要大意啊!这些西南将门,在西南之地延续数百年,实力雄厚,盘根错节,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你这次动手,必然会迎来其扶持的朝中势力反扑。若是父皇顶不住,可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岐王闻言,突然嘴角弯起,一抚胡须,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三哥还是莫要担心了!我行事向来出格,从不循规蹈矩。父皇之所以派我来西南,就是看重这一点。对付这些人,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
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全都杀了,让他们都去和鬼勾结吧!
晋王看着胸有成竹,略显狂放的岐王,心头突然一跳。
西南,有大事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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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看着气势雄伟,富贵逼人的朱漆大门,此时依然残破,半扇大门倒在地上,半扇斜挂在门上。
雄踞奉州城,称霸黑白两道,便是历任太守来此,也得低头服软的西南边军邵家府邸,此时已然被骑兵攻陷。
刁文轩连拖带拽,拎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随手甩到了大堂上首的萧承身前,然后拱手道:
“陛下,这就是邵家的家主,邵、邵什么来着?”
邵家家主体态富态,但身形还算是敏捷,一个激灵便从地上爬起,看着萧承,须发怒张,中气十足地吼道:
“吾乃上任振翼营主将!尔等是哪来的匪兵?在谁人麾下效力?竟然胆敢冲入我邵家,当真不要命了!”
刁文轩一龇牙,一巴掌呼在老头子的后脑勺上,将他弄了个踉跄,脑瓜子嗡嗡作响。
“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跪下!”
说罢,刁文轩一扭头,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这老小子是个财迷,刚刚本来能跑的,但非要让人收拾东西,这才被我堵住了!”
刁文轩一挥手,当即便有士卒手捧几个小匣子,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刚一伸手,就感觉其中的一个匣子,突然传来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底漾起。
这种感觉,珍宝?
萧承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打开一看。
匣子之中,一串由玛瑙、宝石、琥珀、珍珠、琉璃等各种珍贵之物,搭配而成的华贵佛珠,静静地摆在其中。
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恭喜获得,四星珍宝,多宝十利佛珠】
【多宝十利佛珠,四星珍宝。
介绍:佛门有言,禅定有十利!精进有十利!般若有十利!持戒有十利!慈忍有十利……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多宝”(隐藏效果:获得珍宝的几率增加)】
邵家家主见萧承将佛珠拿到手上,双眼圆睁,挣扎着就要起身,嘴里不断叫嚣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无知匪类,胆大包天,竟敢妄自称帝!快,将我邵家珍宝放下,就此退去,我邵家可既往不咎!”
此时奉州城中百姓,只知道夏军在云国北境的战事顺利至极,根本就没有将萧承一行人,朝云军方面想。
听到众将称呼萧承,这邵家家主,竟然还以为是一些脑子发热的无知军汉,僭越称帝呢。
萧承满意地摩挲着手中的多宝佛珠,漫不经心地对着刁文轩挥了挥手。
一旁的刁文轩心领神会,对着老头子的后脑又是一下,直接将老头干得双眼迷瞪,几要昏厥。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又有一名将士兴冲冲地抱着个精美木盒,单膝跪倒,恭声道:
“陛下,这是刚刚从这邵府书房暗格中找到的,看样子就不一般!”
木盒之中,一本书册静静地躺在其中。那隐隐约约的气息,亦是表明了其珍宝的身份。
【恭喜获得,二星珍宝,《邵家兵法》】
【《邵家兵法》,二星珍宝。
介绍:邵家家传之宝,汇聚邵家兵法、武学精要
使用效果:通读之人,统御+1,武力+1(有效次数:1)】
严格来说,这邵家兵法,还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有可无罢了。但萧承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手中佛珠,嘴角一弯,轻声道:
“看来这夏国西南将门,是要挨个走一遍了!”
此前他不过是想着临时捞上一笔银子,以填补腰包。却不想这阴差阳错之际,得到了这多宝佛珠。
有了多宝佛珠的效果,多干上几票,说不定运气爆棚,捞到四五星的珍宝呢?
萧承想到这里,站起身来,道:
“走吧,下一家!”
刁文轩闻言,当即拱手,然后看着还在迷糊的邵家家主,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二话不说就要抽出腰间佩剑,了解了他的性命。
“等等!”萧承见刁文轩的举动,却是突然开口道。
刁文轩一愣,不解地看着萧承。
萧承嘴角一弯,笑道:
“虽不知这岐王是哪位,但想要将事情赖到我云国头上,我偏不让他如意!而且,这夏国无故犯我疆土,总要给他们找些麻烦才是!”
“那陛下的意思是?”
“邵家的人,一个都不杀!另外去城中招募些壮丁来,让他们帮着将带不走的金银钱粮,全都给我扔到大街之上!今日朕,也做一做劫富济贫的大盗!”
刁文轩一脸疑惑,实在不知道这将带不走的金银扔到大街上,不还是被夏国百姓捡走吗,会给夏国造成什么麻烦?
但萧承既然发话,他也只得应下,让手下人上街抓壮丁帮忙!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奉州城,陷入了一种痛哭哀嚎之声和喜悦欢呼之色交杂一起的复杂场面。
无数金银锦缎,布帛物资,被人肆意地倾泻在大街之上。眼前景象,真就是金银遍地,珍宝满城。荒唐场面,让一众百姓,宛若身处梦中。
在数名胆子极大的人出门捡东西之后,城中大部百姓终于忍不住了,欢天喜悦地将这满街金银财货朝家中搬运着。
而往日嚣张跋扈,横行城中的将门世家,却只能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此时的奉州城,城北码头烈火汹汹,肆意地吞噬着囤积此处的夏军物资。
但所有城中百姓,却是陷入了天降横财的狂欢之中,对码头越发大的火势,根本没有前去救火之意。
萧承翻身上马,扭头看了纷乱的奉州城一眼,朗笑几声,领着身后千余骑兵,呼啸而去。
城中纷乱局势,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留守府衙的官吏,在陆续赶来的附近驻军的帮助之下,熄灭了码头的火势,也勉强安抚住了城中百姓。
而此时,城门之处,数百身穿云国衣甲的骑兵勒马城门之前,看着前方城门大开,喧闹了半夜的奉州城,一脸摸不着头脑。
“头儿,这是怎么了?”
为首校尉沉思片刻,当即确信道:
“应该是大帅的人,为了助咱们进城,特意闹出了大动静!”
“哦,原来如此,大帅当真是算无遗漏啊!”
为首校尉点了点头,一勒战马,对着手下士卒,激昂道:
“走,随我杀进去!为了大夏昌盛,为了大帅嘱托!”
“为了大夏!为了大帅!杀!”
