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誓锚
忽然,百音索喇杖杆带着湍旋的风与雷,搅动灵性变形中的时空。
却见“咔!”地一声,猛烈掣动的杖杆结实地插在大地上。
空间响动无数的蜂鸣声。袤瑟刀马旦也感到异常纳闷。
“你射杀的目的,只是过去时空中大地的一个相。”一个身影在空气中洇散着出现。
只见她调节旋腕的手形姿态。莞尔喷薄的笑靥,显得异常光明与生动。
“风葭美桃。”
百音索喇见状,登时震怒。“你是只属于过去格式的牧河之卷。”
风葭美桃没有理会百音索喇,她走向素沁芭拉,“生命的灵感包括无极时空。即时感觉,仅仅是时空现在的一个截面了。这正是大地杖精准黏连,制约胡琴的一个原因。”
风葭美桃正说着呢,只见紧急掣动大地杖的百音索喇,标枪一样执握手杖,攒杀向皓光马。
只见萨漪纳和阐薇豁然出现。那根大地杖带着贯通杀戮的野性,飞越过皓光马。
百音索喇带着奔腾的怒火,驰骋地精火马,杖杆执着地扎在袤瑟刀马旦的身后。
“这是未来的时空相!”萨漪纳微微偏转头势看向百音索喇。
“他就是以不纯粹的瑜伽火游弋在无尽变局中的奇门。”阐薇看着百音索喇,道。
说罢,三人幻然消失了。素沁芭拉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缓缓致意。
袤瑟刀马旦登时催动皓光穿沙马,奔腾起来。
不敢动用粘住情味的右手法杖,百音索喇完全催奋了左手灵力控。
素沁芭拉伶俐地拨动胡琴的音声。一颗心灵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情味表达中,尽力喧嚣一颗心随情流化的变迁。
那些曾经旺长的春草,映照蓝天生动的流云。或者,憧憬即将火红石榴花开的吉祥物语,无休止地附著在驰马奔腾的袤瑟刀马旦和皓光身上。
素沁芭拉摇晃一头婆娑的发瀑。在一颗心灵上,跳变的音声因为一颗心灵的境界感,切换着灵性变光的无极生动。
素沁芭拉又芬芳地跳跃着无极记忆,感受,憧憬的光芒。
她转头看向那片被大地杖毁灭过的沙域,加重的手功,仿佛每一个音声准确还原了当初拔杖灾难之前的生动。
她勾动手勾,在一颗心灵的背景上,用音声刻镂最结实清晰的时空动态。
因为,素沁芭拉每一个音声带着化不散的情味。所以,百音索喇的手杖黏著更紧,变成随着音声跳变的有形块垒。
“旺春的达玛花儿,
在达旺儿玛城的山墙上。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每一个祈祷的意愿,
随着细弯的高脚水壶,
在最旺的那朵达玛花儿上,
住下不变更的诺言。
诺言,
就是坚实有力的铁锚。
祝福,
从过去那一刻开始,
就是唯一的!”
只见,素沁芭拉摇摆身躯,用赫瑟侬拉族的婉丽音声,弹奏从过往一直链接到未来的每一个记忆难忘的瞬间。
“让胡琴驻足那个诺言吧。”素沁芭拉心里道。
此时,百音索喇仿佛投落了最重的誓言,杖杀皓光,执意更盛。他听罢素沁芭拉的祝辞,知道:此时毁杀,就相当于在意念中毁灭一座城。
“但你,”百音索喇指定素沁芭拉,“毕竟不是风葭美桃。我用整个心,赌杀之。冰塬大地的太阳神哦。”
嚓!
百音索喇的大地杖却猛地扎在大地上。
誓言中的锚,因为牵住太多有灾障的形状。执着心就是唯一的。
却料,百音索喇的杖猛地扎在大地上。一动不动了。
百音索喇登时生急。
因为没有了大地杖,百音索喇就失去了最得力的一件法器。
“属于我的杖哦,千万别变转成别人手中统御的工具。”百音索喇突然大声呼唤道。
素沁芭拉看着:此时的百音索喇,恨不能立即将手杖夺到自己的手里。
“他渴望得到大地杖。现在就要!”素沁芭拉道。
“达昂瑟侬的太阳神哦,为了获取法力,他现在就渴望拿到。那就赐予他拔杖的威风吧。”
因为带有誓言锚一样极致牢固的镶嵌,此时,大地杖的法力显然就是最盛的。
“即时的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哦,这一刻,为了获得,他索要的就是一把杖属性的全部。”
素沁芭拉拨动一个弦颤音。“所有音声的释放就在于此刻。此刻的拔杖,不是毁灭大地与时空,而是被他自己完整拥趸。这是真意。”
素沁芭拉忽然弹动芳菲的修饰音。她知道:为了得到大地杖,心急如焚的百音索喇已经忘记自己就在对垒中。
“曾经的过去与未来的憧憬光哦,素沁芭拉歌唱了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一颗心。这个达旺儿玛笃愿最深的祭祀锚。原来就是百音索喇最难以拔动的锚。以至于百音索喇难以拔脱——以祭祀礼形成的最牢固的镶嵌。”
完全犯急的百音索喇,愤怒地目视素沁芭拉手中的胡琴。
“那是达旺儿玛城从过去到未来,祭祀心立意的令。除非胡琴的启示,否则它必将永恒矗在沙域的大地上,变作万古不化的图腾。”素沁芭拉加重语气,道。
“属于他索要的,此刻,即时和现在。就完整归于他!”素沁芭拉弹动喜嬗旺盛的音声。心里这样道。
轰隆……
此刻,百音索喇完全拔动杖杆。只见瞬间裂解的大地,从大地深处,迸射出一道道飞飒的光箭。簌簌攒射的风刀,完全射杀向百音索喇的身形块垒。
随着大地即时的一声巨响,被裂解力量杀戮的百音索喇顿时双手痛恸流血。
即时喷薄的大地煞气,逆向射杀百音索喇。再过去与未来的愿望锚之间,此刻,百音索喇索要了属于他自己的,一把杖的全部。
素沁芭拉忽然侧目,看着眼前真实境界里的发生,弹拨了最强烈的振频音。
是的,素琴芭拉欢嬗地迈动燃火般的双脚,流离婉转的升频音声,不间断地涨势音声灵感表达的极限。
大地裂解的时空惊变着,这一刻,从大地飞铩的风刃,就完整地袭击在百音索喇的身上。
拔杖在握的百音索喇疼痛地摇曳着厚重的身躯。他惊恐地看着不断切换时空境的素沁芭拉,随着那喜嬗的走动,疼痛收敛着大地杖。
袤瑟刀马旦即时掣动皓光马,紧紧靠拢奔竞中脱逃的地精火马。
她犀利右手勾,一把拽动地精火马的火焰鬃,极限屈折力量的手,猛地掰转地精火马的方向。
顿时,地精火马弯曲身形时,将百音索喇重浊地抛落大地上。
只见身后的马群湍旋一个光滑的涡流,完整折变了马群的奔腾的方向。
此时的皓光,就是整个马群的头马,熟稔跳步一经踏上律动的波涛,一切发生,已经在一瞬间完成了。
第二五七章 冰之春
一个芳菲的春天,镶嵌太多的过往,忽儿间就变成了岁月。
泰侬丽旖站在达旺儿玛城的廊道上,小心地蹙着身躯。
不知怎的,忽然间,看似平静的脸颊,却簌簌地滚落下两道眼泪。
持久的积郁和担心,从达昂瑟侬穿沙司仪惊心动魄的每一个发生,都像硌心的一块石头。一直没有让她的担忧减少过。
那种凭借一时感觉那样的占辞,虽然被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巧妙的劝慰化生无限生动。但是,感觉永远无法消除感觉。所以,泰侬丽旖一颗心一直是揪紧的。
是啊,只有真正的事实,才是唯一消磨掉——痛苦毗连生命的解释辞。
“达旺儿玛城的守护尊哦,因为牵念妹妹泰侬丽格,你知道泰侬丽旖的心该有多么累……在泰侬丽格身上此时发生的,双倍的情味就发生在泰侬丽旖的身上。所有这些,只有泰侬丽旖最懂……”
泰侬丽旖擦拭不干悠长的眼泪。抹泪的手指失意地垂落下去。太多的哀伤感,因为未曾经历过,所以,心灵经历的过程突然变的异常沉重。
她站起来,靠在廊柱上。左手叩在平静中、时时发疼的一颗心上。沉重的目光低落地看着山墙上旺生的达玛花儿,心中所有曾经有过的快乐,似乎瞬间流干了一颗心,留下的只有晦暗、僵硬和枯涸……
“妈妈咪呀,妈妈咪呀……”泰侬丽旖忽然张扬着两手,尽力跑动起来。纷飞的发瀑飘向身后,仿佛一团随风卷与舒的乌云。
双目的泪水顺着鬓发飞落着晶莹的光芒……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究竟发生什么事呢?泰侬丽旖。”妈妈咪呀忽然出现在泰侬丽旖的眼前,呵护那样搂着泰侬丽旖,“挨近妈妈咪呀的一颗心,悲伤就会瞬间消失。因为,苦难的万感就是幻觉摩耶。它只会折磨一颗孤独的心。”
泰侬丽旖伏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肩膀上,啜泣,“我忽然想念泰侬丽格了,还有小灯盏和小缀子……非常想念哦。”
“孩子,你除了想念,还有一万个担虑。妈妈咪呀知道你痛苦的一颗心了。”
“那……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知道吗?”
