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月光注
冰塬到了暮春。
大地上,黑暗土壤丰盈美丽的厥子类植物,虽不是长藤蔓生。但是在古老干净的土地,无尽簇生的野翠,以绿光洇染了无尽极、碧嫩的模糊色。
拙土雕琢出的新鲜生机愈日蓬隆。太阳光著低矮草木燎燃般旺盛的尖芒。持久寒冷中走过来的绿植,已经完全铺陈了生机。
贴膘的壮马,在好草丰盛的季节,散发着健旺彪悍的野性。
无论是猎司里迪,还是冰卢厝、盾马、羽焰火、图兰、仑陀和埃盖尔赛……健壮的马匹哒哒哒奔腾,形成空间音声铺陈的底色。
这些欢腾跃动的马匹,形成大地随处流动的玉色河流。舒缓地流淌着吉祥的光亮。
冰塬人喜欢将暮春临夏的时节唤作马月。就像遥远的迦檀人将时令分为雾光季、新荷季、雨季……带着时令鲜物一样的称呼,摹化岁月感。
洪叠迩厝当天的新祭完成后,豁落步出宫殿。一个人独自走在大地渐渐熏热的旷风中。
他只是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着,微微俯首。魁梧身躯随着豁豁走动,呼呼生响的风,虽然不甚。但是浩发纷然披散开来……
一绺绺飘骋着飞动,仿佛无数散乱扭曲的蛇头,敏翘着婉转萦绕着贲动。
此时的他是孤独的,孤独其实是他所愿。莽撞的不避势,让他猛步拓足,仿佛一道僵硬倾斜的石崖。凛冽而料峭,让形状飒划锋利突兀的侧棱。
大地上静矗的马匹,似乎已经感受到那种唐突不协调走动时,随身携带的烈煞之气。
伴着洪叠迩厝的走动和接近,群马轰烈响起步辇哒哒哒交辙起来的大地狂风。马,奔腾起来了。
洪叠迩厝猛地驻足。他不慌不忙地褪掉两只沉重的船靴,仿佛简化手脚装饰的武士。
他干净利索地搓擦交错的两手,仿佛仓促间磨砺两把交错的刀。飒爽而响的破风声,在极短暂长度的猝动间,明亮响起时,浩然奔腾拔足的他,一经飞奔起势,已经将一匹奔竞的马匹,变成坐骑。
断面式不连贯的频闪状显形,仿佛一个不需要完整连贯姿态、神灵法相的显化。
“午时旺力的马就是一头怒兽,我们站的既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初音度。”修武从宫殿的一个侧门出现,他对身旁的一个铁骑道。
“冰卢厝的法护,是这样。我感觉:那样的姿态和暴戾,在预言着一场马祭。”初音度用手搔搔脑袋,“饰尊即便没有说话,其实相由心生,那是断音符刹迩森戈。”
初音度虽然就是冰卢厝的一个铁骑,但在冰卢厝护祭修武的眼里,他是冰卢厝铁骑中,唯一没有碰到过的灾障的士奴。
曾经,冰卢厝宫殿遭地精火人马踏戮的时刻,初音度是唯一没有遭受:地精火带着死亡恶咒踏戮的幸存者。也是冰卢厝船鼓与盾马巨帆那场暴风雨后的海战,先锋船鼓上的弓箭手。
就是他举弓要射杀普雷撒的。幸运的是,没有遭荷东的锚爪抓掉脑壳。
他是在盾马法寨泅渡逃命的,后背带着两支箭逃回的一个“活口”。却是被猎司里迪的猎者,从森林狼群的口中拽出来,交给冰卢厝人的。
“大难不死,就是冰卢厝神灵留下的福。”这是饰尊洪叠迩厝看着他说的话。据说,这是冰卢厝最大的笑话。因为那时说这话的洪叠迩厝是海笑的。
在修武的眼里,初音度真是活得值了。
不过,在与初音度认识之后,武者修峻不再认为:那是简单长着一个脑袋的卑奴。而且,他辨鉴祭主堡珈珥的音声法秘,比祭祀侍者恰卢利更加敏捷和善断。
甚至,修武从他那儿确知:冰卢厝祭者堡嘉珥的祭礼司仪,有比他护祭知道的还要完整的道理。初音度口中祭祀清晰的真实境,足以让修武感到恐惧。
“大地上根本就没有偶然的事。那是神灵真实存在的一部分。”修武曾把自己兽皮裘衣上的箴言看罢,说:“初音度就是那句话的月光注。”
月光注,是冰塬大地上古老传说中,完美解释经本的修辞尊。据说,只有月光注的精校,可以穿透大地和天空。
冰卢厝祭主堡嘉珥说过:兽皮古卷上没有多余的一个字。月光注就是神灵唯一的阶梯,是与古卷平行存在的一部分。
猎司里迪龙耶柏也说过:冰塬大地上的祭祀礼,无所迷惑时,就在接近月光注。那时,祭礼司仪就可以站立在猎司里迪和冰卢厝最危险的浮桥上——成为真正的祭祀巫了。
“刹迩森戈?冰卢厝的断音符?”修武回折目光,冷冷地看着初音度,“那几乎是冰卢厝祭祀司仪法句中,才会使用的禁忌辞。”在修武看来,那些冷酷穿凿格式,简直就是修饰死亡的一部分。比咒辞看上去更令人恐怖。
在修武作为护祭的感受里:冰卢厝太阳神祭中,那些芳爨盈口的檀香味儿的熏染修辞,全都是喜嬗热烈的灵魂祝句。随感,生命总会变得华饰婉转,骨肉生泽。
“祭,丰隆了万感。”这是修武经常会听到祭主堡嘉珥开祭辞时,常常要用到的铺垫辞。尽管这些话根本就不是祭礼司仪格式中的一部分。
作为护祭的他,总是将那些接近虚词的过渡言辞,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删掉。但是,在他感受里,这些无用的话,要比刹迩森戈好太多。
“护者,我不是故意的。甚至饰尊比我说的话……”也许因为忌讳,初音度敏感地收紧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此时的洪叠迩厝仿佛沉重压马的一块黑石。他甩动暴躁的马鞭,抽动时,鞭梢儿似乎带着烈焰和风雷。随鞭轰然响动的风,仿佛一道闪电。形勾惊乍,裂音紧促。
那种不堪一闻的简粗爆响,让看着的人会感到不可猝防。足见,此时的洪叠迩厝是真正愤怒的。
顿时,修武心有顾忌,怯懦地低下脑袋。没有像平常那样说太多的话。
他敏感:自己此时说的每一句话,即便远在天际,似乎饰尊洪叠迩厝也能够听得到。
暴躁嘶鸣的马匹,蹄声仓促简短,变音频繁。那种马步熟稔规则感的谐律长步,已经听不到了。仿佛旷野上奔腾的,根本就不是一匹马,而是烈性扑食搏杀中的一只凶兽。凌厉迸溅的石砾飞射的鸣声,划响生飒的、无规则的怒风。
惊动的马群顿时风起云涌般、变作滚滚翻腾的浊河……
第三一七章 搅马
旷风弥高呼声。
这些被无辜搅恼的马匹,震颤缤纷抖动的光亮的肌肉,瞬间变作滚荡的湍流。交辙状闪烁流光的脊背,怒茁壮健夯击的满力,丝毫没有回避与饰尊洪叠迩厝的交相搓磨。
其实,这些马匹,就是冰卢厝铁骑使用、褪掉鞍垫的战马。
虽然初受震惊。但是强化久驯中形成的暴怼,让这些战马丝毫不掩饰抗力的惯性。
一直以来,饰尊洪叠迩厝的手和脚,对于马匹本来就是陌生的。
在他眼里,这些马匹只算变形的铁戈。他是不意带着生扎的力锋,折腾这些血肉做成的块状物。
“显然,他只是想要拿着这些武志的马匹找话说。”惯于沉思的仑陀人,看着雷厉一样搅马的洪叠迩厝,道。他们开始招呼那些与冰卢厝混群的自己的马匹。
“在找话吗?当然了,那不可能是对盾马白马御的浩帆,更不是对猎司里迪旷野猎杀法隼的行祭了,呵呵呵。”另一个仑陀人道。
“嗯,其实,一个王相褪掉黄金高垒般的端庄王冠,深陷卑马,真不亚于亲眼看见一个冰卢厝方锤的覆没。这个暴恶的冰卢厝榔头,早就该盾马人连柄折碎。”一个图兰人搭话道。
“你真是一个多事,惯于熏染修辞的耳目,嘴还不挠。”第一个说话的仑陀人,随手弯弹,抡动的疙瘩鞭,猛烈地抽在一匹色泽浩蓝的马背,喝道:“给你一匹海马。呵呵呵。”
“这是一伙不辨轻重,不懂好坏的仑陀鬼。”图兰人看着险些被一鞭“砸”翻的蓝马,生气地骂道,“仑陀人,手脚掂量点儿,你们虐的,可是图兰王室的贵族啊。迟早你们会招灾的。”
那群仑陀人便呼呼呵呵的笑颠了,“呵呵,要捶的就是图兰的高马。否则,我才不干呢。”
“你……”图兰人气豁豁地看着和洪叠迩厝一道儿疯张的仑陀人,憋了一股闷气。
虽然仑陀人没有少受冰卢厝的威胁。但是他们更讨厌图兰人。
因为在仑陀人的眼里,图兰人总是——看着挺好,感觉不好。
“懂吧?伙计,冰卢厝人的海味看着极恶心,吃着极完美。你总是要让自己麻木的厚三角嘴巴,张开、品尝罢才知晓。”
生气的图兰人辩不过了,赶回那匹彪悍的蓝马,游弋到马群的另一端去了。
在冰塬大地上,这些相邻的族部虽然更在乎犯界的禁忌。但是,生性喜欢群生的马群在接壤的边缘地带,一直都是混牧的。
按照冰塬人的说法,“除了盾马,谁又管得了那么多跑动中流淌的马屁。”
其实,只有关于马的事,他们才是相遇而安的。除此剩下的基本都是刀刀剑剑。也唯有在这个时光段,连空间吹过的风都是吉祥喜悦的。
暴怒的洪叠迩厝蓬飞着散乱的头发,被他有力厚重的大手,折磨得口角浮动腻沫的那匹烈马,此刻,仿佛一把纵横叱咤的飞刀。
那些不慎奔驰的马匹,不经靠拢烈马,已经被身形轰隆携动的风凸掀翻。洪叠迩厝控动的烈马,仿佛一道劈开水流的狭长木舟。
悠长嘶鸣的烈马,身躯飞涨着蜿蜒长河般的马鬃,浑躯滚淌并风洒着雾汗。颤动的肌肉,仿佛那些随时一松懈,就会滚淌下——块状浮游在身躯血海中的肌肉。
那样的情景,看着都显得异常恐怖。
那些仑陀人,图兰人瞧着悍然驰骋中,不断拓势的饰尊洪叠迩厝,起初还在讽谈玩笑的话。
最终都感受不了洪叠迩厝一人一马飙动的狂风,而被迫驱遣着各自的马匹撤远了些。
行完早祭的冰卢厝族人们,已经陆续从宫殿向四面走散了。人们根本无暇顾及那些马群冷不丁掀起的狂风。
新的马群,总是在动态中,争夺即时立势的头马。这是冰塬大地春膘旺季,旷野常常会发生的事情了。
被春色润着,被夏风渲染着的冰卢厝大地,万裁生动,草木蓬隆。
偶尔,呼呼呼响彻的高风,弥载万顷熏热的野香。总含有那种——在宫殿高烛尖上飘篆而来的烟爨。
唯此,才会让人猛然记起:太阳神的祭礼,原来并没有走远。余韵的钟声随着最后的嗡嗡的涟漪波,间歇式,缓缓落辇在大地上。
马月的冰卢厝天空,穹巅上装帧的星辰石雕,就是透明的无色石。正接纳最美时令的天光。
因为明石被多棱雕琢,所以,光照瞬间,每一个角度,都能感受到:那高高闪烁不定光芒的星光图篆。
多雕琢的窗扉完全敞开,形成通透镂空的时空间。
呼呼流淌灌入、形成对流的空气,已经让接近午时的美丽宫殿呼呼生响了。浩风灵钟,依然还在激响辉煌的玄窍龙风。
冰卢厝祭祀的势,除了伴乐的诵经词缀、精致繁缛的祭礼格式,人们也说:从穹顶的星辰珍珠,已经能够看见缥缈飞逸的神灵了呢。
“看见器皿,就能看见祭祀。看见宫殿的顶珠,就能看见星光。”在新一天的祭礼上,刚刚念诵过的那些诗歌。在此刻,已经将芳古落淀的记忆,一瞬间唤醒过来了。
纵马的洪叠迩厝随着宫殿最后的钟声,将头颅敏感地转向宫殿,好像说:冰卢厝的祭,就在那儿。
他疯狂的驱马,仿佛在寻找和追赶某个稍纵即逝的记忆。目光因为固执,而显得很有目的。
“没有方向的愤怒,才是真正疯癫的。在端严的祭祀后,神灵才不会让谁做不谐的事。那样的荒谬,简直才叫毁祭。”初音度一双目光执意低头看向脚下的大地,以显得:自己所说的话,不是针对饰尊洪叠迩厝。
修武莫名其妙地摇晃着脑袋。
他心里清楚:饰尊洪叠迩厝本来就不是平底俯卧的猛虎。
虽然,曾经的陀因柱没能用法——毁灭猎司里迪的罗奥那音声法相。但是,当他暗暗加持陀因柱法隼。感触猎司里迪祭主梭黎的音声法相,直面罗奥那时,已经对等生成刹迩森戈。
到现在,这个辞格,依然是猎司里迪祭主梭黎和族尊龙耶柏一时难以破解的密宗。
尽管猎司里迪已经感觉到刹迩森戈。但显然是被动的。
饰尊洪叠迩厝才不会像别人通过冰卢厝语法感受的那样,认为:刹迩森戈就是一个断音符。其中的法秘,只有他清楚。
这就是猎司里迪虽然无端遭受陀因柱破祭扰,却不敢主动发攻冰卢厝的真正理由。
第三一八章 响墨天斗
还要说的是:盾马人虏获了冰卢厝的船鼓,已往,他们执意凭借浩壮的膂力。总是执意将冰卢厝的船鼓,强行驶入深海大浪,震撼地将装饰华丽,质感薄弱的船鼓,刻意变作抵挡巨澜的盾牌。
他们莽撞的臂力,尽情突兀力量的极限。烈性掰力,直到将冰卢厝的船只——撑力到支离破碎。
那样疯狂喧嚣毁灭性力量的做法,已经让冰卢厝族人闻之色变。
但是,等到盾马人炽焰般,高矗盾马人的帆鼓,驶回五彩亮湖。那时,就会看见盾马法寨下,峡湾里隆腾高著的赤红火焰。
那些从陆路进攻的冰卢厝铁骑,踏戮盾马大地。爆燃未及时出海的盾马巨帆……已经让盾马人——那时回辇的脚步中,一步一个不堪聆听风声的噩梦。
这些对等在大海和大地发生的置换,令冰卢厝和盾马人一样不堪承受。
即便是盾马人放火烧毁了——那只首战的冰卢厝船鼓,但是大批消失的盾马劳力马,盾马人又怎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那一刻,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手中握控的就是——轰轰震响雷音的祭祀方锤。
“力量一旦交给有判断的人,神灵也会为之颤抖。”
盾马王者海路罗拉曾经浩然诵唱这句——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同样知道的古诗时,族战才最终没有真正发生。
这一刻,饰尊洪叠迩厝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其实,在冰卢厝大地上,一切似乎都刚刚结束,一切又似乎刚刚开始。
湍流的意念和感觉,都是瞬间造化万兆的即时锋芒了。
其实,旺势的冰卢厝蓄着更多的隐忧。敏感闪动的洪叠迩厝的目光,在族祭中,没有在像已往那样——像巍峨宫殿里静矗在高盏上,缓和燃烧的蜡烛。
就在刚才晨祭的司仪礼中,他恭谨地合十双手,行祈太阳树:
“冰卢厝的太阳尊啊,
一百片常生树叶,
一百次胜利。
冰卢厝可数几枚玉果?”
