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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小节奏     精真之马txt下载     精真之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戈曰

    光灵们恐于粘著大地上的事物。因为那些大地负重的灵魂才是钝化光灵的禁忌。

    她们赞同摩柯立令,就是希望也能够看清地精火焰的属性。

    摩柯收敛了火狮摩柯法剑,双手执戈。稳沉落淀的一颗心灵,让拿捏礼戈的手感,也变得新鲜起来。

    出自心灵的力量,就是统御刀。焕然立意,更是从一颗心拽动这把色泽贲焰的礼戈——耸起。那种划风的雄沉质感,动于时空,冷峻光感游离于生与死的精敏鉴辨,让摩柯感到:挥动的一瞬,这把戈也在启发和订正自己。

    交相砥砺,共造法力。

    摩柯已经感到:自己不再是严格法程上跳动的惯性音声。倾听熟稔的旋律,就可以激活立令示威的冲击波。

    而是等同万化,深陷万象,一戈问鼎浩宇星际与大地山河。这种感验,是他已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与此同时,随戈摆动中,从地精火焰轰轰发响的烈风与火辇中,姿态挺拔,料峭突围而出的星华琉璃马、神代青骢马、五蕴旌、冰孤之火已经感召于摩柯灵性屈伸的法性姿态,力凸凿开地精人马坚实的壁垒,奔竞而出。

    这些一时断链的、摩柯力量中的一环,终于敏锐地吸嗅到——法性光重现的光芒和脉跳,再次腾冲。

    经由攀折与磨难的四匹夜海灵骏,力挑风骨,金质玉粹、欢弹猎杀的榴颗铁足,因为唯一靠拢主人摩柯的目的,亢奋不羁于万阻。

    它们磕破着滚烫的火与血,接近畸变似的拓步震雷,豁开一道模糊了风烟的路径。带着猝死般身躯折变的跨越,奔驰而来。

    空置的战车,已经变作它们脱离摩柯后的法器,而不是负累。

    这些忠于法格诺守的灵物,因为执念不灭,所以,摩柯付诸于之的每一物什,同样是他们不弃不离的契令。这是它们没有散逸,脱落掉战车的原因。

    笃定的信任,接近信仰。四匹灵骏互相感知并力齐驱中的相互存在,保证了原初法力的不灭。

    摩柯听见身后惊吒奔动的风凸,转头间,与四驱之骏眸颗相映……忽而间,人与马一齐滚落硕大的泪珠。

    随着升腾的风辇,摩柯跃上战车。

    “灵格!振戈!力量!谐整!”摩柯运用精粹的法言,凝华四骏属性凝练的锐意,发出昂扬的指令。

    这些精义措辞,胜过收束它们的长缰。完整激化了灵骏攒力的振奋感。

    地精火焰本来就是质凝的精铁,嗜好风烟与对抗。

    惯于掰力任何固体、凭借感官造化形格器物的地精,再绽本能。

    他们很容易区分火马与海骏的界定。

    虽然这些马匹都是调节榴颗铁蹄的灵物。但是地精火马擅于精致准确的方寸切割。拥趸神秘的圣言量、质感业力、毕加钵树冠……所以,形格锋棱,力量就是磕人感觉的石头。

    他们已经熟知掌控海骏的线状柔韧的膂力。很容易以断面式的截屏——阻挠那种无极浩力的奔竞。

    直到摩柯将礼戈控动在手。海骏瞬间同频弥生了形格锋刃——破开地精火马厚重的囤围。

    摩柯终于知道:素艮列泰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精敏透彻地照见自己习惯性推演法力中、自己不可自见的瑕疵。

    因为,礼戈的质感就是极致、绝对、个然、独卓。根本没有和万化任何之一,产生交集。

    即便摩柯与海骏同时与之共频,也是因为他们完成了对礼戈精准、严格的修饰。而礼戈才是真正驾驭着格式的主频。

    摩柯持戈在手,膜拜的一颗心却视之为神灵。

    直到他突然间发现:逸落的海骏复以重归。才深知自己法性光夹杂着立意不够纯粹的柔韧。

    看来,八度迦音尊携着素艮列泰一同前来夜海,同时也是订正自己不够极致、绝然的一颗心。

    礼戈刚性翘刃,略带弧勾。仿佛被月色雕琢的夜海上空叱咤的银镰。

    挥动就是一道飒烈留迹的锯齿长痕。削碎了空气中看不见的所有暗物质,落堕的余尘就是礼戈森森勾勒出来的原形。

    是的,猎司里迪的古纪所言,“看不见的东西,别说没有。”眼前,就是!

    原来,地精火焰的确是一个非凡奇迹的存在。能将形状,以不可视、不可感的痕迹深藏空灵。他们的法性足以深邃到超越整个大海!

    摩柯能够感觉地精火焰能将感觉形成质物。但是直至此时,才终于真正彻晓——这种能力内敛的庞大无匹。

    礼戈,更是是与大地同属的精一形格。足以凭不可想象的极端——穿凿整个宇宙的道理,变作不可尽知的法典。

    摩柯以一颗虔敬的心灵,猛烈卓起,歌曰:

    “礼戈!

    礼戈哦——

    拓之掷之,

    星汉日月——”

    摩柯横戈。飒风狂烈,一道飙骋的白风从胸襟前一呈铁质凝痕,格架地精狂掷而来的武器。

    “礼戈嗬——哦——

    载载岁纪,

    格致显密。

    精锋透髓,

    凿穿玄览……”

    四匹海骏高腾而怒燃。烈鬃如风,攀蹄仿佛钟与雷。宏音卓卓,响令如山。

    顿见,驰骋中的战车,极速飞扬的滚轮,将空间所有潜在的无形万感,碾成斑驳可视的一个个孤秃残刀、断剑、折戟、崩碎的精铁锁链……

    一个个画的片段,天然零落成瓣状,一起拼图修饰礼戈与战车后,抛落进时空的光辙。

    “礼戈!礼戈!

    手中戈,

    大地戈,

    旷宇星河的戈。

    至极!

    法甚——”

    摩柯浩烈飞拔的音颂,穿透空气板块和地精铁山。在至轻与至重中,渴于撞击所有——唯能从一脉贲心的亢奋中,催生出万化原始存在的那些显踪与密境。

    这些被地精屯集的丰沛有形者。随着礼戈轮转的高频风刃,纷纷显现潜隐的境界。经由礼戈执一洞悉般的强戮。

    地精人马随戈昭著盛大的浩荡铁骑,终于完整地从混沌时空豁然呈现出来。以浩瀚征服视域的旷古剽悍,胜过大海的泛滥,在整个空间膨胀着扩张。

    沉雄隐遁的、看不见的地精风光,豁豁不竭地奔涌出——一道道激烈的狂流火。瞬间灼烧起整个乾坤。

    “必须的——

    有限!

    绝对!

    确定!

    并让确定之令,

    极速抵达:

    另一个——

    空无的极端!”

第七十七章 法征

    摩柯最后一阙,是用自己一颗心默念的。因为那是启示自己对地精决绝立令的心秘。

    这些字全部出于原始唯一的指事。消弭掉任何凭借心思形成的多叠判断。就像即时飒划的礼戈一样。

    八度迦音尊无形的蜂鸣,消失了,但是那些经历的感觉在。

    素艮列泰有形的礼戈。这一刻,就是摩柯手中玲珑飞吒的乾坤。

    四匹海骏驾驭战车。健硕方挺的长背,奔竞中摇颤呼呼生响的风声。海性彪悍的柔韧与囤力,生猛对撞着骨突强硬的地精火马。

    不可猝听的嘭嘭嘭声,渲染着豁豁抖动的肌肉,互激烈性与嚣张。马匹之间渴于以火性压势对方。原始血肉的较量,放大了意志锐化在肢体上的残忍。

    摩柯双手拽缰,并非只是简单的控动。因为从缰绳抖弧传递的力量波涛,才是真正助化四匹海骏狂暴腾奋、破开血与火道路的法器。

    虽然,四匹海骏是自己炼化夜海生成的法相。但是,地精火马却是坚固方正大地粹硬的精华。这种高强度对抗,相对逆骋,就是骇心的毁灭战。

    这些精灵般的野兽,看似形廓莽撞。但是,从造化险峻中磨砺成接近原始本能的力量,却是极致精敏而嬗变。很容易把握奔竞中游刃调谐的精佳姿态。并演化出奇迹般佐杀的完美力弓。

    地精火马就是地精火人推动的旋风。

    火人粗拙的手形聪颖地变迁格式,身相斜骋,畸变出夸张跳跃的撕裂感,仿佛神秘不可穿凿的图腾。散射着感官激奋猎杀的野性敏锐。

    浩风,浩火,交错成轮。

    狂挽力撸——劲俊奔腾在长空中的怒焰。梭形交集穿越着的人马,频频闪烁着精晶眸颗。欢浪鼓涌着身相簇成蟒状激流,飘掣过不断新燃的烈火,无限点旺火马踏掳的场面。

    火马不再是受迫振动。在地底久久挤压的感官,完全在此刻点燃。

    一个个身躯铁弓,肱肌贲圆。冲斜勾弯,飒磨——空气一道道风蚀成锯齿状的白光。身躯左右摆幅,切削空气板块,风河豁开两道火浪。尽情显化着不甘敛性、敛力的精铁手段。

    摩柯登时震惊。

    他没有料到:同频长势的地精火马。极境中已经燃烧起身躯滚沸般的鲜血。那些从野性身躯骨突笼罩下,浑浊色状的形廓,渐渐发红、发亮……

    生命烈火从血液沸腾的瞬间,彻底催生了超越想象的疯狂。

    顿时,生忿怒拔的烈态,蹙蹄铁钩飒风掷出:一朵朵瞬生瞬逝的高烟。

    幻觉似的,从狂奔中脱落的陈旧残风。仿佛一挂挂被风撕碎的长衫,翩翻着。从僵固中蜕变的猩红血肉,艳光纷披,带着野性造化的旖旎之美,眩光中密集力量无垠的魂魄。彰显出一匹匹火马精美重生的过程。

    这些渴望鲜活生存,从来不愿拢起火焰肢节的野马,决绝燃尽感官长年累月屯积的悲壮与凄凉。

    显化着肢节崩碎致死般的凶厉与悲鸣。

    一触逆心的被刺之刃,甘愿猝死中,痛化心里——从来没有渲染的哀痛、孤寒、残断、折铩之厉……仿佛凌受酷虐的屈死血肉,原始、本能地保持着魂魄死去后,姿态惯性残留的挣扎感。从烈风如旌的召唤中,张腾呼唤中放大的感官——索吻最后沾血的一道又一道悲伤。

    火马没有语言,被礼戈锋斩之痛,极致显化着:感官等同于魂魄的瞬间怒放。

    摩柯浩然之勇,突突攒力的暴躁,已经让自己持戈的手臂,被地精火焰撞得簌簌发木了。

    他越来越感到:眼前看似轻飘的火,竟然好似越来越重的石头。

    他历劫万难万劫,造化亿万法格。从未经历过这种灵肉凝化的可怕的精铁。

    “梅什那河,

    还有并行如戈的泛尔伦河!

    太阳神的光驾,

    穿透一路金沙,

    快点落足吧。

    以践踏不确之我这立法者的胸膛,

    逼仄心——

    久难苦酿的薄酒……”

    摩柯拽力悬腕,浩音风怒。

    焕丽旌旗般昭展奔驰的海骏,被高卓之缰统御,高瞰着——猎戮中的纵横踏掳之蹄。散掷华光,攻势互补而又叠加。以战车旋风般的轮辙,撞击与碾碎触辇之风雷。

    目瞻开合,纵横施令。膂力收放中,持轻持重……摩柯挥动礼戈,就是善于技能跳步、嬗变不拘的进攻刀。

    那个灵骏形变的三角戈,旋转、直斩、割裂、戳刺……竭力衍生从古纪中焕活的锋芒,力征火焰每一次桀骜的隆动之威。

    凝华了八度迦音尊和礼戈的加持,摩柯以心唤起金光闪耀的太阳战车。还有古纪传说中、金沙红石中、川流不息的梅什那河、泛尔伦河。

    他不喜欢以光耀表现俯瞰的蔑视。那样会让感觉轻估——任何一个隐匿法相的万化。很容易陷进:频于高蹈、被动和惯性流弊的混俗浊涛,而丢失法则。

    海骏灵犀曲张,风姿散掷着——从浑躯溅射的光华。那种极端奔动中、韧性拉长的身躯,澎湃着鼓舞的狂风。四力合著,订正密不可凿的地精火焰。

    长步斜掠、远与近夸张透视的立体攻。让他们看上去很遥远的手脚,瞬间立化成——眼前强阻的手段。使摩柯震慑般感到:这些风感一样极端敏锐的手脚,虽然粹于光变,然而却是筋腱结实、有形的骨肉。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深知:这种不可想象的快动作,尽管接近神迹。但是,依然来自感官。