“当然知道。孩子。你那样悲伤,以至于连守护神也快要疑惑起来了。”
泰侬丽旖阖目,噗噗的泪水落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肩上。不再说话了。就是因为听见妈妈咪呀的话,她的心里,才真实地感到:此刻的一切,才是绝对真实可信的了。
台阶的拐角,泰侬丽格、素沁芭拉和袤瑟刀马旦三颗脑袋簇在一起。她们听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和泰侬丽旖的话,低泣着,擦不干目光中的眼泪。
原来,自从她们离开达旺儿玛城的那一刻,还有时刻伴行的两颗心。而且,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和泰侬丽旖的痛苦,并不比她们少啊。
哦,春天似乎深邃地积淀下绿意渐涨的丰隆姿态。挂满吉祥葫芦的桑葚树,在欢腾爽朗的野风中,翻动着新叶刚刚形绽成形的绿色的葱茏。翻响一树旷古至今不变更的歌谣。
一触熏热起来的风沙和光照,让人已经想象到:火红遍染的石榴花儿,花苞里正在攒动不安的火星。
旷沙中的胡杨和沙柳,幽远意境,已经带着诗意缥缈的寥廓,传递旺生不灭的灵机。
煦暖的阳光,沉静而明亮。盛注光芒的达旺儿玛城转眼之间,又变成往日的静谧。
达昂瑟侬大地上,愈日欢朗的阿克索侬河、瑟素里河、乌度嚓河哗哗翻腾的滚流,已经完全变得澈蓝而新鲜。欢朗的水系又在招徕成群结队的马匹、牛羊……
乌度嚓河已经撑起洁白的高帆。满载航运的物流,又变得一片繁忙。
遥远沙丘上的驼铃,又悠然摆动持续作响的铃铛,遥远而缥缈,仿佛一个梦……
……
季节在冰塬大地,就像陷在浮冰中的船只一样缓慢。
猎司里迪的春天,在人们的眼里,从来就不知晓它到来的具体时光。
原始的光阴解释从来就是松动而模糊的。
“当红杉树林变得湿润而红艳。树林嵌满碎花的底色,变成翩翩旋转的蓝裙。春光就驻在冰塬大地上了。”
“最冷的冰,最温暖的心情。呵呵,奇怪极了,长在灵肉上,原始的好心境,像漂亮迷人的白帆和蓝海。把这一点生动,就告诉猎堡吧。”
“猎司里迪唱祭歌的青春派,虽然合奏,但是每一个香颂,都会极致表现独一无二的细节。我感到:卓尔的美远远超越了唤春曲。”
“桅杆的绳索、坚实的铁锚、船工号子、海神般的钢叉、祭祀礼……啊,春来了,我还会停下手脚吗。一脚豁落响,太阳尊哦,我已经走进猎司里迪大地、光明耀目的状态中。”
“猎堡啊猎堡,光的语法,用形状讲时令的道理了。我已经感受到那些锋利折射光、反射光中,柔光膨胀的分量。掂掂称手的刀,心情好得已经让我感觉不到工具的重量……”
……
箭河的蓝波流动的浮冰,已经化成泡沫那样消失了。滚流的蓝波,欢朗的声音又在大地上更盛地响起来。
清新活跃的水系,形态俊朗而激情饱满。漫长线条一路奔腾的动态,欢活得仿佛一条耀目然从大地上奔腾的龙。每一个时刻,都在表达不拘的潜力。
湿润蒸腾的水汽,随着空间变转的温度,渐渐消失了氤氲不化的笼罩。此时的箭河就像爽快飞飒中的蓝剑。虽形拘于地,飞势如攒。以极速的匆促和短暂,每一个瞬间,竭尽了一条渺小河流在大地上、活现起来的生动张力。
远处,缥缈的冰卢厝太阳神宫殿,以彩饰多渲染的高矗,激烈强化——春天大地对于时空敬畏之意的渲染。
整个冰塬粗手大脚的人们,以硬朗的粗疏感表达着各种各样的滑稽。总喜欢以超过力感的动作,表达随温度长旺的喜悦。
他们不知疲倦地修葺巨船,渔具和风帆。
“看着我吧,太阳尊。光明看得见的我,正好活着。”
“新厝阿笃的船驾驭得最好。据说他的手带着神意的判断。驾驭船只光感的手出于神意。他是拿格的好友,驭船的老把式。可是,嫩小的就像太阳尊大殿供奉的插花。他的好运,让我永久感到快乐和平安。”
“即时动作,包含无极生动回忆。这句刻镂在兽皮裘衣上的话,念一万遍都不累,呵呵呵……我再看看那图腾一样的猎司里迪语言吧,以对神灵显示快乐。”
第二五八章 “罗奥那”
晨光还是熹微的。东天漫涣的云辇,就像战斗中已经溃散的战车。
但是新光因为黑色散乱的映衬,反而变得更显光明。
猎司里迪参加早祷课的人们,一路走向猎堡的方向。依然没有灵醒过来的拓罗尔大叔,猛兽一样张大嘴巴,带着依然喉咙发鼾着的睡意,跌跌撞撞地走在惯性感觉的道路上。
当他一头撞在树干上的时候,才突然带着狡狐一样的目光,吃惊地站立。
“猎司里迪的神,这是祈祷的钟声,对吧。”拓罗儿大叔这样说话的时候,身旁一同走动的人们嚯嚯哈哈的笑欢了。
“没事儿的……拓罗尔,出点莫名其妙的错,就是为了对。”海荣里戈用宽厚有力的肩膀,撞击一下拓罗尔。
“对,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他那粗心的河马嘴。你那惊悟的样子,比祭主梭黎的怒墨刹更好看。”碧耶盾这样说话的时候,忽然遮掩一下放肆的嘴巴,“别让我粘著祭祀的物什了……神,乖舛的嬉辞,已经让我脑袋嗡嗡发疼。”
当人们谈到牵连祭祀的话语时,这才缓缓收敛起粗重的手脚。他们当然知道:祭祀和心灵才是最重的武器。一点儿不慎,就会变作万感责打中的俘奴。意识比刀戈还要痛不可受,他们知道的。
这几乎是猎司里迪每个清晨都在发生的琐事。不羁、旷朗而美好。
太阳神宫殿已经传出嗡嗡发响的钟声。蜂鸣一样波漪的余响,仿佛头顶上不断点亮的光明。微弱而生动,带着潋滟的传递,肃穆感因为司仪而变得更加庄重。
凝蝶萝和尔珠跌跌撞撞地跑着,两个小巧伶俐的嘴巴一路说着忏悔的话儿……
“神啊,我是猎司里迪香颂班的高音。一大早我是为练声拔出最鲜色的高音,才迟到脚步的。”凝蝶萝敏感地道。其实是在寻找心灵安慰。
“我不但练唱,还装饰了繁盛的行头。”尔珠赶忙道。
凝蝶萝生气地侧视尔珠一眼,“猎司里迪的经典说了:忏悔的理由不可以比神更多。因为那很容易变成虚幻的托词。”
“行啦行啦,香颂般的歌者,千万别给我施法了。你和我不是一块儿都迟到了么?”尔珠急迫得动作都不灵便了。
当两人牵手跑进太阳神的宫殿,推推搡搡地挤进礼仪台口,加入香颂班。主持司仪的梭黎好不讥诮地道:“我听见晨光中的太阳尊说:猎司里迪两双伶俐的脚步,将燃旺的红烛险些冲灭了。”
凝蝶萝和尔珠缓缓走出香松班,分别向大殿的两颗红烛致意——
“法性光腾的太阳尊哦,
最小的生动,
藏法与喜。
请不吝教化我的手脚,
记住司仪的——
礼。”
凝蝶萝双手合十,带着羞赧的目光,躬身示礼道。
“法无极的——
太阳尊哦。
迟滞的脚步,
踩到法令的沉钟。
愿接受一万个敲打。
哪怕,
发生属于——
过去。”
尔珠也谨心地示范了忏悔礼。遂迅速收敛目光,退后,回到香颂班里去。
“尔珠,我们既然迟到了。就要把香颂表现到最好。否则,轻薄的忏悔会让你我心灵感到不安。”凝蝶萝悄悄道。
“嗯。凝蝶萝。最小的真话,就是令。我记住了。”尔珠回应道。
担任指挥的丽达穆汗,看见凝蝶萝和尔珠安然站位。点点头。
随着她指挥中温柔的手形涟漪,神态缓慢地随着指挥摇曳起来的香颂班,开始以卷舒谐鸣的共腔,拉动神秘时空厚重的风声。
凝蝶萝领衔的高音仿佛春枝高翘的新花,惊艳弹颤的递增音声,就是清晓最明亮的第一道光。
她知道:唱神的香颂辞虽然亘古不变,但是,每一次精纯严谨的表达,都是提供祭礼司仪的底色。以映衬万化灵性铺陈的那些生动。
因为香颂是提示灵性光芒的一个格式。是形成祭祀礼仪灵性启示的法则,是属于猎司里迪经典族祭的一部分。
凝蝶萝毫无杂质的音色,表达中的状态谐柔、端庄、毫不费力。
弹动的喉腔,仿佛灵动跃迁的婉转春风。精密把握着诗意表达的极限。那种欢腾的滚珠一样弹跃的灵性,丝毫没有一点儿迟滞。
随着丽达穆汗温柔起落的姿态,尔珠完成低音区领衔的切换。
顿时,空间玲珑错落的祭歌已经进入完美表达的状态。
祭礼的人们内在心灵世界里,瞬间被点燃的感觉火豁豁地燃烧起来了。
梭黎打开黑封的经本,一条一条地朗诵古老传奇记载中的十八种箴言和戒辞。
忽然,梭黎带着亲证经典的口吻道:“罗奥那!”
随即他解释道:“这才是亘古传递给猎司里迪的语法。一个族会因为音声而复活。那是因为:这个语法就是灵性点燃族脉的旺火之根。一直以来,猎司里迪人寻找最生动的命运词格。直到这个时刻,我感受到了。灵感稍纵即逝,梭黎就此直接命名。”
一听见梭黎亲证经典形成灵感的启示语。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以前,他们把猎司里迪的语言唤作“猎司里迪的话”、“猎堡光的语法”。
但是,那些都是粗疏的俗语。以及借助于形状格式形成的类比。
而此刻,精髓透彻的音声终于从厚重的万万经辞中焠炼出来的瞬间,梭黎一颗心忽然变得无比精真。仿佛惶惑中,他终于从猎司里迪的大地上找到最生动而灵性的词根。
“罗奥那!”“罗奥那!”……
太阳神宫殿里顿时响起来族人们的欢呼声。是的,他们在呼唤这个精明简白的芳辞时,心灵已经铺满了金色的阳光。
但是,创造新词的梭黎依然是诚惶诚恐的。因为出自感官火的力量,从来都是虚幻和变迁的。
已往那么多的启示,有的仅仅存在于瞬间,有的存在数日,有的灵性整整存在数年。这是龙耶柏主祭时,他曾有过的感受。
但是,生成的“罗奥那”,却是永恒的语法。这让梭黎不能不感到惊恐。因为在祭祀状态中,最轻微的变化,很容易变成一场罹难。
梭黎走到一旁侍礼位置的龙耶柏,深深致意,“猎司里迪的尊者啊!请极致订正梭黎荒诞的祭辞吧。在你神圣的目光中,才有隐藏不住的灾禳。”
第二五九章 火狮剑
龙耶柏看着梭黎,略显惊异。
“问事由,按照事礼和祭礼的格式就可以了。”龙耶柏道,“因为礼仪,就是潜藏或者蛰伏于性灵密宗中的确定法。但是,音声是生命性灵的源头。从它生成的那一刻起。不可预知的神秘就已经存在了。”
“这难道就是尊者一直不愿占问语法的原因吗?”
“是的,梭黎。因为私自树立起来的辨鉴法,是不可信的。还有,语法是生出辨鉴法的根源。而且,古纪没有记载语法本身的渊源,一点儿也没有。”
“但是,可以比对冰塬大地的语音群,感受造化在这儿灵性变迁的痕迹吗?”梭黎忽然敏感地道。
龙耶柏看着梭黎,摇摇头,目光忽儿变得冷酷而严厉。“不可以。梭黎。尤其是在祭礼司仪的时候。这很容易为太阳尊所忌恨。”
龙耶柏似乎带着心境震动的余怒。自从上次梭黎谈到海底石的那一刻起,梭黎祭祀锋芒毕露的锐意,已经让他惊恐不已。
他一点儿也没有反对梭黎阐述经典时,获得的灵感。但是,真正订正这些灵感,却必须拥趸感悟整个乾坤的力量。
曾经——
猎司里迪祭祀获得的心得,龙耶柏都是让梭黎亲手默默地刻镂在兽皮古卷上。只是作为修饰和装帧经文的注释。
“生命就像造化中流动的水和生长的草木。在无休止的变化中,可以看见一句话所携带力量的韧劲。”
“不可预知的感悟,谁敢说时限不可能超越——一个主祭的生命长度。”
“是啊,难道你想要超越太阳神的法性光吗?”
“可是,那样承忍的话,积郁的痛苦一定会要了我的命。”
“那就带着这样的痛苦,对太阳神默祈!”
那时,龙耶柏就是带着这样严厉的口气,以刚性不化的语言,折断梭黎梭黎行祭时、潜在心里的诸多疑窦。
而且,总能看见梭黎痛苦执刀,簌簌地流淌下不甘屈服的眼泪,在兽皮古卷上刻镂一段又一段的忏悔辞。
那一刻,龙耶柏严厉的目光,就是悬在梭黎头顶的两盏灯。
在长久磋磨中,梭黎终于持重而坚稳。那些当初的孩子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看着此刻带着余怒的龙耶柏,梭黎知道:自己一定触碰到某个敏感的忌讳。
他赶忙恭首致意,“猎司里迪的尊者哦,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和冲动。我知道了,自己诵经时的所得,就是随化流变的感官火。不足以变成支撑猎司里迪大地的法。”
其实,龙耶柏心里清楚:音声就是祭祀礼仪功课的主频。任何不属于族语的音声,除了质变本族一颗坚贞心的境界。而且极容易唤动异族灵敏不可知的觉识。其实,那是比计谋更加恐怖的一件事。
梭黎显然比已往谨慎多了。他说到冰塬大地的语音群时,并没有提说冰卢厝、羽焰火、图兰、盾马、仑陀、埃盖尔赛……
那些敏于感悟色彩、推演灵力的启示格式、各自祭礼中的演绎手段……都是截然不同的。
在祭祀的音声境,一旦提及变异的音声,其实不亚于毁祭。所以龙耶柏才会瞬间生怒。他无非是在截断梭黎,不愿将敏感的话题一步步深究下去。
不过,龙耶柏感受得到:“罗奥那”一辞,瞬间点燃感觉火的状态,的确很美。
在感觉中,那就像一把端直树立的剑。带着双头火狮护势的剑柄嵌口,虽然坚硬挺拔,却像橙红色高燃起来的一道火焰山。不但拥趸法性,而且修饰着灵性欢腾的火。
威猛、刚硬……却没有磕心的锋棱,也没有强化暴烈的酷厉。那种奇妙的境,就是生命万感中的敬畏心。
那不就是古老传说中火狮剑吗?这个图腾哪怕出自感官,也在说明:“罗奥那”一辞与法相关。
龙耶柏站起来,郑重地看着梭黎,道:“这一次,我就为你灵感境界生成的‘罗奥那’亲证。”
香颂班的指挥丽达穆汗,曾经就是龙耶柏主祭时的司仪礼乐的指挥。
她匹配龙耶柏行祭,熟稔的姿态优柔而绵密。指挥中的手形姿态,瞬间变得饱满而厚醇。渴于曲纤表现灵性张力的细节,铺陈音韵的底色更加持重。
此时的香颂班,每个歌者多余一个音声变调儿的修饰都不敢有。恭敬的他们,只愿做丽达穆汗手形波浪精密制约下的工具。
同时,每个香颂者都是平行万化中,音声存在的一个独特符号。没有强化带有目的驱遣的主频。
这样温和、丰富无穷底色的音声,就是思觉艰难亲证灵感辞“罗奥那”时的衬音。舒朗、平和、完整态、流动……感觉就像一条优柔自在而流淌的河流。
参与祭祀礼仪早课的人们,看着光芒一样出现在祭礼台上的龙耶柏,纷纷合十双手,表达诚挚的致意。
因为龙耶柏答应亲证“罗奥那”了,梭黎的脸颊终于露出了鲜红色舒展的笑容。
他知道:龙耶柏破开已往的惯例,没有将所感变成兽皮古卷注解的一部分,说明“罗奥那”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存在。
他更加约略感受到:龙耶柏在这个涉及语法词格的灵感辞上,应该具备深沉拿捏意象的手段。
拿格看着梭黎,作为护祭礼仪中的他,目光斜掠一眼梭黎,“你简直就是猎司里迪的多事精。我敢诬蔑你那口舌的风,就是因为我是猎司里迪的护祭。甚至可以敲打你的任性和不羁的手和脚。”
因为,他感到:梭黎就是在给龙耶柏无休止地制造麻烦。而且,在他看来,订正语法辞,简直就是一件清淡无味的事。
“你永远记住:在猎堡的太阳神宫殿,行祭中的你根本没有随便插话的资格。”
“既然背上主祭的名,以后就学着自己担当。不要老是像个猎司里迪族的傀儡。你真没有一把刀靠谱的。梭黎!”