毗连自己斋净的祈祷心真,他又问著代表辉煌荣耀的太阳神战车:
“辉煌荣耀哦,
属于神圣的太阳尊。
太阳法性光——
黑曜石嵌的晷针。
指见冰卢厝,
就像黄金战车前——
奔竞的四力:
狻足、
乘光、
浩轮、
奇甲。
洪叠迩厝的马辇?
十指可驭吗?”
那一刻,洪叠迩厝双手高垒如蓬勃端矗的一尊旺莲。那样略带焦切质问的言辞,几乎让行祭中的祭主堡珈珥感到异常突兀和惊诧。
只是,遵行铁砧一样铸形的礼仪轨辙,祭主堡珈珥甚至不敢用未曾入题的辨鉴心,奉行拈香行祈的司仪礼。
因为,不安,或不凝实,或不静敛的心,是行愿的忌讳。所以,当时的堡嘉珥并没有在行祭礼时半道儿承应饰尊洪叠迩厝的言辞。尽管他是冰卢厝的王者。
这令饰尊洪叠迩厝心里很不满意。
是的,虽然一直以来,堡嘉珥是冰卢厝的祭主。但是,洪叠迩厝总是感到:冰卢厝的祭祀就是用来修辞冰卢厝的。
是的,在冰卢厝或猎司里迪的古纪里,都说:混沌五元素形成的大地有形的八尊,王尊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他一直伴着族祭礼,主动祈问神灵契的原因。他认为:堡嘉珥的祭就是用来修饰自己祈求的修饰礼,不是质感确定的骨鲠。
直到这一次,饰尊洪叠迩厝心里略显不爽。不过,饰尊洪叠迩厝从未中断过祭主堡珈珥主撑的任何一次祭礼。这一点让堡嘉珥感到安然和敬畏。因为在冰卢厝累世传承的族祭中,不知之过,哪怕是毁祭的,最终也归于无咎。
这也是长久以来,祭主堡嘉珥没有没有在自己行祭中,阻挠过饰尊洪叠迩厝的作法。
只是这一次,太阳树没有灵性喜嬗地摇曳。而太阳神战车和战马也没有贲生耀目的光泽。
其实,自打看见:猎司里迪大地上,渲染斫木造船的风声,亲眼眺见主张尺墨的金色㶶拔,对着太阳光精校绳斗,雕琢精工榫卯,曲量船方尺辇……他那贲奋猛跳的一颗心,已经随着金色㶶拔阳光下火红燃烧的蜷发,心脏已经被真正灼疼了。
冰塬大地上,古老世喜部虽然已经在冰塬大地上消失了。但是,亘古传言中的木工绝技一直在冰塬大地的民坊流传。
只是无论在冰卢厝、盾马、猎司里迪,还是羽焰火,都是各族累世传承的衍生木工技。世喜部真正流传的绝技——响墨天斗。在饰尊洪叠迩厝的目光里并没有真正出现。
但是神话一般在传奇志怪的往世书里,那些弹墨如琴,曲尺晷影……已经让他一颗心灵再也不得安稳。
是的,在冰卢厝师尊洪叠迩厝的心里,这才是他最大的忌讳。
本来,猎司里迪的祭祀就已经让他几欲懊恼。随即长势的船业,完全让他心有荷重。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早敲碎:猎司里迪单掳那个略带婴黄茸毛、目涩猩红的小野兽。
猎司里迪在洪叠迩厝的心中是嫩小的。骨羽尚未丰圆,但是,却是碎小一指头功抿摁不死的飞虫。
在心中,饰尊洪叠迩厝痛恶的是盾马人,但是痛受的却是猎司里迪人。他甚至认为:龙耶柏甚至是一部和善尊变成的经本,还能够容纳他大胆无羁地翻上几句箴言。
而那些奶毒奶毒的小号手脚,让他看着更显头痛。
“金色㶶拔?!”
驰骋烈马的洪叠迩厝,口齿中不经意地念叨着这个火焰一样灼热滚烫的名字。驱力策马的猛鞭仿佛抽打着一块坚硬的石头。
本能爆发的力量,已经让他忘记:此时的自己骑着的一匹血肉马。
浩烈嘶鸣着残断痛音的马鸣,震惊了旷野的人和马。人们纷纷扬扬惊叫着……
烈性拔足的烈马浑身颠簸着,抖动这个如山镶嵌在身上的帖坨。恨不能猛掼大地,暴烈踩踏。
但是,兽夹一样的洪叠迩厝,箍定着可怜奔冲的马匹,依然叭叭叭地挥响着皮鞭……早就走出宫殿大门的祭主堡珈珥,已经随着那匹马摇曳的动态,一颗心已经感到疼痛了。
而此时站立在远处的修武开始瑟瑟发颤了……
第三一九章 上马辩
修武看着冲前走动的祭主堡嘉珥,第一次显得身萎。但是口气依然是护祭者气势的一个尊。
他飞快地躬身走来,怒冲冲地指定堡嘉珥,“看罢,冰卢厝的祭主,这就是你的早课带来的兆!”
他豁落解开系在腰围的裘衣,猛烈地翻出里色上的一行字迹:“古辞说:祭后带血的刀、风暴的号子、怒马贲注的血液、掉落在大地上的王冠、马月的践踏的艾蒿草……”
祭主堡嘉珥愤怒地看着修武叨叨不休的嘴巴,猛地冲向修武,倔强地攫着两颗颤抖的拳头,暴吼:“你在不住嘴,我一拳打烂你造凶兆的嘴巴……”
堡嘉珥大声吼得修武快要仰后倾倒。
堡嘉珥说罢,一把推开修武,仿佛推离开一扇沉重碍手的门。精简锐化的锋利手脚,烈火般翻腾弹跃起——随势高飙的身躯。
随动中,突然间自下而上、高拔的手勾,已经劈夺了修武左手牵着的马缰,大声喝问:“你是法护吗?牵马不用!”
顿时,飞镖一般斜上飞飒,匍匐在热烈奔腾的马背上。左手甩动拓长的马缰,“叭!”一声,催奋了已在激烈奔步中的战马。
“疯了,疯了,简直疯癫了……”修武恼火地看着祭主堡珈珥一瞬间变成一个恐怖暴躁的莽汉。他感到:这就不应该是祭祀中翩翩立稳架势,彬彬致礼的大善。
初音度却在修武的身后,毫不惊诧地说道。“你永远要知道:心和感官生成极端的人,才是恐怖的。嗯……”初音度忽然看了饰尊洪叠迩厝和堡嘉珥一眼,“也许饰尊洪叠迩厝等待的,压根儿就不是你我,是不?”
修武敏感地回过头,他正要发火,忽然强忍怒气,“嗯,月光注啊。连你都这么说话,我听不明白你要说的话。”
“那就看吧,他们会把话说明白!”初音度平静地看着饰尊洪叠迩厝道。
“知道吗?一个智者没有持久的愤怒。一个智者有持久的愤怒,那是因为持久等待——他所渴望东西的出现呗。眼睛永远看见的,都是感官交给肌肉变成的形状。”
“咳咳咳,”修武重浊地咳嗽着,他略微听出一点耳音风。虽然感到模糊,但心里的感觉却显得非常清醒和精准。就像他偶尔预判的那种。
“真的,伙计,你真不该什么都知道的。那样,会遭神忌。”修武侧目,敏锐地看了一眼“月光注”。
虽然修武是赫然的护祭,而初音度仅仅是一介士奴。
初音度缓缓退到修武的身后,“冰卢厝的护者尊者,像我这样的卑者,你没有怒怼我,正是我没有走离开你的原因。”初音度谦卑地向着修武致意。
修武听罢,急忙随声应和道:“你是我锲刻在裘衣上的月光注。初音度。”
此时,飞身上马的祭主堡嘉珥,追逐饰尊洪叠迩厝的烈马一直驰向更远。
旷野天风,冰卢厝奔腾搅散的马群,依然交辙错擦猎猎混响的风声。
忽然,一直欢朗冲腾的饰尊洪叠迩厝,猛掣高耸陡直的马背,阻了身后堡嘉珥追击的马步。
“冰卢厝的祭,王者洪叠迩厝问你:我是冰卢厝称德的王尊吗?”洪叠迩厝将豁然庞大的身躯笔直踏镫,悬在平行陡峭的马背上。
“是!高光照耀的冰卢厝王尊。堡嘉珥以祭祀的诚心,这样称呼你。”
洪叠迩厝僵硬的脸面,微微掠过一道笑辙。哗地,落辇烈马高攀的前足。
遥远处,敏感张望的仑陀人、图兰人、埃盖尔赛人……看着交辙“顶撞”的洪叠迩厝和堡嘉珥。
“驾!”洪叠迩厝大声喊着,弯绕的粗壮右臂,猛旋,啪!犀利屈折的马鞭暴烈的巨响,阻隔了那些随风生长的耳朵。
从浩浩马群穿梭中,逆向陡转的洪叠迩厝,从堡嘉珥身旁搓来,“你的祭祀,我的祷。却没有光兆的火焰啊,难道我错了吗?”
