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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猛子     大宋帝国风云录txt下载     大宋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章 部署

    七月中,岳飞在开封召集各军主帅,部署攻击之策。

    按照岳飞的安排,折可存为南下选锋军统帅,海拉苏、慕容夏寒为副,率虎烈九军、十六、十七军,三万大军南下作战,其中海拉苏的九军为‘精’锐马军,虎烈十六、十七军除了骑兵将以外,所有步军皆以马代步,确保攻击速度。

    虎烈十六、十七军这次在西征作战中损失较大,后来在整编过程中获得了大量夏军俘虏,骑卒数量占据了两支大军的五成以上,实力大增。这种实力上的优势让他们毫无悬念地承担了这次南下作战的重任,折可存、慕容夏寒因此也成为各军将帅们羡慕的对象。西征大战中,他们屡建功勋,而这次南征,他们又深入江淮腹地作战,大军一旦攻占江淮,折可存和慕容夏寒必居首功。

    “南下作战,关键是速度,速度一定要快,要打得叛军措手不及。”岳飞嘱咐道,“从开封南下,沿着蔡河、颖水到淮河,这一路应该没有太大阻力,你们可以把速度提到极限。记住,不要攻城,更不要恋战,一路飞速南下,直杀淮河。”

    “在寿州淮河段,颖水、涡水都与淮河相‘交’,其中寿州首府下蔡位于涡水和淮河‘交’汇处。”岳飞手指地图上的寿州,用力点了几下,“你们从颖水与淮河‘交’汇处渡河,避开寿州下蔡这座重镇,然后直‘插’庐州。”

    “不要攻打庐州治府合‘肥’,也不要攻打附近县城,只打沿途村镇,以补充粮草。”

    “你们到了庐州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南下进入和州,渡江打当涂;一个是东进杀奔滁州,‘逼’近江宁。滁州治府清流城距离江宁府只有一百多里,正常情况下,你们杀到滁州后,江宁形势也就异常紧张,基本上可以达到预期目的。”

    “当涂距离江宁只有两百里,但当.涂在长江南岸,你们必须渡江作战。如果你们攻占了当涂,对江宁的威胁非常大,不过考虑到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攻占淮河防线,所以我的意见是你们以主力进入滁州作战,派一支偏师渡江作战,两路夹击江宁,给叛军造成极大的恐慌,从而迫使江宁急速从淮河防线调兵回援,如此你们南下作战的目标就胜利完成。”

    折可存、慕容夏寒望着地图,凝神沉思。

    他们不愿意渡江作战。长江是.一道天险,无论是渡江进入江南还是从江南撤回,都有着巨大的危险,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之祸。

    “岳帅,我们这次南下,孤军深入,不宜分兵。”折可存考.虑良久,还是当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只是建议。”岳飞正‘色’说道,“离开开封后,你们怎么.打我不管,我只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杀到长江,‘逼’近江宁,迫使淮河以南的叛军急速回撤即可。”

    折可存点了点头,对岳飞这句话很满意。说实话,.他不相信岳飞,认为岳飞没有能力指挥这样场事关统一大业的大战。当他在西北从军作战的时候,岳飞还在汤‘阴’老家习武读书,无论是资历还是战绩,岳飞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当然了,折可存也没有更多的抱怨,在中原战场,比他资格更老的有王渊,虎烈军里的赢秦和罗兰也是打了十几年仗的悍将,论资格都可以出任中原战场的统帅,既然这三位都没有怨言,他也就不会把愤懑表‘露’在脸上。

    大家都知道李.虎和岳飞的关系,不过让人疑‘惑’的是,按道理罗兰和李虎的关系更亲密,但李虎却更信任岳飞,甚至把这样一场关系到虎烈军生死存亡的大战‘交’给岳飞来指挥,由此可见李虎对岳飞的信任和器重。只是,岳飞当真有这样的能力吗?他的军事天赋足以弥补他作战经验的不足吗?