“你……”
龙耶柏听着身后小声的辩白,浓重咳嗽着。发出极端不悦的闷哼。
顿时,梭黎和拿格总算停息了口齿之战。
勒琉赛在参与祭礼的人群抬头看着梭黎和拿格,生气地道:“唠,还是两盏不够省油的灯。猎堡太阳神的宫殿里,还应当挂上一个粗重的皮鞭。”
这时,香颂班的歌声,缥缈得仿佛狂野上徐徐来临的春风。清冽的香颂音声,被凝蝶萝和尔珠偶尔拔粹,几乎让人快要看见猎堡外:初升的太阳照耀下,急性子绽放的明亮碎花。
第二六〇章 驻刀
清晨,最小光步的太阳,其实也是匆忙的。光亮与色泽会随着空间万象的跃迁,变化着时空里、超越目视、数不清的属性。
从窗棂射进的太阳光,照射到雕饰繁密的天花板上。一道新光,那样新鲜,简直就是星际远方传递的启示了。
立体境界的属性,不光包括可见的轮廓形状。也包括造化生命万感中的情味波涛。而且还会有时间、动态、喜嬗频颤的能量群。
长年稀罕阳光的冰塬人,就是太阳下撑开形状的丰硕植物。大地给予形状,阳光给予了繁盛的万感。
所以,一旦情绪长旺,行动的他们就像形格饱满结实的帆船,粗重的手脚就会完成最精敏跃态的形变,将冗长的过程迅速而巧妙地浓缩成块状物的结果。
尤其是在猎司里迪,来自太阳尊信仰的表达,从来都是简白短促的。
那是因为丰赡成形的万法,时刻都镶嵌在兽皮古卷上。意象哪怕是不可知的,也会是生命神奇拥趸的另一个时空。是的,只要存在,那已经就是预知的力量。
“有的道理,是错误的形状存在的有,所提供的。”
“有的美妙感,来自于丰隆物态对比中,不落一尘的瞬间灵犀。”
“有的判断,因为时空境的某个光点。而那个光点谁说没有毗连着尊与魔。”
“甚至,生命自我的法,也是一把火狮剑贯穿万化,总会指定极端喜嬗,而形成确定目的的指针和阶梯。”
龙耶柏翻开《蓝色楞迦》,伴着香颂班的歌声,生成第一句的“道理”。
是的,在龙耶柏的感觉里,“道理”是硬朗有形的,好比朗诵。代表事情的形状和轮廓。在心里,站立不起来的“道理”,不要说难以阐明形状格,连存在都会是荒诞不经的。
完成第一道理解。龙耶柏打开了第二古卷《娑摩婆》。那是点燃万感的喜嬗火。包含了时空无极嬗变的歌声。这是纯粹混沌状态,肆意泛滥的灵性。那一刻,无状跃迁的灵感,其实变得比光芒还要快。
在香颂严密工整到——足以形成对仗的衬音中,《婆娑摩》音声,简直就是一条洪流无状的河。
龙耶柏仅仅吟哦了首句,火焰灼烧了岁月感,已经将皓首白发的他变成明亮欢跃的青春。
猎司里迪人是非常忌讳听见《婆娑摩》的歌声,就是因为:它甚至于连生命成形的法,也敢于化生感觉火,焚烧掉生命最后的有形。
龙耶柏知道:感受的状态就是经历。龙耶柏感受经典,梭黎感受龙耶柏。
在打开的兽皮古卷面前,经典力量形成时空看不见的背景。这些无形旷大的参考系,精秘映射“罗奥那”音声的属性。
这一次,龙耶柏在《蓝色楞迦》的“道理”中,看见一把光明的短剑。
“罗奥那,
就是词根。
它有一万种格式,
像战车的力量一样饱满。
迦利耶太阳尊,
我不想祈求,
它精铁一样闪闪发光的——
剑。”
伴着香颂班温和中庸的歌声,龙耶柏在口齿风中迅速形成吟哦。以便自己能够借助诗意和歌声的韵律,将自己的初感记住。
敏捷的梭黎,已经右手执刀,在兽皮古卷的白版上,飞快地刻下完整的字句。并且默默自注——
“罗奥拉,
太阳战车。
精饰的美剑。”
可见,罗奥那具备穿凿神意的力量。有形的“道理”说明,那就是一个有形的存在了。这个音声飞铩般的利器,也许会昭著灵肉、血液、质感毁灭、灵魂痛苦……所以,龙耶柏的吟哦里,带着恻隐和顾虑。
隐晦,就是放大。龙耶柏保守的遮掩,就是催生梭黎犀利放大的敏感。
随即,当龙耶柏打开《婆娑摩》的瞬间,心思敏捷的梭黎,不等表达感受,他已经在兽皮古卷上刻曰:“火狮剑。”
是的,染著万感而毫无毁灭。《婆娑摩》打开的一瞬间,经本已然粘著从天花板棱镜反射的一道光芒。顿时,整个古卷氤氲隆起了潋滟的红光。
晨阳的红韵,在旷大空灵的冰冷时空,更显火焰在黑色冷酷构成“柴薪”上的燃烧。
仿佛旷古般的黑暗里,所有身心灵肉、悲恸发冷的魂魄、毁折生机鲜活动态的冰蓝光,交辙。显兆着死神冷锋目光察识、并指意目标猝灭的瞬间。
是的,此时,猎司里迪人虽然就在安全的猎堡的太阳神大殿,却随着古卷吉祥的红光,看见空间冷色系瞬间形成对比时,绽现在感觉意境中的那些痛苦了。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
梭黎清楚:作为感觉火的《婆娑摩》,因为极端、绝对和执着不化的力,才是生命最不堪承载的心灵与精神、内在宇宙的一场浩劫。
但是,此时有了龙耶柏对于完整时空境的加持,古卷隆起的红韵,就是在苦劫中唯一可视的温暖。不被旷大的黑暗所淹没。
人群纷纷跪地,表达精真执一的皈依心。以祈此刻神圣的、祭火般的古卷韵光不灭。
猎司里迪的人们真不愿——龙耶柏翻动那些蒙尘的古卷。他们已经惊恐于:这些在感觉上、深邃穿刺一颗心难以承受的发生。
“但是,罗奥那必须经历这些完整的灾难火。”梭黎姿态因为痛苦体验。心,已经紧敛不起一丝生动。
“迦利耶,
降下声德的空。
无量……
永生火……”
梭黎痛苦地执刀,颤抖的右手,不断地在古卷上变动行列不再工整的位移。
拿格见状,飒地拔出锋利的蓝刀。他将刀尖垂下,咔地插进石板地,指着晃动的刀把,对梭黎,以护祭警厉的声音道:
“驻,
法刀做的杖。
心与手,
就拥有万魔撼不动的——
力量。”
拿格说罢护祭的法言。猩红的目光突然坚定地看着梭黎,“此时的拿格,就为你遮挡死神的目光。刻镂吧,猎司里迪的主祭,梭黎。”
梭黎对着强势的拿格点点头,真切感受到:此时拿格一颗炽热滚烫的心。遂将左手握执在稳固的蓝刀刀把上。梭黎浑身已经感到一脉流淌不息的温暖。那是藏在拿格冷绝表情下多么悲悯的一颗真心哦。梭黎心上掠过一丝悸动……
顿时,整个身躯仿佛巍巍山河,静哑承载血液奔腾的河流和骨肉亢奋中撑力的大山。梭黎撑起右手来……
“谢谢你,拿格!”
拿格敏捷地躲开梭黎看向自己的目光。“情味,从来就不是对等、可以互换的礼品。给予了,消失了。我不想记忆你这句话。”
梭黎左手把稳蓝刀,身躯不再晃动。他咬紧牙关,将右手刀落在兽皮古卷上……
第二六一章 一同亲证
“罗奥那,
火狮剑。
濒临万感火焠成的——
法。”
梭黎小心地记录着罗奥那的属性。
龙耶柏终于翻检第三部兽皮古卷。也就是最后的一部经典了。那就是法性显相的《黑白法柔》。
“罗奥那有迦利耶带来的火焰蛇的灵感吗?”
“它有可以用五色雕琢的色泽吗?猎司里迪古来传承的良风美俗传说:音声有色泽,就是可以感染万化的情味链。它甚至于比有形刻镂的法还要惊心触目。是这样吗?”
“它是平朴大地的冰和土?它是高耀的星辰光?它是水性的吗……”
“据说,灵性的语素,让思索都足以变作握持在手中的一件法器。那它是不是生成最精密的辨鉴,打碎任何惶惑的传谣?”
“它是绝对的、自我宇宙的一部分吗?亲证的龙耶柏最想知道。”
……
梭黎听见漫长的疑惑,已经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海,万千颠动起来的浪澜,几乎将自己彻底覆没了。
“迦利耶尊啊,难道这就是罗奥那?我虽然无法确知回答,但已经知道它所携带的原神迹。太可怖了!”梭黎心里默语。忽然抬头,他看见龙耶柏浑身剧烈颤动。
只见龙耶柏两手抖晃着。他恭敬地两手捧着兽皮古卷。那样的战栗,连手中的兽皮古卷都簌簌发响着,快要从两手撕扯或脱落掉了。
梭黎忽地搁下右手中的刀,想要上前扶持一下颤栗中的龙耶柏。
就见拿格狠狠地一把按捺住梭黎的右肩……手掌抽离梭黎肩头时,显示最后警告似的一震,“你惹的大事,这会儿急了?”
拿格走到龙耶柏的前面。他猛地以半跪之姿蹲直。有力的左臂膀缓缓擎起来……随即左手五指莲绽,将颤动的兽皮古卷稳稳地托着。一声不啃的样子像一块森严壁垒的石雕。
随着洪流一样源源不息的疑问,龙耶柏缓缓翻动:散发着兽腥味儿的《黑白法柔》古卷。
凝蝶萝虽然不再是此时音乐境界里需要的高音主频。可是,当她目视龙耶柏艰涩痛苦的喘息状,带着不经意残断呼吸的毗连,心里顿时感到异常难过。
所以,她尽可能将香颂表达到最美。此时的她,不仅感受丽达穆汗音乐指挥的旋律,也是带着龙耶柏每一个神态传递而来的“惊险”。
那些惊恐迷离的模样,一瞬间似乎牵动了生命千万种痛苦的形状。
感觉好像闪烁光一样敏捷切换。而每一切换,都带着生感死感跃迁过程经历的阵疼。尽管这些都只是发生在感觉里。但是,痛苦的发生竟会那样真实。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那颗敏感的心灵,正被无边推不开的悲伤统御,扩散成庞大失谐的云辇一样。
顿时,一颗心不再是精密统御的宇宙。
尔珠明显感觉到凝蝶萝香颂表达时的异样。因为凝蝶萝和她是高低灵迁变音中的关键。所以,心态上任何渺小的变化,瞬间就可以变化成意象中的鸿沟。
最完美的香颂,丽达穆汗说过就是音兆。所以,凝蝶萝和尔珠从来都不敢出现些微不慎的差池。尤其是在族祭中,神圣亲证目标错与对的时刻。
尔珠汩汩地流淌着明亮闪光的泪。她清楚:心灵敏感的凝蝶萝其实是负重的。
谐声中,她不敢擦拭滚落的眼泪……心里,一直由凝蝶萝默默领衔的惯性,被打破了。
此刻的她,必须锐变成无条件驾驭音声马匹的主攻。心里掠过一丝孤独、悲伤与亢奋。
当丽达穆汗愤怒的目光,逼视凝蝶萝和尔珠。那种严酷和勒令式的指挥棒,已经敲疼在两人的心上了。那种生杀予夺的烈火目光,就像突然出现在时空中的图腾。瞳光与表情都是那样令人震恐!