“没有,冰卢厝的王。你是驾祭的马匹行愿,而不该佐祭的力量修饰你。”堡嘉珥错擦洪叠迩厝,逆面划过一道烈风。
只见,怒燃的洪叠迩厝旋转轰隆盘绕的马匹,反转马躯,共骋中,微微超越祭主堡嘉珥,道:“王尊,是古老族脉原始八尊之一。祭,为何不能成就王之祷?我是说晨祭。”
“没错。饰尊。八尊是被祭祀礼设置的牌号,祭在先决,祭在上位。这就是我发借祭,行私愿,助你成祷的原因啊。”祭主堡珈珥猛地两腿夹镫,贲力的马烈性一鸣,超越洪叠迩厝。
洪叠迩厝勃然大怒。他忽然狂烈追堡嘉珥,厉声喝问道:“冰卢厝大地,你堡嘉珥的祭能够封住猎司里迪的船吗?”
“可以,堡嘉珥可以以祭呼唤——感觉无垠的地精火。甚至搬开最沉重的海底石。”
“哪为什么不呢?”
“因为,一经呼唤出来的大地地精火焰,跨过封印的那道门之后,他们和我们就一同从属于时空和宇宙的神灵。一旦超越祭祀法控,就是灾难。”
“你既然能够用祭祀召唤,为什么就不能驾驭?”
“因为,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完成大地的兆。除此都是非无咎。”
“咳!你说的这些话啊,简直尽是无用的虚词和讹语啊。”
“但是祭祀有可以请得到的时空灵宗,就像太阳尊一样。”
洪叠迩厝痛苦地垂下脑袋,顿时,那匹久经折磨的烈马。随着洪叠迩厝重浊落辇的身躯,仿佛轰然崩塌的一座山体一样,倾倒在到地上了。
周围浩荡的马匹,仿佛轰轰浩响奔腾的洪浪,环绕着倒地的洪叠迩厝,纵横交辙般穿梭不息。
堡嘉珥强行勒住狂颠的马步,他缓缓落下马背,恭敬地走在洪叠迩厝的身旁,呼地跪地道:“冰卢厝的王尊啊。轻饶恕冰卢厝的祭者堡嘉珥说的,都是心里的真话。”
洪叠迩厝痛苦地晃动着魁伟的身躯,道:“可怜的祭主啊,这些都是我心里知道的话。我之所以无力一个人使用祭祀方锤,就是因为:饰者洪叠迩厝的一颗心和力量,远不配承载那把法器的力量啊。”
忽然,堡嘉珥目光凝注饰尊洪叠迩厝,道:“饰尊,你可曾听说过三界境中的孛骛仑?”
洪叠迩厝猛地抬起头来,他点点头,又猝然摇摇头,疑惑地对视堡嘉珥,“冰卢厝的往事古卷里有,就像冰卢厝大地荒唐的蛊惑辞令。这,冰卢厝和整个的冰塬大地都知道。”
第三二〇章 火铄辞
堡嘉珥正要将话讲下去,却见修武和铁骑士初音度豁豁地驱开那些环流的马群,已经赶过来。
其实,饰尊洪叠迩厝驾驭的那匹烈马,正是头马。所以,这些浩荡的马群经久萦绕不散。
堡嘉珥看见修武身旁忽然多出一个铁蹄武士,凭借祭祀感验心里已经知晓七分道理。
修武看着洪叠迩厝缓缓走远,这才回眸看向堡嘉珥,“你夺了我的马,掀开我这道护祭的门。那么有能耐,就该唤回你那些地精火出来,好生帮冰卢厝做点正好让人省心的事。”
“祭主,咱们走吧。”不知什么时候,侍者恰卢利站在祭主堡珈珥的身旁。
“我真是想不来:你这冰卢厝的大号侍者为什么让人看着,老是那样值得讨嫌啊。”修武看着拽手堡嘉珥的恰卢利,婉转手中的一把刀,“嗯,说真的,我真想用这,将你拨开。可后来想想:原来是你将我从地精火的手里拯救过一回。”
恰卢利没有接修武的话,和堡嘉珥背过身子就走。因为,忿心是消磨一个祭祀者最杀心的工具。
堡嘉珥心里清楚:作为护祭的修武能繁复屈折找事,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在护者修武眼里,本来他就是在祭祀界外的轮廓,被主祭和饰尊随意呼来唤去的工具。
“慢,也让我在马下——把该要说的话说完。”修武优柔适会地说道。
堡嘉珥一听“马下”俩字,登时身板震动一下,僵持在那里。
修武重重地咳着道:“咳咳!上次,正要感激二位全力搭救我和饰尊的救命之恩德啊。不过,一直掖在心里,没太说清楚。这会儿,无风、无马、无人的,我说你们才能够听清楚。”
堡嘉珥强忍着怒火,“嗯,没事。冰卢厝的护者尊。你说吧。”
“那次的祭酒火,是你点燃四根冰柱的火,拯救了饰尊,我和冰卢厝族铁骑的性命。”
“知道就好。”恰卢利却替堡嘉珥回答道。
“闭你——一个侍者多饶舌的嘴巴。就算好,也不是你回话的时候。人家祭主的话可比你贵气多了。那才是一个冰卢厝护者真正要听的,懂吗?”
堡嘉珥用手压压恰卢利的手,示意恰卢利沉默。恰卢利点点头。其实,恰里利恨不能马上说:“我接你的话,就是因为我也亲手救的你。”他是觉得憋屈。
“但是,冰卢厝大地上真正的地精恶魔,难道不是你招徕的吗?冰卢厝的祭主。”修武继续道:“要是没有你的召唤术,冰卢厝大地地能发生那样接近灭族、恐怖人心的灾难吗?”
“护者修武,我提醒你不要再胡说黑白。”堡嘉珥指着修武的嘴巴。
“哦?!我哪儿说错了吗?”修武说罢,顿时也变得暴怒不安,“你给饰尊造势的兆真有什么作用吗?实话告诉你,一点儿作用都没有。虚势一场,还惹祸招厄、泛滥了冰卢厝洁净的祭祀场。谁相信你这蛊咒流离的嘴巴。”
堡嘉珥头痛地抱紧脑袋,仿佛修武给他念着一条旋转涡流,永恒消蚀不完的重咒。
“这些事,唯有一个冰卢厝护祭者,才能够以确凿的正法之眼,淋漓击穿。”修武说得双目赤红发光。
堡嘉珥感到心脏突突突地跳的很猛烈。恨不能一拳将修武砸粘到大地上。他颤抖两手,缓缓赞起饱满的拳头。拳头骨节叭叭叭地频响着。
“所以,整个冰卢厝自打你主祭,从未有一天真正安宁过。也从未有一天,真正赢局过。所以,你并不是救的我。你才是冰卢厝看不见的罪啊。”
堡嘉珥努力昂着头,当他看见辉煌的冰卢厝宫殿,忽然不禁泪水涟涟。
长时间以来,冰卢厝与猎司里迪族的牵绊,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参与过。其实,那就是因为自己是祭主的身份。
“祭祀启示没让打开的门,就不要用手推。”这句话就刻镂在冰卢厝宫殿内壁的墙上。是冰卢厝累世传承的良风美俗。堡嘉珥感到自己只能默默承受。
他感到:此时,修武说的一定就是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们所说的话。这才是修武那些话让他一颗心最疼痛的地方。
而且,修武说的那些话,就是他一直以来断断续续听到族人们流散的话絮子。
只是那些散逸中流离的怨言,一旦完整地被修武一瞬间连贯地说出来时,他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快要被那些诅咒一样的刀子割碎了。
难怪,行完祭礼的饰尊洪叠迩厝,会自个儿把握一匹旷野的马。那其实就是在大地上释放:包含在心中无法尽述的心痛与苦衷啊。
是的,冰卢厝的王者饰尊洪叠迩厝,一定听到了:远比堡嘉珥更多的族人诘难的杂话。才怒骋马态,在最旷野无人的地方“约”着他啊。
这一刻,他真感到:一个自己就是深蒙鼓里,外面肆虐的刀语刀言,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听到。
这些海泡沫一样浮泛膨胀的话,修武一直聚到现在才说尽。肯定氤氲着一个隐约孽生的原因了。
“冰卢厝的护者修武哦,我知道了,请你不要一个劲儿地再说了……好吗……”
堡嘉珥感到自己一颗心跳频的不得了。他甚至不愿再看见:族人们半掩饰眨动的目光、修武说话的嘴巴……
他看着饰尊洪叠迩厝远走的厚重的背影,和美丽壮观散发艳光的冰卢厝宫殿,忽然禁不住簌簌流淌下——再也控不住的眼泪了……
恰卢利默默垂下脑袋,眼睛里“叭叭……”滴落同样亮闪闪的眼泪。他痛苦地在心里祈祷,“冰卢厝神圣的太阳尊啊。饶过可怜的堡嘉珥祭主的心吧。也许,恰卢利此刻能和堡嘉珥站一起,就是注定给他分减诅咒和灾难的。这难道……不好……吗……”
恰卢利背过祭主堡嘉珥,扬起泪流满面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个艰难涩滞的微笑。
“哎,这就是冰卢厝的侍者吗?”恰卢利左手按在心口上,迷糊地问话熏热空气的太阳光……
“啃!那还用我以一个护祭者的身份,再起愿给冰卢厝神圣太阳尊,将刚才的话说一遍吗?”
恰卢利看着——修武恐怖地朝向自己投来的阴影罩,猝然垂落下脑袋……
遂见,修武和那个初音度武士,缓慢而又冰凉地从眼前拂风划过去。
第三二一章 金色㶶拔
苍色精壮的滚圆木料,由脚道耐久、熟稔、强健的劳力马出功,重载运输,哧吁吁倾吐白气。
这些筋腱肌肉异常短壮发达的马匹,虽不是武战中的高辇飞骏,但是却是满全人力资源的陆运好手。
逡巡而游离在冰卢厝与猎司里迪交界林口的冰卢厝铁骑,尽是马骨发达,肢节高拔之辇的饱圆高骏。凛冽俊飒的精锐冰卢厝武士,手刀铁风。
这些精良战匹,显然不是戍边的守卫。新鲜的武备,高壮的人和高壮的马搭配,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重浊蹄风带动隆隆的土烟,才能依稀辨鉴出来:那些铁蹄钻入森林的方向。
“最能做成船只硬卯榫的深林古血杉,按运程今天就能送到。尺墨匠金色㶶拔!”用目光挑料的木工匠久熘于栋说。
他说的古血杉就是原始森林里、那些人迹罕至的最深处,树脂如血的苍杉。
“能躲开原始森林蓝魇光,猎司里迪的猎者单掳,就是整个冰塬大地最好的猎刀。猎兽,猎木……嘿嘿……”个头小巧的木匠杂工弹弓猱,就是精敏游离在金色㶶拔和久熘于栋之间的副手。他总喜欢顽劣不驯地说:他拥有两个完美的主人,也许迟早会把他掰开。
“猎司里迪的世喜人啊,金色㶶拔。唯有你的目光刀才配精透挑剔即将到来的原始血杉。到时候,你可别忘掉我这嗜好香木味的、伶俐的猱猴。”弹弓猱将手中精致的小刨子,在右手挽动一个湍涡风转的绕指旋。将小刨子唤成大刨子。推磨——久熘于栋转手给他的木制粗料。
弹弓猱看着久熘于栋,喷地笑道:“我本向世喜能人要的好活,却都是你给的。”
“你以为呢。人家金色㶶拔可讨厌绊缠耳目的烦人精。如果尺墨王真给你派活儿,就怕你拿不下来。去去去,你给我把曲尺和短柄斧递过来。”久熘于栋双手太忙了,用脚指着道。
一旁欣赏木工制器的凝蝶萝和尔珠,不禁咯咯咯地笑欢了。还有几个搭手尺墨匠的徒工也笑了。
因为今天里,据说最珍贵的硬卯隼木料——原始古血杉要回来了,所以,这些木工的造器工心里异常激奋。
“好嗨哟,神!我把你接下来要用的大斧、二斧……丁尺一同递给你好喽。但是嘛,响墨天斗估计你用不起。”弹弓猱略带讥诮地道。
“据说,猎司里迪世喜人的响墨天斗,会吓死冰卢厝的一个人呐!”一个头发上木屑如絮的徒工,转过肮脏的脸庞,沁着浓黄色鼻涕的人,说。
“呃,你可远着点儿。冰卢厝族真看到你这副说话的德行,会死好多人的……太恶心了,你……”另一个惊的想吐。
“快别让他那压抑在鼻涕下的嘴巴乱说话了。小心响墨天斗的主贵,操木楦子敲打你笨狗似的脑袋。”
“是呢。嘴巴邪,说谁谁来。”尔珠一听冰卢厝,敏感地用香颂的口气,瞪眼警示道。这才将那一堆烂话给控住了。
凝蝶萝不禁抬起脑袋,瞭望辽远的森林方向。尔珠转头看着凝蝶萝,“还是要用猎司里迪的香颂,将吉祥风呵护一下下。”
“嗯,是的。尔珠。每个人都会单独想心事,每个冰塬大地的部也一样。他们说的,实际上也真是那样。”凝蝶萝声音低弱到无。
尔珠敏感地眨眨眼睛,她约略可以感受到一点儿不一样的事情。
虽然,这些口粗声壮的人爱好说话。但糙手细活,精工绝对不差。他们看似粗浊地莽谈,但精密搭配,制造的,可都是粗手下惊艳生长的精华。
似乎感到自己说的话有点逆刺,不合时宜,凝蝶萝即时刹住口风。这才让敏感的尔珠没有追问下去。
凝蝶萝翘起鸟一样光洁明亮的右手,较劲一下蹙紧的手指,仿佛将空气中看不见的烛光掐灭了。“好喽好喽,站在船上,就不谈岸上的事儿吧。凝蝶萝哦,你!”