    显然,四马和火马一样,拥有隐屯的感觉光。

    精密的法器,随势迭起迭落,挥戈之斩,每一次光凿,鉴真地精火焰——自轮廓力凸,通往性灵的密迹。

    摩柯运用习惯思维的亿万法程,也运用能破开窠臼的无限启示感。在勇猛精进的动作后,以心灵窥视有形的手段,感受那种有形姿态对应的灵感。

    猛力,柔心。同谐共动。

    那种以法标记的敏感信息,不断荟萃心灵,又不断被繁复订正的灵犀光,销蚀、化散成碎圆落堕的光影,留下些微判断中亲证到的法迹。

    摩柯越是亲证,感觉越是浩叹不息。他感到:为地精火焰立令,简直比因果律更难能驾驭。

    以武战获取的解辞,显得依然孱弱,还是不能强盛支撑起:自己对地精火焰形成——可诉诸成理的定义。

第七十八章 凝峙

    没有能够定义,说明还没有真正战胜。

    摩柯转头,看向素艮列泰。似乎在质疑手中的礼戈。

    风葭美桃目光忽而变得异常粹亮。手形精致张弓,弹飞一颗犀利发响的弹丸。

    顿时,摩柯双手敛目,仿佛被光芒刺痛。

    只见空间里,瞬间显示出摩柯正在位移中的一道目视之光,被弹丸击碎而断链。

    随着纷纷落淀的余风,这些瞬间簇生的画面又突然消失了。

    风葭美桃轻盈一旋转的芊芊指,随动已经收敛,让人只能在意象中“看见”一闪而失得那一袭玲珑手钩。

    “哦……”萨漪纳左手轻掩嘴巴,右手攀紧婵薇的肩膀。硬是没有说话。

    “她用弹击的露,消掉了摩柯回视的目光。”婵薇看破玄觉,不慌不忙地道,“大惊小怪干什么呢,你心真虚喔……这种姿势,其实暴露你自己的私心呗……可笑……”然后,嗤之一鼻地哼了一声,有意将萨漪纳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剥落,“呃……你的手搭错了……地方……幻得深沉,不灵醒……”

    “去去。其实……露,也是在凶厉地警告摩柯。销蚀——那种因为质疑,意识多出来的一个间隔符。”

    婵薇还在纳闷萨漪纳说的话儿。顿见,颠覆火势,逆力上扬的一匹火马。攀弯之蹄以重浊的钝力,敲碎斩戈锐化的空气锋凸,榴颗大蹄砸击向摩柯微微翩转的脑袋。

    摩柯显然是被破风声惊到。潜意识戈战中的姿态,突然回遁。同步回撤的膂力,飒止。

    “咣!”

    马蹄沉重地敲击在礼戈挡驾的长杆上。弧弯中震响的礼戈,险些从摩柯手中脱落。

    摩柯仿佛轰隆震摇中塌落的山,身躯斜倾,矮下去……

    因为前蹄被横杆羁绊,翻滚之躯依然带着惯性重夯的风辇,撞响摩柯。

    直到四匹海骏极速叱咤,瞬间猝生剧烈的爆发力,摩柯才被闪电般拽出风烟。从惊险中搓擦一道火风,避开火马。

    婵薇终于被惊到。而这个瞬间,似乎就伴着自己——刚刚听完萨漪纳说的那句话。

    她蹙着两只手,浑身战栗一下……

    “我滴天呢,敢情……这是鏖战中最凶残的……一道玄关……”

    “是。因为,那样的闪电之袭,相当于毗连的感觉……”萨漪纳怕婵薇又没听准,复以解释,“……而不是判断,懂吗?”

    婵薇点点头,“很懂!未来的萨漪纳……只是这一次,你的话儿没有超前,而是与那匹火马同步……”

    萨漪纳红着脸,微微俯首,默然不语。

    婵薇看向风葭美桃,艳羡地支棱着下巴,“妹妹,你那卓尔发冷的挑剔,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动作就是漂亮的风葭语法喔——”然后,半躬姿态,致意一下,“就当我曾经说的那些话儿是风做的。”

    萨漪纳微微缓口气,意味深长道:“那些话儿?究竟哪些话儿?”精敏佐动风葭音素,“咦,其实,那些话像小草一样,已经长在时空,别以为人家美桃看不见。只是呀……没资格沾光——牧河之卷。”

    这一次,婵薇没法口辩。因为为不当之辞辩护,她感到会被不堪嗅到不太雅观的口味。这对美女简直就是大忌。

    她红着脸,叹口气。被萨漪纳的目光嘲之又嘲,楞是没戏。

    摩柯调稳姿态。虽然高踞战车之上,但是,他只是感到自己刚才目盲了一霎,并没有看见任何事物。

    不过,那个目光短暂的收敛,有幸拽回目光拖冗时、拉长的思觉,使他避过一劫。

    这个微小的细节,却囤着最大的灾难。让他终于不敢心存一丝暇思。

    地精火焰铁蹄踏掳的空间震颤不已。

    摩柯忽然感觉:心灵重荷的压力变得越来越沉。虽然他是立令万法的亲证者,然而,此刻,他感到自己反而形拘,仿佛是被地精火焰勒令中,即将被制服的工具。

    那种从对垒中感觉不到胜机的气息,使他意识到:地精火焰依然是力量中的主频。

    那些接近律令,出自神圣法威的高贵判断,这一刻,一经运用到地精火焰上,摩柯一颗心似乎总是悬浮不定的。

    他知道:出自一颗心灵的直觉,其实已经映射了自己真正的精神与灵魂。

    可见,唯有真正诉诸成法。否则,败北的就是自己。

    那么,意味着自己对地精大快朵颐的通识,就是海之宴中最难壮威的笑柄。从此,永恒终结以法立令——定义时空的信心、勇力与资格。

    夜海,被火焰熊熊燃烧的光明照射,冷蓝色交映赤火色泽,形成绚丽的靛色。异彩流斛,光灼星月。

    浩瀚的星际,深邃到快要通透的蓝幕,旷远感凝炼了亘古原始的苍茫想象。但是,那只能是可视画感里的辽远之光。缥缈至无。

    仿佛古老凝重的古纪,变成四棱方刚的经典,还需要重载万万种数不清的万类,才能将接近感觉的轻浮之迹,化成有形落淀成形格的冷炼石典。

    遥遥可视的冰塬大地,冰盖被地精火光照耀,反射、折射、衍射……错综交著,渲染着冰雕的极致华丽。

    那些猎司里迪族的、冰卢厝族的、羽焰火族的、盾马族的……吟哦声,携带各自音素标识的光泽与色彩,随风拉长着失真的咏叹调,极度婉转情欲、凄冷心髓。

    高高冲霄,驰骋在火焰之巅。摩柯环顾苍黄,缓缓凝目。

    那种从一颗心灵演绎逼真的过程,似乎直到此时,才变成铁砧成实的质感,以硌疼感,在摩柯心里锲刻下感觉抹不掉的铭字。

    他低垂眼睑,微微阖目。在拔脱火焰的瞬间,将流变的万感缓而沉地夯在一颗心灵上。

    是的,不愿放过此刻与生命交集的任何一丝脉动。就是凝练中唯一发光的铭辞。

    一霎凝心,身相随铭辞震而簇结、蹙小、质化一点。

    顿时,摩柯浑躯似乎突然粹缩。但是,当他眸瞳再次打开,光颗如耀,精炼传神。飒意站位时,身辇落降的精致位移,带着硬挺勾勒的质感。仿佛空气中无形凝固而脱落的黑色颗粒。

    那种沉降姿态中、带着的力道,已经切开缠绕的旷风,独峙。

第七十九章 摄心戈

    摩柯紧缩了姿态。

    这个瞬间剧变的过程,仿佛一颗心突破临界状态的时刻。

    地精火焰并没有因为控势,主动攻击脱落火焰的摩柯战车。火马与火人,渴于焕火中激奋的表达,只在乎尽情释放在大地上用之不绝的余力。

    在他们眼里,大海本来就是大地的一部分。流质就像无穷灌力的血液。同样是令他们不灭的法器。

    虽然,以摩柯视之,地精火焰是征伐立令的唯一目的。但是,地精们并未将其看作攻击物。因为他们凭借感觉,知道:地上之造化,都是空气饲养的嫩草,柔弱、脆微。

    他们敬畏地底叶脉繁茂旺盛的毕加钵树冠。知道:那是摄取地上诸物,在地底生出质硬的菁华。

    虽然,他们不懂得其中神圣的道理。但是,感觉就是唯一确定在心灵中的道理。过多的判断只会烧焦他们的思考。

    那些精致打造器皿的极端点,就是毕加钵树冠订正他们完美手工的唯一见证。除此,根本不会存在——另一种足以烧脑的解释辞。

    那些多得数也数不清的圣言量。以精致的辨析与音训、义训、显密释诂、灵迹模拟……精谨条文多到汗牛充栋。对地精火而言,足以麻木意志,错乱神经。

    他们惊慌于判断泛滥的河堤。用感官和行动毁掉两者之间所有多余的部分。那些中介,被他们看作最痛苦不堪的业力与罪孽。

    “多余的部分。”地精们嘴巴没有说。但是对于摩柯,他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并没有粘著杀戮摩柯的目的,这也是摩柯不被追杀的原由。

    摩柯立令,恰恰与地精们相悖。每一个结局必须是严密判断亲证后——凝结的果实。

    “是的,没有真实被激奋,他们就不会投射真知之光。无从识别和定义这种属性。”摩柯心里想。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完全在地精感觉拿捏的范围之内。

    摩柯调欢海骏的马步。他清楚:唯有浑整统御,并化合一体,才有破解地精火焰的可能。

    摩柯调教星光琉璃马。马匹贲艳光色,盈满火漾。那匹感觉跳变的通灵兽,似乎感验到神妙启示。盎然抖擞,不经指使,已经同步屈伸,调转姿态激燃的火候。

    顿时,其他三匹海骏随着自己拽缰传力的时刻,感觉同时贲动。所有繁复的传递过程,似乎一瞬间变得空无,无有羁绊。

    忽然,摩柯明白:本来,这些法相就是自己心性粹出的部分。正是自己多叠的判断,太多羁绊了他们原初的生动。

    于是,摩柯擎起左手,散缰而绽。顿时,传力的四条马缰瞬间消失。

    摩柯双手合十。他知道:这些化合一体的浑整感,正是自己刚才调教星华琉璃马时,那个瞬间启示,超越判断的结果。

    原来,自己也可以将意识瞬感,直接显化成质确的手段。

    再前溯,质变就是那个凝真自我,身形粹小的变迁。一道心门开启,整个生命已经全部开启了。

    美桃露出一丝半缕的微笑。她清楚:危机中摩柯那个凶险边缘的惊魂经历,正是粹净心灵沉渣的净火。露水之阻,就是猝变时机的临界。

    她微笑很冷。是因为摩柯万法并非知晓灵性粹变的原初。

    萨漪纳知道:有些神秘的话不能明说。嘴巴动动,小心咽下口水。

    婵薇注意到风葭美桃和萨漪纳表情的细节,心里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也真心祝愿:摩柯能脱出惯性立法的窠臼。

    “可见,地精是真正强大的。一个完整的摩柯,才存在接近他们的可能性。不一定指定义哦。”婵薇自语道。

    萨漪纳挽上婵薇的手,温暖传递了赞意的热量和馨香。

    摩柯不再质疑手中的礼戈。这把华彩贲色的艳物,似乎瞬间将原初古纪的本意照射出来。

    摩柯从光彩中,看见了象征五种品质的篆纹——古迹、万类、妙释、逸华、贲奇。

    每一种特质,都是原始直承造化之仪。质感精透,牵一动百。

    只是自己刚才仅仅把它视之为——只懂猎戮的工具。钝化了原初启示的含义。

    摩柯右手展平,光滑地抚过那森寒冷艳的质物,仿佛擦拭蒙尘的眸子。清浅凸凹起伏指尖,在意象中却是连绵蟒动的群山。

    那些一直匿声的光灵们能够看到:摩柯指尖触碰礼戈,心灵光,点亮礼戈缓缓睁开的神秘眼神。这,只有她们能够看得见。

    月镰割掉天穹的余烟、微浊的风篆。谨慎修饰了最后的素光。

    没有谁想象得到:来自梅什那河、泛尔伦河、金沙与红石……正从月辉照见前世记忆似的古旧岁月,将熏黄发光的美好神话,唤到夜晚现实的大海之上。

    摩柯留恋那样,回转身躯。似乎以灵感无形触碰,要寻见什么。心丰盈,像待沽新酒的烈兽金樽。空著,却弥满希望。

    地精火马同样是灵性的极端。触感生火,鼻息吞吐的气浪,喷薄火风骨朵。纤长交叠马步,劲俊奔驰,豁豁抖颤蓄力中发光的肌肉群。雕色赤红,身躯料峭。骨突筋腱力著一道道隆起的锋棱,宣示出随势锐拔意志、飙动力刀的冲动与敏感。

    蹄锋插透旌风,飒飒交辙。带有方向的冲竞,随机切削出一道道截面。

    他们和海骏耳鬓厮磨,互掷蹄朵。即时好动的力弓,随势造化致命攻的频率。预热着身躯弹力中的脉冲。

    这些火马,因为烈性互抵。已经从对垒中形成步步旺相的蓄威、猎杀技巧。

    地精火人贲势摇曳起来。他们时刻都在连贯的生命奔竞状态中。娴练掌控发力的火候,暗敛着摧折不息的疯狂浩力。

    火马嘶鸣着。一匹匹高昂头颅,抖动血肉紧凑的身躯,俊姿高卓。突珠之眸,光闪星瞳。缓驱的马步,渐渐踩出与火人同频的节拍。

    摩柯最后看了一眼冰孤之火。顿时,心生贲奋的启示:宇宙无畏我,我无畏宇宙。

    那种等势感受中,身聚统御力刀的突兀之意,激锐了最后临界状态出刀的信心。这种浑炼感既是拔力,又是驾驭。再次将摩柯的浩力,从心灵深邃境呼唤出来。

    顿时,每一个思觉,在摩柯拓开的手势中,孤傲而蓬张。

第八十章 精真之马

    摩柯感到:整个时空瞬间膨大,愈发粹小中的自己,只能够感受自己真实的血流与脉跳。仿佛心胸挤压蟒力,身相禁锢如瓮的孤匹之骏。

    明晓太多太多,就是真正的糊涂。那些渴于神圣占领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和启示,猛兽一样高踞威仪的即时,摩柯悍然拔力、拔勇。

    他知道:他在战胜庞大的地精,兑现目的精一时刻,也秒闪之际,轰轰击毁和放逐不断堆叠成形的思维板块。

    唯如此,生之浑躯与精魂才得以翕张通透、清灵澄心,磋磨力飒。

    “唵!