因为,不濒临音兆,丽达穆汗才不会这么干。
凝蝶萝和尔珠顿时惊醒。她俩在瞬间凝神的片刻,失控的两颗心,仿佛在突然滑步中,身形弓弩极力撑硬起形格的两匹战马。随着飓风、狂刀和冰雪……从惊险叱咤的音声丛,马匹极速化成如——飞刀白刃一样,从音丛的两个极限边缘飒划而出,完成终极时刻,顶巅表达的极限……
猎司里迪的清晨才似乎真正到来。
顿时,金色的阳光洞穿太阳神大殿东侧的每一扇窗叶,豁落跃入大殿内。
感召于光,大殿顿时变得旷朗。瞬间盛满的光明,在祈祷着的人们心里沸腾状激热的感受,仿佛已经触碰到——心灵一直期盼的神话境界中、通天的门。
感觉虽然稍纵即逝,但却是真实的。
凝蝶萝依然保持着最末敛音状态,半张着微颤的嘴巴。双臂仿佛痛恸祈求那样,将冰冷发疼用力的手呈在照射着她的光线里。
刺白逼目的新光,瞬间将她照射成一个纯白雪雕的美神。
龙耶柏在煦暖照射的太阳光里,缓缓合上第三本兽皮古卷的《黑白法柔》。这才发觉:这本古卷下,一只一直托奉着的手。
新厝阿笃仿佛祈祷人群中、灵动穿梭的一只小船。
他轻盈地弹跃着不沾风的两只脚。直到靠近拿格了,才小心地用两手握住拿格的左手,“别性急。单掳!迦利耶神灵让我这会儿做你划船破礁的桨。再动一点点,还没有从光兆中走远的恶魔,会豁落拎走你突然崩断的左胳膊。”
已经浑身发硬的拿格,随着新厝阿笃婉转如风呵过来的手,疼痛让他猛烈问话:“你是猎司里迪的护祭吗?”
“不是啊……你这只被疼痛感折磨疯了的狮子。”新厝阿笃心里清楚:拿格讨嫌自己干扰了早课的规矩。
他当然知道:此时的拿格不敢发力。所以,动作还是优柔适会。
“哎,刚才跪拜致礼的拓罗尔大叔,前额一挨到大地,就变成熏香烟里的甲壳虫一样,睡昏在地了。不过,他刚才一睁眼告诉我:神喜欢能够拿动两把鱼叉的人!两把钢叉哎,嗯,难道你觉得他说的话不接近睡神的旨意吗?”
于是,两人幽默地相互看了一眼。拿格终于露出了笑脸。两只手撑起来,完成两个满圆的握拳。
然后,新厝阿笃和拿格分手,匆匆走开了。
“梭黎,这会儿,你还有关于罗奥那语法的建议吗?”龙耶柏疲惫的声音携带喜悦慈祥的快感。
虽然,他没有明确说出自己亲证罗奥那的因果律。但是梭黎完全能感受到无限欣慰的力量。他知道:龙耶柏问话,是出于司仪礼的全部规格。赶紧走到龙耶柏面前,深深致意——
“猎司里迪的尊者啊。精纯的亲证是唯一的。此时,梭黎的注释哪怕只有一个字,都会颠翻宇宙乾坤。此时,梭黎只有一颗敬畏的心。”
第二六二章 契记
早课结束了。
宁静的大殿里,吉光似乎突然间拉长。
此时,大殿里只有龙耶柏和梭黎。
看着龙耶柏要搬动三本兽皮古卷,梭黎赶忙走上前去。
“别过来,梭黎。这是事礼古老经本司仪的一部分。就像你给我帮助的时候,太阳尊设置给我的疑难问题——却丝毫得不到回答一样。来自于心灵的帮助只能靠经本和自己。”
梭黎止步。只能拱手致意。
龙耶柏将三本厚重的兽皮古卷放到太阳尊前的桌案上。那种吃力的、缓挪身躯位移的发生,就像梭黎当初历练心灵冰刀时,曾经看到的龙耶柏。
只是这一次,龙耶柏脸上没有了惶惑和恐惧。
“迦利耶尊,从听说、目视、判断、翻检、亲证、恭奉……龙耶柏一个人的动作,就像从大殿流淌过生命万感的一条河。”龙耶柏万分谨慎地道。
梭黎小心翼翼地走远些,他不想挡住: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投落在龙耶柏的身上。
龙耶柏没有像早祷那样合十祈愿,也没有做出任何致意的手形。
他看着石案上古卷,阳光下,将头略微俯低,看着眼前铺在太阳尊石雕前的开阔石板,仿佛一个深邃记忆中的人。他说道:
“属于奴者不该知道的道理,《蓝色楞迦》却告诉我了。
属于奴者不该经历的感觉火,《婆娑摩》完整地在一瞬间点燃过我了。
属于奴者不该探查的法和自我宇宙,《黑白法柔》瞬间显示了光的兆。”
龙耶柏说罢,看向梭黎,道:“猎司里迪的祭主哦,你是司祭者。在猎司里迪的古俗中被唤作口生者。而你口生的罗奥那一辞,就是猎司里迪古老岁月中的一个祭祀音声。整个猎司里迪族的音声,就是源自于它而丰满和成形的。”
梭黎默默地示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敏感的他完全能够觉识得到:此时,龙耶柏说的,就是亲证罗奥那的真识。
他不敢将龙耶柏刚说的话,像真谛一样刻镂下来,去记忆。因为,这一刻他没有获得龙耶柏的认可。
如果真要求刻镂的话,龙耶柏早就这样吩咐梭黎去做了。
“梭黎,这是生命一个完整的学问。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梭黎连忙稽首道:“上座的龙耶柏尊者啊,你讲的每一句话已经深深记忆在梭黎的心上,一点儿也不敢忘记。”
龙耶柏摇摇头,“这就是我没敢让你刻镂这些话的原因。”
梭黎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他感到:刻镂成契不是最好吗?
“嗯……梭黎只愿按照尊者的启示去做就是了。”梭黎虽然嘴上没有反对,但是,表情却是僵硬的。
“记住一句浓缩了道理的话,就相当于了认识猎司里迪大地上的一个万物。当你记住刚才我说话的情景时,生命完整感受到的却是整个时空。除了道理,那时,你还能看见万感和法境……”
梭黎豁然开朗。他终于知道:龙耶柏没有让自己精密刻镂、记忆那些话的原因。
尽管如此,梭黎似乎知道:自己凭借印象记忆的东西迟早会忘掉,忽然,难过地双膝一屈,“嗵”地跪在石板上,不禁痛泣道:“太阳尊哦,我知道:罗奥那被亲证了,总有一天会因为记忆而丢失的。我只是为猎司里迪珍珠的得而又失感到难过。”
龙耶柏知道梭黎的心思。他缓缓地摇摇头。“一颗执着、烈性的心本来属于武者,不属于祭者。”
然后,他警告梭黎道:“一个执著自己意图做事的主祭,就是飞快地走在瞬间死亡的道路上。因为,罗奥那是原生者,是你的尊。而不是你可以采用某个方式、握持在手中的工具。”
梭黎听罢龙耶柏的教诲。他知道:罗奥那被亲证时,龙耶柏获得罗奥那启示的同时,也一定获得了守护这个辞的戒律。
而且,龙耶柏仅仅谈到的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真正经历那些冗长生命,在形状、万感、判断、法典……形成交错迷离的艰难过程,已经可想而知了。
“迦利耶尊者哦,
光明普照,
最重的囊橐,
就是——
我。”
梭黎痛苦地忏悔道。
龙耶柏缓缓走到梭黎面前,道:“别太自责了,孩子。只因为罗奥那是你提出来的。牵连这个辞立体时空境界中的各种苦劫,你就应该都知道。”
“嗯。”梭黎珍重地点点头,终于站起来。
龙耶柏看着梭黎道:“罗奥拉当然是有情味的。如果我的亲证没有过失的话,它会留下标识,根本用不着你我去刻镂。”
梭黎似乎一瞬间想到什么,他忽然嚓地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刀,发现刀面上并没有出现与罗奥那相关的图腾。以前,祭祀中发生的事,随身佩戴的一把刀自会显兆。哪怕只是一枚微弱的闪光,也足以让他体验到明心见性般的笃定与快乐。
梭黎执著的目光盯着——照射在太阳尊前方石板上的光芒,“但,我依然信心你。”
是的,在祭祀中,唯有留下契记。才相当于被万化感应,事礼得以见证。
梭黎双手叠压在胸口上,微微阖目。忽然双手紧蹙,猛烈拓拔一道犀利风鸣的短促之风。顿时整个人仿佛崎岖形变的猎获中,拉长强韧姿态的猛兽。
不过,那是从心里拔出的无相刀。只是,此时的无相刀已经是生命的护体,而不再是记忆疼痛的载体了。
一把光之刃就矗在梭黎的手中。
只是它的形状,不再是梭黎曾经历练的无相冰刀。而是一把精致简短的火狮剑。
随着剑光新启的白刃,矗在空间的那一刻,触动空气的白刃豁然化作热烈燃烧起来的旺火。
火,橙红色的火……
潋滟火之中,皓白的有形锋棱,就像永恒燃烧不尽的“柴薪”。
“这就是罗奥那吗?它的锋利虽然遮掩在浩浩的火焰之中,但是,我的心里却能够感受得到:它比无相冰刀更加锋利。也许,我此刻从这把火狮剑上感受到的,就是罗奥那了吧。”
梭黎激烈震颤的胳膊。抖得手中的火焰,似乎快要将一个完整的自己,全部燃烧起来了。
身旁的龙耶柏不再说话了。这一刻,他就像一个极度殷勤的侍祭者那样。
龙耶柏返身走到石案旁,将三部兽皮古卷一一放回原来的位置。因为,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所以,显得缓慢而吃力。就像当初,他搬动它们一样。
第二六三章 遇隼
已经打开马场的栅栏,仿佛一转眼放逐了浩荡翻滚的洪水。勒琉赛挥扬着长长的皮鞭。或急或缓穿梭在马丛。仿佛马群后、间歇式迸发的箭,调校着马群奔竞的方向。
“勒琉赛,你可要照顾好我的马。它喜欢旺生的高草,嘻嘻。”凝蝶萝看着从身旁奔腾而过的马匹,微笑着道。
“这话简直等于没说。”勒琉赛虽然耳烦。但还是笑嘻嘻地大声说道:“这算什么问题呢,凝蝶萝。勒琉赛会告诉它:怎么样学会咀嚼比铁还硬的那些磨牙草!”
“勒琉赛,我的马也一样喔。不过,且不可以让它喝霍泽尔河的水。”尔珠带着戏谑的口气道。
勒琉赛知道,那条主流在盾马的河流,水质的确并不好。但也不至于忌讳到这种地步吧。
“哼,一个个真烦人。我要真听这俩人的话,迟早会被两匹马给活活累死的。”勒琉赛心里嘀咕着,然后仰着滚圆的火红样胖脸,“没问题,尔珠。现在的它们可精着呢,甚至可以分辨冰卢厝的草,盾马的草了,嘿嘿……刚才,那匹马还告诉过我——你俩真令猎司里迪的牧马人感到讨厌。”
凝蝶萝和尔珠听罢,不怒反喜,推推搡搡地笑着走开了。
忽然,天空中响起尖厉的鹰鸣。
那是体型庞大的猎隼。在冰原大地上,它们一看见狩猎者,也习惯加入其中,与人一同争夺暴露在空间里的猎物群。而且,猎捕的方式,比猎人和大地的猛兽更加凶猛。
不过,它们没有盘旋在森林的方向。而是追逐和盘旋在马群的上空。
“叭!叭!叭!”……
空气里顿时传来警戒吒鸣的皮鞭声。
已往,只要惊闻空气中暴躁的皮鞭声,这些猛禽都会触声而惊飞。但是,这一次明显不同于已往的预判。
“凝蝶萝,我们刚刚完成猎堡的早祷,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是……”
“刚从猎堡完成祈祷司仪的礼,就不要说与兆有关的事了。尔珠。嗯,那样的话,显得也太污神了吧。”
两人正在说话的当儿,只见梭黎已经从猎堡的宫殿,仿佛一道湍急的猛火一样,奔攒而出。
紧急中的他,一把揪断障碍行动的佩刀。刹地,将缠在腰上的皮鞭抽出,叠握于手中。
本来,猎堡豢养的那些马匹,有隆冬积攒的干草足食。但是,那些鹅黄鲜嫩的新草简直就是换膘的妙药。所以,按照族事的惯例,就交由牧马人勒琉赛主管了。
偏偏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一旦出现破绽,瞬间就变成被意外惊变撕裂开的窟窿。
拿格已经随众去了森林采伐造船的木料。
梭黎能够感受得出来,这些悠然滑翔状态的猛禽,其实要比大地的猛兽恐怖的多。
似乎看见了奔跑中的梭黎,勒琉赛这才长舒一口气。
只见此时马群中的“怒墨刹”,仿佛一道黑色激昂的河流。冲开马丛,向梭黎奔腾……
随着梭黎超前弹足起跳的瞬间,相向奔腾的人与马,娴练地盘结一起。“怒墨刹”一时欢弹零乱的脚步,在剧烈形变中,哒哒狂踩的马蹄,让大地荡起一阵风烟。
凝蝶萝和尔珠知道:那些猎隼最容易攻击的就是逸群的个体。
以前,她俩曾目睹过猎鹰猛攻马群时,一时难以脱爪,结果被滚流的马群无数只抡击的蹄朵,踏溅得翩翻不起,最后飘扬得只剩下随风飞扬的羽毛。
尽管,梭黎驾驭“怒墨刹”,瞬间可以化生人马拓拔成的猛戈。但是,此时天空的猎隼本来就是群集的。所以,凝蝶萝和尔珠感到更加恐惧。
“要是随时携带强硬的高弓,我们早就不会这样被动了。”尔珠叹口气,“恶事的发生从来都是这样错愕……”
“别怕,尔珠,毕竟我们手中还有可以护法的刀!”凝蝶萝道。
“护法?!”