凝蝶萝轻轻叩叩脑门,“吉祥芝麻!吉祥芝麻!猎司里迪,金色㶶拔。”
“神,你也太会造猎司里迪祭香颂的辞了吧。简直是不服于人家我啊。真讨厌:话比我说得好的人。”尔珠情味转活,又变得开心极了。
“太开熏了,真的太开熏了……”拿格又脏又浊的吊涕王大声野气地道。
一切又复原于刚才烦手肆心、莽莽烈烈干活的时光。这些熟稔的生野手脚,每一个姿态其实都是粗糙与精密、交辙错差手感中的天巧制作。
这一点,其实金色㶶拔一个人看得极度精真。因为,看似打茬儿的猛吹好宣,其实,那些心底却放任着——繁密的事类、单纯手脚的精锐。
所有这些况味,是凝蝶萝和尔珠在其他地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金色㶶拔一声不响地干着自己的活计。他在轮廓庞大、形状突兀的原色木上,不着判断似的跳跃。手脚完全凭生命属性、特质、直觉……取物,置物。
木制看似有形,但感觉仿佛是在无垠放浪的海域里野鱼般奔腾。
手辇、脚辇……浑躯每一个瞬显的动态,仿佛一尊明暗浅淡闪烁的神迹。
他索要的直尺、丁尺、斜尺、曲尺、帖钻、大锤、小榔头、宽口斧、诸类刨子、墨斗、墨笔、锯……
粗手弹出直墨、弧线墨、倾角墨……
沾墨刀刻锲太阳光线下瞄射的标识晷迹。墨绳妙响,异响光校而弹。琴音墨线随着金色㶶拔的姿态,在手脚频动中婉转成歌。
大小物具仿佛放在时空中的地点,他不用看都知道。
取物,用物,看若未看。腾挪跌宕,姿态变迁中,随性取物,用物。姿态精密,方寸间的感验异常敏捷。
金色㶶拔从木料旁走动。仿佛生机丰隆中想象的人,带上无边神话,稳实手脚,正从茂盛的陇上走过,身后一片春光。
走完的路,干完的活。在金色㶶拔的手脚里简直就是同频的发生。
这让一旁着迷看着的凝蝶萝和尔珠,震惊到目瞪口呆。
她俩仿佛已经看见:随着金色㶶拔操控响墨天斗,从一堆木料旁走过,空气里,瞬间就会蓬隆呈现:一座巍巍隆动、驶入大海浩波狂流中的巨船高帆。
“金色㶶拔!”
凝蝶萝和尔珠不禁异口同声,默默惊叹。
第三二二章 劫路箭
那些毗连船体板页、坚固的硬木卯榫,就是精工造船最关键的嵌套材料。
尽管根据最佳取材,原始古老的血杉并不就是最好。但是在金色㶶拔的尺墨方寸中,吉祥的血杉可以运用到船体特定的卯榫结构中,达到最好的黏连。
这一点,并非每一个尺墨匠都能知道。在金色㶶拔的概念中,最硬的树木不一定能够创造坚固的卯榫结合。但是,适当的硬木,却能凭精工造创造最坚固的木质嵌卯。
那些喜欢炫耀的猎司里迪的族人,不知从哪个窟窿传出风声。一下子,猎司里迪开采原始血杉的秘密不胫而走。
其实,自打拿格带领采斫工,进入原始森林伐木的那天开始,拿格借着猎者特有的勇力,超越擅于造船的盾马人,真正寻找的就是这种造船木中的黄金木。
显然,这一点,只有盾马人心底最清楚。稗施执弥早就洞悉:猎司里迪渐旺的兆头。只是他没有将真正潜心着的话说出来。
显然,阻不住猎司里迪膂力旺盛的猎者拿格,就是阻挡不住猎司里迪制造大船的目的。所以,最后盾马人最终放弃“同步寻木”的打算。
只有稗施执弥清楚:所谓的“同步寻木”,其实就是伺机杀死猎司里迪的单掳拿格。
可是,最后,稗施执弥却执意用循环咒令杀死了“自己”。
啃啃吁吁的猎司里迪劳力马,显然比其他武战的高风骏匹要精实夯力得多。
森林里,这些非要长在最深处的木料,给这些猎司里迪的采斫工制造了太多的麻烦。
找一根上佳的木材很容易,但是托运才是最致命的难关。直到将这些木料搬迁到森林中可以载运的道路上,那种挣力到筋节几欲脱臼的状态,已经让这些贲力透彻到骨髓的采斫工拿血流和命格,在兑换每一个尺寸计量的位移。
轮守的夜晚,往往一觉之间,拿格就听见同伴警示猛兽到来的呼唤声。又或者不可意测的狂风和暴雨。
在拿格的感觉中,总是这样的:一睡就已经死去。一醒又生命重光。但是,那些从筋脉曲线默默生长的力量骨突。却生出拗铁般拔志的勇气和锋芒。
这一刻,拿格终于将三根奇珍般滚圆如轮的的古血杉搬上了马辇。
重载的马辇微微载晃,就会发出咯咯叭叭的可怖声。
然而,对于拿格而言,押运反而就是他嗜好去干的事情。也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感到:自己已经将重载摇曳的马辇,驱回广阔的猎司里迪族的大地上,可以奇妙异常地聆听——晃动着火红蜷发的金色㶶拔的响墨天斗的“琴”。
“执着的盾马人难以到达原始森林的地方,是因为:那儿驻了猎司里迪族的海神!”铎伦道。
铎伦说着,又敏捷地回过头势,看向拿格的背影,“哦,但他喜欢小金蜂新厝阿笃飞翔飘水的滑板,还有抡动的木桨。”
“知道啊,那猎者单掳的好友。可恶的火猴子,没准儿他会把我们猎者、在猎司里迪大地的力量——带到大海上。”猎昂斯心里有点犯急。
“没事的,现在我们是森林的猎者。到那时候,我们就是猎海者了。”狙金喜气地道。
“嗨!那时,金色㶶拔造的船,就是海上最好的马匹。”俊鲁柯儿说着呢,他忽然猛烈地伸长的脖颈,大喊:“拿格,小心……箭……”
可是,就在俊鲁柯儿这样喊话的时刻,拿格早已起势翻变的右手,“啪!”地一把逮中那支响铩般的箭。
拿格的姿态依然是凝静的。他仿佛一只猎豹那样,以短暂的静敛,修饰出无声萧瑟般的冷酷杀气。
“咔嚓!”
那支箭在拿格看似静哑的手中折断。变成数节,从拿格静似无动的手中,清鲜地落淀了。
拿格依然看着前方,右手中最后残存的箭杆,随着佐动手指,已搓成飞沫。顿时,迎风张开的手势中,飞掠一道淡淡若无的烟雾。
在森林猎者的眼中,冰塬大地上香草和风熏蒸的人又算什么呢。
持久在森林里,野性粹厉耳目手脚的拿格,轮廓已是一杆重实有力的精铁。
顿时受惊的劳力马强猛拗折车辕,激烈晃荡不定的辙步,豁然凌乱不堪。喧嚣的马鸣声,裂变音声听起来,仿佛让人可感——从那些挣力的喉管,飞血般溅射出来的疼痛。
一直就在警惕状态中的拿格,猛烈拓开劲健有力的双臂。倾斜奔步中,随手攀缘树枝。被弯弹反驱力量的树木,不断递增着势能高高抛起。
猛射的箭显见就是致命攻中精短强弩射发的流矢飞铩,就像击射杀戮的暗器。纷纷攒向空中飞骋的拿格。
可是,空间身形明灭的闪烁光影幻然不见。簌簌落矢仿佛一道道青光雨线。
纷纷抽刀的铎伦、猎昂斯、狙金和俊鲁柯儿迅猛拓张步辇,蓄势中飒飒奔腾起来。
只见一匹匹带着厚重风声的高脚马,从树隙猛烈冲竞而出。
正是高傲雕琢装扮的冰卢厝铁骑。这些劫货的冰卢厝铁骑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并没有伤害这些驭辇的劳力马。
奇怪的是,随着这些高脚马猛然出现,拿格和一种猎司里迪的采斫工,完全毫无声息地消失茂盛的色森林里。
原来这些突然截路的冰卢厝铁骑精英,就是预置森林陆运的道路旁、截获原始的血杉木的。根本就不是暴力破坏式的毁路。
瞬间猎获货运马辇的冰卢厝铁骑精英。胜利路上获得的目的,完全就是在瞬息之间。
不过,这明显就是铁骑精英的先锋探马。真正预置在铁骑马队之后的杀手牌,势必就在接近森林边缘的地带。
是的,拿格等采斫工已经将木料运送出了——森林最艰难的幽长地段。
已经出现森林道路的地方,就是顺利运载的通道。直到这一刻,这些采斫工真正的任务才相当于接近完工。
以前,都有交接货运的猎司里迪的马帮。
但是,这是最珍贵的原始血杉木,也是最终压轴、最后收尾的货运步骤。回撤的事,正好交由最令猎司里迪族安稳的猎者拿格走完。
这,显然只是猎司里迪族的单算。
第三二三章 著音劳力马
劳力马就是劳力马。这些体能蓄力高抗风险的马匹,除了有不懈重载的生理负荷,遇惊时略显钝化的感觉力,让它们更变得敦朴、沉稳和持重。
依然像囤力不竭的壮牛那样,在惊动之后,很快又惯性复辙于原初的货运状态。扎绑结实的血杉木料,依然完备而没有松散,没有遗落。
一经归位原初的道路,停滞的马辇又在吱吱嘎嘎地响动着,冲前迈进了。只认识道路和方向的劳力马吃疼贲力,持衡着身体万感敏于遭历——冲击波的耐力落差。
马辇车又在持续前行。好像刚才的发生就像经历了一个幻境。
势态昂扬激烈的冰卢厝铁骑武士,本来只在乎马载的血杉,他们清楚:未能亲自手刃——这些拥有猎司里迪猎者身份的采斫工,就是一个遗悔和遗患。
但是,那些惯战森林的猎场熟刀,显然更是冰卢厝铁骑最大的忌讳。所以,他们不喜滞留与久战。
暮春初夏的原始森林,简直就是歧路汪洋啊。越接近森林外缘,纵横交辙的路岔道口,每一刻几乎都是迷途的陷阱。
但是,这些马辇识途。而且敏感的冰卢厝的铁骑之一,同样有着一匹身相略小的壮健马匹,伴行在侧。就像精致敏光的太阳晷,以对比状的走动,显示出敏感前行与停顿的谐律感。
原来,这同样是一匹森林中辨路的熟脚道。甚至于它的姿态语言,更像是一种无言制动的秘令。
那样独炽的马步姿态,明显有别于冰卢厝铁骑的其他马匹。而且,它也是位于铁骑的中间,些许隐蔽不被瞩目罢了。
天空一派空明,背景蓝光像水一样辙亮迷人。热量膨胀了原始森林古木无比芳醇的野香。
风,在密林的枝叶间翻腾,清澈干净的声色变得异常精微、甘冽。仿佛擅于武志的人,凝练抉择判断中修磨两手间精致动频的快刀。
飒——飒——飒——
绿染林风,不时贲如清流的响耳韵,扬撒着不羁灵动态的欢活与新鲜。交织着时空中,那些目视不可见的音声线条。
蓝色光锥钻透空灵。光之廓,饰地铺展开来。蓝魇首光盈巧而立。
“午时光。森林最深处的原始血杉。属于我们冰莲之灵的木植标记,包括曾步入森林里的人和马匹……一一都有对应的光标和音标。敬致尊者蓝魇!这些就是致欢即时全部的话。”致欢向蓝魇首光表达森林即时的动态。
“这儿的事核,我的粘指光照见了呢。”曲典数着她那精密手指头的光芒,指着那些浑整发力状态的劳力马。
不过,她忽而惊讶地道:“这些劳力马匹,已经像冰塬大地的那些高脚一样,被命名了。”
“曲典莲,你看的真准。不过我接上你的话,要说的是——那些命名,还是森林的原始音素。我们消弭不掉的。”惊味莲敏感地咂咂嘴吧,略带生气和遗憾。
“没事,蓝魇尊有着完美修饰的光刀。只是,那会是谁干的好事?还能是谁干的好事呢?”由德道,拉伸悠长的讽意。
“那个走到过森林最深处的小怒兽,干嘛要这样干哦?真讨厌这个惑扰森林的红眼魔。嗯,他是需要捉在手中,再用拳锤使劲儿敲打的家伙。”适道有点儿凶咄咄地唬着脸。晃荡起莲骨朵一样的美拳。
“我滴天呢。这才是越过蓝魇尊、涂改森林痕迹的魔啊。这样可恶的罪责,赶紧让蓝魇首光来定夺吧。这个尾句收束起来,真的好吃紧。我已经感到意念的能量不够承载。”银刹那略感头痛了些,忽然间也找不到血脉压制般的冰鉴之辞了。
“而且,这也与海神有所关联。一朵小小的灵莲的我,感到合力银刹那莲妹妹的意念都不行。意念,是最恐怖的,它是用看不见的感觉,来责打形状的。所以,痛苦而无形。”金刹那道。
“想想看,太阳神、冰莲、海神……嗯,我感到自己被逼着去想想星辰了呢……这些冰塬的人和马啊……”金刹那说着,敏感地遮罩一下嘴巴,“在冰莲辞中,是忌讳将话说得太满的。”
金刹那说罢,目光看向蓝魇首光。
“上上座的冰莲之灵啊,森林的时空就在这里。蓝魇首光,销毁关于劳力马身上的原始森林音素吧……”致欢复归于祈求蓝魇首光立判——难以定夺的事,以抹掉沾染原始森林音声,解除诸患。
蓝魇首光漠然地沉默着。澈亮目光看向劳力马重载的血杉,让人几乎听见了:眼神里很有质感、清晰流淌出来的声音。
“嗯,看得见的劳力马,是数不尽的原因变成的。消弭了劳力马身上附著的森林音素,只需要用冰莲的修辞,敛紧我手里的光芒就行。不过,随之,很快就会断掉一只疯狂小野兽的性命。”
“哦?!”……
听罢蓝魇首光的话,众冰莲顿时一片愕然。
她们听得出来:蓝魇口中的小野兽就是指拿格。虽然猜不透其中的理由,但是,很显然,那些森林音素就是拿格手中使用的一道工具。
这些敏感的冰莲之灵,看上去什么都很容易懂。不过在蓝魇首光的面前,总存在那么一点儿看不见事质的节点。
其实,蓝魇首光的话,何其又不是一个结论呢?