    折可存带着这样的疑虑到了开封,当他听完岳飞的整个攻击策略后,他承认岳飞的军事天赋超过了自己,尤其当岳飞非常肯定地告诉他,南下作战由他全权负责,他这才意识到岳飞的确有他不同凡响的地方。

    假如中原战场上的统帅是王渊和折可存,这两位的指挥方式肯定局限在过去的作战思维里,相对来说,给部下们的临阵指挥权就很少,绝不会像岳飞一样,给予绝对的信任和完整的指挥权。

    折可存现在可以放心地南下了,他的这一战充满了信心。

    “你给我多长时间?”折可存问道。

    岳飞略略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在长江北岸会合。”

    折可存和慕容夏寒相视一笑。岳飞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但同样给了重压,换一句话说,就是没有岳飞的命令,他们不能撤过淮河。

    “你们杀进江淮腹地,‘逼’近江宁,其目的很明显,江宁的叛逆肯定看得出来,淮河北岸的叛军也不会即刻后撤。”岳飞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若想实现攻击目的,仅仅隔江威胁江宁远远不够,必须要在江淮一带打几场胜仗。”

    “我们可以预见,当你们杀到滁州、扬州一带后,长江以南的叛军,江淮州县的叛军会迅速扑上来,你们必须击败他们,才能真正威胁到江宁的安全,同时完全切断淮河南部叛军的物资补充,形势只有到了这一步,江宁才会下令淮河北部的军队回撤救援。”

    折可存和慕容夏寒连连点头,同意岳飞的判断。江淮这一仗并不好打,三万大军若想击败叛军的围追堵截,的确需要耗费相当大的力气。

    “这一仗的关键是速度,是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你们保持速度,那么随时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岳飞冷笑道,“即使江宁调遣十万以上的大军围攻你们,你们也能从容应对。”

    “按照岳帅的意思,不打坚固城池,不和敌人争一城一地之得失。”慕容夏寒笑道,“我们会充分利用马军的优势,在野外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等到我们把敌人杀得差不多了,淮河以北的叛军就要回撤。”

    “速度,攻敌的速度一定要快。”岳飞说道,“你们要主动歼敌,要主动寻找战机,要尽一切可能攻击敌人。当你们连打三四个胜仗之后,江宁就支撑不下去了,肯定要从淮河北岸调军回援。这个时间的长短,直接决定了我们能否在开封一带击败山东金军主力。”

    折可存、慕容夏寒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

    王渊统率的开封地方军将冒充虎烈军主力,开赴应天府战场,牵制应天府方向的叛军。

    中军统制王贵率虎烈十军、十一军,右军统制王玶率虎烈十四军、十五军,前军统制韩世忠率选锋军、虎烈二十军进驻开封城。

    左军统制林冲率虎烈十二军、十三军驻扎于陈留。

    后军统制宋江率虎烈十八军、十九军驻扎于中牟。

    洛阳大都督赢秦率虎烈二军、五军驻扎于滑州白马一线,与河北金军隔河对峙。

    河东虎烈八军王彦部进入中原战场,听从岳飞的调度,驻扎于卫州汲县,与河北金军对峙于相州一线。

    河东虎烈七军卢俊义部驻扎于隆德府,也划拨到中原战场,接受岳飞的指挥。

    =

    “枢密院董使相来书,已经下旨征调秦凤路都总管杨可世率虎烈二十六军、二十七军赶赴中原战场。”

    岳飞站在地图前,给众将解说当前的兵力配置。

    “平夏路副总管刘光世率虎烈三十军正在赶赴太原,他将会同渤海大王高宝龙,‘射’粮军副帅胡立涛一同南下中原。”

    “长安还将调来方进的五千虎卫军和王大忠的一万殿前军。”

    “两个月后,中原战场上的虎烈军主力将达到二十万,另外还有五万开封地方军和三万代北‘射’粮军,已经具备决战的条件。”

    “折可存、慕容夏寒率三万大军南下江淮作战,不出意外的话,六到八天内,他们将抵达淮河岸边。”岳飞停了一下,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接着郑重说道,“六天后,前军韩世忠、左军林冲,率军过汴河,沿着广济河向梁山泊推进,向山东发动攻击。”

    “折可存渡过淮河,杀进江淮腹地,威‘逼’江宁,必定震动东南。这个消息会迅速传递到山东。山东的完颜挞懒为了策应东南,肯定要集结更多的军队向我们展开**。我们乘机后撤到开封,把山东金军吸引到中原战场。”

    “决战战场就在开封一带。”岳飞转身指向地图,在广济河两岸划了一个圆圈,“我们把主力部署在广济河两岸,只待金军‘逼’近开封,我们就展开攻击。”

    “能否占据山东,就在这一仗。”岳飞望着众将,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如若全歼金军,山东唾手可得;如若给敌以重创,我们一样可以轻松收复山东。”

    “接下来……”岳飞举手拍拍地图上的应天府,“我们拿下应天府,越过淮河,直杀江宁。”

第八十六章 兵逼江宁

    七月二十三日,折可存率军杀到淮河岸边。指挥大军急速渡河。

    海拉苏赶到河堤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堆堆的篝火正在两岸点燃,青黑‘色’的浓烟弥漫在暮‘色’之中。

    折可存带着海拉苏走上河堤,指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和对岸隐约可见的军队说道:“按现在的速度,明天大军就能全部过河。”

    “对岸就是来远镇?”海拉苏问道。

    折可存点了点头,“今天上午,慕容带着选锋军先行杀了过去,攻占了来远镇。”

    “寿‘春’方向的敌人可曾杀来?”