“对,猎堡太阳神迦利耶的兽皮古卷,就像早祷那样,同样就是无相驾驭不可知者的工具。”凝蝶萝毫不含糊地道。
尔珠听罢,不禁点点头。“可怕的《婆娑摩》,就让我们用《黑白法柔》来终结。就像早课上,亲证罗奥那一样。”
“是的,尔珠。你说了我最想要说的话。只是,这一刻,亲证真正地变成了亲征。”
凝蝶萝和尔珠这样说着,飒!飒!两人手脚就像闪烁的电光,柔软光滑的手控动作。敏捷刀已经攒射出玲珑飞飒的锐气。
其实,在早课上,不要说凝蝶萝和尔珠。就连最终接受龙耶柏亲证的因果律时,梭黎也只是感觉到:自己真正收获的只是最后的一个兆。
完整知晓:三部兽皮古卷《蓝色楞迦》、《婆娑摩》、《黑白法柔》历练和解析罗奥那过程的,就只有龙耶柏一个人真正知晓其中的境。
在这一点上,梭黎、凝蝶萝和尔珠深懂:并非龙耶柏不意将秘密说明白。而是因为,生命的真实经历,是不可能用语言说完整的。
龙耶柏没有让梭黎契记那些诉诸语言的有形记录,的确,这就是一点缘由了。
“凝蝶萝,我真的被神意吓坏了……”尔珠略带惊讶的口气,道。
“可不是嘛。你是想说:在早祷课上没搞清楚的老古董,就在天地之间发生了。”凝蝶萝这样说话的时候,就像香颂班领衔的高音,吟哦似的道:
“罗奥那,
猎司里迪的初音。
请照射,
孱弱的心脏。
推开,
眼前灾难之障。”
远远听着凝蝶萝的话,梭黎顿感浑身振动。他不禁忽然感受到那些香颂班的歌声,就是罗奥那传递光亮的一部分。
只是,早课的那一刻,统御时空亲证境的是龙耶柏。而此刻,恰恰只有自己。
随着次第的口哨声,凝蝶萝和尔珠的马匹同样火速奔离马群。
凝蝶萝和尔珠的马匹,显然比不上风驰电掣的“怒魔刹”。
那些在高空目光极端敏锐的猎隼,冲向梭黎单骑集结的瞬间,显然在抉择这些逸群的马匹中的羸弱者。
梭黎清楚:单纯野生的猛禽并不可畏。但是,那些经过人工熟化,统领野隼的猎隼群才是真正恐怖的一个存在。
因为,这其中被执著地嵌进了意念的杀戮。不再随机的,而是带有仇罹感的。
第二六四章 时空印
此时,空间依然有着完美修饰的风。
细碎粘地的小小野花,温馨遍洒。在正需要放浪花开的瞬间,一点新色著生晨光照耀下的大地上,显得密集也旺势,光泽依然表达着:造化对于卑微施笑的浩力不竭。
“可这就是在猎司里迪族的大地上啊。万现生动,眨眨眼就看得见了,草木感受春光雄沉地从朴素大地上起势的细微,还需要用担心恐惧去怀疑吗?”梭黎对着大地自语。
平静,掩映着有疼痛感心扉的热爱,狂烈心喧腾了激情如烂漫春草一样的这个瞬间。
梭黎没有执拗那样驾驭——马步欢跃跳动的原始亢奋。回归于主人呵护之下的“怒墨刹”,形绽更加热烈和饱满。那种怒态渴望嗜血般征战的冲动,让梭黎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尖锐冲腾所携带的杀机。
一只阔幅滑翔的猎隼,还处于遥视状态的黑斑。却见,瞬间就变成一把倾斜的黑刀。
黑色,斜掠波。
厉鸣,尖透、碎圆。
勒琉赛满脸灰暗。已经控着马群渴于奔冲。但身心苍衰的悲恸,让他看着受袭的梭黎时,不禁突然间屏住呼吸,脸如死亡状态的一个雕刻。
在他旁视的余光中,那种天降的黑色霹雳,就像一件旷远苍茫里射杀而来的冷戈。以致于他忘记了呼唤梭黎的名字。
顿时,时空僵化的被动,在他的目光里,瞬间变成固体一样矗着灾难状的噩耗。
尽管梭黎早将“怒墨刹”变成——一只在左手控之下,一把起伏的刀。以右手的皮鞭作为锐意奔冲的尖锋。显然,这只是他静置在头脑里的知觉。此时的想法简直就是一个僵硬的固体。
只见动态的俯冲“戈”,就像一个恐怖辐射而来的黑光。照射就已经是杀戮。
尚在目视之际,瞬间攒动的烈风,顿时让梭黎感到时空箕状形变的切割风,转眼化作旋转的轮。
原来,梭黎只看见空间里的形状,没太多想。直到此刻,才感到空间杀戮式风轮。这和已往所见到的猛禽猎杀技完全相反。
因为,惯例中猎隼的杀招,其实也是隐蔽的。自由落降式的无风攻击,往往让聪灵的猛兽也防不胜防。
可是,这个时刻,这些猛禽却用阔翅制造风的刀。黑影放大,巨翼如帆。显然就是蓄意状态的谋略攻。
直觉大地猛然发暗的一刹那,梭黎才忽然间发现:渺小的自己和怒墨刹何其微小。
“豁——啦啦——”
烈性切割的猛风仿佛猛劈的一道斧刃之弧,以振频的左右摆幅,颤动着劈下来。
梭黎怒吒的皮鞭随着黑影笼罩头顶的时刻,屈折穿梭的掣动就像电光一样。同时,皮鞭贲力抻直的一瞬间,尖锐穿梭的袭击点,随震响而发亮,渺若浩瀚穹庐中的一粒微星。
此时,接近惶惑的一瞬间,目视的印象留下的恐怖感,简直就是生命意识中抛弃不掉的灾难。
“哗啦……”早课时,那些兽皮白版记录龙耶柏亲证痕迹的卷本,忽然跌落大地上。
顿时,那些清鲜的早课语言,似乎清晰瞬显了那些生动的片刻……
“比目视不可控的,就是整个时空中的境……”这是早祷课上,梭黎自己感受——龙耶柏亲证“罗奥那”,刻在兽皮古卷的记录辞。
在目视不可躲避凶煞的情景面前。这难道就是:有关于“罗奥那”亲证中、真实可行的启示吗?
既然,罗奥那是猎司里迪音声的初源。所以,它应该代表灵性和不灭。
那么,这句话是不是也出自猎司里迪太阳神迦利耶的启示呢?
那就用生死抉择的此刻来自我亲证!是的,生命的境被动到——只剩下死亡的这个时刻,那就绝地亲证,并——
亲征!
激烈到赤焰般的目光,看着皮鞭屈折电勾袭击在风轮切线上的瞬间,梭黎看见了:皮鞭在风轮上抽击,仿佛镶嵌在巨大黑暗中一朵僵硬、卑小到——快要零落的星花……
原来,和凌空的猎隼比,梭黎感到:大地的自己,就是粘地的卑小花草了。
梭黎猛地闭上了眼睛……
豁然,生命的轮廓,却变成了一个豁然旷朗的时空。双目中那个只留下死亡黑色的界面,在此刻依然存在。只是,那不再是全部,而是一个多么紧蹙缩略的物体哦。
“可看的形状,
可听的空气波,
可用心灵看见的万感,
可用万感看见境……
猎司里迪的良风美俗哦,
梭黎忽然知道:
时空的印了——”
梭黎继续默默自语:
“形印,
闻声印,
心印,
境印,
法印
原始印
各种瑜伽印……”
每一个印都触透一个法相极端表达的瞬间。形成一个个闪烁不定的瞬间光芒。
梭黎此刻所识,远远超越了龙耶柏随口譬喻的印之相。
而且,梭黎瞬间看清楚了:眼前风轮就是断然截杀的致命之刀,而不是捕食状态的力控格。
“罗奥那应该是真实存在的!”梭黎这样想的时刻,忽然心里道:“罗奥那,我因为此刻能完整看见那团黑暗,心里不再恐惧。它也因为被作为对手的我看见境界中的形状,威仪衰减而迟滞。而我站立在有形的大地上啊。罗奥那,给我智慧吧。”
风,永恒穿越不了大地法。这,就是空,火,风,地,水五元素生成的一个道理。
当梭黎想到此,不由喜悦一下。心里念曰:“《蓝色楞迦》!”
原来,在立体的境界中,有限的时空罅隙,毕竟给大地的自己,留足了可以任性穿凿的机会。
是的,此时的黑暗,就是猎隼遮住太阳光,投落在梭黎和“怒墨刹”身上的阴影。而且,制造心里恐惧与威慑的同时,垂直落辇的攻击变本加厉。难怪梭黎突然感到:凶猛的袭击就在眼前。
梭黎知道:此时执意打碎一个执着状态恶魔般的对手。就是自找毁灭。他必须向五元素的时空致礼化劫。
他轻轻用右手拍拍马首。控鬃的左手已经忽然撒开了……
聪灵的“怒墨刹”最谙熟主人传递来的马语。
就在梭黎松手反身弹步时,身形翻转中,掣在半空中的皮鞭猛烈抽回,抽向怒墨刹。
翻转中的梭黎和锐直狂奔中的马匹,猝然分裂。
梭黎猛然惊见:擦着自己的身体,从空间里切割而下的一道黑色风轮,已重重磕在大地上。旋转的锯齿风凸,带动滚滚飘骋的烟尘,仿佛大地突然腾起一道浑浊的高浪。随风的惯性滚流不息。
此刻,四蹄洒脱的“怒墨刹”,豁落跳开借风刀抡动的两把黑色铁爪的攻击。
风势被大地完整磕碎。难以御风的猎隼,在半空预置的攻击点一旦落空,无滞碍撞地势不可敛。意外失控的重创,让它带着颠翻的痛苦,发出痛楚的哀戾。
梭黎与“怒墨刹”完成瞬分瞬合。再次矗在马背上的梭黎,不待回转腕力——以狂鞭周正这只凶狠毒辣的猎隼,就听见:遥远的地方穿出风笛脆亮的鸣音。
那只猎鹰仿佛瞬间找到了可以飞翔的方向,缓缓张开幅面开阔的翅翼……
第二六五章 重载之卷
矗在马背上的梭黎,一旦从自我亲证罗奥那时,感受到灵动弹跃在心上的鲜活张力,那么,看似弱小的身躯,瞬间就会锐化刚硬的精铁手段。
就在梭黎瞄准那只猎鹰的飞向,准备追杀的时刻,却听见身后的凝蝶萝和尔珠驰马奔竞而至。
“梭黎,不要成为——动态攻击中,被恶意诱惑而随变的木偶啊……”凝蝶萝一边驰马,一边大声呼唤道。尔珠流利滑翔地搭配凝蝶萝一侧。
两人激烈驱马,柔软之力,让姿态仿佛曼丽飘逸的线条。有形拉伸的线篆美感依然带着惊艳的光辉。硕马蹁跹风,妙刀笑怒嗔。也许因为梭黎一派安稳,她俩淋漓飞拔刚性的质感中,明显多了灵致巧变的花样手感。意在表示欢悦。
“凝蝶萝说的没错哦,梭黎。我们才不是风笛领音的傀儡。那会彻底坏掉猎司里迪香颂班歌者的灵魂。”尔珠流利地说罢,看着天空盘亘的猎隼,“飞吧,飞吧。不过,可要记住了。那是猎司里迪的太阳尊,给的足够的慈祥光芒。”
尔珠激奋地说着话,略带野性地冲那风笛的方向,吹了一个鸱鸮的哨声,“我从猎司里迪经本里找咒——遣你个鬼!嘻嘻。”
“哎呀,好我滴女神尊。你真有心思笑吗?极端的事,很容易带动情味最重的磐石,就像《婆娑摩》里的寓言故事集……”凝蝶萝赶忙止损。
“啊哦……凝蝶萝,你非要将我被厚载的经本大山压着啊。刚才那明明是吹的,我可什么真没说啊!”尔珠笑视凝蝶萝,顽劣地歪着脑袋。
“没辙。”凝蝶萝嗔怪地瞪一眼尔珠。
“尔珠,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勒琉赛拨浪鼓一样,又摇晃着欢活滚圆的脑袋说话了。
“嗤,来的是及时,可不是因为你哦……不要老是把自个儿想的太美好,知道吧。”尔珠没好声气地道。
“为了告诉我所养育你的马,你就说出了这样的好话吗?哼!”