所有繁饰的事,只有形成一个截面,道理才是最清晰的。所以,其他冰莲之灵不再说话。
也许,蓝魇首光率众在这一刻出现,就是想要让冰莲之灵们知道:冰原大地的族部,粘著原始森林时,庞大繁密交错的目的之辙。
这些看似华丽繁饰的森林主人。随便就能在森林拿到那些伸手就会有的、自然境界中奇珍般的香爨。或者明净干练地做成一件目力可见的事情。或者一个精雕细镂的金银饰品或灵器。或嗜于品读古训经本上那些响亮盈耳、却精义异常繁难的修辞。
但是,她们时刻只有经历那些最疼痛、最重浊的感觉光照射。才能升腾性灵,见到真正质真落地的光兆,看见更多森林的境。
“没有亲眼见著欲望的冰莲,所做的修炼,其实就是虚幻的。这些你们知道。只是,这却是冰塬大地的。”蓝魇首光淡淡地道。随着她递减着说话的声音,形廓在空间里消失了。
众冰莲之灵牵缠了太多芜杂的判断,真想要再知道点什么,做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倔强地咬咬牙,断掉了——过多随意伸长目的的盘亘和逗留。
第三二四章 探子刀
也许心有所急,意有多惊。被这些冰卢厝铁骑挟持的劳力马,脚力已显杂沓而凌乱。
陌生的俊泰高马群,并没有带来喜好群居的旺力源。因为那些冰卢厝铁骑粗声大气的吆喝,劳力马偶尔会显示出震恐中不经意的战栗和暴怒。
不过,总会在一番波叠的动荡之后,瞬息化归平息。其实,就是冰卢厝铁骑马丛中的那匹稍低矮的马匹,用无声的谐动完成看不见的“沟通”。
其实,那匹马曾经就是这些猎司里迪劳力马匹中健硕的头马。
擅于驯马的冰卢厝人,和猎司里迪人、盾马人驯马的格式并非不一样。
但是,这一次,这些精明的冰卢厝铁骑精锐。真正担纲领衔脚程的主马,并非冰卢厝灵性和膂力最好的马匹。而就是猎司里迪族的地道劳力马。
“嘿,我们现在就是在违心地听从——猎司里迪的矮脚马‘说话’。等押运完这个差,我会立马宰掉它。”一个铁骑武士敞口放了亮话。
“你敢?我劝你少说话为妙。超前说出的这些凶话,可不是好兆。”那个骑在较矮马匹上的武士,也许异常生气和忌讳,猛地捋下乌黑的面罩,怼之。正是初音度。
在他身后,一个紧邻的武士重重地咳着。显然是给刚才敞口说话的人施威。
“猎司里迪人的话听了才不该吉祥,包括猎司里迪人的马。”另有一个武士在嚷。他同样是在为那个敞口说话的武士助劲儿。其实,他并非听不进道理。而是觉得这个矮脚说话太有势力。
以前,初音度可是冰卢厝铁骑中的普通刀。是用来壮势马战的跑客。这次被饰尊编列进精锐,就是一个意外。
更何况,骑矮马的他,更是整个冰卢厝精英战队的主控,而且一马当令。他被那些真正彪悍的老派铁骑怒到,其实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显然,初音度对于有谋的事是格外太在意的。也就是他提议武者修峻和饰尊洪叠迩厝,掳猎司里迪的头号劳力马拓路的。因此,在心里,这才是整个冰卢厝精英铁骑中的主频。
初音度早就发觉:这些劳力马识途潜力和耐力都不错。绝对就是马匹中最可靠的探子刀。完全可以被精真使用。
而且,事实证明:他们不仅能够顺利追击到猎司里迪的马辇。也保证了这匹无声探子马对于马辇的神秘控动。
在初音度看来,真正的马语还是要让马来说。
的确,冰卢厝精英铁骑按照计划,树立实现了他们的计谋。但是,初音度并没有真正高兴起来。
相反,太顺利的成事,反而更让他极度敏感:猎司里迪威猛异常的猎者,带着幻觉般的消失,才是一个恐怖的谜。
所以,此刻高度警觉中的他,显然对那些不慎暴露事谋口风的人,是极度反感和忌讳的。而那个敞口说话的人,正好踏了他的码子。
也许有意压压事变的势,初音度迅速将面罩掩上脸面。
“你在摆谱吗?在人少的地方正好吃个响拳。”那个敞口莽汉,一把抓向初音度,手势盖脸,恨不能掲了初音度的面皮。
只见从初音度身侧,一记斜上怒飙的狂拳,直接砸偏了敞口汉的胳膊。
“那你看看我是谁?”初音度身后的那人说罢,一把扯掉面具,掼在地上。只见武者修峻怒目注视那个敞口汉,道。
登时,敞口汉和那个帮腔说话的人,一同落马跪地。骤然间一声不吭了。
“没有可以歇步的劳力马。咱不究你俩的过。”说罢,修武猛扬皮鞭。鞭捎呼啸而过,在空间剧烈乍响。
受惊中,力量贲旺的劳力马又在浩然发力,垂首间猛烈一颠弯弓之躯,仿佛弧勾倒扣的一把铁镰。铁足扒地前行。
御辇绳索咯叭挣响,几欲崩断。
鞭声如令。那两人反弹上马,复态如初,自此不再言语分毫。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记住:这还是在押运马辇的道路上。
修武看着:初音度利用灵动的探子马,不断谐频马步,满意地点点头。
从来,修武都是给他人进计行策。没想到:现在的他,在初音度的面前,就是真正值守护势的执行者了。
在森林外,那些又交缠一起、混牧的、冰塬大地的各个族部,人与马混同一起。
他们虽然喜好目掠各种风头。但是,却没有察觉到冰卢厝铁骑神秘扎进——原始森林的那个瞬间。
“㗏,猎司里迪族人要造的船,是他们的世喜人干的。血杉卯,血杉榫。精佳尺墨必会制造巨船硬木的黄金分割率。这可真不是一件小事啊。”
“盾马巨帆和冰卢厝船鼓,都有这种吉祥木植的精密技巧。”
“听说,猎司里迪今天会有传奇的硬木的料。但我感觉:血杉与猎司里迪的船似乎有点陌生。毕竟我从未看见过猎司里迪有像样的船。”
”直觉很准的。但感觉总没有手脚靠得住。不过……嗯嗯呀呀……”
“笑死了。你有一百个判断,但没一个靠的住。我相信世喜人特有的火红色的蜷发。就像金色㶶拔手里拿到血杉的姿态才会变得最好看。以前,他是被人雇佣的,这回却是给自家人干事。”
“最怕血杉木的,应该是冰卢厝了。夹在猎司里迪船和盾马船之间的冰卢厝,会变成鳖大头吗?”
……
仑陀人、图兰人,甚至还有羽焰火人……难得偶尔难得在牧马时碰到一起。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话,嘴劲儿总是特大,显得很咬铁的。好像只有猎司里迪或盾马人,只有和冰卢厝干起来,才活该。一个个海阔浪谝,豁口不遮。
此时,凝蝶萝走开木料场。在剪短的一条道路上,不住点儿地来来回回走动。
尔珠站在远远的地方。摆弄一根情窦初开的脆笛。弥足了香颂那样的情味。她知道:琴与笛搭配。是武者战刀与快乐马匹结合的最好寓意了。她真心默祈:拿格和劳力马能一道儿惊喜地从原始森林里归来。
勒琉赛好笑的凑过去道,“光摆势可不行,你得让声音快点飘起来。森林的一颗心才不迷途。”
尔珠瞪了勒琉赛一眼,“操碎你的心。想听吗?偏不!”
第三二五章 一吒火团
金色㶶拔一众仍在紧张忙碌。
这些木工者干活粗鲁,手脚姿态飞舞浩动,不羁于太多的禁锢。野性的莽力中,粗手中精密出手的伙计,技艺却完全是顶格超手。被猎司里迪的族人们海侃地称为——“野拔毛”。
这个猎司里迪的俗语,本来是用来修饰族务中的猎者的。但是,这些搓磨木料的木工,在这猎司里迪的世喜人金色㶶拔率领下,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场面。
“神啊,世喜人带队的木工派,连毛带草的,还能做个像样的高帆大船?那么冰卢厝人就完全可以打个颠倒过来,用脑袋走路了呢。”远远模糊瞧过来的冰卢厝族人道。
“可别这么说,就像小野兽们放的奶屁不臭。你真走近了,没准儿会感到爨响的。因为,那个主掌木工技能的金色㶶拔,更像旺盛的金色蜂群。在猎司里迪族的大地上能够‘筑巢’,那就是旺族的征兆。”另一个猎司里迪的人道。
“大妙不见妙,大理不见理。我猜我那件兽皮裘衣上刻镂的古言,应该不会是一个笑话吧。”
“就是一个笑话。因为冰卢厝贵族们的裘衣古珍,才是累世传承箴言的精校者。所以你说的话不算,你那裘衣是赝品装,呵呵呵。”
“你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拿拳捶死你个狼生的野兽。”那人恼火得浑身肌肉都快要长出疙瘩蛋儿。
“哎!别再闹腾了,冰卢厝人。我最担虑:猎司里迪猎者采斫的血杉木……是一句大话才好。”
一听“血杉木”,登时,那些从冰卢厝宫殿毗连的箭楼上,瞭望的冰卢厝族人完全哑语了。他们心里其实最担心此话成真。因为,这是制造大船的硬木卯榫黄金料。没有谁愿意拿威胁自己的真刀开玩笑。
他们之所以啰啰絮絮地说话,完全是因为心里实在惶惑不静的缘,才找话释放心中湍促流动的不安。偶尔,他们看是夸饰猎司里迪的造船木工,实际上也是担虑并憎恶。
想想看,冰卢厝族人能指望猎司里迪族人比自己强吗?那可不都是笑话吗。
距离开金色㶶拔一众的木工场,尔珠朝向森林的方向吹响了脆笛。尽管尔珠知道:凝蝶萝才是哨子笛的香颂乐能手。但是,这会儿的凝蝶萝真正有所顾虑,一颗心收神不住。尔珠才牵强承当。
此时,尔珠没有一下子进入状态。吉祥没有到来,超前的祝乐造成心理不适的恐慌和顾虑,让她一颗心很难精敏、灵动和通透。
勒琉赛没有再干扰尔珠。他知道尔珠和凝蝶萝心里真正想的。他默默走到一旁,一声不响地刮梳那些马匹身上换季时节脱落的残毛。
可是,当他刮梳修完一匹马,走到另一匹马的跟前时,悠地浑身不禁颤动了一下。火栗子!