    寿‘春’距离来远镇不过六十里,而且紧靠淮河,也算是淮河防线的一座重镇,但奇怪的是,城内的敌人没有任何动静。

    “斥候密切监视,但至今没有看到敌人出城。”折可存说道,“以我的估计,寿州的敌军都集中在下蔡城,陈重兵于淮河南岸坚守。”

    海拉苏四下看看,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短短一百余里的淮河段,有涡水和颖水两个入淮口。叛军应该在下蔡城、寿‘春’城和来远镇之间构筑一道坚实的防御线,以确保长江防线当涂到江宁段的安全。”他转头看看折可存,问道,“这是叛军的疏忽,还是我们的运气?我原先以为渡淮将有一场‘激’战,我们的行动可能由此***,行程可能会有所耽搁,谁知……”他摊开双手,作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们就这样渡过了淮河?”

    “我曾经由此经过,到江南剿杀叛贼方腊。”折可存说道,“江淮和江南都算是大宋的后方,自太祖平定天下至今一百六十余年没有发生战事,直到宋江、方腊***,这里的百姓才一次感受到战争的血腥,但叛‘乱’持续的时间很短,大部分百姓依旧沉浸在和平的安宁中,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他转身指指身后,“我们从开封一直杀到这里,没有遇到任何阻截,这足以说明问题。”

    海拉苏想到了沿途所见。那些在田间地头忙碌的百姓们并不知道战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他们懵然无知,有些人甚至冲着高举大宋战旗的虎烈将士招手欢呼。大宋的南方和北方差距太大了,而淮河以北还不算南方,它们紧靠中原,相隔不足千里,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两个世界。

    “这里的军队是不是也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海拉苏接着想到了沿途那些城镇。当虎烈军经过的时候,城池紧闭,城内守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其后派出的斥候仅仅跟踪几十里之后便放弃了,这让海拉苏不得不怀疑,他们南下攻杀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过淮河,而这可能也是寿州守淮军队毫无防备的原因所在。

    “江宁的朝廷和叛军前线将帅们当然有打仗的准备,但军队里的士卒和地方百姓却未必有打仗的心思,说句实话,东南和江淮的百姓有多人知道大宋已经***了?他们最多也就知道北方蕃虏入侵了,河北和中原在打仗,因此他们要上缴更多的税赋。”折可存笑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过去,北方有辽国和西夏,所以北方的军队多,而南方的军队少,南方距离边境太远,听不到号鼓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便忘记了战争。疏于武备,军队也就名存实亡了。突然间,蕃虏入侵,大宋***,南方人也要面对战场和厮杀,军队骤然间膨胀,但因为时间太短,士卒们又没有作战的经验,甚至还没有打过仗,这样的军队拉上战场,战斗力可想而知。”

    海拉苏望着折可存,听着他那慷慨而略带悲怆的声音,渐渐体会到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如果南方的状况真如折帅所说,那我们这次不但胜券在握,还极有可能杀过长江,直捣江宁府。”

    折可存望着两岸耀眼的灯火,没有说话,良久,他忽然说道:“你的手下都是北方人,这次南下作战,可能会遇到水土不服的事情。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千万不要因为疏忽而让他们白白送掉了‘性’命。”

    “我知道,我带来了足够的医匠和‘药’材。”海拉苏说道,“离开开封前,岳帅也担心此事,特意叫王帅帮我提前做好了准备。”

    “岳帅真够细心的,连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折可存笑道,“那么,他可曾嘱咐你。到了江淮不要大开杀戒?”