数百骑兵齐喝一声,一勒战马,朝城中冲杀而去。
片刻之后,城中突然响起一阵厮杀之声。
喊杀之声中,邵家家主中气十足的声音,尤为清晰。
“妈的,这群狗娘养的,还敢来!给我杀,一颗首级,去我邵家换十两银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运朝之法
黎朝京师,升龙府。
整个黎朝的政令中枢,南华殿中,黎朝文武官员齐聚于此。黎朝王上黎卫宁坐在上首,听着官员们的禀报,面露哀叹之声。
“启禀王上,我征云大军,数日前已然归国!十万大军,伤亡三万五千余人,归途之中失散一万七千余人……王上,此战之后,我国朝再无抵御云国之力了!”站出来说话的官员,语带哭腔道。
“启禀王上,莱州太守禀报。云国小部兵马,散入我国朝之中,四处袭扰州郡,烧毁府库,月余损失便已不计其数!”又一名官员,站出来道。
黎卫宁低着头,轻叹道:
“诸卿啊,当务之急,还是需调拨军械,整顿兵马,固守防线啊!若是云国来袭,这升龙府乃是国朝首府,不能不守!”
一名官员在黎卫宁说完,却是立时出列,跪倒殿中,沉声道:
“王上,臣欲弹劾太尉陈丰!其此前邕州一战,损兵折将。此前又冒险而为,极力劝说王上出兵,致使我最后大军,损失至此,再无力抵御云国。此人祸国殃民,不杀,不足以平朝野之愤!”
此言一出,南华殿中,顿时一滞。
旋即又有数名官员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
“臣等附议!太尉陈丰,一心弄险,执意与云国兵马浪战,致使局势败坏如此,请王上立即下令惩处!”
“请王上,立即惩处!”
“请王上惩处,以慰朝野之心!”
黎卫宁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
“太尉陈丰,虽有多翻失误,但不可将罪责全部归于其身!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巩固防线,以防云国来袭!”
纵使黎卫宁如此说,还有几名官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开口反驳道:
“王上,此时朝野上下,激愤如此。若是不给个交代,军民如何上下一心,护我国朝?”
“臣等知王上爱惜人才,但太尉陈丰之事,还需尽快定夺!”
面对百官的进谏,此前还显得有些软弱的黎卫宁,此时却是眉头皱起,冷冽道:
“诸位要孤此时将太尉拿办,那我国朝防线,由谁去守?”
这话一出,原本气势汹汹要治罪陈丰的百官,顿时消停了下来。
黎朝的国力,本就不如云国!
此前云国吏治败坏,边防松懈,黎朝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可自从汪晓上位,整顿边军,操练兵马。这之后,黎军对上云国军队,便少有胜绩。
太尉陈丰,已然是朝野公认的,少有能够抵御云军进攻的主将了!
将其治罪,固然能够给朝野一个交代,但此后面对云军,可就没了能够抵挡的人了!
话说到这里,刚刚执意要黎卫宁惩治陈丰的几人,也不由得偃旗息鼓,不再多言。
“好了,如今国势如此,诸卿别再想别的了!抽调青壮,组建军队,防备云军进袭,方才是最为重要之事!”黎卫宁沉声道。
一众官员闻言,也只得无奈拱手听命。
送走了百官,黎卫宁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对着身边那阴柔宦官,道:
“辟秽,消息当真没错?”
名叫辟秽的太监闻言,当即拱手道:
“陛下,此事已然经过多番求证。太师陈丰,之所以大败而归,便是因为云国新君,亲自领兵求援。单骑冲阵,展露出了陆地神仙境界修为!”
黎卫宁闻言,心头一跳,皱眉道:
“云国新君多?我记得不过十五六岁吧!”
“是,云国新君萧承,乃是云国先帝第十一子,为已故皇后所生的唯一嫡子,今年刚满十五!”辟秽恭声道。
许是怕黎卫宁不信,他又连忙补充道:
“此事已经过证实,千真万确!”
黎卫宁闻言,站起身来,嘴中喃喃道:
“十五岁的陆地神仙!十五岁的陆地神仙……莫非,这云国历代皇帝,也有凝聚运朝之法?”
辟秽闻言,低下眉目,低声道:
“奴婢已然去查了!只是运朝之法,是我朝隐秘,云国应当不可得知的!”
“那又如何解释?十五六岁的八阶高手,虽然百年少有,当终归是有的。这么大的九阶高手,孤也认了,只当是天纵奇才!可是,十五六岁的陆地神仙,若非以运朝之法,拢一朝国势气运于己身,何以有这般修为……”
眼看着黎卫宁越说越激动,辟秽连忙上前,安抚道:
“王上莫要如此激动了!这运朝之法,尚且不知真假,当不得真的!”
黎卫宁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运朝之法,必定可行!要不然宗庙之中的那位……”
“王上,慎言!”辟秽心头一跳,连忙打断道。
黎卫宁此时,也猛地惊醒了过来,神色复杂无比,闭嘴不再说话。
整个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名宫中侍者,突然跑了进来,跪倒道:
“王上!奉常阮惕大人、宗正敖侯黎大人,求见!”
听到这二人的名字,黎卫宁眉头肉眼可见地皱起。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呢!
黎卫宁深吸一口气,表情恢复从容,沉声道:
“宣!”
“是。”
不多时,一高一矮,身穿九卿官服的两人,齐齐迈步走入殿中,对着黎卫宁只是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
“拜见王上!”
黎卫宁看着二人,掩盖去心中的烦躁厌恶,温声笑道:
“两位大人不在宗庙服侍,怎么有空拜见孤?”
二人闻言,稍微矮一点的那人上前一步,面色清冷桀骜,肃声道:
“王上,臣阮惕,奉老祖之命,前来训斥!”
黎卫宁看着阮惕如此一副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的模样,心中不由大恨。
可此时的黎卫宁,别管他心中如何想的,在阮惕面前,他也只能强压下性子。
在辟秽的搀扶之下,他站起身来,走到阮惕身前,单膝跪下,低头掩盖眼中的冷意,语带恭敬道:
“请老祖训示!”
阮惕看着黎卫宁跪在自己面前,似是习以为常一般,坦然受了这一礼,开口沉声道:
“邕州之败,国势衰弱!秀山一战,更是折算青壮,耗损国力无数。太尉陈丰,主战不利,当以严惩,不得留情!”
黎卫宁闻言,却是连忙抬头,口中道:
“阮卿,陈丰不可惩处啊!个中原由,你也是清楚的啊!国朝上下,再无人有他这般的威望、能力……”
阮惕眉头一抬,神情淡漠,打断道:
“这些话,还是请王上亲自去和老祖解释吧!”
黎卫宁话语一滞,然后垂下眼眸,闷声道:
“好,孤自会去向老祖解释的!”