勒琉赛缓缓举高旗帜一样的两只手,绽开,仿佛暖风中一触碰到热量,簌簌发响着撑开幅面的新叶……猛地,他一头强硬地抵在马背,眼睛里瑟瑟地沽流两颗浓浊的眼泪。嗯,他是担心和想念拿格了……
事情常常就是这么样。最需要美好憧憬的时刻,接近占辞似的惊惧心,反而凝结加重到一颗心难以把持。那种极致纯粹的灵魂里。为了看见一丝浊风不沾的吉祥盼,就在临界点时刻,已经托受不住了最后难以承载的悲壮。
勒琉赛精细地耙梳完火栗子身上的褪毛。就在他正要牵著的时刻,那匹烈性马匹,忽然脱开勒琉赛粗糙的手脚。火栗子撒开步辇,朝向原始森林的方向,激烈飞骋,仿佛瞬间变作——一道激烈燃烧起来的一吒火团。
令人惊诧的是:勒琉赛朝着火栗子马匹奔腾的方向,僵硬地伸臂着,久久凝滞不动。这一次,他却没有执意阻挠火栗子接近发狂般的奔驰。
“勒琉赛,你连自家的马匹也控不住啊。真是笨到没用……”尔珠收拢翠笛,生气地扭过头来,嗔怪一句。
“人家找他的主人,我勒琉赛管得了吗?”勒琉赛毫不隐忍地大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点忿气。
“人家就是说说问问,你那样凶干嘛?!”尔珠感到有点委屈。她抬起头,仰望中天里的太阳,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口气。
按照已往的惯例,从森林货运重载的木料,一般都是在正午前运出原始森林。那一刻,从猎司里迪的猎堡上就能够清楚看见。
但是这个时刻,原始森林的方向上依然了无动静。
凝蝶萝看着翩然若燃的火焰驹。他并没有感觉太大的震惊。她略微低首。一飒抬头的瞬间,凝静纤微中,一瞬形绽的精美曲芊,幻张衣衫绽放的半屏扇形风。
双手放进轻缓风的河流。净手收拢起来,仿佛揉透了一团攥着的、洁白有形的光亮。
“猎司里迪的太阳尊,
垂下好光,
素手捡起。
祈,
猎司里迪的猎者,
能够完美一飒,
将吉祥事——
控在充满着膂力的手里。”
随着凝蝶萝应风吟哦起来的香颂辞,尔珠久滞的翠笛声,已经挟风飘骋起来了。
与森林毗连的旷野上,冰卢厝巡行的铁骑驱散着那些混牧的马群。这些全副武装的铁骑装备更加新鲜,威严感很盛。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些精良的铁骑士,个个也配备了精短的硬弩。
他们似乎更憎恨猎司里迪族人。那些偶然混牧时,不慎混进猎司里迪族的马匹,他们都是采用暴虐的重鞭,致命般连续抽击。
偶尔就有猎司里迪的马匹轰然跌倒,有轰然跃起。尽管那些致歉的猎司里迪牧马者高声表达着友好的话,但是,丝毫没有改变:那些一直用冰塬大地通用惯例,约束界限手脚的公共法则。
高昂的冰卢厝武士显然有着膂力更胜的优越感。他们烈飒暴怒的手脚,看似执行边关的公务,其实,那是将固执行事看成——可以爽施暴怒的力量,误判着情味与法的凶兽。
“这些暴虐狂!竟然敢出功这样沉重的手。我们也险些连带上这些铁骑士带来的重袭。”一个仑陀人驱赶回自己的马群,略带惊恐地看着那些手执凶刃或皮鞭的冰卢厝武士。
“下一次,冰卢厝的马匹混进我们的马群,我们除了鞭子,肯定用刀干的。”一个图兰人攥着拳头,道。
“实际上他们的手脚,对猎司里迪的人马更加暴烈、残酷。”一个猎司里迪人道。
第三二六章 风云山河
“这些凶残的冰卢厝铁骑,突然如此发飙,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些血也是刀的可怖者……啊……”凝蝶萝看着冰卢厝铁骑那屠戮式的重手鞭风、刀风,惊异道。
“他们在要挟猎司里迪的马匹和牧人?”勒琉赛愤怒地看着远处略显激烈而发狂的冰卢厝铁骑,随着贲力,两手的力量感似乎在嚯嚯膨胀起来。
“而且,他们是警觉的,更是警戒的。”尔珠立即收起手中的翠笛。一矗而立,随手调转已经旋转起来的欢飒马鞭,仿佛玲珑萦绕起来的一只灵蛇。
而此时的火栗子,并没有从猎司里迪大地奔向原始森林的方向。锐直奔腾的火栗子直接逾越过猎司里迪与冰卢厝的交界。
起初,那些手段疯狂的冰卢厝铁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奇怪。那些初出茅庐的惊马,显然他们见到的太多了。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拿捏马匹的高手。所以,对之斜睨一笑,甚淡之。
“那是一头迟早会撞刀的兽。”一个冰卢厝铁骑好笑地握持一下身侧系挂的佩刀,“我是不会相信,猎司里迪有比刀更加坚硬的马首。”
“它熟稔奔向我们的样子,显得它是属于冰卢厝族人的。”
“一匹马算什么呢,它还不至于是一只虎。我可见不得这些比我还要暴躁的马。等会儿,我会把它交给我的马来踢,来踏……”
唯有其中的一个铁骑道:“快别站在一块儿合势煽乎了。那就是一把刀!那就是一只虎!”那人说着,微微地停顿了一下,毫不掩饰地道,“那,就是猎司里迪单掳的坐骑。能不能掳到手才是问题,更不消在谈什么斩不斩了。”
那人说罢,冰卢厝铁骑武士顿时一片沉默。这片刻的沉静并不意味着他们出于敬佩而甘拜下风。恰恰相反,他们更是暗暗蓄力。渴于搓磨手脚,碰碰拿格坐骑的火。
烈性的生命刀都是在欲念中摩擦的。他们就是渴望以有形的胜出——来获取精神上旺势的快感。尤其是武者刀。即便敬畏,也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征战后,获取的最后的那个结论。
最后那个冰卢厝铁骑说的话,表面上遏制了众铁骑的喧嚣之辞。实际上,反而在那些铁骑内心激惹起更加渴望去征服的火焰。
说真的,他们早就对那个在猎司里迪族被称作单掳、冰锋和卓刀的拿格,渴于执刀磕碰了。此刻,他们显然就有了试刀的心机。
“今天,他应该就是和他的主人,一起来叩拜冰卢厝的太阳神战车的……”一个性急的冰卢厝铁骑刚说一句话,猛地,就将话势的口风紧急刹住。
众铁骑驱散了那些混牧的马群后,没有在拿那些缓缓走散的马匹和牧马人寻事。
火栗子没有因为前方堵路的冰卢厝铁骑收敛姿态。同样,冰卢厝铁骑更不会、也没必要给区区一马拓让道路——放任猎司里迪的马态威风。这,显然就是对冰卢厝铁骑的侮辱。
此刻,放浪形骸的火栗子,飙焰着猎猎鬃发的狂火。那些竖旗一样高矗的火鬃旌风,让人感到:那样旺势的奔腾,仿佛可以点燃随鬃发飘动、快要燃烧起来的空气。
冰卢厝铁骑一见猛直飙风而来的火栗子,整体谐动中,欢嬗动荡起来,仿佛流动盘旋的涡流。他们可不是精良马战中被动踏戮的目标。
只见一个冰卢厝铁骑跃然奔腾而出,道:“待我先用冰卢厝太阳神赐予的皮鞭,降降它的来势。在冰卢厝大地上,绝不能容忍:异族的一匹马,给冰卢厝战骑来立威。”
那位铁骑武士毫不隐晦地挽动右手拓长的皮鞭。左手大摆幅调谐马匹玲珑欢畅的步辇。让人感觉到:他驾驭的是一匹马龙。
然而,火栗子马足下,激烈步辇踏溅起来的风烟,随风滚尘,同频瞬显一派武志昂扬拔力的风云山河。
显然,孤战之勇,精铁寒透一身骨。逆风中的单杀刀,火栗子就是一瞬间粹净丰腴肉饰的精铁。原始野性丝毫没有褪掉本色。
随着猛烈逆怼时,搓成圆涡状旋转的风。火栗子猛烈攀弯前蹄。蹙力、高腾、弹跃……姿态瞬间变作悬空高挂的一张弓。
因为没有负荷,火栗子就是四只蹄锤抡圆的钝器。它毫不掩饰对于阻挠它奔腾的任何羁绊,采用攻击。
就在那个铁骑武士催盛马力,掣动皮鞭的瞬间,凌空形绽的火栗子倾斜的马颈猛弯。整个身躯重量,轰然夯击那个铁骑。
凌空落淀的重载,仿佛轰隆塌落的重石。重夯中,失衡的那位铁骑武士,人马倾覆如搁浅的舟,完全侧翻了。
同时,火栗子紧蹙凝炼的四蹄。随落地瞬间,再度迸溅蓄满张力的势能。放纵再度叱咤的力量烈火。
这一刻,那些未能及时续力,以为一尊人马铁骑合力就能折服区区一马的神话,彻底崩翻了。
这一刻,冰卢厝众铁骑才猛地记起:眼前遭遇的火栗子,不仅是拿格的坐骑,勇于掀翻不是主人的对头,而且更是一匹原始森林的野马。浑身蓄着各种极端状态中生死鏖战的本能。
“战吧!火栗子。”凝蝶萝终于吐了一口压抑太久的郁气。她敏感发现:原始森林中,野化训练出来的天然兽,果然和人力教养出来的马匹就根本不是一回事。虽然他们的共名都被唤作马。
贲力疯狂的马,即时怒马,也是武马,更是不可轻忽的刀马。
天翼无形,奔腾张风。
重夯冰卢厝铁骑之后的火栗子,随着身后颠翻的一人一马,仍在浩涛般奔骋。空气中被它激烈踏溅的风,已经形成飒划的一道道白痕。那种毫不隐藏用毁灭感来修饰的冲动,顿时让眼前的冰卢厝铁骑为之震惊。
虽然,还有渴于连贯的出击的铁骑渴望续力刚才的铁骑首战。但是,被火栗子无形磕伤的气势已经松动。
鏖战中,力松落辇,心松丢命。气势在一颗心上的犹豫一经出现,瞬间就会扭转对战中的局点。
冰卢厝随时续力的铁骑不再采用直锐的线攻。仿佛瞬间遭遇了一个强势的对手,开始变得迂回而盘亘。
第三二七章 助火
火栗子虽然势猛,但是,冰卢厝铁骑显然是有手段的。
很快这些铁骑不再说话。生性鲁莽的冰卢厝铁骑相互之间传递耳目。这些秘密行令的的无声贲动,才是生扎出功的恶手。
看得出,这些冰卢厝铁骑并不愿意在一匹马上消耗太多的力量。
他们本来就有着自己执令的行动目的。所以并不愿意因为一匹马改变立令行事的初衷。
“那些冰卢厝手脚,是没有多余的耐心的。火栗子,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啊?不要去踩冰卢厝大地的辙,好不好?”尔珠看着疯狂顶撞冰卢厝铁骑的火栗子,异常担扰不已。
忽然,尔珠转头看向凝蝶萝。只见凝蝶萝已经飒然跃上马背。精炼手风中疾速振动的皮鞭,已经乍响。
尔珠见状,不再问话,佩好刀和弓箭,猝然向前奔腾起来了。
那匹很容易感受主人身相动态的马匹,同时撒开矫健的步辇。只消人与马挨近的瞬间,形格流利无碍地完成了冲锋中的搭载。
勒琉赛早就想要驱马——拽回生惹事端的火栗子了。本来,他以为,火栗子就像往常牧饱之后那样,撒撒欢儿也就收势了。
却料,火栗子意外冲向冰卢厝大地,而且异常偏执。作为牧马者,他对于一匹马的性情显然是透晓的。
勒琉赛疑惑地转转眼珠子,然后瞭望原始森林的方向。
那个方向上,一定预示着拿格在原始森林里所在的方位了。出自原始森林境界,一匹马的直觉和灵性,应该不会有错。
是的,勒琉赛相信灵感与神秘,其实,就是从一匹匹马身上感受到的。那些准确到讲不出道理的敏感,常常就是勒琉赛感到不可思议的事。
“勒琉赛,难道你没有看到眼前的风口吗?一匹马都要比你强……”尔珠转头喊道。
“手和脚早就在路上了。尔珠。助战火栗子的刀、箭、鞭这就配齐全了。”勒琉赛沉着地道。
“哎,谁要你助战来着?是将火栗子撤回来。”尔珠解释道,“给你说话真费劲。”
“尔珠,勒琉赛说的话没错。虽然,此刻仅有咱们三人,但不是要做好破围冲锋的准备!而是就在做破围的冲锋!”凝蝶萝急忙冲还在判断中的尔珠说道。
尔珠虽然装扮硬朗,但她只是为呵护火栗子,将火栗子拽回来。忽而听见破围——冰卢厝铁骑冲锋的事,就有点纳闷儿。
“为什么非要和冰卢厝的铁骑硬杠?”尔珠不禁道。
“你去问火栗子。”勒琉赛不容含糊地回答道。
“破围冲锋要干嘛?”