    圆阐。

    浑中觉。

    光驾音意——

    精透巨微。”

    摩柯右手执戈,左手屈勾紧扣风棱,激力佐辇。

    顿时,潇洒众风,烈饰音篆,海骏蹄火与战车风轮一吒,冲进火海。

    地精火马、火人,感性触碰一袭之痛,怒鸣而惊蹦。

    盲目中簇火的平庸惯性,一瞬间被礼戈斩疼的震恐,直接透射到性灵承受的底线。那种高耀火光,仪态万方中率性拓力于烈火中的美泰感,猝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戈,击破。

    轰轰暴响的火星,溅射刺白飞铩状的光斑。浩风波涛中穿出:颤鸣盖不住的痛吟。

    就是一闪间,地精火焰狂怒。激奋中,剧烈战栗的肌肉群似乎快要从骨骼上纷纷脱落。

    这些浑躯滚烫的暴怒者,黯淡身躯,霎时赤红,精筋突兀。出自魂魄攒射力量的突兀力箭,锐化着感官灵肉的壁垒。

    紧蹙调校力弓的血肉脉搏和意念张力,浑体凝屯成唯一。仿佛从乾坤褪落的铁矛,悍然吒飞起来。

    摩柯感受逆面袭来的阵风与火刺。疼痛开始自感官渐渐放大。

    冲锋中,风搓浩音中迸射出尖锐碎圆的鸣声,击透任何一纤虚弱判断的道理。秒之瞬间,生死悬挂在时空境迁变的每一点。

    看似炫丽风火,却是性灵激燃的血火之窟。疼痛折变任何一个感触中的神经。而这一切临战,还是暴戾色泽尚未癫狂的极端时刻。

    这些粹硬的血肉精铁,力触的方向已经相互锐化激怒中的仇罹。攒足对峙中制控的火气。

    火马已经因为触风,吸嗅到了火烟中沉潜的万感。敏于腾奋的摇曳,让它们以悲壮之音欢鸣起来。

    是的,此时的摩柯虽然曾经立令造化,演绎万法。但是,眼前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心血凝练的辞格——摩柯。任何庞大的过往、万法如山的时空装帧,随感迁变,土尘一般簌簌崩落了。

    新鲜触风的贲力,自感官而入,透达心根,灌入性灵。跳动在状态中的他,终究破开临界。

    摩柯翘戈。些微形变中,礼戈跳闪出锋利透明的光。

    光之刺,就是地精火焰眼中最敏感的异相。彻底穿透的质感,暴射五种色泽。摩柯终于明白:真正的礼戈原来一直被自己混沌的意识和私著所掩埋。是自己曲解了素艮列泰笃定的原始初义,才使人与戈难于匹配出共鸣声中的跳频。

    星华琉璃、神代青骢、五蕴旌、冰孤之火马步俊爽,飒飒交错的风刀,次第切换领衔的主频。递增拓力中波叠的旺势。猛烈拽力,仿佛拖曳着身后巨辇般的大海。

    火马渴于逆风。它们在触疼中急剧强化暴力,拓长与紧蹙之间,调整浑整夯力的姿态。

    那些潜意默随的火人,完整突变着地底精致手工玲珑施巧的手感。看似粗拙的指头,模糊与粗鲁摩挲中,精真火势喷薄而出。熏烈点燃着——前锋即时统力中的马匹。

    来自地底、无形的力与火,只有受力的火马知晓:精美无暇的方寸。细微鉴真中,形迹质感翘拔的灵性之锋,仿佛从性灵长出浑圆绿植般的光叶,著艳新生。

    那些奥义中的圣言量、月光音疏、妙释、往世纪、变韵诗和寓言……逐一在此极端境,触碰毕加钵树冠不断形显。

    足见,这些已经被质化成法器的火马,就是地底造化成方寸的精真之具。等同了与经本共存的无尽启迪。

    虽然造化的境不在地底。但是,被海骏浩风之蹄与车辇厚重逼压下,坚硬如石般的重载犹甚地底块垒。这才使极度负重与硌疼中,以精敏神智蹙生临界手感状态中的火人,招徕了毕加钵树冠照射出的新光,订正出不可复衍、累叠中的精真之马。

    摩柯一力孤凸,响振高频的戈鸣,牵动时空位移,战车战马飞骋一道道飞溅的风澜。高铸的宏象,以重风落辇的点缀,压制着浩浩烈火起焰攒光中、不羁的每一个亢奋头颅。

    直角怒斩的彩戈,执著毁灭那些力量火交集的截面。留下一斩戈之光斑。标识巅峰的一个个极限,驱遣力导向着摩柯定义想要的逻辑图腾,以形成缜密完整的解词。

    火马燃火着,猛烈摇欢——浑躯哔哔爆爆的骨肉之响。仿佛拓力中,大地上被烈风仓促折断的植物。

    拉开风辇之蹄,滞后摩柯身手的火马,顶住嗜血般的逆怼。厚重累著的凝沉之力,促使他们同样形变着被禁锢中的蹙缩。暴躁力鼓嘭嘭震响了锋线上撞山般的每一匹火马。喧嚣的狂火飞腾中脱落原处的附著,感性、惯性超前奔涌成浪,烧灼华丽如光的四匹海骏。

    焦烈熏呛的黑红乌烟涮过风云战车,迸射璀璨光电的华光耀斑,剧燃一团火辇。随即,哑然寂灭……

    摩柯仿佛孤自掩埋在火中,性灵中所有残存的判断与附著音声的痛苦吟唤……全部火焚,痕迹皆无。

    他感到:自己无声挥戈,用唯一的直觉,怒厉暴征:感觉所触碰的任何一个疼痛的山阻。

    火与烟在驰骋中残碎落辇。零落的余震,从身躯和耳畔渐次消逝掉……

    撞过火焰和火马锋刃,冲出火与风烟的摩柯战车,华光尽褪,裸露出金石光泽的逼目质感。但是犀利芒刺随即再现,已经刺射嚣乱飞逸的风火,以冷光照射——所有意象燃烧的生动风景。

    浩渺的苍穹,似乎被冷冽之手撕碎华彩重饰、以及血肉毗连时生出的鲜活芳醇。

    一切都在质化、钝化……

    礼戈无声而挺拔。斩落每一块不甘落淀、耸立于尘风的骨头。

    空间不断泼落的烟火,仿佛缓缓流淌的云……

    此时的夜海,华彩蚀落。

    这,才是夜。

第八十一章 酡醉戈曰

    摩柯执戈而战。

    被意念催熟的力量,以平静为遮罩,心里熊熊燃烧不竭的火。焠炼极端被万感穿梭的接近通透的目的。

    虽然,性灵将锐志推逼到抉择前锋的礼戈。

    但是,摩柯知道:自己必将承载等价万类的苦行劫,才配真正定义一切。

    “唵!

    一个不洁,

    掀翻的桅杆——

    就是载我的船!”

    以心灵默祈,消弭自己性灵中有形、无形、显见、暗物质……诸状存在的所有私著心——随情味的偏转。

    这样做了,摩柯才会真正感到自己:礼戈正执一不二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不知怎的,默祈俯首之际,他忽然为渺小执戈的自己滴落——控不住的一颗眼泪。

    那个刀心唯指目的,等同万类时,不曾记得的自己,原来在浩渺苍穹中何其猥琐而渺小。蹙着、颤栗血肉、执念铁砣的意志,已经让他打造成一把透光的精铁,正忘记瘦羸中疼痛发抖的自己,以烈戈极致高拔到接近断裂的利器,遮住同样快要脆断的、那个小小的我。

    然而,压抑的火,厚载式重夯,加固感无疑在囤积地底的境。

    果然,这些擅于触力反弹的地精火焰,持重中逼仄出毕加钵树冠激发的新光,铸造一个接一个器皿。

    只是,这一次,流逸之气的火,就是被凝力质化的器皿。

    这些繁琐的光粹,属性已经凝成金属不可分割的固体。燃焰就像割齿之锯。

    摩柯感到时空蔓延着刚烈的硌痛,强悍绽开扩大着的界面。那些阻尼战车的风声,仿佛变兆的光,扭转心灵感受时的无穷意象。

    浩瀚之火,仿佛点着了乌云般的平坦界面,发散红晕的光,渐渐让空间潋滟染著的色彩感。那种轰轰烈烈从战车下沽涌的骨突红风,划开被战车统御的黑暗界面,贲冲一道道盖不住的锐光。

    嗵嗵……

    劲拔中敲碎界面的坚壳,著光立意的火马,钝锤一样破开战车厚重的禁锢,裸露身形火躯。

    摩柯眸颗光耀,翻腾手感中、无穷尽表征性灵品质的原初本真。他以心念搓热的直觉感官,将礼戈五种端仪萃结戈刃上。

    顿时,古纪中,飞出战火烽烟的金属刀具,一把把仿佛锲成的坚硬雕刻,逼真地裸露——雕饰部分那原始勾画乾坤的图腾古兽。

    暴躁筋腱屈力,折变爆发的临界状态。望之,目惊神慌。

    随之,摩柯战车背负的天穹背景,风声如号。新苗一样,那些天地万化就像旺生似的,零星随显,次第绽放而变得繁密。细微生机拉拽厚重苍穹的重幕,不断增添翠微新光。

    浩风旷廓,一骋万宇。

    这些浩然装点河山的范范之气,不再沉寂。凝结素音的精细曲折音篆,绝佳激活意境鲜艳的流光与吟咏。

    每一道精朗之韵,勾沉魂魄,形成玲珑剔透的解辞。任性穿凿诗心,不生变相的真味。

    摩柯感而生奋。活力缓缓摇动……

    他那可怜衰微中骨节有形精真的挺立,随狂草之风,盈饰一帅。洒意火烈,挣扎若醉。簇生身形旺长的植株,痛之美,摇曳……

    摩柯依然是冷敛的萧索。他俯首,缓驱车辇的浩热风吹中,温醇脸庞,侧影生动起来。

    扑扑风吹。时令中,春天含光的惊蛰,脉动地底惊雷。夏令滚颤的荷露,秋枫火裙,雪冰冷钻……二十四节韵中,欢朗鸟叫的七十二候,变转天地繁琐的技巧。捡拾又捡拾,又不小心丢失着风光香气。

    立体的情感,从古老,总是在忘掉的循环旋转中,变化——一段史记、又一段史记控也控不住的传言。

    还有超越时空,用情味火点亮的亲情、友谊、恋爱、悲壮,绝望、枯竭、焕生、希翼光……

    翻腾时间记不住的一个个流逝,一个个艳遇的奇迹,轮回着不息不止的瑰丽旋转,制造无穷尽的意外极端……

    还有金灿灿的流沙、被太阳照的赤血般的石头……还有,影子一样卓尔迈开狭长纤腿,高昂奔竞的梅什那河、姊妹般的泛尔伦河。

    摩柯随着奔驰中的战车,喟然长泪。随身后平行翻滚的浩发,笔直的泪,不再垂流。而是随发丝拓滑,洒向浩渺空气里,破碎成飞霰般闪烁不确的晶莹光迹,既而尽逝……

    忽然间,摩柯不再惊惧自己执戈的内照光。他似乎在一瞬间,饮噎了亘古连绵中一晃晃生命之酒。酡醉于怀恋无垠的古老或新鲜的爱之忆,渴于热恋尘土里埋藏火焰激热、痛流的光逝。凄清昂首,或刚强或孱弱着……任由造化风干睫毛上婉颤的眼泪。

    是的,完整走过宇宙亘古了,一颗心灵才配去立意——万顷之法。

    就像面临眼前的地精火焰,如此。

    地精火马纵蹄如槌,筋节暴动。身挟从毕加钵树冠光照中生发的烈火,撞破战车践踏中、厚盾般的覆盖。鲜艳之躯,仿佛从裂缝中怒茁的花草。铿锵有力地弹射攒力的足腱弧凸,烈焰既是燃烧,也是割破。凶腥染著极点的暴鸣,鼻息射出一股股火烟,性灵已经击破桎梏的意念樊篱,透杀精朗之厉。显露出本相不折的野性狂烈。

    马群后,欢浪摇臂的火人,纵情波逐火马。奔竞飞拔的长足,放浪接近迸断的形骸,跃如猛兽。

    交相搓风的飒飒声,助燃着不竭的火刀——同步飞翔一朵朵如血狂溅的歌。那种渴于触山猝死的气息,熏腥飙出黑亮的一迹迹画篆来。

    嗜命饮宴的快感,让他们不再视生死对白是凄惨的平面,而是孤风决杀任何忤逆的飒爽立令铁刀。正以血烈营造:性灵烈焰奢华的痛饮之醉。

    摩柯右手的戈,高辇划飒一道长风。左手屈指,随臂弯弧,半磕胸襟,刹马而止。

    他矗于高辇风轮旋转的中心,身形因为激烈醉然,斜撑。为了激奋浩然笃志,歌曰:

    “戈耶!