阮惕点了点头,微微朝旁边一让,拱手道:
“如此,臣便据实禀报老祖了!”
黎卫宁满心憋屈,低头道:
“是!”
等黎卫宁被搀扶着起身,一旁的宗正,敖侯黎护又是上前一步,对着其拱手道:
“王上,奉老祖之命,前来索要供奉!今年供奉,老祖特意交代了,不化神冰三枚、鲸王凝脂五块、龙蜒麝香八两。至于织火金蟾、玉面首鸟、五彩雪莲三类,则照往年一般供应即可。”
黎卫宁闻言,心中猛地一跳,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差点就没忍住,当场发作起来。
他咬着牙,强压怒火,道:
“敖侯,朝中如今要维持前方战线,本就艰难。如今所供奉之物,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孤如何凑得齐?还请敖侯在老祖面前,为孤好生解释几句啊!”
敖侯黎护闻言,嘴巴动了动,然后面带为难之色,道:
“王上,臣无能为力啊!或许只有王上亲自前去,方能让老祖改口啊!”
“你……”
黎卫宁刚要发作,却见面前的黎护,也是面露为难纠结之色。
他心头怒火,顿时无力地消散开来。
眼前二人,不过是躲在宗庙中的那位的带话人罢了,与自己一般,同样是身不由己!
“孤,知道了!请两位向老祖带话,明日孤亲赴宗庙,向老祖解释!”
二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对着黎卫宁俯身一礼,转身离去。
目送着二人离去,黎卫宁呆立片刻,然后方才对着身旁的宦官辟秽,语带幽深,道:
“今年供奉翻倍,定然是国运受损,致使老祖反噬!只要……”
话未说完,但一旁的心腹辟秽,心中已经了然。
他双手搀扶着黎卫宁,低声道:
“王上,不管你如何谋算,辟秽都会助您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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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西南腹地,此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时不时的,便有地方州郡,被人攻破,大肆破坏一番之后,匪徒便扬长而去。
关于这群匪徒,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称,这是乱兵作祟,僭越称制,攻城破郡,图谋造反。也有人说,这是云军骑兵深入腹地,为报其疆土被入侵之仇,四处杀人破城。
两则消息,分不清真假,将西南各州郡主政官员,弄得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在如此局势之下,各地纷纷加强警戒,召集家丁青壮,严守城池,不让匪徒有机可乘。
刁文轩看着前方那紧闭的城池大门,轻叹一声,道:
“唉,现在这些城池,防守严密极了,根本糊弄不进去啊!陛下,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吧!反正咱们这几天连破五城,将夏国长江水脉周边的大城搅得翻天覆地,应当也是足够了!”
萧承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如今夏国城池守卫森严,只凭他这千余骑兵攻城,不免有些痴人说梦了,他点了点头,道:
“好,今日便……”
话说一半,萧承突然眉头一挑,手中马鞭一指前方,道:
“等等,似乎有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对劲!
听到萧承之言,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就见不远处,一队云军打扮的骑兵,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承一众人,正不紧不慢地朝前方城池靠近。
刁文轩看着前方骑兵身影,扭头看向一旁鼻青脸肿,被绳索捆住,勾勒出一身肥肉的钟子濯,喝问道:
“小子,那是你们的人?”
钟子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听到刁文轩的问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毫不做理会。
刁文轩说罢,又抬起了沙包大的拳头,在钟子濯面前扬了扬,威胁道:
“嘶,你个死胖子,又欠揍是不!”
很显然,这段时间,刁文轩给钟子濯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此时见其挥舞着拳头,他被吓得浑身一抖,直觉浑身伤痕再次疼了起来。
钟子濯不敢再装模作样,连忙张口道:
“应该是……但这事也拿不准啊,毕竟现在西南各州郡被你们搅得如同一团乱麻乱,这衣甲一换,谁知道谁是谁啊!西南的这些将门世家,最喜欢用私兵杀人放火的,说不定是他们呢。”
萧承摆了摆手,道:
“只要不是咱们云国的人,谁的人根本不重要!”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朗声道:
“众将冲杀前方之敌,不需死战,只要把阵仗给我闹得大了就好!”
刁文轩不由得问道:
“陛下,闹这么大动静,城中守备岂不是越发严密?”
萧承看着他,轻笑道:
“那就要看你了!你带着钟子濯去喊门,就言我等是江阳郡留守驻军,为救被歹人掳走的奉州太守来此,恰好遇云军来袭,特来协防。借着这些人,能骗开城门最好,就是骗不开,也没有什么损失。”
刁文轩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拱手道:
“是!嘿嘿,还是陛下主意多!”
萧承没有搭理刁文轩的马屁,伸手马鞭一指前方,厉声喝道:
“杀!”
身旁的将校闻言,皆是面露兴奋之色,语带凛然戾气,齐声喝道:
“杀!”
下一刻,伴随着战马长嘶之色,千余骑兵呼啸而出,铁蹄之声震撼无比,直朝前方身穿云军衣甲的士卒冲去。
也是因双方所处的地势地形不同,这队人马视线受限,直到此时喊杀之声传来,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看着身穿夏军衣甲的骑兵冲杀而来,领头校尉一愣,只以为是自己这一身云军衣甲,引起了误会,连忙开口大声解释道:
“误会啊,误会!我们其实……”
校尉旁边的将领见状,二话不说地拉住了他,打断道:
“不能说!先撤,之后再做打算。”
校尉这个时候,方才想起自己等人的任务,事关岐王谋划,实在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
领头校尉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麾下骑兵集合,结成军阵抵抗,再寻求时机冲出。
刁文轩那边,领着几个骑兵,一起带着钟子濯,快马来到城池之下,大声喊道:
“快开城门,我等乃是江阳郡留守兵马,恰好遇到云军来袭,特前来助你防守!”
城头之上,一身穿厚实铠甲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前方交战的身穿夏、云两国衣甲的骑兵,又探出头来,大声喝问道:
“江阳郡驻兵,为何出现在我容州城下?你等的印信凭证呢!”
萧承和岐王虞昭凌,此时甚至都不认识对方。但就是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之下,硬是合作了一番。两人联手,是将整个西南各州郡,搅了个翻天覆地。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之下,各州郡哪怕是自家夏国兵马,也不敢轻易放进城中。
刁文轩闻言,却是故作勃然大怒,道:
“我等奉命救援被乱军掳走的奉州太守,恰好来此,眼看你容州遇云军突袭,好心来帮忙的。你此时的这番口气,是什么意思?快快开门,莫要让兄弟们心寒!要不然之后云军再来,可就没人帮你们了!”
说到这里,刁文轩还将钟子濯拽了过来,对着城门之上的那人大声喊道:
“你若是不信,可让你家太守来认人!”