    海拉苏号称虎烈军一猛将,他的手下全部来自北方诸蕃,这些人在他的锤炼下人人神勇,打仗不要命,烧杀掳掠也是冲锋在前,杀人入屠狗。折可存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人,他本人难以指挥海拉苏,一旦九军杀红了眼,肆无忌惮,那必定会给大军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岳帅也嘱咐过了。”海拉苏这几天一直跟在主力的后面,没有和折可存仔细‘交’谈过,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向折可存表示,绝对遵从折可存的命令,坚决约束自己的手下,严禁他们烧杀掳掠。

    “我们带着三万人渡淮,希望到了与主力会合长江的那一天,三万兄弟都能安然无恙。”折可存动情地说道,“虽然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但做为主帅,保护好兄弟们‘性’命,始终是我们的最高目标。”

    =

    七月二十四日上午,虎烈军找到了更多的船只。渡河的速度越来越快。

    下蔡城的军队出动了,上午他们赶到了寿‘春’城。折可同带着虎烈十七军两个将正面阻击,但出乎预料的是,叛军竟然没有发动攻击。

    二十四日夜,大军渡河完毕。

    折可存下令,折可致带着选锋军连夜南下,直杀庐州。

    二天,叛军做了一次试探‘性’攻击。折可同指挥将士们给了敌人迎头一击。叛军匆忙撤回,紧闭城‘门’,再不出战。

    折可同随即带着军队撤走,追赶主力杀奔庐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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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州敌军已经接到了寿州的报警。据城坚守。

    虎烈军进入庐州后,没有攻打治府合‘肥’,而是调转方向,直杀滁州。

    二十八日,虎烈军进入滁州,兵‘逼’治府清流。

    清流城距离江宁府只有一百余里,当虎烈军奔袭而至的消息传到江宁,江宁顿时一片慌‘乱’。

    =

    老皇帝赵佶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走路,要逃到杭州躲避。

    这次没有人劝阻老皇帝留守江宁了,相反,文武大臣们比老皇帝跑得更快,一夜之间官员们逃掉了大半。

    童贯自然要带着军队尾随保护,宰相张邦昌和一帮宰执大臣也不愿留守,最后推来推去,推到了生病在家休养的副相宇文虚中头上。宇文虚中接到圣旨的时候莫名其妙,还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等他拖着病体赶到皇宫,东西两府已是人去屋空,留守官员寥寥无几。

    好在同知枢密院事吴敏还在,他把当前危机向宇文虚中仔细说了一下,“有传言说,应天府的张浚、辛兴宗投降了李虎,导致虎烈军势如破竹,突破了淮河防线,一直杀到了长江北岸。”

    “这怎么可能?”宇文虚中嗤之以鼻,“谣言从何而来?官家和文武百官们凭这子虚乌有的谣言就断定虎烈军突破了淮河防线?这太荒谬了。”宇文虚中气得破口大骂,他做梦想不到,老皇帝和文武百官现在竟然成了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还没有看到虎烈军的影子就先逃跑了,这让前线将士们如何镇戍淮河防线?

    “张浚和辛兴宗可曾来书?”

    “每日必有快报。”吴敏说道,“三天前,他书奏朝廷,说开封叛军开始攻打山东。”

    “真的?”宇文虚中吃惊地问道。

    “应该不会有错。“吴敏眉头紧皱,低声说道,”以我看。李虎正在用部分兵力佯攻山东,用主力攻打江淮,看样子李虎迫不及待,要挟灭亡西夏之威,横扫江淮,攻打我东南了。”

    宇文虚中摇摇手,断然否决,“李虎在没有解决河北和山东的金军之前,根本没办法攻打东南。李虎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打江淮才是佯攻,他真正的目的是打山东。”

    “你的意思是,李虎用偏师偷袭江淮,以‘诱’使我淮河以北的守军急速回援,继而给他的主力赢得攻打山东的时间?”

    “当然是这样。”宇文虚中冷笑道,“否则童贯怎么会跟着官家一起逃往杭州?他正是看破了李虎的意图,所以才把江宁丢给我,打算置我于死地。”

    吴敏望着宇文虚中,半晌无语,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荆襄那边可有动静?”

    “曲奇、刘锜奏报,虎烈军有集结迹象,但并没有发动攻击。”

    “这就对了,这足以证明李虎根本没有攻打江宁的意思。”宇文虚中说道,“李虎要打江宁,必定两路夹攻,绝不会集结主力从江淮方向正面强攻。”

    “如今怎么办?相公有何对策?”

    “命令张浚、辛兴宗,立即向开封发动攻击。”宇文虚中不假思索地说道,“命令淮河以南各州县即刻集结人马,向滁州方向攻击,包围敌军。命令沿江各镇,重兵戍防,如果谁敢临阵脱逃,让敌军渡江而来,必定严惩不怠,杀无赦。”

第八十七章 契丹人的美梦

    八月初,李虎和宗翰的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黄龙府来书。否决了宗翰的奏议,可以与李虎谈判议和,但绝不能以山东之地‘交’换倒塌岭。黄龙府建议宗翰,利用契丹人复国的急切心理,挑起契丹人和李虎的矛盾,只要契丹人和李虎反目成仇,那北方局势也就‘乱’了,而北方局势的‘混’‘乱’对金国有利。