    落刹一厉,

    心血镝鸣——

    惊吒周折,

    心旌立仪……”

    随即,哐啷歌烈,倾尽喉咙血堵。一飒浊酒醇风。

    左手手簇方形,如烈酒蓝火燃烧到空无的方樽。似乎,一吒臂弯,倾身唱酒间,已经心饮浩海,空干见底。

    虽,蹙小身躯,到空间若无。

    但,烈歌浩瀚,一臂载万。

第八十二章 风传的话

    摩柯畸变的酡醉状,瞬间将心胸的热血激烈到沸腾。他似乎瞬间意识到:毕加钵树冠出现的时刻,就是地精火焰性灵旺长的极点。

    虽然自己渴望彻底笃识地精,完成最艰难苦行的最后界定。但是,此时被激怒的地精火焰,对于任何掌控他们的目的,都视之为毕加钵树冠光照之外的灰烬。

    因为单纯透光的意愿,连最肤浅的感觉都不如。即便是摩柯万法带着立令的目的,在地精火焰的眼里,依然是遥远到一万年前、一亿年前的陈旧故事。

    他们清楚:最执著的目的和感官之间再接近,其实依然就是万水千山的幻境。是大地之上与地底之下截然不同的两样东西。

    摩柯借助的诸多密宗法迹,浑整渲染目的。就是地精希望褪落的一件件装饰。

    地精们只相信:此刻他们手中攥着的、磕疼手脚的质物。哪怕这些质物足以让他们血流成河。

    火马、火人眼中的摩柯就是光鲜的脆薄器皿,平淡的就像空气。唯有厚重大地,负荷重载的手脚,每一个感官都会长出——大地之上传说中、不可尽知的密宗、秘境。

    而且,那些脆薄的目的之器皿,盛不了比金属还要重的地精手工之具。

    摩柯形变的身躯,以即兴的情味,唤动心灵最深邃的魂魄。斜倾于辇,其实已经拉动蓄势中灌满力量的乾坤。

    “驾!”

    凝滞一瞬的片暇,晃似数载春秋。太多太多的思觉,让目的仿佛已经变得陈旧。

    摩柯猛地拽动礼戈,戈杆横呈一道发白的界面。随着一声叱咤,战车冲腾而出,豁然奔突。

    四匹海骏经历刚才的撞火,华光销尽。质素无饰的棱角,与地精火马一样壮硕。风烟中粹净的灵性与力道,神秘萃取了地精火马极致对垒中激活的法性极限。

    这些奔竞中的血肉骨突,此刻毫不隐晦潜在的能量和掰力的技巧。

    四匹海骏在被火马围困的窒息境,其实已经同化了地精火马所拥趸的铁锋质感。经历刚才的撞火,已经变得精真透彻。他们同样无畏火马的气势。用之不竭的浩力,相互之间暗藏没有试探完全的谜底。

    旋转车轮极速奔竞。飞骋起来的战车,带动重浊发响的浩风,载动万法摩柯。驰进地精火焰之中。

    不经激化,这些身相短促的火马,已经屈背开弓,将浑整身躯的力箭射向摩柯战车。

    灵性敏锐的星华琉璃,分开四蹄。散掷的四枚响槌,已经悍然抡动。接近火马时,被质感火焰硌疼的挛颤中,怒焰簇生背脊的蓝翅奋然开合、竖起。

    高拔中腾飞,将重蹄敲击而下。强烈抵兑掉火马加速中的起势之勇。占据了对仗中袭击的头筹。

    重叠着力量,次第涌动的一匹匹火马,并没有因为头马被烈性阻挠而缩足。而是更猛地掀动如波的攻击潮。

    飒飒的火苗,镶嵌火马轮廓,放大攻击的立体空间。

    精饰八度音篆的五蕴旌,闻风知秘。随通灵的星华琉璃共驾齐驱,调向时空。谐动战车,以重轮轧过地精火——盲动撞击的力风。激起一道道不灭的火辙。

    摩柯狂醉般拽动的戈,就是拽动一世又一世轮回的时空境。虽一人,然而谐声动万。显示出斩落时,黑色破裂中的质感。

    四骏奔突,破开火马阻挠的截面。响亮落淀的灵动蹄风,欢弹——极致征伐中调谐的高频音声。

    萨漪纳携手婵薇,忽而随风辇提高站位。

    因为地精厚重的风鼓已经缓势中高涨……连续共鸣的风涛,让那些修饰火马的火焰摆动中散发烟呛,仿佛那些火焰就是灼烧中流离成液体的赤铁。

    触风绽开粹硬如枫的烫红。

    炽热快要点燃整个有形的空间。

    风葭美桃和光灵们被火光映射得红红白白。敏捷摩挲的飞虫儿一样,修葺屯满能量的光滑手脚。嘤嘤姣笑,清灵不染祸水。又像不喜天高地厚的夸张感,而侧转纤躯。并以无视,显示一番讨厌。

    素艮列泰依然司仪于礼,显得比祭祀更加凝重。风火之动,映照他的静。

    是的,此时的空间属于摩柯万法。添加的手脚,只会遮挡摩柯亲证中完整、连续立令的目光。

    旺长的地精火焰,不再容忍摩柯战车。他们忽然发现:这颗很小的瑕疵,不断袭击他们浑炼的轮廓——既而破火而入,已经强行植入他们发疼的神经,痛及心性。

    地精火马已经显出猎杀的凶性。累火叠加的烈焰,照耀颠颤弓背的火马,不断将锋线推向摩柯战车。

    “驾!毁灭他的目的。因为目的就是违背经本的眼睛。”

    “对。打烂它。”

    “唯有毕加钵树冠照耀的光,是笃定的唯一光。”

    “是的。不要相信地上风做的意志。他们和我们截然相反。除了动作,还有感官和灵魂。”

    “哼!摩柯承忍风棍,拿到礼戈。他哪知:承忍苦行的目的,就是地精世界的一个借口。”

    “就像为了获取真正意图,却用另一个苦行劫变成——抵兑和逾越真正灾难的工具。以等量交换,而博到所得。”

    听得这句话的瞬间,风葭美桃终于灵性地点点头。是的,她逼脱地精,就是呵护素艮列泰礼戈不灭。

    虽然替摩柯脱责说话,纤纤心完全动于一丝悯念,不是真谛。这是她一直没能离开夜海的根本缘由。

    直到地精火人,此时一言击中要害,她才不再遮罩隐私。

    是的。风葭美桃真心想要:摩柯万法执戈,直面定义。这才是真正臣服地精灵魂的根本。

    风葭美桃缓缓辗转,眺一眼摩柯战车,默道:“主攻和承忍是隔着山海经本的两件事情。尊者!这一次,我是在凭借风葭语法、牧河之卷和灵泉传的话。不是自己说的。”

    言罢,蹙眉舒绽开,如秀丽蝶飞的莲瓣花叶。她抛落——手攥中、压稳身躯状态的空气石头。遂清浅抬足间,恍然不见了身影。

    婵薇和萨漪纳面面相觑。苦笑着,摇摇脑袋。其实,这一瞬间,她俩突然间什么都懂了呢。

    “我是三花六变的那种么?”婵薇目追风声,捅了萨漪纳一下,很不服气的憋憋嘴巴,“嗯……相比一道风……人家我简直差远了耶——”

    婵薇说着,又极速收敛了姿态。一派庄严。

第八十三章 法与火

    地精火马就是:跳跃在一辞生动的巅顶上——渴于将空白感觉,变成质物的铁证。

    随着地精火人的吒喝声。闻风料峭拔足的火马,一匹匹身辇摇动红风,块状肌肉拉伸饱和有力的弹性。色泽散发着形质明亮的锋芒。

    它们厌绝判断。所以,地底毕加钵树冠以光落变成尘的“经典”,却是直觉镶嵌在身躯上的标记符号。

    那些原始直观的图案,因为不可知,并没有形成意识河流婉转的判断线条。而是变成昭著信心不衰的契物,无竭地从感官生出力量与火苗。

    以燃烧的痛感,激烈浑躯流窜的血脉。

    摩柯看见那些火马身躯的痕迹,能够强烈感受到不可抗拒的一道道冲击波。就像每次感受成形立法的那个瞬间。

    这些出自感官的直觉,只是一种能量,还不足以清晰解说成表著意象的观点。反而显得异常古奥。这和火马的原始莽撞变得极不协调。

    火马群集着。当它们硕大的突兀之睛,精光直逼摩柯战车的瞬间,那种来自正面力刀的撞击,已经让摩柯感到:酡醉中弥足情味,缠力谐戈、亲证的逆流风。

    好像相互之间,目颗对视之际,已经碰动那颗心灵倔强把握中的灵魂。

    战车飙驰中升降着协调如波的律动。随着地精火马一匹匹撞开车辙轧成的厚风之盖。贴身交戈的烈火,在摩柯心里完全剧燃。

    驰骋中的海骏,虽然不受绳缰之控。但是,形格舒朗,肢节若浪。不断激烈升华暴躁拔躯的力弓,以响蹄击破阻挠的逆风之盾,猛烈敲击向火马。

    真正对峙中崛起的马背,仿佛矗起的高山。

    成群泛流火海的火马,在凸显战斗锋锐的瞬间,头马赫然出现。

    滚滚流淌的火,顿时绽出凶猛夺目的主频。从泛流沽涌的火浪,蓄众成庞大无匹的浑整块垒。宽背加速重夯的威仪,隆动着纷披的长鬃玉肉,明亮闪烁的光感和弧线弯钩,显现着无可挑剔的美感。

    和法相海骏相比,火马原始而野性。被感官直锐调节的生猛,就是无休止变化的阔刀。

    微带呼啸的喘息,喷薄如烟。叼咬的宽板门齿,森白发光。

    法与火——

    临战的对垒,看见,就是杀戮。只见四匹海骏已经眸颗圈红,目光耀人。华丽驱力的力量美感,在它们力量控动中,已经变作血腥的图腾。

    八足的神代青骢悍然崛起。踏风贲力时,拽动战车飞速叱咤着一道高矗的风辙。

    火马中的那匹头马触逆风而无畏,重石一样夯击神代青骢。

    烈火奔突中,顺风飞脱的火,以质感刮擦销蚀神代青骢驱力时身挟的狂风。割破风凸,烧毁风刀。

    五蕴旌闻风识性,闪电一般超前划出直锐的蹄勾,以进攻渴于突破豁口。

    这些惯于联动间连贯生杀的马匹,其中之一的任何动作,都是动触主频的刀。没有平行协作的互济、强弱搭配。

    曾经的互补,在摩柯销蚀掉光之缰的瞬间,不再是技巧上的搭档。浑整凝实成一个完整的整体格。消掉了判断连锁传递的停顿与空白。

    敏速奔竞的八足神代青骢,身躯幻化刀斧。透明锐化棱角的冰雕,将空气风瞬间粹成凝结的固体。劈下重浊的一道半弧光。

    冰孤之火同步给予杀伐无阻的亢奋张力。

    星华琉璃光耀新芒,投射出整个战车被笼罩的敏捷光跳,镶嵌着明灭难辨的神秘感。

    摩柯那种带着激奋的酡醉,调转或缓或快的礼戈。无常制动的姿态,足以让任何对手的判断目眩而惘然。

    九分沉醉中,弥留不定的一分醒……在嚣乱动态末,突然一袭闪光,斩戈……

    燃火的头马被风箍的强封之钝,厚重加压。形格渴于在承忍覆载中挣脱。风相就是整个战车合著的力凸,比厚重的地底之压更加猛烈。

    摩柯沉醉之力,似乎聚集了高卓膂力一个完整轮圆的乾坤,企图一戈斩中,破碎逆力。

    空间冷髓流窜的空气,仿佛一道道攒箭拉长的尾线。团簇射中礼戈落斩的点。

    摩柯虽然眸颗浑浊,一颗心却变得精透烁光。惯于阐法的嗜好,已经不竭地感受:礼戈触逆蹙成——“定义”判断的信息。

    瞬间钝化的空间,定格……有一种接近僵死的窒息、桎梏……

    使人想象到——朽木倾倒,崩裂残断的绝望感。

    头马坚硬的头颅抵柱厚重的封盖,沉降着被压弯的身躯,低垂瀑落的长鬃,滚汗成血。

    浩瀚堆叠在头马身躯之下的火马群,支撑力弓不折。

    地精火人手形虽僵,但是,微微挪动位移,整个空间都在豁豁振起来。

    强压下,这些粗拙之手最微小的变化,却透发出击穿风盖的芊芊新光。仿佛绝望干裂、僵硬的空间长出明亮细微的植物。

    “嘎——”