城头上的那人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钟子濯,然后沉吟片刻,道:
“将军,此时我做不了主。请将军稍候,我这就去禀报上官做主!”
刁文轩冷哼一声,摆手道:
“快去!”
一旁的钟子濯,见城头那人缩了回去,呆愣了一会儿,然后面露犹豫之色。
“那个……”
刁文轩扭头看着欲言又止的钟子濯,皱眉道:
“什么?”
钟子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纠结无比。
但想起若是一会儿混战一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恐怕难以幸免于难,心中更是慌乱。
他的脑海之中,此时已然浮现众多画面。
一会儿是他自己被箭雨波及,万箭穿身而亡。一会儿是夏军不识他这个奉州太守,将他当做敌人,一刀砍死……
终究是求生之念,战胜了心中忠君报国的想法,钟子濯猛地一咬牙,道:
“那个,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放我离去如何?”
刁文轩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
“想都别想!”
“不是,我告诉你的这件事,能救你们!真的!”钟子濯急切道。
刁文轩闻言,面露狐疑之色,然后方才点头道:
“你先说来听听!若是有用,我可为你向陛下求情!”
钟子濯又是一阵犹豫,但看了看没有半点动静的城头,还是咬牙道:
“好,我告诉你。刚刚那个……哎呀,你附耳过来!”
刁文轩动了动眼皮,然后不以为然地凑了过去。
随着钟子濯的一阵耳语,刁文轩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片刻之后,刁文轩然后坐直身子看向他,摇了摇头,嗤笑道:
“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
钟子濯眼睛一瞪,急忙道:
“不是,是真的,我没骗你!刚刚那个……呜呜呜……”
钟子濯话还未说完,身旁的骑兵便不顾他的叫喊,一把将其按住,随手将一块用途未知的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只得发出一阵呜呜之声。
刁文轩凑到他的身前,拔出一柄小刀,抵住了钟子濯后腰。
感受到后腰处那锋利的刀刃,钟子濯身形顿时一僵。
“告诉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让上面的人看出什么,老子现在要了你的命!”
钟子濯嘴里又“呜呜”了两声,似是在为自己辩解。但看着刁文轩凶狠的眼神,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再看向远处交战双方。
那边的“云军”,只觉得是一场误会。萧承也只是借他们演戏骗城,不愿浪费麾下骑兵太多体力。
双方皆无心作战,是以只是相互接触一番,便各自后退,拉开了距离。
对峙一段时间之后,萧承扭头看向容州城,就见此时的城门,已然缓缓打开。
他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笑容,挥手道:
“撤吧!”
“是!”
骑兵后退,朝容州城而去。“云军”这边,也轻松一口气。为了避免继续和同僚作战,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千余骑兵,在萧承的带领之下,眨眼之间便到了城门之处。
刁文轩面露得色,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末将不辱使命!”
“呜呜呜……”原本安分了一会儿的钟子濯,眼看萧承到来,眼中一亮,挣扎着扭动身子,似是有话要说。
萧承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刁文轩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
刁文轩憨笑一声,道:
“这小子不老实,我就堵住了他的嘴!”
钟子濯身形不断扭动,脸带焦急之色,口中“呜呜”之声更为急切,似是想要引起萧承的注意。
而萧承只是随意地多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进城!”萧承大手一挥道。
“是。”
千余骑兵,缓缓踏入城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感觉。散落一地的各色物件,显示着此前这里百姓的慌乱。
萧承麾下的骑兵,此时身上穿戴的可是夏军的衣甲。此前骗开的数座城池,入城之时,纵使百姓天生畏惧大兵,远远躲开,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夸张,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一名将领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下,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萧承勒马停住,感受着四周隐隐约约传来的肃杀之气,沉声道:
“是有点不对劲!”
这个时候,一旁的钟子濯挣扎地更厉害了,整个人好似野猪一般拱动,动作之大,连他身边的两个骑兵,都有些按不住了!
萧承扭头看向钟子濯,道:
“放开他,听听他说什么!”
两名骑兵当即松开,钟子濯一把扯下嘴里泛着异味的破布,面带慌张焦急,一边勒马朝城门退去,一边慌张道:
“快走,快退出去!刚刚城头上那个穿铠甲的,就是容州太守!容州就他最大,他还能向谁禀报啊?这摆明就是看穿了你们的伎俩,拖延时间调兵遣将,想放你们进来瓮中捉鳖呢!”
话音刚落,众人甚至脸色都没来得及变化,便听到城墙之上,一阵“吱啦”的声响。
城头守城将士,手中弓弦拉开,已然对准了众人。
零碎杂乱的脚步之声,更是响起在街头。
手持铁盾,长枪的夏军将士不断涌出,将众人尽数围堵在城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是老王八退房,憋(鳖)不住了啊!
刁文轩双目圆睁,连忙上前挡住萧承的身体,怒吼一声:
“不好,快护着陛下退出去!”
城墙之上,刚刚那位和刁文轩说话的那位容州太守,在身边将领的护卫之下,居高临下,双眼冷漠,杀气凛然道:
“射!”
只听得“铮”的一声闷响,城头羽箭,如雨倾泻,朝千余骑兵笼罩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裹挟着阵阵杀伐肃气,冲天而起。
天地之中,似是有所感应一般。
顷刻之时,便是乌云涌起,遮天蔽日,电闪雷鸣,宛若末世,让人心惊肉跳。
无比强大的气势,压在众人心头,纵使是沙场宿将,此时也不由得心头直跳,胸口发闷。
萧承身坐马上,腰间怒龙剑随之出鞘。
一声若隐若现的龙吟之声,响彻在众人耳边。
凌厉剑气,携狂烈气浪,朝城墙之上涌去。
羽箭还未射至,便被这气浪卷去,倒射向城墙之上。
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之声,在城墙上响起。
近半夏军,不是被倒卷而来的羽箭射中,便是被那凌厉剑气所伤,损失惨重,哀嚎遍地。
这雷霆一击,便宛若仙神。只是一招,便彻底扭转了局势。
一众将领,看的是头晕目眩,眼露崇拜狂热。
萧承手持怒龙剑,环顾四周围了上来的夏军,面色镇定,朗声道:
“尔等去夺城门,朕来断后!”
听到萧承所言,一众将领方才醒转过来,看着已然逼近的夏军,毫无畏惧之色,反而面带狂热,齐声喝道: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留下?末将等,愿为陛下断后!”
萧承眼露煞气,厉声呵斥道:
“都是沙场宿将,岂不知军令之严苛?速速听命,夺取城门!”
只这一句话,周遭随萧承出征的将士,顿时眼眶泛红,心中动容。
如今这狭小街道之上,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夏军将士,正不断逼近而来。此时留下为大军断后,实在是危险至极。
萧承以皇帝之尊,亲自为他们这些人断后,任谁都会生出感激崇敬之情。
此前他们这些军汉,都被教导过,要忠君爱国!