没想到关键时刻,勒琉赛第一次说了句很牛掰的话。还真把尔珠伶俐嬗变的嘴巴给封上了。闹得凝蝶萝脸儿都笑红了。
“去去去……我不想跟你说话……”尔珠无趣地迈开头。忽儿,她眼光一亮。哗地,飞身跃下马背。
她小心翼翼地,要从地上捡起梭黎散落在地上的兽皮卷。可是,尔珠仿佛掂量着一块厚重得拿不动的石头。啃哧啃哧半会,愣是不见动静。
“我的神,搬空气也不会这样重吧。”勒琉赛耻笑道。说罢,下了马,豁开大步,走过去。
“说这话,才更像个人呢。”尔珠略带夸奖的口气。
喔,一张兽皮卷会有这样重吗?只见,勒琉赛是把兽皮卷端起来了。可是,一步一坑。勒琉赛拿着兽皮卷走路的样子显得格外沉重。
胖躯形成很不完美的弧勾。仿佛一只站立着摇摆走路的熊。
这下,梭黎可不乐意了。他可不喜欢别人拿着他早课的记录没完没了地开着玩笑。
“快别这样造势了,好不好。猎堡太阳神宫殿的祭祀可不是嬉闹的道具!”梭黎略带生气,策马而至,一把将兽皮卷从勒琉赛的手中拿走了。闹得勒琉赛感到异常尴尬。
梭黎拿着兽皮卷,轻薄得仿佛信手拈来的一片橡树叶片。然后,结实地捆在腰带上。“唠,这下我看你们还能怎么闹?”
尔珠不禁吐吐舌头,和勒琉赛面面相觑。“勒琉赛,这回,我们应该是见……神了呗。”勒琉赛点头不已。
尔珠带着几分震恐,立即翻身上马。
她忽儿抬起头来,看着驾驭“怒墨刹”、仍在大地上逡巡状的梭黎,不可思议地摇摇脑袋。好像自己忽然间从梦中醒来。
尔珠看看一脸平静的凝蝶萝,刚要开口说话。只见凝蝶萝轻微地摆摆手。可见,刚才真实发生的一切,其实,凝蝶萝早就一一看在眼里了。
“那应该就是龙耶柏早课说到的、恐怖的《婆娑摩》。”
尔珠听罢,顿时敏感地点点头。是啊,一直长这么大,她们都在早课晚祷,无休止地翻检和诵读那些字句佶屈聱牙的经本。
经本里,那些荒诞离奇的迷人寓言集、法咏、往事录、英灵诗歌……以前,她们只把那些当成古纪传奇的一部分。然而,此刻,这些从经本中记录的痕迹,不就在刚才真实的时空境界中发生了吗?
想想看,所有这些事儿,就发生在早课有关亲证的记录司仪迹。而所有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早课出自梭黎诵经的灵感辞——罗奥那?
也就是说,刚才发生的,就是罗奥那属性的一部分了。
“语言,应该是最轻的!同时也是最重的!”凝蝶萝看着尔珠的目光,忽然顿悟似的说道。
“凝蝶萝,我知道你所指的含义。”尔珠点点头,然后,略带遗憾地摇摇头,“但愿梭黎能够真正知道这其中的道理,该有多好。哎……”尔珠这样说话的时候,不禁狠劲儿用左手拍打一下右手,“谁让你犯急——拣属于神灵才配拿着的契物啊?不知不染罪嘛。”
勒琉赛忽儿大手大脚地走过来,一拍巴掌,道:“那是遭遇的咒呗。与拣不拣卷本的手能有什么关系呢?”说罢,黑溜溜的小眼睛珠子转动可欢了呢。
凝蝶萝和尔珠,敏感地收敛一下纤白的莲指……
是啊,难道谁能说这又不是一个真实的理由呢。
“你说的棒极了,勒琉赛。迟早的话,你除了成为最好的牧马人,还有可能变成古卷经坊里的总管。那时,我亲自建议龙耶柏,安排你做《婆娑摩》精校本的月光疏注者。”尔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险些儿累得就断了气。
“哼,我才不呢?”勒琉赛听出尔珠话里的讽意,心里可不美泰了。
“难道《婆娑摩》不是猎司里迪古坊里、大乘系的古卷经本吗?”
“就是。只是不想听你这样对我问。”勒琉赛听罢,这才气鼓鼓地走远了。
凝蝶萝和尔珠静静地看着勒琉赛的背影,互相推搡着偷偷笑欢了。
警惕状态的梭黎,看着遁远的那只猎隼,飞远。他迅速驱策“怒墨刹”,来到勒琉赛身旁,道:“勒琉赛,我帮你撤马吧!古言道:惹恼的情味,就是瞬间降生的魔。”梭黎指着天空盘旋的猎隼。
“好吧,梭黎。”勒琉赛跃上马背,道。
第二六六章 旌风刀
顿时,两道儿湍促的旋风尾稍,带着精致镶嵌力感的勾边,将惶恐而涣散状态的马群,分别从两侧包卷起来。
俊健的“怒墨刹”倾斜切割皓白的风。飒划空气时,浑整之躯根本就不是一只奔跑的兽,仿佛一把领衔飞吒中的豁落刀。
勒琉赛只要听到来自梭黎传递的指令,凭借着遵循规则感,所以,瞬间就能找到力量和信心。此刻,已经力戈拓圆,驰骋状态悍于拔勇,意志也显得欢泰盈风。
一时间,大地上接近舒缓停滞状态的马群,终于从溃散游离的荒拓边缘,凝练出紧蹙的集合令。
“嗯,发现没?就是在刚才猎隼空降,冷袭梭黎祭主的时候,受恐震惊的马,竟然没有发生混沌的崩群。唠,这样看来,勒琉赛御马,简直达到了可以御心的地步了。反正,那样紧急的状态下,保证马匹零而不落,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奇迹。”凝蝶萝看着状态饱满的勒琉赛,略带惊讶地理理遮眼的一弧刘海发。
“是呢。要不然,我还会被他刚才一句话给封了嘴巴吗?”尔珠精明地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看了勒琉赛半眼。挑剔的姿态,仿佛辨鉴一只肥胖的妖孽。
“嗤嗤!真希望他从脂肪里蜕变花骨?”尔珠讥诮道。
眉毛刚刚变得飞长起来。忽儿,就见天空中,那些一直保持高傲湍旋状态的猎隼,飞行的姿态变得陡峭、挺拔。姿态显化着紧急和锐利。
“喂,难道是我们触犯了天穹的魔印吗?”凝蝶萝静静地扬起脑袋,自语:“猎司里迪的祭祀在冰塬部,从来都是最完整的。也是吉祥平安的。那是因为,一旦它不够完美,就会不经意招徕异端。据说,那些到来的灾难,可能是祭祀中被我们不经意忽略的部分。是吗?”
“哦?会是如此吗?这样的话真让人感觉恐怖。不过,这可不是龙耶柏曾经说过的话。凝蝶萝!”尔珠可有点不高兴了,“猎司里迪族更应当有更多的辉煌神灵。目光足以像太阳尊的目光一样,照耀大地的。”
凝蝶萝缓缓转头,看向尔珠,“尔珠,别介意。出自人意的判断,话是永远说不完的。一切需要神意来终结。”
“嗯,我心里清楚,你也是真正的为眼前的凶扰,感到焦急而恐惧。”
其实,天空中发生的变迁,梭黎心里更懂。尽管,他有着渴于锐意出刀的决心。但是,此时的自己,在他真实的一颗心,其实已经是:在真真正正旷大的时空境中,豁落行祭的祭主。
是的,避开猎隼狂袭的那个时刻。亲临境界恐怖状态的他,清楚:此时的自己,一旦没能笃定时空行祭的能耐。那么,生命就不会处于原始生命亲证最完满的状态。
但是,越是在脱离宫殿祭祀的时刻,那种带着原始本能一样的存活状态,万感才似乎被完整新鲜的大地打开状态来。这一刻,他就像猎司里迪人形容猎获中的猛兽,将自己唤作“感觉火兽”那样。
这显然就是生命万感的极端状态。此时,梭黎唯一拥有的,就是一颗时刻清醒贲动状态中的心。
是哦,驰马的梭黎,此时感受的就是时空印。一颗心沉潜在时空境中,正变成一把正法刀。自我,用生命力撑刀而走动。
也只有在这种境,他才能够感受到:灾难,在一颗法控状态境下的蹙小。
梭黎依然有条不紊地维系着——统御回撤道路上的马匹。仿佛呵护着:猎司里迪大地上一团剧烈燃烧起来的火苗。
牢固把持好状态的梭黎,知道:此时的自己,必须把握好法程。力争将这些境界中的恶相,化成自己控势中的一部分。
执刀在握的凝蝶萝和尔珠,交错盘旋在梭黎和勒琉赛的身后。仿佛大地上忽然腾奋翻飞起来的旌旗风。
只见,次第射向大地的两道黑光,“照耀”着梭黎。犀利快速的飞飒轨迹,在高空形成两道黑色平行的线条。
凝蝶萝能够感受到:那种带着意力,执着穿凿的毁灭感。她猛地震动手臂,促使自己右臂吒动时,能够灌满及时亢奋涨旺的力感。
黑光一样的猎隼,挟着棱形飞白的暗光修饰。让那种倾斜的黑风,惯性拉长的尖厉啸叫,已经让人辨不清:那究竟是自发的鸣声,还是摩擦的风号子。
驰动马匹的凝蝶萝紧急弯臂,较力钩提刀势的瞬间,刀尖未曾磕到——最前面那道黑风的截面,就已经感觉到:加饰黑光的厚重风廓,已经重盾一样拓开了——自己阻路的刀。
滞滞锯齿的风形,显然要比凝蝶萝的的刀强势得多。瞬间,俯冲状态中的猎隼黑风掀开阻路刀,逆势盘动一个涡流的逆转,险些将凝蝶萝从马背上揭翻。
尔珠本来挥刀迎击后面的猎隼。可是,忽然意识到:猎隼俯冲之势,远远超越了自己的预判。于是,她即时收敛状态,一手护势凝蝶萝,同步翩翻手中刀,完整地帮助凝蝶萝,紧急补杀一记——凝蝶萝未曾完成的进攻。
这个连环的进攻格无意之间,破了第一只黑色猎隼射杀向梭黎的锐气。
梭黎虽然在紧急敛势马群的过程中,然而,一颗心对于空间里再次凶性杀戮的猎隼,却在自我的判断中。
辨鉴风声的梭黎,其实自打两道黑光射向大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辨识出来:那种略带柔弱波叠风声的猎隼,显然不同于第一次自己遭遇的那种。
也就是说,这就是人工豢养的猎隼。除了体格娇小,而且驰风搏杀的力量,远远不可以和梭黎第一次遭遇的猎隼进行比较。
这正是,梭黎控制“怒墨刹”没有真正分力,而怒怼这两道猛禽的原由。
果然,尔珠连环攻击的次第刀,刺中那只豢养的猎隼。也许因为没有真心杀戮的心,受伤的猎隼依然能够毫无忌讳地飞翔。在猎司里迪也有豢养鹰隼的习惯,所以,尔珠回敛的刀最终是匿着的。
那种单飞的猎隼根本不及梭黎,一乍见梭黎手中柔软崩响的皮鞭,已经瞬间折变了进攻的方向感。
猎隼虽然惊恐的,是人类手中强硬崩动力量感的铁弓。但是,对于惯熟鞭笞骋马状态的猎人,它们对于那些熟稔暴戾的皮鞭,也是惊恐莫及的。
因为,变形无妨,不羁袭杀的精准点袭,同样就是致命攻。更何况他们听见惊吒的鞭鸣声。
第二六七章 拯救
凝蝶萝看着两只猎隼仓促飞翔的方向,忽然与尔珠相互对望一眼。
两人随势一摆刀,猛烈叱咤奔腾起来的马匹,朝着猎隼回遁的方向猛烈追击。
状态沉静的梭黎,一颗心本来就在浩大时空印的祭祀状态。那种旷大境界感中的心灵制控,严密把持着境界仓促变迁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自己帮助勒琉赛回撤着马群,但是,一颗心就像冷静高踞石座上的猛虎。弹性贲圆性灵高弓的力量,早就搭在即时可以崩动的意念中。
记得,自己曾经迷途于冰封的红杉树树林。在森林自我行祭时,就已经收到过龙耶柏尊者的警戒。直到现在,梭黎终于明白:那时刻自己所行祭,就是孤注于意志控,仅仅是自己一个思觉的有限印。是类比于形状物印的那种。
直到在猎堡的太阳神宫殿,随着族祭中龙耶柏的亲证司仪。他终于意外地看见了:法印和境界印等等诸印的密宗痕迹。
其实,也正是在那个时刻,梭黎彻底感受到祭祀状态中印的神奇所在。
“罗奥那!”在此一瞬间,梭黎又不禁呼唤起自已之所以感悟诸印时的缘由。在他看来,依然神秘的音声辞就是一个打开自己灵感光芒的一道启示。尽管,此时它依然是不够透澈清晰的。
可不是嘛,连龙耶柏尊者都要借助——三部苍老岁月的兽皮古卷,才能完成如同重劫般的亲证!