    斩之戈震动起来,惊颤的虚影叠加着,让戈之杆顿变空无。

    摩柯双臂乍绽,痛及身躯,浑整摇曳。沉醉中猛醒,昂起头颅。鲜血从两手滚滚成流。

    四匹海骏止动,忽然仰后翻转,将车辇逆向推脱开去。

    带着颤影,飞动的礼戈,脱手。逆向旋飞,高飙。铁锭一样扎在空间。凌厉的倾角,仿佛笃定一个接近警化的标志符。

    摩柯“嚓!”地拔出火狮摩柯法剑,血腥殷红的双目,显示:不甘醒神时,看见——这种突然降临的挫败。

    同时刻,地精头马的头颅,已经从破裂的风盖之盾中屈折高翘起来。豁豁燃旺的烈火,燃烧着这匹骨硬似铁的柴禾。

    撑力载万那样,钝而沉重的翘首,缓慢昂起,烈鬃飘着不竭的火风。呼呼生风的火马群拥趸头马,不离,似乎以坚实不化的规则——加固让血液不致散溢流干的“河堤”。

    显然,这匹头马受到重创。只是惯于地底承力的本能,让它突破所能够忍受的极点。

    地精火人粗拙移动手形,就像苦难中搬开压身的重石。粗手中长出绿生生复救的能量。

    这些青木色的烟篆飘向头马,触碰一瞬,迅速生长、成株、开猩红花、结黑色果……并次第零落和衍生,复以轮回。

    摩柯猛然拓步,电光般怒吒而掣……

    “法之摩柯!摩柯之法!”

    空间传出一句轻呼声。随即,蜂鸣灌耳不息。摩柯瞬止。

    空气里响起八度迦的传音,遂又寂宁。

    只见,素艮列泰抬头。躬身致意摩柯,“你要的是定义,不是杀戮。这也是礼戈锋芒笃定的格式。”

第八十四章 血手契

    摩柯略带迟疑。那种激烈鏖战中,依然持久颤抖的血手,保持着飞翘强戮的酷味。紧攥手形逼出滚流的汩汩血水,随着火狮摩柯法剑的收势,从剑锋簌簌滑落着。

    “我……定义了吗?”他抬起头来,看着素艮列泰。虽然没有出声,可是脸上的表情好像如此自问。

    已往,成法的瞬间,往往都是:目的物被火狮摩柯法剑犀利征服的瞬间。

    可是,眼前的地精火,头马逼战中,没有被五德礼戈斩败,而且逆力破劫。怎么说自己定义地精火了呢?

    “他们是地底下有形质化的感官火。不是流动之光,不是漂浮之气。那些火焰,是感官里生出的精铁红刃。”是八度迦音尊的声音。

    摩柯这才缓缓收势。他忽而明白:地精火马以感觉传力总是超越自己预感。原来,自己鏖战中的一颗心,运用的就是滞后于感官的思考与判断。

    敢情自己挥戈怒斩的那个瞬间,地精火的头马已经超前抵兑斩落的戈,形成风火盾抗拒锐杀的锋芒了。难怪自己未能中伤那匹火马。

    “你双手流淌的血,不是因为振动的戈杆。而是力格相抗时,火马力波附著共振脉冲,沿杆激飞的风刃所伤。”素艮列泰有条不紊地说道。

    然后,素艮列泰抬头,右手指着礼戈,道:“看罢,那个倾斜高悬的——惊叹符!”

    摩柯顿时惊醒,面露愧色,和素艮列泰平行站定,合掌揖礼,致意曰——

    “五德者,

    礼戈!

    礼戈者,

    素艮列泰!”

    随即,他转过身躯,朝着八度迦音尊刚才说话的方向,致意,道:“唵!八度迦的势。万法摩柯此时两手流淌的血,就是立令成法的契证。”遂大声说道——

    “唵!

    那是形质者,

    是确定者,

    是出自祭礼无限灵性——

    也不可彻毁的、

    感觉——火。

    也是禁石海宴,

    畅门时,

    奢华万化邀来的——

    精真之马!

    以此笃定。

    愿摩柯万法以最后的——

    唵,

    收束一个光柔通透的圆。”

    随即,整个空间响起摩柯香颂的音声。

    萨漪纳和婵薇莲指弥合,目线端垂。一同向摩柯致礼。

    十三个光灵们一一颔首,表示默认——摩柯给地精火定义的属性。

    “有名是母。天地知晓:这一刻,他们就是从夜月下的海之宴中生出来的。”小雅丽妮谨心的道。众小小丽妮们纷纷点头。

    那些地精火,似乎因为有了确凿的名字,即时稍敛,停息一霎莽撞冲腾。

    也许,这是他们从地底奔临大地上,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虽然,这个只有名称的礼物,是用像空气一样空无的声音做的,但是,双手拿惯了坚硬质物的他们,第一次学会用粗拙的指头捏取空气中看不见的音素。

    幽默的红两团脸颊——憨憨,鼓鼓,圆圆的……险些将萨漪纳、婵薇和光灵们乐翻。

    不经空间里的尊者用法力驱遣。地精火马火人带着燃烧的火焰,扑通扑通……一个个像顽劣的孩提,跳进夜海最黑暗的窟窿。禁石自行重封。

    “嗯,心灵的满足,才是无所不能的法器。这就是快乐的原因吧。嘻嘻!”小恰丽妮好笑地道,用华丽的目光夹视一下——缓缓沉降入蓝波的禁石之门。随即,引起身后一连片的笑倾。

    “对!”

    “对的。”

    “完全对!”

    “对极啦——”

    ……

    萨漪纳与婵薇相谐,踩着空气板块和风的线条,走远了。

    忽然,萨漪纳回头,仰视。纤指指着天际飞翔的十三道星光,“记得吧。那就是猎司里迪祭祀礼中的光兆。是带来警化的。应该不是凶星。”

    “是哦。萨漪纳!”婵薇道。

    ……

    午夜,似乎一飒间,以月牙的精致,翩转了指时的金针。

    那些轻盈踩动空气的灵足、光辇,忽而变得毫无踪迹。铜黄色的古纪和华艳的即时片羽。一个在深邃的记忆中,可以用感觉拿起,一个可以亲手拿捏空间即时新鲜的块垒。

    原来,时空境在如斯时长或距离——无限拓长中,不失完谐与统一。总有一些痕迹,可以在瞬间唤醒整个的宇宙。

    碧澈的暗蓝天幕,愈远愈亮。星际浩渺的晶莹光,仿佛点亮的一个个生命。在幽蓝中,做幽蓝的梦。

    太多频繁呈现的遥远美景,不断以目光描摹成刻板的存在状,流失了原初鲜活的灵感、旖旎、鲜艳和芬芳。

    地精火回归地底,光灵返回星际。他们皈依原初,以便浑整贲圆灵性光。长久的远离,不光是物态,还包括精神境,很容易地就这样变成——大地上人们所说的丢失、曾经、故旧或记得。

    海之宴的奢华色泽渐渐消失了。

    海天界面的圆环云台之烛已经安然熄灭。那些承载过法相的奇异琉璃光色与形物,被午夜过后的月光银镰,一点点地从天际割落。

    此时,大海变得不再是空灵镀光的幻觉。所有粘著渲染的色泽,被现实的浩风吹得如光零落。从东天到西天,跟随月之皎白卷毡一样,退化的云影,渐次消失诗意的图案。

    质感以深浅分明的自然布局,素华淡处,裸露原初。

    海风浩而旷。新鲜波漾的海光,以中性原彩的生动,泊着平静状态、泛动得很均匀的鳞光。

    从空间对流中缥缈循环的风声,一松一紧的。更显出深邃夜海倦怠的眠意。

    这时候,风声失谐地载着没有消失的淼淼音声,温柔旋转。

    舒朗风,狭长交错细线状的步履,轻迈如飘。拉曳着人们倦意中最后的想象。

    西天的月牙,以斜掠中衍射的散光,照耀遥远的冰塬大地。

    倾斜的月光让泛蓝的冰盖变得似乎更加显眼。从冰塬大地飘来的夜歌,已经不显盛状。更清晰的精微和更轻渺的若无感,更能静哑到暗夜中的一颗颗心灵。带着低微私语的断断续续,让弥足的空白,舒缓而芳醇。

    那些在净月光下,高矗的物构,或是猎司里迪壮阔坚固的城堡、松塔森林、高耸桅杆……或是冰卢厝的宫殿、冰山、巨船……或是盾马的、图兰的、仑陀的、埃盖尔赛的等等……

    坚冰锋利的蓝雕色,因为反射、折射……越看越见明亮了。其实,那是西行之弦月倾斜光不断变化着角度的缘故。

    高大的挂冰的高树随光落而变得高拔。仿佛渐升白亮冷蓝的三角形高帆,密匝匝叠矗。静穆彰显渐渐贲势的浩浩驶动。以示——那种浩瀚的时空,隐着狂热酷烈中复杂的灵魂。

    高阔、冷烈的冰峰折线,在夜海背景吟哦中,总是著光冰柱造境的奇迹。凝半缕温唱:

    “若忆若忘地飘过,

    冰塬的——

    屈折音。

    激烈与悲恸,

    沉古与新鲜……

    都是剔净冰中的——

    嵌血绝艳的光……”

第八十五章 猎堡

    无限柔软到不可捏指的大海、光芒,灵性而顽强。即便是最坚固的载体,也是无法给这些特质设置条件的附生者。

    盛大阔绰的巨船,高高矗起坚挺的桅杆。支撑着意念,用猛烈酷兽贲血般的力量——矗立超越视觉界限的高度。

    膨胀开烈性,用空间来表达心与灵魂——比海水、光更加撑胸可感的兴致。冰塬厚重生存的血肉,喜欢古纪中,那些刻在剑上的族语:血,是身躯的大海。

    他们不愿在极端的话语后赘述完整的精义。

    因为,他们知晓:出自感觉的东西,虽然真实,但是,从来都是不完整的。

    太精准的族语,很容易变作坚固胜铁的木头,缺乏满意制作工艺中的镶嵌。

    铭辞伴行性灵,投射大地上的人心里。昭著光辉,让倾斜虚像般走动的族人,仿佛时空那些古纪片断的瞬间。

    大地每一个形矗的部分,带着万化造物的野性与荒凉,将孤独生硬的感觉也一并牵在其中。

    风一经粘著大地,就已经变得屈折起来。那种略带不可思议的荒芜,仿佛受过伤悲的老者,沉默寡言着,平伸开两手。正一点点凝声中侧耳,静静聆听远古的风声。

    浩荡的鹿群在呼呼发响的冷风中,变作涌波的黯淡河流,在森林的边缘出没。猎司里迪吟游诗人的歌声舒缓地飘起,带着恋故的仿徨和迷茫,与鹿群一同野性游弋。

    高大的松树,挂满蓝冰,仿佛一座座在风中行驶得正酣的帆船,以带着锋刃一样界限感分明的独帜,个然孤矗。

    旷阔的风刀,飒响风此起彼落。从冰晶发光的坚硬大地上,漫卷雪霰,扬起。遂撕裂成波状物,形成附和风形的蜿蜒,绵亘不绝。

    那种卷缠过程流利的嬗变轮廓,仿佛冰塬大地夜晚飞腾的极光。

    冰冻,将最狂热的心灵热量,从有形的大地空间,驱赶进冰塬人盛满血液的身躯酒樽里。细小感觉带着轻微的发泄,都是苦涩、浓浊、热烈欲燃的烟与火。

    猎司里迪。猎堡。

    空气里漫天风搅。并没有因为萧杀的涨落,而变得模糊。冷粹形迹的风辇接近固体的质感,依然让猎司里迪大地带着晶莹的光芒。

    皓白的旷野,雪与冰铺设画感。茫茫的绝境就像沉寂无声的绝望。

    枯色被长满塔松的森林阻挡,以酷烈野性矗起的高大建筑物,终于将大地延伸的绝望,变成有力倔强意念的挺拔。

    猎堡像黑色崛起的贲力中的兽脊。随着地势,荒莽中挺拔阶梯状稳固的铁色石雕。从冰晶中蹙成的苍黑散射逼目的蓝光,变成大地紧密倒插的铁戈,与莽野的冻风鏖战。

    风,狂起来的时候,整个坚固黯淡的城堡,就好像冲进大海浩澜中的巨载之船。

    箭楼耸峙尖锐的高塔,冷色调的色差比对,绝弃掉造化的雪白、冰白、透澈。将有形的黑暗、重垒,执意加深成坚韧的拔立。

    铁箍状的物构之廓,紧密搭连成凝结的整体,高耸状,让疏松的原野瞬间变得高岸而坚强。

    那种带着热烈笃定意念的浑整石廓,执着的形状,更显得新丽活着的执着感。

    形格粗犷的野性,有力的突兀,已经将荒芜变得高卓,既而将个性变得热烈,热烈到发疼的血。

    猎堡下,迂回曲折的、从冰雪中踩出来的路,仿佛肤浅淡灰色的河流。

    浩风吹来,触碰城堡而滞缓,那种带着略微的撞击,磕碰声,更像加固猎堡强硬站立起来的手脚。将野性的暖意截挡。

    太荒芜的大地,需要高矗的凝结,才能将生命流逸的绝望,用紧蹙粗拙的冻手,小心地呵拢起来。寻找发热变暖的血烛的温度。

    “厚重的冰塬,黑色的猎堡就是永久的春天。”