爱国自然能够理解,护卫疆土,本就是军人职责。但对于忠君一说,众人此前概念一直模糊,只觉得谁给他们荣华富贵,便是要忠于谁。
但如今,看着萧承昂然挺立的身影,一众将士只觉,为这样的陛下赴汤蹈火,才不负其恩情。
眼看着将士们眼露誓死之意,毫无退却之意,刁文轩心头一跳,沉默片刻,连忙道:
“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陛下神武无敌,如同土鸡瓦狗的夏军,如何能够拦住?你们速速前去夺城门,方能让陛下尽快出城!我领人护持,身死之前,必不让敌寇近陛下身前,请诸位放心!”
在场将领皆是沙场宿将,也知道如此局势,实在不是纠结之时。其中一名将领当即站了出来,语带决然,狠声道:
“请陛下放心,若是一盏茶之间夺不下城门,末将便战死于此!”
“请陛下放心!”一众将士齐声喝道。
言罢,一众将士当即调转马头,目露炙热,心有决死之意,携带昂然斗志,咆哮着朝城门而去。
战马长嘶,铁骑无畏,在众多将领的带领之下,前赴后继地朝城门涌去。
眼前夏军,手持铁盾,长枪如林,军阵严密,步步紧逼而来。
萧承手持怒龙剑,剑身一震,体内浩荡霸道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
剑身之上,那道虚幻游龙,身形更是灵动,好似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一般。
萧承长剑一挥,一道凝实无比,肉眼可见的磅礴剑气撕裂空中,直朝夏军军阵而去。
只听得“刺啦”的闷响之声,前方夏军军阵之中,坚固铁盾被剑气划过,宛若刀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便被劈成两半。
剑气之势,去犹不止,锋利地好似能够划破虚空的剑气,径直将盾后的夏军士卒,也拦腰劈开。
数十名夏军士卒,轰然倒下,身躯裂成两半。鲜血喷洒,血淋淋的不明形状物体四处飞撒。
原本严密无比,步步逼近的军阵顿时一滞。
身边同僚,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断成的两截,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够让其顿时崩溃的画面。
“啊!”
“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之声,在夏军之中响起。
不少士卒,面露惊惧,一下子扔下手中的盾牌长枪,惨叫着脱离军阵。
到底只是州郡驻守的普通郡兵,没上过战场厮杀磨砺,只这么一下,便让眼前的夏军军阵,自行溃散开来!
萧承扭头看着身边的刁文轩,挑眉轻笑道:
“就这?”
刁文轩看着眼前这单人破军之力,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颤颤地挤出一丝笑脸,弯身行礼道:
“陛下神武,天下无敌!”
几名留下的将士,也齐齐聚拢在萧承身边,躬身喝道:
“陛下神武,天下无敌!”
萧承闻言,仰头大笑。
就在此时,刁文轩猛地抬头,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围绕在萧承身边恭贺的数名将士,突然齐齐出手。
或刀或枪,或拳或掌,自四面而来,齐攻萧承全身要害之处。
如此变故,突然起来,仍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萧承双眼猛地一睁,周身凛然肃杀之气忽的凝聚,体内内力充斥而出,散溢着耀眼的金色光辉,盘旋萧承全身。
出手众人,直觉一股沛然大力倒卷而来,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口溢鲜血,倒飞了出去。
“大胆!”
“找死!”
身边护卫,倒还真不都是心怀异心之人,剩余护卫在萧承身边的将士顿时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大喝一声,立马围了上来。
萧承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嘴边隐隐溢出一丝鲜红。他冷冷地看着被擒下的刁文轩,沉声道:
“是老和尚派你来的!”
刁文轩躺在地上,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剧痛,又惊又畏地看了萧承一眼。
他万万没想到,这数名高阶武者齐齐出手偷袭,竟然还是没能杀死萧承,甚至还被萧承反震地受伤,毫无还手之力。
而此时,城门之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欢呼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将在一众将领的带领之下,已然杀崩了城门夏军,重新夺回了城门。
“陛下,快走!”身边剩余护卫大喜过望,连忙要架着萧承离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然传来。刹那之间,天地为之一静。
慧开佝偻的身形出现空中,只见其手持金色莲花禅杖,身形从容,于空中踏步而出。朵朵金莲凝现其脚下,更有金色的花瓣自空中飘落,随后方才化作虚无消失。
纵使慧开这么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此时也被这种种异象,衬托地宝相庄严,令人心生震撼。
萧承眼见慧开现身,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心中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老乌龟,可真是苟啊!
自出京以来,他是故意给老和尚多少次机会?这老和尚就是能够耐着性子不上钩!
今日若不是萧承先是故意中计,使自己陷入夏军包围之中,再装出一副被他的人偷袭重伤的模样,这老和尚说不定还能忍着不动手!
慧开老和尚身形飘落至城头之上,手中莲花禅杖微微一杵,对着萧承微微一施佛礼,道:
“阿弥陀佛,陛下,别来无恙啊!”
萧承推开身边将士的搀扶,冷笑道:
“朕原本以为你属乌龟的,这次还能忍住呢!”
慧开看着萧承中气十足的模样,眼睛一转,眉头微微皱起,摇头道:
“陛下没受伤?刚刚是装给老僧看的!”
萧承嘴角一弯,嗤笑道:
“你猜!”
慧开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却又松开,朗声道:
“陛下天资纵横,心智、武功皆是惊人,实乃是天生圣王!若非事关佛门昌盛万代的基业,老僧实在不愿与陛下为敌!”
此言一出,有认出慧开的云国将士,顿时一惊,不由得喧哗起来。
“法师不是来救驾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与陛下为帝?法师为何要与陛下为敌?”
“哎呀,就知道和尚不是好人……快,护驾!”
一众骑兵,顿时反应过来,除却把守城门之人,其余尽数朝萧承围去。
慧开眉头一皱,面露哀叹之色,微微摇头,似是在责怪下方将士无法放下对君王效忠的执念。
他左手伸手一扯,胸口佛珠,顿时散裂开来。
一百零八颗佛珠,激射而去。浮于空中,笼罩一众将士头顶之上。
莹莹光辉,在这些佛珠之上遥相呼应,使其气息相连,相互之间勾连起来,宛若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深邃气息,散溢而出,无边气势,使被笼罩其中的将士们顿时如陷泥潭之中。
只见将士坐下战马顿时身躯一僵,悲鸣一声,跌倒在地,将身上的一众将士尽数甩落。
身处佛珠笼罩之下的一众将士,修为略高者,尚且能够挣扎着站起身。修为低一点的,整个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萧承见此,眉头微微一跳。
禅珠定魔神功?