“你去问火栗子!”
尔珠还以为:勒琉赛在赌气,压根儿就不想和自己说话,不禁叹了口气。可是,不经意回眸看向身后的造船的木料场,她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对啊!勒琉赛。这简直就是你说过的最好的两句话。”尔珠忽然露出了微微一笑,“不过嘛,只能说马比我聪明吧,不能说你哦。”
火栗子就是马战中的精真刀。对于阻挠的冰卢厝铁骑,都是不置可否的雷蹄之攻。这让那些堵路的冰卢厝铁骑完全被激怒了。
这些突然间暗哑的冰卢厝铁骑,让整个空间也忽然变的苍冷。而且其中一个冰卢厝铁骑秘密地盘好猎马的绳套。
奔腾起来的铁骑,让整个大地顿时变成了一张浩大的鼓。浑整盘亘起来的冰卢厝铁骑,兀时彰显出那种训练有素的执着个性。嗜血战瞬间贲热了——他们被精铁的锋利与韧性雕琢出来的终极杀。
那些团围中有协配的规律,变迁着即时衍生出来的各种局。
数道惊吒而起的皮鞭,迸射出黑色闪电,强烈驱遣着火栗子,不断地陷进——他们坚固结实的封堵中。
火栗子在暴风骤雨般的皮鞭中穿梭。每一次豁落显现,就像艳红色怒绽的午莲。
残酷萧杀中精粹形蹙的美感,仿佛是从黑色锋利的刀光中雕琢出来的。
就在众铁骑暴吒狂鞭,终于将火栗子箍进团围,这些联战的铁手,总算合力囚住了火栗子。因为屡屡被冲顶揭翻而溃散,众铁骑不断加叠重围。
是的,被激怒的是一匹马。
同时,被激怒的也是冰卢厝的众铁骑。
狂猛怒吒的皮鞭,仿佛澎湃汹涌的浪涛。将烈性的火栗子像小舟那样吞没了。
可是,空间就像发生一个猛烈间上下颠荡的振频。
火焰一样喷发的火栗子,再次抗拒着覆顶的响鞭,突兀拔势。随高昂的马嘶,屈折铁戈般矗起不堪沉落的身躯。
赤红高昂的脖颈刚刚拔出皮鞭狂骋的怒涛。就见一直早就伏落着手脚、站立在大地的一个冰卢厝武士,已经拓开久久蓄势的臂弓,将一圈盘绕着的绳套熟稔地抛起来。
显然,这是精佳熟练的套马者。随着火栗子高翘马首的时刻,绳套已经飞舞着挂在火栗子的脖颈上。
这种早就预置的匹配,完全抓中的就是谐配中灵动的时机,所以,隐蔽性极强。
高腾起来的火栗子的嘶鸣声,顿时沙哑沉沦。暴烈的火栗子仿佛已经忘记了前面堵路的狂鞭之河。烈火般踏戮中,倾倒着冰卢厝的铁骑武士……
那个套马者被火栗子拖带奔跑,反复磕绊,仿佛失衡中坠落的风筝。
显然,火栗子被牵绊住了。略带窒息感的痛楚摇摆,已经显示出被拿捏的被动。
显然,这是一匹很难驯服的马匹。存在着,对冰卢厝铁骑就是一场灾难。所以,就见两名铁骑武士豁然拔出锋利的战刀。
倾斜驰骋的火栗子摇晃颠颤着依然在奔。
就在一个执刀的冰卢厝铁骑暴睁红眼,挥刀劈向火栗子的时刻,一支短箭已经“啄”击在那人的手腕上。
“滚吧,你这猎司里迪的刀。”在马背上形绽的勒琉赛浪飞的皮鞭,已经抽向另一个冰卢厝的执刀者。
凝蝶萝一刀砍断套马的绳索,才发现那竟是一个越牵越紧的死结套儿。
“这些狠毒的冰卢厝人。真该遭到猎司里迪太阳神的怒惩和诅咒。”凝蝶萝看着接近窒息、轰然绊倒的火栗子,隔断绳结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释放了一尊火红的神灵。
似乎只需要一口喘息就已经复活的火栗子,在仓促的倾倒中,又奇迹般站起来。
“神啊,看这猎司里迪大地可怜的马,我真不敢想象它站起来的过程……”凝蝶萝微微阖目,道。
第三二八章较言
尔珠迅速收敛刚刚攒射短箭的弓。从一派溃散的冰卢厝铁骑杂乱的风中穿过,跟紧了凝蝶萝和勒琉赛。
站立起来的火栗子,仿佛一头咆哮中摇晃着头颅的狮子。随着一声变异的嘶鸣,猛地,喷薄的一团血雾,在空气中飘洒出腥烈的浓呛。
显然,火栗子受伤了。一切发生过了。遗留下的滞后的痛劫似乎才真正开始。
尔珠感受着着火栗子的状态,顿时颇感痛恸不堪。好像那些发生在火栗子身上的痛苦,就是自己生命不堪承受的一部分。
其实,那两个冰卢厝铁骑的执刀者,就是他们围困中最后把关底线行事的终极刀。是对逾越命令者采取无条件杀戮的抉择令。
因为,这些冰卢厝铁骑都配置精良的弓箭。凝蝶萝、勒琉赛、尔珠根本不敢停滞一直奔腾中的马步。
“猎司里迪的神灵可以质疑我的刀,但绝对不会质疑勒琉赛调教出来的马匹。”勒琉赛看着身后追赶的冰卢厝铁骑,豪迈地将大话抛进风中,让风传给后面的冰卢厝铁骑听。
欢飒奔腾的火栗子,疼著身躯力量贲动的风火,就是青春马匹巅峰状态贲势的旌旗令。
气势带动生命同频的意志波涛,让凝蝶萝、勒琉赛、尔珠紧急踩踏上永动时空状态中、那旋转不休的摩天轮。
……
冰塬大地的原始森林。
吱吱嘎嘎的裂响,让重载血杉木料的马辇,在空间显示出些许恐怖的音声背景。押运的冰卢厝铁骑凭借着牵势的探子马,将行程控驭得相当完美。
其实,只有修武、初音度,以及众冰卢厝铁骑自己知道:脸面安静的他们,心里其实每一秒都是在警觉和恐怖中度过的。
是的,那些猎司里迪的采斫工,其实一直都是杯弓蛇影的噩梦。
散口。
散口,是原始森林的一处边缘林带。这儿毗连着通往露天大地——猎司里迪、冰卢厝、盾马三个族部的分道路口。
散口就是最后木料货运变转路口方向的三族结点。蜿蜒着自此通向外界的三个方向的道路。
随着从森林深处传来的吱嘎声,密林树木隐蔽的间隙幻觉似的洇现那些新鲜安静的人马。那种安静的状态,指的就是一种有方向意识静穆的等候。
这些就是那些冰卢厝精装的铁骑武士。因为罩着面罩,所以显示着几许神秘感。
飒飒飒……
空间里仿佛翅翼震动飞翔的烈鸟那种,一道精致湍旋的白风,飞掠着暴躁不规则的轨迹。
旋转的白风中,那些静矗的冰卢厝铁骑顿时惊呼着喧嚣了起来。他们豁然抽动手中的战刀,反击。
那道湍旋的白风,很重地与冰卢厝铁骑的战刀相磕击,遂又带着厚重的盘旋的惯性,飞开,没入森林中看不见的地方。
“飞斧?”“飞斧。”“飞斧……”“可怖的猎司里迪人!”
冰卢厝的铁骑们顿时惊呼起来。
这些旋转的飞斧,就是猎司里迪采斫工最擅长使用的手段。
以前,猎司里迪族的木工,都是那些匠人自行深入森林里去选料。尽管那些手艺人技艺高妙,但是,却从来没有使用飞斧的武志手段。
但是,自从猎司里迪决意制造大船,采用猎者作为采斫工开始。这种凌空斩物的飞斧,却变成了这些采斫工的一门特技。
因为良好的手控和意念把握。这些猎司里迪的采斫工同样拥有着——像盾马人循环令那样可控的武志技能。
是的,那些烈鸟一样飞出去的斧,同样在经历一番盘旋后可以飞回来。
是啊,这些擅于武志猎兽的猛人,在采斫中练就的这些手段,已经令冰卢厝铁骑和盾马铁骑感到异常惊恐。
他们在合力猎兽相互配搭,养成的传物惯性,在采斫木料时,熟稔衍生的武力手感。对冰卢厝铁骑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
随着冰卢厝铁骑的惊呼声,这些安静的冰卢厝铁骑纷纷从散口,倾退向通往冰卢厝族的道路上去。显然,这些连人迹也看不见的飞斧,并没有执意杀戮冰卢厝的目的,只是逼退。
然而,就有一个冰卢厝铁骑纹丝未动。他依然驻马矗于散口。反而更像一尊巨大的石雕。
飒飒飒……带着高腾湍旋的风声,一把飞斧怒厉地驰向那个岿然不动的人。
就在飞斧乍旋中一晃而过的瞬间,就见那把飞斧焕然消失。再看,却静静地握持在那人的右手中。
这个形格宽猛的人,忽地执斧。他较力一吒,显示一个贲力的拽动,大声道:“站出来!猎司里迪人。”
那样震颤着掣动手中的斧,仿佛拉动一个轰隆摇晃起来的时空。整个空间一瞬间显示出屈折电勾般的黑暗裂缝。这样恐怖的膂力,显示着浑沉囤力的法相手段。
只见从那人的身后不远处的树丛,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廓不大、但结实紧凑的人。就是猎司里迪的单掳拿格。
“洪叠迩厝!”拿格忽然轻声说道。
只见那个铁骑缓缓调转铁骑,转过身来,不慌不忙地拽掉面罩。
“你这只掩藏在森林里的野兽。”
“你这件被达昂瑟侬人憎恶的可怖的裘衣。”
洪叠迩厝虽然有所震怒,但是,依然强压着心中起伏的怒火。
在洪叠迩厝的眼里,尽管他恨不能将拿格一把攫碎。但是,他感到:眼前这个已经长圆力量的小人物,肯定不再是曾经白豹法相肆虐过的小孩。
“冰卢厝人在劫掠猎司里迪人的木料。这就是你——一个冰卢厝王者所做的事情?”拿格质问道。
“冰卢厝有句古言:力量,就是神灵的财富。我做——我力量所能获取的。如果你有能耐,也可以一手搬迁了冰卢厝族人的宫殿。就像我从猎司里迪人的手里,可以拿到原始森林的血杉木。这有什么不妥吗?”