    猎司里迪族人,每每被狂风、暴雪、冰凌冻馁地跪倒在苍茫的迷茫中时,就会痛苦地颤抖着,收敛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脚,双手敷着身体唯一裸露的面颊,将眼泪倒流进心里,说这一句——知道自己还活着的话。

    那一刻,他们被造化折磨到临死,已经将繁重记忆中的古谚,“哐啷!”从不堪承载的内心,推掉、跌落大地上……

    残酷萧杀的冷刀中,双手模糊漫趴,摩挲仅有温度的最后一个带温度的荒凉句式。用屈折如钩的猎司里迪族语,将泛红的血热的芳辞,小花一样挂在颤抖的嘴角。

    冷冻的颤抖,瞬间化作贲热的感动,同样颤抖。只是,后者来自一颗弥血的心脏。

    那些在寒冷中不间断活过来的经历、逼真印象,让他们热爱心灵胜过了长树的原野、旷朗嵌日月的天空、荒莽无极的苍穹和宇宙。

    每一个猎司里迪族人都这样在冻死一样的灾难中,趴过、用内照的心血恸哭过,野兽一样剥开雪阻……只以内眼之视,看疼痛血迹的——这最后一道光芒。

    直到从昏厥般的沉迷雾霾中,昂起石头一样结实的头颅。

    那一刻,贲热喘息的狭长气流,就是莹绿色生长起来的植物。将鲜色明亮地点燃在石筑的猎堡暗壁,发散出惊险的笑魇。

    但是,他们从来不敢在猎堡前,提说灵肉在冻馁中残酷的经历。因为,重复强化的东西,极容易因为简单有限的存在格式,瞬间将完整原初的无垠感受一戈敲得粉碎。

    “让我敛起猎司里迪的族语吧,太阳尊。最怕:一粒猎司里迪族的语法,弄丢了完整的感觉。那一刻,我该怎么办?”

    冻馁到接近死亡的族人,心里总是这样问。

    “所以,痛苦的血,什么都知道……”

    于是,又自语着这样回答。

    这样自我安慰的话儿,他们只愿说给自己的两只耳朵听。听到声音,会让他们因为感觉的突兀,意识到惊醒,从而抛弃让他们羞耻到面颊发红的堕落。

    猎司里迪和冰卢厝两山毗连高耀的浮桥,倒缀一挂挂锥形的蓝冰,就像永远不会掉落进海湾蓝波的凝泪。

    冷峭的姿态长年累月如斯。这是比嬗变中的生命更古老的契,仿佛变成古纪之迹延伸的幻觉。

    也许造化初生的那一刻,这就存在着了。高翘、惊险、不融化……每一次看见,都是超越——判断尽可能模拟的那种奇迹。

    他们虽然嘴里说:别用双目践踏灵性使者的翅膀。其实,心里真正的话是:脆薄形状的坚韧,会被自己重浊多思的灵魂——叠力附赘而崩碎的。

第八十六章 光的语法

    浮桥之下,蓝涛穿梭而过。

    凝固与欢腾,起落中加粗疼爱感私著的线条。所以,猎司里迪人也慕爱在冰冷境中行祭礼。空灵旷音,不敛舒脱的飞翘,显示着触碰冰雕的鲜泽之光,让一颗心足以澄澈到通明。

    大地上,看不见黝黑发光的新鲜冻土。但是陈年的、枯死在冰封夹层中的低矮荒草,保持着干净的死亡形状。仿佛埋藏着故去的记忆。

    复著一眼,还是那么清晰明亮,记忆犹在。那一瞬间,古老就与即时的现状平行存在了。

    猎堡,就是稳重落地的石头。手脚在这里,就是安然的。

    高低错落的一幢幢箭楼,锐意高拔。以强硬冷厉的锋利,索要与烈风对垒时,被造化夺去的温柔感。

    紧凑坚实的大殿,次第相连的高楼、高塔与石壁,箍力起石棱突露的筋腱。盘绕的蹲踞,显出猎手潜伏中临界状猎食的蓄力姿态。

    凝固矗立,跃动天光。太阳光之下,如辇的金光加著着被屈折猎堡硬壳反射的强光,仿佛崎岖狂游在城堡上方的巨蟒。

    形变不拘的穿梭感,瞬间让极致的尖锐激发击剑般的屈折惊光,完成亢奋飞射的一铩锋芒。

    这些随料峭乍变迸溅,焕然出胸襟积淀的记忆,随动着翻涌起来的热血,同步贲张。

    刺白泛动之光,映射漆黑黯淡的猎堡轮廓,被数不清的棱角切割,让静谧长度中的光线,变作断裂一瞬溅射开的光泽。

    太阳光下,猎堡就是盛注生命灵肉力量的猛兽。以铁雕的拙粗,奔竞灿烂欢朗的流逸光。

    风翼加饰这具蹲地的静物,飞扬的野性,因为旷朗大地的猛烈阻尼,变得更加疯狂。偶尔,咆哮叱咤的一绺绺风龙,盎然掀起树状冲顶的绽放。

    那些饱含冰晶与雪霰的壮硕“植株”,恰时怒绽一道精美的彩虹,幻化出极度暗沉固体簇结瑰丽灵性的鲜活瞬间。

    猎司里迪族人在冰封中,呼唤血液发热,滚烫起来。复活的神秘感,只能用猎堡极美的瞬间比对着解释。也许,这也许……这是猎司里迪人不愿口述——灵肉苦难的牵强解词。

    “记住,来自猎堡光的‘语言’,就是猎司里迪的语法。”

    梭黎祭祀的过程中,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是,真正用刀刻在兽皮裘衣上的,却是龙耶柏。

    曾经,冰卢厝的武者修峻,瞬间感到:那句来自猎司里迪祭礼的话,带有一丝重缀加饰的美感。就像他灵性地护祭堡珈珥、或守护洪叠迩厝时,生出灵感的那种新鲜感。

    但是,忌讳和憎恶,使他最终抛弃这个念头。

    因为,来自异族的灵感,很容易覆没信仰者的心灵,打碎魂魄。所以,那个念头瞬间被扔掉了。

    尽管他读了刻在兽皮裘衣的那句古纪——“从毒药中可以提粹黄金。”出自猎司里迪的祭礼,并没有不可取处。但是,这一切说服不了感官。

    是的,即便在最冷的时光,猎堡都是猎司里迪人血热的力量。

    白昼,光芒胜著大地。浩浩连片的森林塔松变得异常晶莹,聚拢无垠流动的光跳。尽情地渲染着猎堡广袤的背景。

    即时的生动,瞬间就是全部。感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仿佛玲珑喜变的植物,就是这样不断翻新格局——

    时空的,还有心的。

    龙耶柏从高耸的箭楼缓缓走下厚石台阶。

    双手平行竖掌,推开大殿铁饰的门。殿堂天顶的一柱光瀑,蓦然落垂在宽阔的石案上。

    黑色石纹天然流畅的线条,光滑而明净。触光,散发青春藏在黝深的灵动,驱赶掉单调色泽的枯寂。

    龙耶柏皓白的银发被光芒染著,仿佛瞬间也变成蓬隆着的光芒。

    他那样沉静,缓和。显得双手动着的姿态,带着灵魂般深邃的忧郁。

    垂直降落的目光,修饰垂直的鼻翼。双手拿起一件挂在壁上的厚重兽皮裘衣,又缓缓挂在原处,细微地扣上精致的骨质纽扣。沉静安详中,转过身躯。

    走开时,稍微迟迟拖后的宽大手形,显出从裘衣上滞滞垂手的脱落感。使人听到心灵安谧舒唱的一段歌声。

    殿堂前方,被天窗垂落的光照亮,变得仿佛干燥发黄的土壤。黑色、石质的太阳树,背景石壁镶嵌着猎司里迪古纪中铜黄色的盔甲、战马、标枪。

    猎司里迪族语音素的符号鲜红而生动。那种用犀利刀工,像猎堡轮廓线条一样锲刻的音符,跳动着骏马形变的突兀与锐利。

    随目光位移,无形飞逸出古老乐谱的灵动。仿佛已经让人听见旷古中飞出来的祭歌。

    一张高挂的铁弓和铁盾,装饰着高卓壮美的战马。

    方形的石面上,明亮笔直的晷针,随瀑落之光投射短促的阴影。带有明亮记忆的痕迹,也许仅仅在于唤醒惊醒般的瞬间感觉。因为,晷针嵌着的石盘,并没有刻镂精致的刻度。

    这种原始的光感,虽然在浩浩荡荡的万化中随处可见。但是,在这儿,仿佛是被黑色石制犀利割下来的光芒。指针仿佛以锲刻启示了整个猎堡。

    殿堂四面,镶嵌的窗叶随龙耶柏伸手打开瞬间,飒然跃入的亮光,刺目得龙耶柏撑绽开手型,倾斜遮挡凌冽如风的烈光。

    虽然,时令就是隆冬。但是,外界通透之光的逼仄跃迁,足以将人冷不丁推倒在地上。

    猎堡的神奇正如此。因为猎堡形矗猎司里迪高岗上。蜿蜒中看上去虽然粗拙、鲁莽,但是野性屈变中采纳失控流光的精致,就是踞卧阳坡的猛兽。形变就是极致蓄敛光态的野性感官。

    那些高桅一样的箭楼,或参差栉比的崎岖叠构,都是野性强化光明的道具。

    那些狂兽一样跳荡在轮廓上的光流之河,源头正是指向猎堡内部的殿堂。

    “猎司里迪的语法看着粗糙如大地,却是新鲜而温暖的。”猎司里迪族人喜欢走进猎堡,这样说话。而且,这样的话,瞬间就能亲证。与石壁的符号瞬间链接成亢奋起来的直觉。

    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图兰、仑陀……各个冰塬族部,都认为猎司里迪族的祭礼就像一个谜。很难肆意穿凿和袭破。

    即便是冰卢厝拥有方锤雷霆的洪叠迩厝,其实他们也心恐于那种无甚雕琢的沉静。

    猎司里迪族人们已经习惯这种感觉——

    猎司里迪族像猎堡一样,崇尚光的祭礼,就是直接照射一颗心灵的语法。能繁复叠构、无垠焕光。

第八十七章 一半儿话……

    梭黎看着龙耶柏静哑中那种举止缓慢的动作,能够以一颗心灵听见低徊如歌的声音。

    在梭黎心中,他不愿打破完整境界那种静谧着的惯性。也因为在这种连贯的持续中,才能够敏于发觉这些背景衬托出来的灵感。

    龙耶柏回头看罢一眼、在殿堂门口站立的梭黎。两只大手忽而拢紧脑袋,微微沉降了一下。

    梭黎这才忽然看见,从龙耶柏手指尖拂过的石台上,手掌留下的一层水滴。

    勒琉赛蹲身,给烈焰旺著的火塘添些薪木。梭黎低头微微叹口气,为了遮掩一下自己的举止,他也蹲身给火塘里添了些薪柴。

    梭黎轻轻退出殿堂。

    虽然,他不愿叠加心灵不慎粘著的沉郁。站立在旷野的冻风中,蓦然抬脸,想要阳光落辇的热光瞬间敷热双眸。

    可是,在城堡之外,冰塬上的风,依然是凝化的冷刀。

    “滴!”梭黎屈指,嘴巴打一声异常尖锐的口哨。短促厉声仿佛一吒间刺入空气的短刀。遂微微蓄踞,躬身显示出拓力的倾斜。

    飒!飒!飒!