这手段,他刚穿越而来的时候,是见过慧痴用过的。
只是在慧痴手中的时候,显然不能和慧开此时相比。
萧承看着大展神威的慧开,眉头微微一挑。
九阶?不像!
陆地神仙?感觉又好像差一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隐约变化
“枯荣入灭,非枯非荣,非假非空!”慧开朗声一句,说着令人有些不懂的禅语。
话音刚落,慧开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浑身气势突然凝实。
两股玄奥之气,一者寂灭无常,充斥凋零衰败之意,一者生机盎然,有繁盛茂华之像。
两股气息,围绕其身,运转不停,暗合佛家轮回之论。
隐隐之间,种种异常,于其四周,各自浮现一对古树的虚影。
四对古树,高耸入云。皆为一枯一荣。枯树树叶凋零,宛若将死老者,散发着腐朽之气。荣华之树,则尽显昂然生机。
刚刚还尽显苍老之相的慧开,却是白发转乌,面上那点点老人斑并皱纹,一并消散。佝偻的身形,也逐渐挺直壮硕。
顷刻之间,八九十的老者,却是变成了壮硕中年的模样。周身气势,也是更上一层楼。虽没有达到陆地神仙的境界,但也相差不远了!
若是数据化其属性,武力有个九十九了。
我靠,他会变身!
萧承看得眉头直跳,直呼好家伙。
慧开舒展筋骨,感受着身躯之中涌动的力量,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畅快之意。
他手持禅杖,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砰”的一声,直直坠落在地,甚至将地上的青石板,都砸出了裂纹。
若说此前,他这出场,是佛陀降世。那么现在的他,就颇有一种金刚临凡的味道。
“陛下,此时无人掺和,请吧!”慧开一抖金色禅杖,满眼炙热道。
萧承怒龙剑一挺,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摇头道:
“花里胡哨的!”
慧开二话不说,脚下猛地一点,身形顿时犹如离弦之箭,挥舞着手中禅杖,朝萧承劈来。
只听得“铛”的一声金戈交鸣之声,锋利无匹的怒龙剑,自在萧承手中再展锋芒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剑没有劈开的东西。
慧开手中禅杖,散发着一股让萧承异常心动的气息。
又是珍宝,而且起码是不次于怒龙剑多少的珍宝!
好东西,我要了!
萧承这边打起了慧开手中禅杖的想法,慧开那边也是多看了一眼萧承手中的怒龙剑,赞叹道:
“到底是云国传承神剑,陛下不过八阶修为,却能凭此神剑,拥有与老僧我对抗之力。此剑,日后当为我佛门护教神兵!”
原来对于萧承突然显露的,这陆地神仙境界的武力,慧开只是觉得是因为怒龙剑加持的原因,更是赞叹神剑之利,丝毫没有朝萧承本身实力增长这方面想。
其实想想也是,毕竟此前二人相互试探过,很确信萧承当初不过八阶修为。对于萧承突然暴涨的武力,又不能理解金手指存在的慧开,将之归咎于怒龙剑加持,也很是自然。
萧承闻言,却是失笑一声,道:
“原来如此,要是早知你是忌惮我这怒龙剑才不肯出来,我不带了就是。为了引你出来,我可是浪费了不少精力!”
其实收服边军之后,他本就不需要亲自杀入夏国腹地,逼着夏军回防的。
之所以坚持如此,除了有意塑造自己在民间的高大形象之外,也就是为了引老和尚出手。
慧开见萧承此时,依旧如此从容的模样,双眼一厉,禅杖抽回,身形一扭,猛地击出。
禅杖划破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虚影,破开空气,隐隐发出了呼啸异响。
这金色禅杖,本就沉重。又有慧开这般威猛的招式,其势更凶,宛若流星坠地,惊人无比。
以剑对禅杖,本就是吃亏。又是面对如此刚猛之击,萧承可不会傻乎乎地硬接。
萧承脚下一点,身形猛地倒退数步。怒龙剑轻吟一声,随后再次回身刺去。
又是“叮”的一声脆响,怒龙剑剑尖直刺,正中禅杖之上的锡环。锡环顿时崩坏,裂作数段。
慧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意,禅杖猛地向前一探,手中再是一转。禅杖转动,依靠其顶端形状,直直咬住怒龙剑。
顷刻之间,便已是锁住了萧承手中神剑。
慧开只觉是天赐良机,猛地前踏一步,右手持无畏印,猛然轰出。
这一击,其势刚猛异常,出手之际,隐有僧侣唱经之声,响彻在萧承耳边,令人心神微微动摇。
萧承这边,却是不为所动,左手竖起小指亦是探出,体内狂躁霸道的内力,以六脉神剑之法运转,少泽剑气随之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强劲无比,睥睨无双的无形剑气,直中其掌心。随之响起的,是血肉炸开之声。
以变化精微著称的少泽剑气,在萧承此时装备的帝卡影响之下,竟然变得凌厉强劲,霸道无比。
只是一击,便直接废去了慧开右掌。
慧开闷哼一声,双眼瞪大,看着萧承,面露震惊之色,道:
“为什么?”
明明依靠禅杖之奇特,他已经将怒龙剑给克制住了。可萧承这边,不光能直直抵住他的一击,还能顺势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废去他的右掌。
所以,其之前表现,并非神剑所助?
慧开措不及防,呆愣片刻。
萧承右手径直一抽,怒龙剑得脱,剑身轻吟,似有真龙怒吼。
剑光闪烁之间,慧开直觉胸口一疼,浑身气息,宛若被扎破的气球一般,顿时泄去。
慧开踉跄数步,跌坐在地。
不过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慧开原本壮硕的身形,便再次佝偻起来。头上白发,脸上皱纹,也重新浮现。
他口中不断溢出带有泡沫的鲜血,不甘地抬起头,嘶声道:
“陛下不是八阶,此前留了一手?”
萧承手中长剑随手朝空中一挥,无数剑气汹涌而出,立时将浮在空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粉碎,扭头随口道:
“算是吧!”
藏着体验卡到现在才用,也算留了一手啊。
慧开嘴角喏了喏,欲言又止,最后气息艰难,道:
“陛下,云国百姓信仰,皆系佛门!陛下若有灭佛之心,则民间必定大乱!”
萧承闻言,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道:
“百姓需要一个信仰寄托而已,这个可以是佛祖,也可以是道祖,可以是文圣……那么,自然也可以是朕!”