“那句话完整的古言在猎司里迪语法里,真正是这样说的:语言和力量是神灵的一部分。你变更圣句,会要轮回的。龙耶柏说过,这儿的语言指的是道理。”
“道理吗?嗤!”洪叠迩厝冷笑道。
“对,如果你真正有力量,有能耐,干嘛走不到原始森林的深处?搞到——只有猎司里迪人拿格才能采斫到的古血杉。所以,你说的力量才是一句诈言。”
第三二九章 “烈钝!归来。”
“是吗?我来回答你。”洪叠迩厝说罢,看似静哑的手中“咔嚓”一声,那把攥紧的刀斧在洪叠迩厝的手中断成两截。
其实,这一刻心里明白的话,谁都不愿意说。
在洪叠迩厝心里:极度可怕的事,就是猎司里迪的船和金色㶶拔。这些可怕的坚船利剑,在洪叠迩厝心里,迅速就会像春草一样愈日生长起来……
这一次,他亲自整编铁骑,精佳调配,就是他非得亲身出马的时刻。而且,他感到:现在修武给他提供的行动计划,精透得让他一颗心不禁打颤了呢。
但是,洪叠迩厝心里非常清楚:冰卢厝的祭主堡珈珥也是绝对不可忽略的存在。
因为,冰塬大地除了堡嘉珥,从来就没有谁敢于佐动——地精火的魂。即便那就像堡嘉珥说的——仅仅作为灵兆来以咒调令。但是这种异常超卓的掌控魂魄的密宗,即便不能随意调动,也已经是冰塬大地诸部祭祀中的奇迹。
尽管猎司里迪的龙耶柏能够从祭礼中照见地精火,但是并未真正掌控过一回。
没错,猎司里迪的祭祀启示是充满神秘灵性的。但是,却不足于真正掌控时局的术性和法性。堡嘉珥就是一个压实冰卢厝旺脉的灵根的存在。这也是洪叠迩厝心里不显着慌的缘故,尽管他不一定采纳祭主堡珈珥的话。
洪叠迩厝豁地落下马背。一把将自己所骑的马匹推到一边去,好像那是一件碍手的物体一样。同时,褪掉了自己身上那些精饰的甲胄、弓箭和佩刀。
在洪叠迩厝心里,这一刻,只有即将显现的原古血杉,才是他心灵唯一闪闪发光的东西。中间过程中存在的任何阻挠,他都必将用两只手毫不犹豫地攫碎。
此时,眼前猎司里迪的单掳拿格,早就是洪叠迩厝扎心的一根针。
拿格看着洪叠迩厝攫碎的斧头,他明亮地眨巴眨巴猩红的眼睛,缓缓擎起两手。手中幻觉似的“长”出更加结实的两把斧头。
拿格微微侧身,仿佛一只伏虎那样半蓄弓躯。猩红、低沉、凝结着潋滟中收束散逸在空间里的野性。
只见那把被洪叠迩厝折毁的斧头,一经落在森林的大地上,复归于完形。并“吧当”一声震响着,在大地上发生一个弹跳。好像那把斧头,本来就是从洪叠迩厝的手中掉落的,完整地在大地上完成了一个剧烈的弹震。
“属于原始森林的斧斫归于森林。欺负那格,不可欺负拿格的斧斫。烈钝,归来!”拿格根本没有看向洪叠迩厝的方向。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来,只是看着空气,轻声道。
随着拿格的呼唤,那把斧斫就地完成了一个暴烈不拘的盘旋,仿佛一只激烈打开躯体奔腾起来的猛兽。
旋转斧带动浊黄的土雾,拓开湍促成圆的风辇。随着拿格的呼唤,再次从大地上拔势而起的瞬间,带尘的空气,立体显化出豁落隆动的形廓风轮,仿佛自大地拔动了一棵生长在空气中的树杆。
顿时,整个空间被一把烈性的斧斫拔动了。扭曲了时空的螺旋风纹,几乎都可以清晰地辨鉴得出来。
空间变。形显,形灭。
随着一飒带风的呼啸,那把斧斫复现猎枭般的飞旋状,带着腾挪跌宕的起伏与跳跃,在空气中完成一个凛冽的闪烁。之后,刀柄插在拿格腰间缠绕的勒绳上。
洪叠迩厝顿时神色变迁。冷酷的表情不再属于自己。被一把斧惊扰的应激状,已经打破了他那种惯有的自我个性化的专属表征。
这一刻,洪叠迩厝才忽然意识到:那个被自己搓碎的、叫做“烈钝”的斧,本来就应当像一个完好掉落的斧斫那样,以完整质感的形状,从自己的手中浑整掉落,并发出清晰可感的声响来。
自己刚才毁灭的,和在毁灭中看见的,就像是自己生命中发生过的一个幻觉。
“你不配损毁对手的工具,说明他有着足够敢于抗衡你的力。”洪叠迩厝心里,有一个异常清晰等我声音在说。
那就是冰卢厝兽皮古卷上刻镂的一句话。也许是因为对于那句话特别忌讳的缘故,所以,洪叠迩厝反而对那句话记忆得异常清晰。
而且,注解那句话的古老月光注说:那是在残酷刀下,经历了无尽量的精神崩溃,终于在逆力凝敛中,反覆式抗衡毁灭而沉沉地握力的工具。
在洪叠迩厝看来,那是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最戳心的一句箴言。
正是眼前的这个猎司里迪人和猎司里迪斧,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这句话。纠正了:长久以来,自己对于白豹法相控制过的、孱弱态的一个小人儿的惯性判断。
森林的空间忽然变得空旷起来。除了远处传来的马辇吱吱嘎嘎的响声,其他一切似乎忽儿变得异常凝静起来。
那些静矗中的冰卢厝铁骑,看着眼前瞬息万变的发生,静哑得仿佛镶嵌在空间中一样,浑身散发着新鲜冷青的苍色。拿格仿佛沧寒岁月腐蚀过的一块石头。比那些冰卢厝铁骑更显酷寒。
唯有那猩红的目光,仿佛点燃的两枚火焰。冷彻透底的表情,反而让蹙小的他反而变得比高大威猛的洪叠迩厝更显沧桑、苍老。
他擎着的双臂,半侧、倾斜、前驱着,偶尔,飒响如带风湍旋双手的斧斫。仿佛调校——即将瞬间霍然起势的动态。
洪叠迩厝看着那把复呈完美、插在拿格腰间粗糙勒绳的斧斫。
他真不能想象:这片原始森林的空间里,还有多少还像这把叫做“烈钝”斧的存在。
当然,洪叠迩厝也能够感受得到:这个曾被自己白豹法相挫杀过的猎司里迪单掳,此时,虽然与自己对峙。
但——
那些极端惊恐、疼痛、战栗、绝望……交叠的悲烈感觉,仿佛一帧帧幻影,随着洪叠迩厝形变的手形姿态,同样经历着洪叠迩厝精锐目光刀弑下、可以辨鉴出来的痛感变频。
是的,那些曾经落淀在拿格灵肉万感中,遭受过的罹难,并非拿格想摆脱就能摆脱的。再现,更是激怒。因为激怒,刺激得这块蹙冷的石头变得越发清醒、新鲜、贲亮锋芒……
第三三〇章 星星兰
拿格对峙饰尊洪叠迩厝的傲态,激怒了那些退离散口的冰卢厝铁骑。
铁骑丛中,冰卢厝的首骑早就气愤难耐。他左臂猛地半弯弧屈,流水般跟动左臂打开的弹力,一抻。精致的响羽短箭飒响,飞出一道直锐的白光。
同时,催动早就暗暗攒力鼓劲的马匹。
开路之箭,仿佛一道先锋令。
箭之后,厚重拓力的马匹极速起势,攒射的马蹄高跨开阔长步,两道前蹄悍然高挂两道萧杀的白风。
马背上,精致调整姿态的武士,娴练地收敛短弩。他并没有使用长刀。双手翻腕之际,秘密押在袖口的短匕,豁然形显。仿佛手持两把新月。
一直就在调整状态中的拿格。左手猛烈落沉。沉淀手感,自下向上拽动左手斧斫势能的瞬间,就见那把斧斫,随着拽力的同时,已经激烈飒响着盘旋而飞。
虽然是重浊的飞斧。但是盘旋中,御风却变得精致、盘旋,鲜活态,御风状,显得异常飘荡而灵动。
“咔!”
不羁蹁跹中,翻转的斧,一招斫断短箭。
但是,拿格身后随之驰骋的马匹,烈性弯曲着头颅,撞击拿格而来。
敏于森林格斗的拿格,通灵两耳辨鉴微岚如闻浩涛。
再飙骋的马毕竟猛不过虎扑。擅于搏击的拿格感受脊背风,在凌空跃起的马匹还没有对空间预设的攻击点形成饱满的势能,身躯无形遁后。
那样凝固中的变迁,好像他只是一直站立着,时空发生位移。
再看,拿格恍惚之间已经挨紧落辇中的马匹。滚圆饱满的肩膀倾斜一扛……顿见那匹壮马失衡的重躯凌空侧翻。遂人、马偏转、跌落一旁。
训练有素的首骑触地,随势滚腾,携带一团浓烈的土尘,明亮双匕划出两道白风,刺向拿格。
拿格双手平行一抻,手中稳操的双斧,锐直而飞,噌!噌!两斧振频同谐。斩在身旁的树杆上……
“你是因为——我没有把你交给他!”拿格凝冷地道。
他显然不愿意在铁骑的身上耗太多的时长。因为,从远处咯咯吱吱传来的马辇的声音,就是此时主要的判断。
拿格一把逮中执匕扑来的铁骑,浩力发动间,一手拽过那个首骑。好似首骑奔来的速度太慢了呢。
顿时,他仿佛拿捏一团庞大无重的圆泥,揉紧,直到那首骑不堪承忍地发出痛楚声。
遂猛地擎起首骑,掷向洪叠迩厝……
众冰卢厝铁骑随拿格回视的目光,一道儿被无声压退。
洪叠迩厝一手稳住首骑,平静地道:“不急。他不懂冰卢厝太阳神的法性光。去吧!我用眼睛看着你从这儿走向原来的地方。”
首骑听罢,不再迟疑。他依然手执双匕,径直走向铁骑。
经过拿格的一瞬,那人仿佛有棱角的一块巨石,将拿格轰然磕倒在地。
瞬间,拿格感到:整个空白的时空,仿佛一个透明凝结的固体。千万道力量不断地从周围聚集,正变作一墩墩坚固的巨石,将自己牢牢地镶嵌在石缝,动弹不得。
洪叠迩厝拓开轰轰震响的脚步。只见他双脚再次蹬足阔绰的船靴。指着拿格道:“这会儿,你将你刚才给我讲过的道理,完整地说一遍……嗯,怎么不了呢?猎司里迪的单掳。”
拿格暴怒地睁大眼睛。也许因为被空间看不见的石棱磕的发疼,他本能地痛颤着,瞪着洪叠迩厝,没有说话。
拿格抬头,太阳已经微微西偏。午后,光泽盛注大地的光芒,穿梭过狭隘的树缝。那些一触光感,噗地开放的野生兰花,争取着时空极端吝啬得——只存在偶尔可能到一丝半点的光跳。
冰塬大地渐渐葱茏的马月,零碎散在稠密浓荫中的花草,织成碎花锦缎。这些看着极美的静态光泽。极度的沉寂与静美,反而更加点旺了拿格心中不甘冷凝的疯狂。
他努力拔动身躯,精壮结实的肌腱,鼓动着浑身遒屈贲张的力量和血流。
拿格竭力佐动手脚,他感到:随着自己浩然发力,仿佛整个森林的时空都在镶嵌着自己微微摇动。那些长在手脚上的铁石,就像将船只锚在庞大的重石上。
拿格挣扎时,唯能听见自己身躯贲力形绽肉体的撕裂声。
极致痛着的身躯,狂腾不安着的唯有一颗心跳。然而,此刻的眼前,拿格能看到的,却是原始森林大地上锦色焕然的新鲜花草。
是啊,时空多么浩大。生命带着蓬勃不息的欲望,搬迁着力控下感官索要的一切形物。
大地上,这些早被目光抛弃的花草,在庞大灵肉的生命脚辇下,就像孱弱的空气一样。
午后,高空通明透澈的盛光,并没能完整推开森林禁锢的阴暗的门。
那些被树缝筛落的碎光,随着灵动多变风的摇曳,偶尔,投落到大地上一粒光。常年累著腐殖质中,长出队伍草,沉默在浓沉的阴影里。
洪叠迩厝猛风一样走到拿格面前,厚重的手缓缓掰低拿格倔强的脑袋,指着大地,“冰卢厝饰尊的眼里,猎司里迪族人就只配——敬畏地看着大地。这,才是猎司里迪单掳真正要记牢的一句话。”
拿格感到:洪叠迩厝的那只手就像一座巨山,自己登时在那浩荡的力量下,就像一只异常纤弱的小草。
洪叠迩厝说罢,转身走开。深陷凹痕的船靴脚印里,那些痛苦弯曲中,缓缓反弹的小草,似乎因为被猛烈践踏过,这才显现出碎小而缓慢的形绽。
这些常年不开花的卑微植物,即便活着,依然就像死亡着的形状。
这些拿格从来没有心境去看的嫩小生机,这一刻,跃进拿格的眼帘。
看着洪叠迩厝的船靴中,拿格感到自己仿佛陷进深渊的小草。
起风了。空间里风即便不大,但是浑整频响造势的林涛,让整个空间响起隆隆的一道道叠声,喧嚣起来,就像壮观碧浪堆叠的浩瀚音响。
头顶上,浓厚遮蔽的枝叶终于流动起来,厚重摇曳的树冠偶尔豁开的树缝,撒落一瀑金色的光芒。
这些,偶尔之间制造的光辙,新鲜落降森林大地。光,逼真,惊艳。带着被暗荫锲刻和切割出来的质感,投落在船靴的小草上。
悠然间,一枚星星状的兰花一瞬间开放了。那种绛紫色的浓烈色泽那样璀璨而热烈。这就是传说中的星星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