    他猛烈朝着一个方向极力奔步。紧凑加速的矫健步刀,逆划冻风,厚重的裘衣让他的姿态略带笨拙。

    随即,就见一匹烈性奔腾的黑马,从梭黎身后奔驰而来。

    梭黎丝毫没有回头。他略带鲁莽的屈臂,极力拉动身躯前倾。仿佛一瞬间显化的亢奋之戈。

    锐化的屈折,没有经历丝毫预热的过度,那种倔强的暴戾形绽,让人很容易联想烈风中“叭啦”一声折断的冰杉树枝。

    马匹与梭黎同向。互不搭连,各自奔腾。仿佛是陌生的同路者。

    直到马匹豁然超越梭黎、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就见梭黎铁钩似的右手愤怒冲竞,与马首斜交。

    再看时,梭黎已经飞落马背上,与马匹一瞬间化合一体。登时,那种娴练拢背,紧凑蹙形的姿态,完整呈现了光滑流畅的驾驭。

    勒琉赛见状,荒唐地撑开两只手,生气地道:“猎司里迪的光芒,你为什么不会把勒琉赛的身影化作神灵,守护马群,绊住那匹谁也追不上的‘怒墨刹’?”

    凝蝶萝生气地将一根拓长的马缰兜来,飞缰“啪——”打一个蛇绕的圆圈,套住勒琉赛的左胳膊。

    “你从来都是喜欢为动作找理由。服了——你。”凝蝶萝说话的声音,从勒琉赛的身旁逆风一吒,飞跃上另一匹马,变成射进风寒中的快箭。

    “是。他那臭话总是比动作快多了,咯咯咯……”贴身跨马飞驰的尔珠,洒落铃铛似的笑声。

    勒琉赛的前方,逆风厚盾,顿时破碎一片虚空。仿佛那些高耀重蹄的马匹,已经撞碎一片厚重的冰挂。

    奔突,绽放的原始灵肉与力量,以剧烈运动敲破冻风之窟。

    空间豁豁洞明的圆形风廓,被瞬间光昭著淡蓝边缘的镶嵌痕迹,仿佛一圈儿蓝色的火焰。

    勒琉赛被自己马匹的缰绳拽倒。

    滚雷一样,在地面跌爬一阵,趴起。

    “这些猎堡也不容纳的可怕妖孽。魔鬼手感只认识勒琉赛……”说罢,蹙力反弹。

    仿佛激怒的梭子鱼,一跃而起,敏捷地用弯钩似的腿脚缠紧马背,追随那道洒落着冰屑的风烟。

    将要下海的渔猎者,披着渐渐长旺的太阳光,

    叮叮咚咚、奚奚嗦嗦地修复桅杆,长桨、帆锁、绳套……

    他们背负猩红的铁叉、精致短小的匕刀。灵敏俊健地跃落甲板。每一个被寒风锐化的动作,就像精敏飞出去的铁锚。连贯动作都是锐化出来的击杀。

    大地在阳光下,蓬隆着透明的丰熟感。

    那些匆忙得,顾不得打招呼的族人,偶尔,用迎面相互友好的碰撞,表达热情与活力。

    而那些壮硕的武士或猎人,总会粗鲁地冲不在萎靡年龄的沮丧者吼道:“活着!”

    那种醍醐灌顶的招呼,偶尔会惊得虚弱的灵魂落下一头雾水。从而成为众人放浪海笑的话题。

    拿格一个人望着猎堡。他已经为狩猎的族人劈开森林的道路,驱走凶腥的猛兽。一个人豁豁地反折走回来。

    他蹲在一块巨大石头旁,抽出弯刀,在坚硬的石棱上磨砺一道骤然腾起来的蓝烟。发热的锋刃,触冰,滋滋滋发响中显示出一道儿光滑的蓝弧。

    他默不作声,努力地做着手头的事情。然而,一双猩红燃焰的目光,却驱驰光芒,双手力道下压着暗流般的风声。

    长期的狩猎,让他姿态本能接近着血腥的猛兽。野性历炼的佐刀,同化着力量锋凸的烈火。

    敏锐的目光跃迁,不是黏连,而是敏光灵闪的调频。带着吸嗅空间风烟的嗜性,让那个稚嫩青春期的目光,变作老练凝神中的怒虎。

    他似乎知晓:龙耶柏在猎堡的位置。那种熟稔拿捏判断力的意识感,让他一天天打破着质感变化中的一道道界限。

    当然,这些感觉对他而言就是真实的。因为,在心里,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就是丈量自我的手段。

    而且,他也越来越能体会龙耶柏族语传递的能量。

    除了天空的太阳,猎司里迪的龙耶柏也是一道耀目的光。

    但是,他也会突然间靠定一颗冰冻的红杉或坚固的巨石,双手抱紧肩膀,缓缓蹲下去。

    他渴望距离开龙耶柏远点,再远点……

    似乎,距离感才会让他心里显现出:那种狂烈的敬意与期盼。

    其实,他是真正担心极欲呵护的火焰,会突然间消失。所以,不敢接受幻念变成的真实感。

    梭黎笑话拿格:其实,他还是一个没有长大长壮的胆小鬼。锋利的刀下,有一颗脆弱的心——需要另一个力量来支撑。

    拿格虽然嘴巴上很不服气,其实,心里并没有办法折服自己。

    拿格收敛起佩刀。他没有抬头看向阳光下美丽的猎堡。他能感觉到:俯瞰的目光,从脊背上斜斜划过去的目光。

    他背对着猎堡的方向,小心地将搓热的双手攥紧,抵在跳动的胸口上,默默道:“猎司里迪!我就站在大地上,感受着两道光芒交辙的力量。所以,保佑拿格能够这样持久存在……嗯,还有……什么话呢……”

    拿格默语着。忽然,强硬地捶一下脑袋,忿忿道:“为什么最好的话,老是说到一半就不见了啊……”

第八十八章冰刀

    梭黎极力驱驰着“怒墨刹”,将身后的三匹马远远甩开。

    奔竞中的寒风,干燥的冻馁与割裂感,让梭黎感到逆风之阻中的自己,快要变成一块僵硬的厚盾。

    那种只有在运动中,思觉感验才会变得鲜活的心灵,随着激烈跳动的马步,激烈颠簸着梭黎一颗郁闷心的感受。

    他垂低脑袋,将额头抵在“怒墨刹”的颈上。腥味浓烈的长长马鬃,仿佛滚流的河水一样淹没了他的脑袋。

    直到身后听不见任何响动,梭黎才勒马止步。

    梭黎下马,走近高大的红杉林。

    这儿依然是一片冰封的世界。那些古老而高大的树木镶嵌着厚重的冰挂。冻白中,冰凌厚裹着的暗红色,透露着稀薄的树木清香。

    他缓缓驻足,看着远处的冰卢厝。有那么一瞬间的震动。仿佛自己看见那个方向的瞬间,身躯已经很疼地撞击在一堵无形的石壁上。

    梭黎紧紧阖眸,以祭祀般的心灵凝神站立。随着他默默念动猎司里迪古纪里的族语,贲热而发红的眼睑颤动了一下。

    随着他再次猛地睁开眼睛,手中就多了一把犀利透光的冰刀。

    梭黎似乎心里带着无尽放大的怒怨。他将冰刀擎起。极速调转步辇,以旋转中急剧膨大起来的张力,尽情推动身形弓步跳转中的势能。

    冰刀薄刃萧萧飒划的破风声,在空气中锐化一道道通明的光迹。

    光迹随着冰刀不断激飞的速度,扩大着清晰的一道道线状轮廓。

    空气中的破风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直到渐渐拓圆的锋线不断拉长……咔!线状光环猛地切削到一棵挂冰的红杉。

    顿时,仿佛一半的冰塔轰然倒塌……幻然从一棵浑整红杉树,倾倒一半的树杆,折落了。

    梭黎手中的冰刀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哗哗哗连续的风响,变得更盛。

    持续震动中,光的弧线变得鲜红起来……

    “梭黎!快停下你手中的刀。”凝蝶萝忽然惊慌地唤道。她知道:极致发力中的梭黎,推刀的手已经震裂,正散逸着控不住的鲜血。

    勒琉赛迟滞地搭在刀把的手终于贲动。他“噌”地拔出重浊的厚背刀,去格架梭黎怒骋的这道狂风。

    当——

    惯性旺势递增中的冰刀,似乎比厚背铁刀更加沉重。灵敏犀利的线条,却系着重夯的巨载一样,让勒琉赛承忍的膂力几乎濒临破碎。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勒琉赛浑身滚落一阵汗雨。他忽然意识到:那把看似脆薄的冰刀其实嵌进猎司里迪的祭祀。

    再也难以承架的勒琉赛“扑通”堕地,震疼的双手脱开,那把厚背刀顿时被磕落地上。

    尔珠看见脸型变得异常恐怖的梭黎,痛苦地掩上眼睛。

    凝蝶萝怯怯地倒退着,微微侧过脸,抽泣着垂下头,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她无望地伸着芊芊手指,唤着梭黎的名字,“梭黎……梭……黎……”

    那匹乌黑发光的“怒墨刹”,急促地打着厚重的鼻息声,在原地抖着圈儿。

    梭黎双目贲红,他那清素的脸颊显现出冷厉和暴躁。右手汩汩流淌的鲜血,让他手中持着的冰刀,仿佛变成赤红的火焰。

    “梭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必须解释……其中的原因……”凝蝶萝忽然可怜地将一只手敷在脸上,她不愿看见梭黎变得暴戾的模样。

    忽然,空间黯淡了一下。

    随即,从飞奔的马身上,落翔一个劲健的身影。

    那种不滞马步,直锐风斜掠而过的瞬间,疾速佐刀的敏锐,几乎超越了凝蝶萝、勒琉赛和尔珠的预料。

    烈兽一样踮足跳变的锐意,显示出精致野化的手感姿态。

    正是拿格。

    拿格挥动蓝刀,逆势抗衡着梭黎那把出自祭祀的冰刀。将梭黎的冰刀结实地挽缠起来。

    受阻的梭黎忽然停驻。他愤怒地看着拿格,道:“拿格!请你不要介入我自己的事情。此时的刀,不是你想封就可以封的。”

    “可是,你既然动祭,就是猎司里迪的祭。”

    “好!终于,有了这么一天。你的脑袋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了。”梭黎看了拿格一眼。

    他将冰刀慢慢压低,垂下脑袋。仿佛俯首蹙眉之际,将意念流水传递到殷红的冰刀上。

    拿格毫不示弱。在他的心里,梭黎有限的力量尚未达到自己的零头。

    梭黎冷冷地笑了笑,“拿格,你真是傻的可爱。当然,也是你该懂事的时候了。”

    梭黎说罢,将右手的鲜血甩了一把,复以捉刀。凝重沉稳中灵动调转冰刀。飞轮俊俏的跳跃,显化着淋漓飒性的潇洒和刚毅。

    目光中,那种密叠心思的凝练感,让支撑意识的力量变得异常自信而真实。

    梭黎突然滑动冰刀,加饰力量的风声渐渐变得强烈。森森颤鸣的风,随倾斜之刀,显化着棱角的质感。

    拿格头一次从梭黎的刀风中感受力量。他调转姿态,直接挑刀而出。

    两人拼在一起。

    拿格感到:冰刀光滑的穿透里,随着梭黎变快的姿态,同步加速。每一刀犀利而挺拔。

    更让拿格感到意外的是:极速怒骋中的冰刀,因为有了自己可以磨砺的蓝刀,那种渴于尽情竭力的快感,使拿格的蓝刀渐渐陷进持续的鏖战中去。

    也就是说,拿格并非主攻,而是被冰刀极力绞缠。

    拿格顿时暴起。他拓展膂力,长弧划线激射的脉冲波,仿佛附加在蓝刀上、纷纷射杀的箭。流窜的疾风变得异常尖锐。

    极致逼力的攒刀,就像拿格曾经制服狂暴精短位移中,那种野性突兀的蓄势进攻。翻飞刀刃绞缠透杀的锐意,让蓝刀爆破冷袭的点位,总会攒射惊险的白光。

    梭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烈过。飒意飞刀重浊摩挲的火星簌簌崩落着。

    梭黎忽然返身跃上“怒墨刹”,同步追光的拿格同频跃迁自己的马匹。

    马匹带动位移和速度的重磕,相互砥磨烈性狂刀中风影形成的火焰。

    忽然,拿格发现:自己驰马强袭中,梭黎的冰刀变得越来越短,但是,蓝刀磕击的力量并没有让梭黎陷入被动。

    相反,空间里,看不见的质物似乎突然增多。蓝刀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锋刃羁绊住,逼压着拿格,稍微撤回主攻中的马步。

第八十九章 半步杖典

    拿格左手撤缰,兜开马匹。心里忽然感到:梭黎冰刀里除了嵌进猎司里迪族语祭祀的力量,出自愤怒的锐意,也在漫自升腾。他能以刀触碰到——那种极致不可阻挠的孤忿。

    他忽而沉降脑袋,不禁记起:上次在旷野上,族人举行祭礼的时候,梭黎曾经利用风形化生一把犀利的冰斧,交给自己。

    拿格用手掂玩过那件异常称手的法器。但是,在真正的心里,他非常不愿意接受:站在祭祀火焰高台的梭黎,俯下身躯,以带着赐予的表情,递给自己礼物。

    猎司里迪族几乎每一件兽皮裘衣上都刻着、族人们快要读烂了的古经:祭祀所获,因为最小的轻视会瞬间消失殆尽。

    他终于知道:那件法器脱手而飞的瞬间,就已经触物裂解而震碎了。

    那种被愤怒之手暴甩而出的瞬间,嵌物震颤的模糊形格,其实,也是拿格憎恶到暴怒的一颗心。

    这个奇怪的念头忽而在大脑闪过一道刺心的光芒,悄然而逝。

    丢失的心灵,再次被有意识捡回来时,其实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东西。不再代表原初的真意。

    这是龙耶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拿格不敢轻易忏悔。因为,这些不经意涌入脑海的东西,根本不搭配——此时持着蓝刀、发力中的手。

    拿格强硬撸缰,调转好状态中的马匹,突兀着猩红的暴眼,用蓝刀指着侧脸、不愿对视自己的梭黎,“你敢运用猎司里迪的祭,我就能动诸——猎司里迪祭礼中的护法刀。这是真的!”