虽然,龙耶柏的携卷亲证,完成了最复杂精校的因果律。但是,那些生命经历,对于过程的立体感受和解读,依然就是梭黎和猎司里迪人心目中的一个谜。
幸运的是,这已经让梭黎领略了——亲证性灵境界的吉光片羽。
此时,当梭黎忽然发现:凝蝶萝和尔珠就像自己浩大星系群中,突然间沿着切线飞边,离心式飞逸的瞬间,他瞬间感觉到:自己神秘时空印把控中的境界感,顿时开始震动而失控。
是的,在时空印,生命状态包括的境界感,是多么庞大的一个载体啊。
时空,不仅仅包含了猎司里迪族,也包含了冰塬大地……诸物诸态。而且,此时更包含了一个浩渺无止境的自我学宇宙。物化的,意识的……曲纤形绽,随化构象。
即,此时的祭祀状态,已经超越了族祭的概念和理解。
“梭黎,瞧那两只失锚的船只。真是一对任性燃烧的蜡台。唠,这一刻,她们已经变成感官火化成的小野兽……”勒琉赛指着凝蝶萝和尔珠。
“是呢,勒琉赛。她俩比你的马匹还要难以统御。”梭黎应答着勒琉赛,忽然间,他紧急折变“怒墨刹”驰骋奔竞的方向。
其实,梭黎心里知道:凝蝶萝和尔珠,对于此时挟满仇罹的控鹰者,已经深恶痛绝。这一刻,她俩就是要刻意捣毁那些不断制造混乱的根源。
显然,凝蝶萝和尔珠心里清楚:严谨于规格做事的梭黎,根本不会放纵她俩这样干。所以,豁落驰马,独自专擅这些危险的极端境。
“梭黎,别担心我。这儿的每一匹猎司里迪的马,就是我心爱的罗奥那。当你为它们担扰的时候,他们其实比你我所能想象到的更强大。”勒琉赛猛地像一个执掌事物的大人物,郑重地对着梭黎,非常珍重地道。
不知怎的,梭黎心上忽然掠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感动。他不禁回首,一把抓住勒琉赛的手,“亲爱的勒琉赛哦,这是我今天听到的、关于罗奥那一词最好的话了。”
梭黎斜掠勾手,佐动“怒墨刹”的一刹那,一颗晶莹的眼泪,噗地划过脸面。
可不是嘛,自他在猎堡太阳神宫殿早课的那一刻开始,是勒琉赛用完整笃爱的声音,真心表达了罗奥那一词美好的存在感。
“你没有亲证,但你给了足够的信任。这同样是我生命骨头,生出血肉的一部分。勒琉赛!”梭黎说罢,极速拨转“怒墨刹”,飒地驰向远方。
梭黎意识到:就是这一刻,真正的平衡境界,已经被时空境界中,精敏操控的一种力量万整打破了。
放任了欢嬗奔冲火焰步辇的“怒墨刹”,此时此刻,已经变作奔腾的猛兽,豁落起伏如黑色翻滚的波涛。
“怒墨刹”在梭黎的生命状态中,永远都是可以完整兑现思觉的载体。
心之所愿,光以载。浩力满圆,灵犀通透。
所以,随着“怒墨刹”动态奔腾的瞬间,时空顿时变成梭黎不再滞后手脚的担忧。随着马步高辇,那种速度感锐化出来的锋利意念,瞬间也激化了梭黎共鸣起来的那颗心。
那种万感瞬间焠炼的真实感,让梭黎感受到:那些感觉不断强化中的质变刀。
梭黎感到:《婆娑摩》不禁已经地攥在自己的手中,也让他感到:自己一座一座逾越壁垒时,极端奔冲形成的疼痛感。
猛地,梭黎抬头看见:直接应对凝蝶萝和尔珠,飞射而来的箭!
眼看自己已经追上凝蝶萝和尔珠了。可是,瞬间,自己的一颗心突然冷疼而战栗。
梭黎本能地扬起了手中高骋欢跳的皮鞭,猛烈鞭笞“怒墨刹”……
极端迸冲力量的“怒墨刹”,随着最后鞭笞瞬间的震动与加速。梭黎看见:
时空中的万万感,
万万感形成的无极判断,
无极判断笃定的万万法,
万万法镶嵌的时空,
雕镂成——
一座宇宙山!
在时空境界,梭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次第脱落的血肉、万感、诸念、终极意识与判断……正随着“怒墨刹”奔竞,空气中逆势袭来的浩瀚旷风,已经完整地破碎在时空与速度的极限里了……
万感火兽般,贲饰的各种新鲜疼痛感,不断唤醒自己,并感受到——生命还没有消失的、最后生命的特质……
“罗奥那!”
空气里,突然响起一个荒唐、僵硬、稀奇古怪……的声音。
梭黎看见:自己荒凉流干风的手,抓到一个空无的白光……整个感觉就像一个恐怖的噩耗……
“看见太多,等于什么也没看到。那就闭上双眼吧……”梭黎听见自己最后极度痛苦的呻吟。
可是,随着闭眼的一瞬间,梭黎却感觉整个时空印浩瀚完整的存在。
此时超越了万感的自己,手中正抓紧一只黑色锋利的箭。而身后的凝蝶萝和尔珠纤毫未损。
没料到,闭阖目光,反而看见更多。这就是时空印了?!
目光中,超前的万感“杀死”了自己,但在时空印中,找到罅隙中的鲜活。“原来,死掉的是诸形状印的感觉。只有在时空印看见最后超手夺箭的霹雳。”梭黎醒悟了最后拯救凝蝶萝和尔珠的记忆。
奔腾马匹一样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罗奥那!听得见的罗奥那。
看得见的罗奥那……
感受得到的罗奥那……”
梭黎最后缓缓睁开眼,箭在手,一切不是梦。
第二六八章 阻尼鞭
目视手中抓牢的黑箭。
臂弯屈起,详看。目光洒下,万化恣态汪洋,凝蹙一恶。飒控之乾坤怒手,再绽,裂如电!
在马上,瞬间定影如契的梭黎,怒而发白的自己,仿佛瞬间快要消逝掉的一道白光。在极端短暂的此刻,凝固着生命最后可以保留的一点形状。
那些刚才浩瀚发生的一个个瞬间,仿佛容量巨载到接近饱和的岁月记忆,已经就是古老的陈年轶事了。
所有灾难汹涌澎湃的发生,此时,正变成——推卸到了身后时空位移中的破碎物态。
生命鲜活标识的此刻,梭黎浑身的力量终于有了:完整制约变局的能力。
刚才,紧急状态,梭黎犀利目光看见的黑箭,其实就是连弩箭。
那时,随着梭黎右手逾越凝蝶萝和尔珠,超前一把抓中黑箭的时刻,感受就是瞬间万年。
飒!飒!
就在那第一支黑箭,随着梭黎此时猛握,已经脆碎黑色碎渣,流落于手相风中的片刻。第二支、第三支箭已经次第奔突而至。
梭黎左手横勾的暴拳,击碎第二支黑色的短箭。
随即,梭黎拽动搭肩的皮鞭。右手叱咤的潜在怒火,随着精致的手形畸变,狭小时空猝杀的暴击,让最后屈折低徊的周折狂鞭,雷霆般挟动闪电。遂见最后乍到的皮鞭,精敏欢挑的尾勾,烈性抽击在那支最后的末尾之箭杆上。
最后的箭,未曾猝断。而是极速折变玲珑跳闪的方向感,随鞭力翻滚和奔腾。
在那种看似极其渺小的势能端。生命状态已经处在时空印祭祀状态的梭黎,精致发力的威望之鞭,瞬时掣动的力量,仿佛颠翻一个异常重载的乾坤块垒。
那支箭,已是浩力摧杀中的烈性戈。
梭黎一颗心完全可以感受到——重载般被皮鞭抽动的箭,旋转着穿梭着呼呼的响风。
顿时,最末烈性反折方向的黑箭,瞬化一道反射的黑光,逆反原初之路,折回。
同频倾斜着冲锋的梭黎,这一刻,彻底拔动“怒墨刹”疯狂奔腾的势。
人马相谐,已经化作厚重的块垒,重夯之势猛烈可感。此刻的浑整状态,更像一把长距离蓄势中抡击的重锤。
只听见一声嗡鸣,最后那只折射回杀的黑箭,攒向一个仓促躲闪的人影。
时空一段遥远的距离,在此时梭黎的眼里,已瞬间变作抵达。
那个侧转的脑袋猛地掠动,惊讶地避开梭黎鞭击而遣返的那支飞箭。从屈折俯卧状,变作壮硕站立起来的人,脸上带着震怒。
他悍然拓刀,试图挑飞折返逆杀而来的的黑箭。
虽然那人已经掣刀封杀。但是,最后那支黑箭逆势激怒的风形势能,焕然长旺。突然,叭地,振动中折断的箭之尖锋,已经犀利地黏住刀势锋棱,惯性飞杀向那人的面门。
尖锐激射的碎小风哨子,精致、脆碎、迸溅……烈性凶性暴显了最后破灭时刻,囤积的无限煞气。
梭黎清楚:那一切爆发,其实都是自己异常震怒的皮鞭势能给的。其中蓄积着意念的仇罹,随瞬间的破灭,突然间释放了全部亢奋的力。
终于,那张孤意幽深的人,被溅射的风刀子刺激得偏转了一个躲势。
人马豁落夯击中,梭黎依然拽动皮鞭,猛烈地抽打在对方的身上。
强悍中迸动力量的攻击中,梭黎极致锐化的手形操,丝毫没有停止摧杀的烈火。“怒墨刹”趁势加力,渲染成黑色飙动的怒焰,让梭黎毫不含糊的鞭惩,显得更加剧烈。
是的,一直不愿烈性出功的他,真不愿破了一个祭主深深潜在的修持心和族统严酷的诺守。
但是,此刻,在极端怒征的时刻,他真的难以制控自己已经放纵的手脚。
“猎司里迪的主祭,为什么你撞见的,就是极端心灵的劫难?”梭黎忽然在重手拽动皮鞭的瞬间,不禁痛流下难以自控的眼泪。
随着奔竞中梭黎猛烈飞吒的皮鞭,对面的一波人丛,豁落乍裂散开。
梭黎豁落踏开了边界禁忌的门户,一时放任姿态的手脚,就是冷酷森白的刀。
飞扬欢飒之蹄的“怒墨刹”,本来势能过剩。所以随着梭黎锐意拔力,形绽攻击之势所豁落散掷的凌冽风暴,随着力量的释放已经活现旺火。
登时,猛然收势的对手,不再狂傲。一个个翻身上马。
梭黎清楚:这些惯于犯边扰事的异族者,手脚本来就是动态中的。他们飞拔并呈露滋事手脚的同时,就已经预留下逃遁的豁口。
可是,这一次,梭黎一颗心经历了极端恐怖的威慑。这已经动著生命残酷感受的极点。所以,对于这些纵鹰者,他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悯心动念。
随着那个头人豁然起势上马,遁势稍显的片刻,只见状态如烈焰奔冲的梭黎,已经双臂拉长叱咤的狂风。
挨过梭黎皮鞭的头人,虽然脸上堆满怒怨,但是惊于梭黎狂暴的雷霆姿态,此刻身手匿敛不少。兜马急蹙的瞬间,撤力的马步已经奔离了梭黎冲锋的方向。
可是,他的逃遁,此刻并没有构成梭黎可以轻易饶恕的理由,博得慈悯。相反,狂势如涛中梭黎,依然凶狠驱动威厉的“怒墨刹”,将进攻的力量继续强化着。
只见,“怒墨刹”狂烈崩腾,黑色飞飒的风,豁然阻尼在那头人马匹的前方。
梭黎连贯式的同步动作,随着“怒墨刹”强阻的一瞬,欢腾而起的左手,仿佛一只昂态暴怒捕猎状态的猛虎,宽阔腾张开来的左手五指,猛烈乍开。遂垂直掣下的瞬间,一把掲掉了那张僵尸般恐怖的面具。
冰卢厝的陀因柱!
时空登时凝滞。梭黎愤怒而变得火红的目光闪闪发亮。
滋啦一声,梭黎将那张面具一把撕扯得粉碎,掼在地上。
梭黎再次抻直皮鞭。同步贲动的“怒墨刹”,已经欢弹怒吒的蹄风,嗜好贲力的野性隆隆鼓动起来。
就在梭黎随马步即将豁落起步的时刻,抽动的狂鞭再次指定前面的陀因柱。那样锐化的姿态,让人感到:手中的皮鞭,时刻就可以锐化成犀利的刀。
“不让你走,因为鞭子要问的话还没有说完。”梭黎嗔道。
“梭黎!”“梭黎!”