慧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色,但生机的不断流逝,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慧开双眼,暗淡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机。
而就在慧开身死之时,萧承体内,突然涌起一道莫名的力量。
旁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战斗胜利,武力值+2】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卡牌技能:
拔山盖世--……;2、每次战斗胜利,则有一定几率武力值+2;
……】
呵,这几率,可真够低的!这些日子胜利了多少场喽,到现在才触发这个效果。
就在萧承默默吐槽之际,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轰鸣之声。
萧承心头突生预感,猛地抬头望去。
就看天空之上,原本笼罩着的乌云,在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动之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萧承头顶盘旋。
旋涡云不断旋转,宛若一个倒扣式的碗,碗内壁上,不断游走着赤紫色的雷霆,发出震耳轰鸣之声,让人看着不由对天地之威,产生了一丝畏惧。
萧承紧盯着头顶这怪异的天象,倒是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只是觉得心神为之所摄,下意识地凝视上方。
极目远眺,最顶端那被乌云笼罩的云层,确实突然散开。
一道五彩霞光,自天空投射而出,轻飘飘地落在了萧承身上,随后消散不见,似是融入了萧承身躯之内。
萧承只觉浑身一轻,口中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天地之中,生灵万物的感激喜悦之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传递到了萧承这边。
萧承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金手指。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五月二十一日
文学:33武术:112(怒龙剑+10)道德:65
体能:100年龄:16健康:100
国库:513万两皇威:57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生效技能:拔山盖世、霸王之资、自矜功伐、垓下悲歌
额外技能:天眷——效果未知(因为助天地晋升,受天地青睐而获得的专属技能)】
健康、体能拉满了,
就是不知道是一次性的,还是能够持续生效的。
还多了个名叫“天眷”,效果未知,只看描述,是助天地晋升而获得的。
萧承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加了两个武力值,就能够助帮助世界晋升。但看金手指面板描述,萧承也知道自己是得了莫大的好处的。
“天地晋升了?”萧承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而与此同时,天下各处。
无数高阶武者、诸子百家各家大德之士,皆是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未曾变化,又好似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天空。
恍惚之间,他们只觉冥冥之中,一层束缚他们的枷锁,突然之间便被除去了,只觉周身轻快无比。
天地之间,未曾发生什么神兽出世、山河移位这般惊天动地的变化。
普通百姓,低阶武者,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一如往常地生活。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间,发生着微不可查,却持续不断的变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
鹤川县中,夏军大营。
岐王虞昭凌看着手中的军报,轻叹一声,道:
“程不识!程不识!这样的人物,为何此前半点名声都没有传出?”
晋王虞昭礼闻言,不由问道:
“云军,这是又搞出什么事了?”
岐王随手将军报递给了晋王,沉声道:
“云军稳步进军,已经将营帐驻扎在了鹤川县城数十里之外。如今我大军损失数万,在云军面前已然处于劣势,又要分兵驻守建昌府。我若是云军统帅,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啊!”
晋王接过军报,扫视一眼,眉头皱起,叹息道:
“唉,云军步步紧逼,我军捉襟见肘,局势竟然一夕崩坏至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这些西南将门,浪费这天赐良机!”
岐王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三哥,你错了!云国是外敌,好对付。此次不成,下次再寻机会便是了。但是西南这些将门世家,却是我夏国身上的一枚毒疮,若是不及早清理,迟早酿成大患!”
晋王闻言,轻叹一声,道:
“云国虽底蕴不如我大夏,但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地域广阔,人口总多。这次是云国小皇帝手段激烈,逼得云国边军不敢听命,又有佛门暗怀鬼胎,这才让我军如此轻易攻入北境。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岐王闻言,却是微微昂头,自信道:
“三哥多虑了!我大夏雄踞天下中心,坐拥天下泰半人口,膏腴之地尽在我朝,兵精粮足,人才辈出。只要清理了内患,上下一心,云国皇帝便是再了得,也得困守天南之地,做他的南蛮国君!”
晋王见岐王一脸自信,动了动嘴,最后只是幽幽一叹,道:
“哪有这般容易啊!便是西南将门没了,朝中也还有百家学派相互争斗攻讦啊……”
尽管刚刚二人各执一词,但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是因为二人性格、处事手段不同,方才有如此争执。
岐王一心认定,能够凭借自己的雷霆手段,一扫国中诸多内患。再凭借夏国底蕴,完全可以凭借势力,威压天下诸国,重现当年万国来朝的威荣。
但晋王与岐王不同,他自成年之后,便一直在朝中办事,以长袖善舞出名,性子被打磨地圆滑无比。
他对于朝中根深蒂固,却整日相互攻讦的诸子百家派别最是了解,知道他们的势力是如何庞大,根本就不认为岐王有能够清除他们的能力。
岐王就看不得自己三哥这幅畏首畏尾的模样,一拍自己腰间佩剑,自信道:
“三哥,你信我一次!这些人的脖子,不比北地蛮子的脖子硬……”
“报!”
这个时候,传令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看着浑身狼狈,一脸焦急的传令兵,眉头一皱,道:
“云军进攻了?”
“大帅,是国内的军报!云军骑兵渗透至国境之内,不断袭扰州郡,攻城拔寨,局势大乱!诸府郡太守上书,请求大帅派兵回援!”传令兵气喘吁吁道。
晋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惊骇,道:
“什么?云军跑到国内了?”
他愣住了一会儿,连忙看向神色淡然,甚至嘴角带笑的岐王,焦急道:
“十九,快,快撤回建昌府!除了建昌府,别的城都不要了,将兵派回……”
他说到一半,这才注意到岐王嘴角轻笑,神色从容,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岐王当初说到如何对付西南将门的时候,那狂放得意,却又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晋王记忆尤深。
晋王愣住片刻,带着狐疑之色打量起了岐王。
岐王看着岐王,眼睛微微眨动,嘴角露出一丝,做了坏事之后的得意笑容。
没错,就是我干的!
晋王张了张嘴,看着颇有得色的岐王,心绪泛起。
岐王现在这个表情,一如当初年幼之时的岐王,打破夏皇心爱之物后,嫁祸给和他们不对付的兄弟,最后还得逞了的表情。
传令兵久久未听到二人说话,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见二人气氛格外和谐,不由踌躇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晋王殿下,云军肆虐,破城杀人。又有乱军趁势而起,焚烧运转物资。西南诸州郡不堪其扰,还请大帅速速发兵救援!”
晋王回过神来,安心地坐了下去,点头道:
“知道了,只是云国战场正处于关键时刻,不可轻动。你让各地太守固守,只待局势稍缓,大军便立刻回防……”
刚刚还一脸从容的岐王,听到传令兵所言,先是一懵,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匆忙打断道:
“等等,你说什么,乱军?哪里来的乱军?”
他这幅举动,让原本已然平复下来的晋王,心头再次一跳,扭过头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岐王。
你不是刚刚朝我使眼色,说没问题的吗?
岐王此时已然顾不得其他的了,快步走到传令兵身前,抓着他道:
“乱兵?还焚烧运转物资?”