    凝蝶萝看着拿格冷厉猩红的目光,恐惧地低下了头。

    梭黎没有接应拿格的话,他拨转“怒墨刹”,也重新兜回来。

    拿格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必须是重新面对梭黎的生手。所有熟化过的手脚,对梭黎已经无济于事。

    拿格推动马匹,超前疾速出刀。虽然,自己不是祭主,但是,除了力量与刀法,所有来自精密护法的密宗启示,却是曾经龙耶柏传授的真秘。

    梭黎虽然是灵性启示的欢嬗之光,但是,此时的自己就是龙耶柏曾经说过的——猎司里迪的法典。

    而且,在猎司里迪的祭祀中,自己完整承接了猎司里迪族两个完整灵性光的祭主。非常精悉龙耶柏和梭黎祭祀礼仪、格式、心性上的微妙差异。

    族里,族人们一直将拿格和梭黎视作心灵还没有成熟长大的孩子。

    而且,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各族也嗤笑:难道猎司里迪真的找不到可以放置经本的古老神龛?

    但是,龙耶柏总会将手执的铁杖,猛地插在冰地。显示猎司里迪祭礼一尘不变的原初。

    是的,无论面对猎司里迪的族人,还是直面异族诋毁,他就是这样停顿脚步,猛地驻足,用空间瞬时沉凝的冷静,搁空那些话。

    “因为,最小的心灵,很容易接受最完整的新光。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每次,龙耶柏都是这样一尘不变的回答。于是,族人们或其他各族对这句本以为常的话,称为——猎司里迪的“半步典杖”。

    是的,他们听得出来。龙耶柏藏着掖着的话,才是真正的秘笈。或许更不是。

    不可深知的话,连判断都是白搭。

    但是,拿格以自己一颗心、一把刀、族祭礼仪、感觉之光……极致弥合——熟稔靠拢一颗深邃古旧心灵时,灵性以及法格与之清晰碰撞的灵动与惊喜。

    而那些刻在经卷上、熏腥浓烈的字迹,唯有在那些靠拢的瞬间,才能被灵敏跃迁状激射的感觉光,破开形格僵硬的窠臼。

    而此刻,尽管梭黎动用了族礼祭仪的规程,化生冰刀。但是,拿格丝毫不感到怯懦。

    长久的磨砺中,他似乎因为熟知梭黎行祭的心态,所以,能够熟悉感受梭黎显现手感的惯性。

    此刻,这种感觉就是了。

    祭祀中化形的冰刀,牵著灵魂。拿格知道:单纯运用力量和形状,就是刚才被梭黎逼出刀战的原因。

    拿格移动目光。此刻,一颗心已经瞬间沉淀。灵感猩红的眸瞳精锐划飒空间、不滞纤痕的飞翔感,显出光电一袭的闪烁与凝粹。

    那种渴于将对手摄于目光焦点的拿捏,迅速激化着力量轰轰旺生的膂力、强化着身躯棱格突兀的精铁手感。

    淡笑,俯视。

    拿格调欢马步,虽然这不是自己惯用的马匹。但是,贲血火旺、力量已经燃烧起来的他,哪里甘作堕尘的风。

    一飒倾斜的风,仿佛豁朗拓长的阔刀。伴着亢奋马步紧凑密实的跳跃,拿格已经放纵锋芒怒烈闪光的蓝刀。

    “怒墨刹”本来就是梭黎熟化的马匹。闻风知机,欢弹着玲珑跳变的高脚。劲健的屈背,敏捷搭配梭黎传递的肢体语言。

    那种精致而灵性的把握,让梭黎变转的姿态,直接从滞后的守势,依靠技巧,折变成攻击。

    两匹马瞬间错落节拍,敏于瞬间风声的兽性直觉,让对垒中的每一刻,都变成不可预料的拐点。

    虽然,曾经的族战中,拿格的力量是浩荡征伐中,单向劲爆的狂风。但是此时,精密磨搓的烈兽锋刃中,灵性激戈,就是整个乾坤,牵著每一个局点。

    拿格压实重浊盘结的风,以厚叠刀风锁控梭黎灵性冰刀犀利敏捷的迁变。不让梭黎的冰刀打开驰骋的界限。铁定格式化冰刀纵情拉长的位移。

    拿格死死压住冰刀格式跳变中——伺机起势的风锐。羁绊着梭黎马步、力量、冰刀谐波中凝炼的节奏。

    虽然没有雄沉拽力的重夯和强势压迫——制造绝望的击毁。但是,拿格繁密凌乱的小调整。极速支离了——任何一次支撑梭黎一把祭祀冰刀飞翔的簌簌声。

    是的,不连贯的断链,就是克制梭黎的手段。

    看着控稳格局的勒琉赛,对着拿格凶恶示笑,“喂,容我捡回被生气人打落的厚背刀,应该是可以吧——”

    “捡就赶紧捡,干嘛那么多废话。”尔珠生气地怒视勒琉赛一眼,随回眸看向凝蝶萝,指指勒琉赛,小声道:“他是故意的。”

    凝蝶萝知晓:勒琉赛的兴致,完全是因为——梭黎终于被拿格刀阻的缘故。遂淡淡舒口气儿。

第九十章 怒墨刹

    梭黎似乎感到:拿格这次较刀,就是护祭时的那种状态。

    因为没有打开冰刀飒划起势的风弧。冰刀没有再次粹小。

    只有梭黎心里最清楚:这把用族祭仪礼化生的法相刀。只有在极致逼真的境界里,才能放逐羁绊,簇生出一颗心灵杀戮中逼仄出来的灵魂。

    眼前的对垒,虽然是嵌进真实的目的,但是,梭黎感到:拿格沉重蓝刀,已经动诸祭祀护法状态的精敏与质确。出自自己私著的祭心,同样遭遇到出自私著的护法戈。

    这种对称的牵绊,让梭黎没有打开粹化一颗心灵的状态。

    梭黎状态松弛了。他拨转马首,“怒墨刹”顿时跳出格斗的圈子。

    其实,瞬间的奔离,梭黎是在用心盘亘破解蓝刀、催化冰刀的时机。

    可是,拿格丝毫不理这一套。他将蓝刀抻直,缓缓指向梭黎看过来的目光。那种冷酷的倔强,投射出黑色身形风罩下,那双变得更加锋利的目光。

    拿格嘴角勾斜一丝嘲蔑。显出一颗心比刀子更硬、更锋利的血腥感。似乎要让梭黎知道:在他的刀前,梭黎轻微的眨眼,都是蓝刀以法性校订的痕迹。

    这些执意不化的对峙,拿格显然是较真的。他才不会像光滑的勒琉赛,喜欢变转心性,权衡与梭黎较力时的恻隐心。

    这会儿,拿格更不愿看向凝蝶萝和尔珠。因为,即便不是出自恶意的狡黠,此刻,那也会嚣乱自己性灵张力的精准目标。

    那样,本来怒戾中的梭黎一旦洞悉自己的破绽,放大执著佐动冰刀的烈性,那么,自己就很难再次控局。

    拿格隐隐感到:梭黎不稳健的一颗心,粘著情味之私,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此,此刻,他才如此固持——一颗极端较真的心。

    凝蝶萝敏感地眨眨眼睛,掩饰一下嘴巴,没有像平常一样对拿格说话。

    尔珠也一样,他将勒琉赛用手指拨到后面,“去去去,没你的事了。就应该知晓精致的站位。不可以傻乎乎地存在于:两颗石头之间——弹性碰撞。懂吗?”

    勒琉赛生气地瞪了瞪白眼,欠头退回来,咕滴:“懂是懂。只是你的话真多!”

    梭黎能够感觉到:这一刻,和往常不同。没有谁愿意向着自己。

    梭黎斜睨着目光,看罢拿格硬朗不化的姿态,垂目着,露出一丝冰冷的苦笑。眼光瞬间变得明亮。

    他勾动凌厉翻转的指头,呜地,将冰刀飞旋一个犀利跳变的花轮。

    再次刹响风声,执持的一瞬间,手中又一次仿佛点燃了一枚激燃的火焰。

    不过,他只是催熟力量的火候,并没有飒烈出击。潋滟如波的目光,显示真正战斗中才有的传奇色泽。

    这样的目光同样是决绝而可怕的。凝蝶萝手指不由抓紧一下胸襟。

    她清楚:祭祀锐化的心灵同样是可怕的。何况梭黎还是猎司里迪族的祭主。虽然祭礼的手感生涩些。但是,一颗锐化的心念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凝蝶萝轻轻摇头,叹口气。双手痛苦地敷上俯低的目光,“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拿格并不惊怵于梭黎起势时,渲染刀形的威风。所有此刻蛊惑心灵、弱化自我的压抑,必须像——从蓝刀之尖簌簌割断的流离风,触刀落坠地而落辇成尘。

    梭黎仰头,让阳光敷面。随着猛然沉落的头,“怒墨刹”跃然奔腾起来。

    这匹筋节暴烈、骨突圆实的的黑骏,适恰造势拔力的动作,欢焰贲张。不经梭黎执意调转,姿态瞬间已经粹到极佳。

    那种擅于谐动搭载力量的灵性,显然比其他马匹高出一筹。

    从马步精佳的调频,敏于力量的拿格能够感受到:梭黎同频中长势的威力。

    顿时,拿格极速打破自己思觉定势的惯性。那种护祭形成的谐振脉冲,以感觉赋予的心跳,佐动拿格。

    拿格提动马缰。以自己锐意的动作,导向马匹驱力时,瞬间隆动的力弓。

    拿格的马匹,虽然比“怒墨刹”迟滞半步。但是,身形早已从马背拔起的拿格,已经与梭黎冰刀袭来的方向形成平行、逆怼。

    一个祭祀刀。

    一个护法刀。

    虽然,曾经是谐动化一的祭礼者。可是,这一时,却是格格相悖的对头。

    拿格心里隐约感到:极端施法中的梭黎眼神有点异样。那种光芒一样激射的怒焰,足以灼疼自己的感官。

    越是如此。拿格越会感觉:自己做的事才是对的。除非梭黎能够明确地把事情说出来,他才能够罢手。

    的确,平时的族祭礼仪中,拿格一经犀利地发现梭黎祭礼中不慎的变化,他就是这样执意而决绝地做的。除了一把调校、修葺的刀,还有加固心性河堤泛滥的敏捷手段。

    是的,梭黎越执着,拿格同样会变得更加强势。

    梭黎力量逼着拿格,在“怒墨刹”背上,力量感拉长的姿态,开始带动手形盘亘的冰刀。

    他似乎非常憎恶——拿格对仗的直锐。因为那明显禁锢了:冰刀长距离飒风的烈性,强阻着运动中力量的势能。

    不甘窝火的他,已经变得暴戾。越是沉寂不语,出刀的手形越是诡变。

    拿格感到:梭黎超前飞骋的思觉,不断挣脱自己意识跟动的盘绕。

    拿格记着龙耶柏提醒过自己的一句话:猎司里迪的祭主,是水、风、雷、电、火。是性灵飞箭的极点,没有之二。而你,还不是承受五极的盾。

    是的,这就是龙耶柏独自警示过拿格的一句话。

    但是,拿格对于自己最难于做到的事,却偏于执力。并非执意抵兑龙耶柏的这句话,而是,渴望成现龙耶柏想象中——猎司里迪族真正的护刀。

    所以,梭黎越是翩转轨迹,拿格同频加罚的刀相,只会变得更重。

    拿格看着平行相对,逆骋而来的冰刀。一颗心瞬间暴烈。他必须超前遏阻、并瞬间毁灭——同样出自心灵的光。

    拿格根本没有回避:梭黎那匹“怒墨刹”疾速加持的冰刀之光。

    这匹姿态劲俊的飞马,凌厉飞尘中,散掷着钉铁的蹄勾,刨飞飒烈抛起高扬的冰屑和尘渣……

    “怒墨刹”的暴烈,这是拿格从未有过的经历。

    “耶神……那……那……‘怒墨刹’……”勒琉赛忽然惊叫一声,逆着冲向梭黎。抵力拿格的“怒墨刹”。不曾出鞘的刀,猛棍一样突然横亘。

    凝蝶萝也即时拔出佩刀,飒响的破风声,伴随着尔珠来不及掩口的叫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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