身后,忽然传来了凝蝶萝和尔珠紧急的呼唤声。梭黎不禁俯低目光,稍滞。
第二六九章 歌帆赤尼
“那是冰卢厝通灵的鹰师。在冰卢厝大地上,人们唤他法隼。”凝蝶萝忽然驰马奔竞而来,阻止了——梭黎震怒瞬间,追杀陀因柱的烈性。
对于陀因柱,梭黎显然是陌生的。
在梭黎的心目中,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祭主堡珈珥,护法武者修峻就是他熟稔的。尤其是饰尊洪叠迩厝,简直就是整个猎司里迪的一个噩梦。
除此而外,他从未听说过冰卢厝通灵的鹰师。
“当你给通灵鹰师设置灾难的时刻,其实,自己也已经镶嵌进了看不透的灾难当中。在你还没有破解掉他的通灵术时,单独凭借原始的力量,是永远制约不了通灵的鹰师的。”尔珠解释道。“我讲的这些,就是我俩,还有勒琉赛牧马的时候,从年迈的牧马人冰蟾骆丹那里听说过的。”
梭黎清楚:凝蝶萝和尔珠虽然从来对自己未曾提说——这些异常陌生的名字。但是,她俩压根儿就不是随意说过谎的那种。所以,此刻,梭黎不仅缓缓收敛了手脚。认真听完整凝蝶萝和尔珠的话。
“嗯,没有想到我们今天遭遇的,会是冰蟾骆丹亲口说过的法隼。”凝蝶萝不禁道。
“意外的是,他远没有老者冰蟾骆丹曾经说的那样好。不但戴着面罩,而且竟然对着我们使用绝杀的狠招。”尔珠生气道。
“尔珠,显然他可不是一个人才到这儿来的。后面一定有着隐晦的事呢。想想看,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是那种喜欢卧在平岗上的猛虎吗?在这个时候,我愿意承认:猎司里迪的灾难,都是他蛊惑成的……”凝蝶萝这样说话的时候,望了望冰卢厝方向、旷大的时空,深深叹了一口气。
凝蝶萝看着终于勒马刹步的梭黎,不禁缓缓道:“我唤你,就是要提示你:陀因柱根本就不是真正骇心的存在。懂吗?”
梭黎沉默着点点头,“凝蝶萝,你和尔珠说的话有道理。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不由己地陷进——生命一场愤怒的浩劫中了。”
当一颗心灵的方向戈,忽然敏感地发生位移和形变的时刻,整个生命的认识,其实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质变。
是啊,在没有看清楚对手真实状态时,这些疯狂放大的动作,忽而变得多么僵硬和呆板。
梭黎惶惑地摇晃着脑袋,挽动左手,回撤“怒墨刹”。
奇怪的是,倔强的“怒墨刹”竟然保持着刚硬端立的模样。烈飒高飙起来的火焰鬃,依然旺盛地随着贲力的身躯,豁豁地蓬拢着生命内敛着、丝毫没有散逸的威风。
原来,天空中猛烈盘旋起来的猎隼,仿佛浩瀚无垠的海面上,盛满高帆,极速飞竞时、已经停息不下来的船只。
的确,这些高高翱翔的猛禽,并没有因为刚才梭黎搅扰到法隼者陀因柱,而发生丝毫的松懈。
恰恰相反,梭黎那些异常犀利的攻击,反而更像催熟了它们桀骜不驯的烈性,鸣声变得尖锐而暴戾而持久。
阔幅翼展的姿态,仿佛驾驭着一把把把黑色平绽的阔刀。那种萧杀风声滑翔形成的破擦音丛,仿佛时空无数低徊盘亘的刀鸣。
梭黎知道:自己在一颗心上,立令下时空印的那种祭祀境界,依然没有消失。这是旷朗时空中,支撑自己生命状态的根本。
梭黎能够敏感地意识到:此时的自己,一旦丢失了此时耐以成形站立的心灵骨鲠。那么,完整的自己,瞬间就会支离破碎,自此彻底崩裂掉了。
其实,这就是那个最终维系自己力量不灭的信心与勇气。
梭黎将左手扪在自己的胸口上,以原始温暖的感受,让自己一个人从自我孤冷的势中撑起……
“罗奥那!”梭黎轻轻地呼唤着。
猎司里迪的兽皮古卷里说过:来自生命心里喜嬗的莲,就是灵性不竭之源泉。据说欢嬗的灵性,是生命永恒不灭的原初。但那个莲,会是自己在猎堡太阳神宫殿早课中,遇见的“罗奥那”吗?
梭黎又一次从万化万感形成的现状中,脱开来。就是因为“罗奥那”。
此时,眼前的陀因柱一众人马,并没有因为刚才梭黎犀利杀戮的气势,完全从眼前彻底走脱。显然,他们对于梭黎并没有感到真正的恐惧。
也就是说,梭黎所显化的法相,并没有具备统御万化的真实威仪。
凝蝶萝和尔珠看着——梭黎依然痛苦状沉默的姿态,俩人不再显得任性。
“如果静静地待着的话,也许刚才,我们不至于招徕劫难般的连弩箭。”
“我也感觉,是自己给梭黎带来惊心动魄的毁灭劫难。我真的害怕了……他那种舍命般的拯救姿态,其中,不知隐藏着怎样的浩劫和悲恸?”
凝蝶萝和尔珠耐心地说着话,两人终于缓缓地收拢了手中的刀。
凝蝶萝和尔珠两人驱马走回原初站立的地方。在力量上,她俩深深感到:她们并没有给梭黎带来任何令人振奋的美泰光芒,正为此内疚不已。
远远地,勒琉赛完好地收拢着那些协调顺溜的马群,姿态饱满,状态盈光。滚流在太阳光芒下,无数马匹形成的河流一样的彪悍马背,欢弹、青春、热烈……
忽然,从悠悠的不可知的地方,婉长生动的马琴声,已经带着新春碧绿色的温柔情愫,拉响了心灵颤鸣的美丽小曲。
哦,不,那不是单独的一只马琴,而是两只。
在猎司里迪的香颂班,人们将这样精美谐流状,搭档音声飙焰的两把马琴,比拟做亲情的母子,友情兄弟、姐妹,迷恋中的爱神,火焰史诗的长短句、精美元素的匹配……
所以,这样的双琴音色,很容易在比对和映衬中,亢奋生命状态的表现力,以达到极致。
猎司里迪经典中,《黑白法柔》虽然指的是古老的兽皮古卷中阐法的神奇经本。但是,这个经典的名字,据说是从古老香颂的音乐格式中,截取获得的。
记得香颂班的音乐指挥丽达穆汗曾经说过:没有香颂音乐的《黑白法柔》,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歌帆!赤尼!”
凝蝶萝和尔珠忽然间异口同声地道。
是的,歌帆,赤尼就是古老传承的两把马琴相谐演奏的代名词。猎司里迪的人们说:那也是古老岁月、运用谐配马琴,表达音乐境界和意象的古老神灵。
第二七〇章 辨鉴
“听罢,双向平行的领衔音。现在,那可不是从猎堡的方向上传递过来的,而是从冰卢厝。曾经,那是太阳尊神圣祷歌中,法音的一种。现在我将它们唤摹音丛。”凝蝶萝看着好奇张望的尔珠解释道。
“嗯,原初的典故才是极美的。还好,在猎司里迪神圣的祭祀司仪中,歌帆、赤尼就是《黑白法柔》执法司仪,变现法典立旨的灵魂召唤者。据说,经由它们注释的法句,才足以笃定为最后的律令。”凝蝶萝继续说道。
“嗯,原来如此,我非常高兴:从你非凡精髓的解词中,辨鉴出完美属于猎司里迪启示的这部分。否则,我很容易就陷进单纯情味的音声中。以至于永远分辨不出猎堡香颂与其他冰塬音声存在质别的根本了。”尔珠忽而兴奋地道。
“谢谢你,可亲的凝蝶萝。”尔珠因为听完整了关于《黑白法柔》香颂音乐的精妙解释,欣喜的满脸绯红。“让你我以法之名,亲证浑浊音声中,精粹的猎司里迪音声的密宗。”
“好的,尔珠,从你馥郁香醇的惊悟感受里,我已经感觉到:法柔中的灵媒,已经将表达歌帆、赤尼的喜悦辞,拈花示笑了——你和我。”凝蝶萝喜气道。
“喔,我的天啦,此刻,他们拥有马琴的歌声,我们却拥有了法柔的灵魂。尽管名称一模一样。这就是他们与我们对于音声的辨鉴法。”尔珠道。
“你还别不信,自从听到梭黎粹化的‘罗奥那’,感觉变化了,似乎整个世界也发生了质变,那真是一枚照耀生命性灵的光。我真要怀疑:这会儿敏察的灵感与之相关。”凝蝶萝说着,双手合十,做一番自我致意,“愿从此时冰卢厝飘来的音声,激化猎司里迪法的灵魂。”
尔珠看着凝蝶萝点点头,“她,才是猎司里迪香颂班敏感法音的司仪。”
天空中,激荡的猎隼就是激荡的黑色波浪。那些呼呼翩转着、盘绕在天空中的旋风,猛烈叱咤的黑色线段,简直就是形变中怒乍的刀。
空间里,法隼的精锐之瞳,就是俯瞰穿凿大地形状的极致者,是大地风物曲纤变化的精校刀。大地任何失谐的臃赘,仅仅从那犀利划掠的目光,就足以让灵物感受之,而触疼生风了。
梭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此时天空的猎隼,才是刚才那两只俯冲猎隼牵引出来的屠刀。是造化真正在野生中磨砺出来的凶刃。
交错穿插磨热的风,让那些翅翼高翘起来的轮廓,渲染着抖动的颤栗感。新鲜佐动空间一个个黑色暴戾的闪电,超越着灵性目视中、不可以捕捉的各种光凸。
嗜杀的烈性翅翼,让人感觉:可以随时滴落——被黑厉之刀砍下的滴血般的光芒。
风,吒!
音,裂!
黑之质,白之电。
浩瀚攒簇中,仿佛高拎混沌的数只黑手,豁豁落降下隆隆震栗的雷音。让梭黎感觉:从狂浪野风空间的空无中,看不见的凶恶状的恐怖在走动。
顿时,眼前可以完整目视的那些飞翔,瞬化时空里烈性奔突的光刃。
每一个屈折镶嵌,就是风驰电掣状的裂痕。伴着从冰卢厝方向敷衍的马琴衬音群,空间中,已经喧嚣着单调冷色触及琴音形成的崩冲界面和密集攒响的辅音丛。
梭黎这才意识到:“怒墨刹”感受时空惊险的灵犀敏觉,原来早就超越了:自己此时矗在判断状态的即时思维。
原来,通灵的鹰师虽然刚才受到梭黎所阻,其实,状态一直在运动中——站。这才是真正的一个动态杀手。
梭黎尽管也在时空印的祭祀状态中,但是,出于原始本能的法隼随即显化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比他逊色。
原以为,祭祀状态时空印的密宗,是此时亲征的极端利器。却料,此时的时空,同样预置了——与梭黎自己同等奔冲猎杀的工具。
梭黎登时震惊:从猎司里迪早课获得亲证“罗奥那”时,感悟时空印的神秘法力,就在此时,已经遭遇一宗强悍之力。难怪这就是:在潜意识中打破心灵平衡感的那个存在吗?
是的,凝蝶萝和尔珠提示的没有错。
从空中极端锐化的凶煞兆,伴随冰卢厝双琴衬音渲染的时刻,空间里,已经瞬间锐化出来了——一个存在的法隼刀。
因为,强悍势能来自高风吒动的上空,梭黎强烈感觉到:一道道执着的力,垂直嵌杀于地。同时绽放立体灌力中,精密穿凿时空的锐意。
冷风之烈,搓热风磨的空气。强烈对比,在灵肉、感觉与精神彰显出来的酷厉感,已经超越了梭黎曾经生死瞬间的那种感味。
梭黎骤然蹙手。手勾佐马一瞬间,生命体因为一个震动的冷蹙,人与马霎时仿佛凝炼成——浑实化合而一的铁戈。
最冷的静,蓄着最快烈性的锋刃。微动曲纤光,怒烈飞拔,刚飒精透。气势逆上逼仄垂体杀戮的光和风。
“黑白法柔!”凝蝶萝看向梭黎身形轮廓粹硬出来的轮廓感。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此时梭黎身上承载的痛苦。
凭借自己心灵的意象,凝蝶萝不禁轻轻呼唤:早课上,猎司里迪香颂班终极伴随龙耶柏亲证的那宗兽皮古卷《黑白法柔》。
虽然,那时,凝蝶萝知道:当时的自己,就是一个渺小的敷陈者。凭借万感和情味的装帧,完成对于祭礼祈祷的尊崇。但是,此时此刻的她,还是真心渴望神秘不可知的兆,同样能够幸运地偶发在梭黎的身上。
“疼手,
扪痛的心脏。
撕碎衬音琴的捭阖势,
那个歌帆的灵,
不是形境,
不是闻音境……
化为——
猎司里迪独炽的香颂……”
随着凝蝶萝精粹锐辞穿凿空间的双琴音声,尔珠忽然紧急地毗连上凝蝶萝的香颂,道:
“艳的火,
艳的莲人。
孤光发白的光明哦,
以赤尼的名分,
镶嵌那第一香颂的——
骨朵莲。”
尔珠看着凝蝶萝,同时将联动的纤手,与凝蝶萝一起惊艳地树起来。
空间里,从冰卢厝飘来的琴声叠韵,修饰的可不是青碧色的春天。仿佛波弧光柔的海澜,为浩渺高空隼的飞翔铺陈宇宙无穷演化的形状。
“从那里,我们毫不犹豫地采撷走了歌帆与赤尼魂灵,尔珠。”凝蝶萝辨鉴琴音,道。
“此时,古老香颂的灵,真正属于猎司里迪的法柔。凝蝶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