传令兵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
“是、是!乱兵焚烧了堆积在奉州城,准备送来建昌府的物资。”
岐王神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咬牙道:
“可知是哪部的乱军?主将约束部众不利,当斩!”
“大帅恕罪,还未能查到是哪部的兵马……哦,只从奉州传来的军报,说是乱军谋逆,为首之人僭越称帝!别的,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有些慌乱的晋王,顿时变得惊惧震怒,厉声道:
“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还敢僭越称帝,此乃谋逆,当诛其全族!”
乱兵袭扰州郡,和僭越称制帝,这可是两种概念啊!
别管前者闹出再大的乱子,到了御前,不过轻飘飘一句约束部众不利。
但后者,不管是不是只是一群无知莽夫弄出的闹剧,只要被人捅到了御前,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岐王本就大败一场,损兵折将。若是再被人拿住了这个把柄,那可就不是夏皇能够保下的事情了!
岐王也知道其中严重,脸色狰狞,咬牙道:
“这些乱军,当真是不知死活!三哥先替我回去坐镇江阳郡,我这便抽调兵马,回去剿灭乱军!”
晋王点了点头,连忙起身,道:
“好,我这就启程……”
“报!”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又一名传令兵跑入帐中,跪地大声道:
“启禀大帅,军中急报!梧州守将探知,云国边军有变!半月之前,云国皇帝亲入边军,收服边军众将,使其重归云国朝廷调遣。如今云军厉兵秣马,陈兵边境,有犯我疆土之像!”
梧州,属夏国疆土,正好与邕州隔江相望。此前本是防备黎朝兵马的军镇,如今随着云国边军入驻邕州,主要职责也便成了监视云国边军。
晋王闻言,步子一个踉跄,差点背过气去,急道:
“不能待了!云国不能待了!尽快回防,要不然云国兴兵,西南疆土可就危险了!”
而此时,岐王却是渐渐镇定了下来,没有立时下令回防,反而沉声道:
“梧州有三万大军驻守,南方各地,亦有大军可供朝廷调用,固若金汤!反观云国边军,要驻守新得的四州之地,又要防备黎朝。北境六万云军,也不够用,必定需要派兵救援。云国边军虽然精锐,但一共也就十几万兵马,哪能够用?我若是云军,只需派小股兵马……”
岐王说完一顿,然后怔怔道:
“不会吧……云国皇帝,行事这么荒唐?”
“哎呀,十九啊,小心无大错。反正咱们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就如你说,大不了先行退去,日后再寻攻打云国的良机!”
岐王摆了摆手,连连道: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身后地图旁,又问道:
“那群乱军,最先出现在何地?”
帐中的传令兵闻言,知道岐王是在问话,连忙道:
“乱兵先在奉州出现,驻军不查,被其突入城中,焚毁物资,掳走太守钟子濯。其后数日之内,便接连袭破乌、辰二州……”
晋王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数日之内?乱军速度这么快?”
“是,其皆是骑兵,奔袭如风!”
岐王视线,在地图上游走,头都不回道:
“便是骑兵,行军速度也太快了些,乱军可没有这般组织力!”
晋王一愣,道:
“十九,你想说什么啊?”
“看其行军路线,应当是云国骑兵换上我军衣甲,自炬州而出,奔袭奉州、乌州、辰州,若是没有猜错,只怕叙州、愩州、镇雄府、容州,这几地,也是危险了!”岐王沉声道。
“云军?”
晋王先是错愕,随后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那、那照你这般说,那个为首之人,并非僭越称帝,而是……”
岐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道:
“这个云国皇帝,当真是有意思!派军中高手日夜不停,快马加鞭,传令梧州、邵州、永州、吉州,封锁边境,务必将这支云军,堵在我境内!”
“是!”
--------------------
“报!”
邕州大营之中,传令兵闯入,急声道:
“启禀将军,梧州夏军,突然调动,封锁了边境!除此之外,邵州、永州等地的夏军,也纷纷动作!”
石安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带着一丝忧虑,道:
“本来我见夏军久久没有反应,还心存侥幸,唉……也不知只是夏军发觉了有我军渗透其疆土,还是说,陛下的行踪暴露了!”
其实要不是岐王无意之下给了个助攻,使得西南诸州府一片混乱,哪怕没人发觉萧承的身份,夏军也早就反应过来,知道这支乱兵是云国兵马。
帐中众将闻言,纷纷出声道:
“应该不是,我等明明封锁了陛下深入夏军的消息!”
“哼,别忘了之前暗中动手之人!”
“当真有人暗通夏国?若是真的,别让我找出来,要不然必定要弄死他!”
“好了!别吵了!”
一道声音响起,顿时让帐中众将安静了下来。
汪晓掀开帐帘,在剧孟的护持之下,迈步走入帐中。
帐中众将,就连石安,见到汪晓前来,都是纷纷起身行礼。
“太师!”
汪晓扫视在场众将,就见众人神情恭敬,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带着一丝不自然,不由得失笑一声,开口道:
“就算陛下行踪泄露,也绝非军中流传出去的。相互之间,不可相互猜忌!”
汪晓很清楚,别说萧承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想法。便是有,就凭他身边跟去的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这身份也根本藏不住!
“陛下神武无敌,龙体安危,其实并不需咱们担心!只是我等臣子,不可坐视陛下身陷敌国。此时应调动兵马,做攻夏之姿态,以牵制夏国兵马!”
石安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错,太师之言,却有道理!”
边军攻夏,兵力确实略显捉襟见肘。但只要做出这个姿态来,夏军将领不敢担失地之责,也不敢大义,必然能够牵制一部分兵马。
“除此之外,尚且不够!为保陛下能够归国,还需给我调拨五千骑兵,突入夏国境内,分作五队,故布疑阵,以迷惑夏军!”汪晓接着道。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顿时一滞。
所有人,皆是错愕地抬起头,齐齐看向汪晓。
汪晓神色从容,面对众将的凝视,毫无异常。
石安只觉头皮发麻,咬牙道:
“太师之策,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此法有些冒险了,何须太师亲自前去呢?”
都这个时候,您老就别闹了!
我给您调拨兵马,鬼知道您是不是输不起,想趁着现在翻盘。您要是不回来了,等陛下回来,我的命还要不要了?
汪晓扫视一眼,就见帐中诸将皆是默不作声,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他们虽然都受过汪晓提携,但到底如今正逢国难,只要不想被国中百姓戳脊梁骨,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什么其他的心思。
汪晓见状,心中情绪莫名,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摇头道:
“陛下临行之前,交代过我,可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齐齐看向汪晓身后的剧孟。
剧孟眉头一皱,略微一琢磨萧承临行前交代的话。
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剧孟略作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石安见剧孟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凌乱之色。
这位陛下,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