    宗翰接到这份圣旨,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不知道黄龙府对今日天下形势做出了怎样的分析和判断,但显然黄龙府完全没有意识到西夏灭亡已经彻底改变了三分天下的格局。李虎的实力今非昔比,只要再给他几年发展的时间,虎烈军的兵力将超过金军,而长安朝廷的国力也远非金国可比,双方实力此消彼长,形势对金国非常不利。这也是宗翰即刻改变国策,打算重新实施“先北后南”统一策略的重要原因。

    既然金国已经无力阻止李虎在未来几年统一中土,那只有抢在他的前面征服大漠,或者,以武力胁迫大漠诸蕃结成牢固同盟。一旦南北对峙的局面出现,大漠诸蕃靠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对抗中土的时候。大金国距离征服大漠的时间也就近在咫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黄龙府竟然不能理解,反而固执己见,还是把目光盯在中土,试图维持天下三方的格局,这未免太过自信,也过于轻视李虎了。

    宗翰无奈,书告黄龙府,极力劝说,但考虑到黄龙府的形势,宗翰又请杨朴急速赶回黄龙府,把自己对形势的分析和判断详细告之。

    “李虎在西征结束后,一直留在代北,并做出了帮助契丹人复国的决策,还不惜代价、不计后果地给予了大漠诸蕃一系列承诺,以促成双方的结盟。他所作的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契丹人和大漠诸蕃的力量把金军拖在北方,以便其主力进行统一中土的大战。”

    “由此可以推测,一旦我大金国北疆告急,必定要从河北、山东调军回援,到了那个时候,我大金的军队还有能力帮助东南宋军牵制中原的虎烈军吗?”

    “东南宋军失去了我们的支援,他们能抵御李虎的攻击吗?显然不可能。当初我们攻打中土,势如破竹,如今东南大宋的朝廷还是那帮人,而其军队里的‘精’锐西北军却尽数投靠了李虎。可以想像,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东南宋军根本不是虎烈军的对手。”

    “假如李虎击败了东南宋军,接下来他必然要打山东,打河北,打幽燕。试想,我们北有契丹人和大漠诸蕃的侵袭,南有李虎这样的雄狮,我们腹背受敌,两线作战,还能保住现有的疆土吗?”

    “既然明知保不住山东和河北,那还不如现在把这些地方送给李虎,双方议和结盟,我金国支持他攻打东南宋军,他则帮助我们征服大漠,统一整个北方,各取所需,如此几年后,天下就是南北对峙,我大金国依旧可以雄踞大草原,和中土形成抗衡。”

    “当年契丹人在最强盛的时候也未能攻占中土。当年契丹人也曾攻占河北,但最终契丹人还是和大宋人结成了澶渊之盟,双方南北对峙,赢得了百年的和平和发展。”

    “对比当年的形势,北方和中土正好颠倒了。当年北方已经统一,而中土还在***‘混’战,如今恰恰相反,北方***‘混’战,中土则已经呈现出统一的迹象,这种情况下,我大金国应该做出何种选择,一目了然。”

    宗翰这番话成功说服了杨朴,但杨朴却没有信心说服吴乞买、完颜杲和完颜宗干等人,因为黄龙府现在首要考虑的是最高权力的统一,这才是大金国能否长久维持的重中之重,而宗翰偏偏是金国最高权力统一的最大障碍,宗翰不除,吴乞买寝室难安,夙夜难眠。

    =

    李虎早在七月下就接到了中原大战已经开始的消息,这迫使他必须加快谈判的步伐,以促成契丹人复国,促成中土与大漠诸蕃的联盟,从而以蕃制蕃,给‘女’真人以强大威胁,迫使金军主力从山东和河北等地撤回,继而完成统一大战。

    然而,黄龙府的来书给了宗翰沉重一击,也让李虎不得不迅速实施自己的北方策略。

    李虎考虑再三,决定马上让契丹人复国。

    契丹人复国的条件基本上成熟。如今李虎进入中土。权力中枢移到了长安,虎烈府的地位已经降低,原来设置的南北两面官署和大部分蕃族官员可以直接转为新建辽国的中央府署机构和官员,现在最头痛的问题就是没有皇帝。

    耶律马哥对耶律延禧很忠诚,他要求新皇帝由耶律延禧的皇子来继承,李虎了解他的心意,所以很自觉地把皇帝人选定为耶律习泥烈,但如今黄龙府和宗翰意见向左,李虎和金国的谈判没办法继续下去,赎回耶律习泥烈的事也就悬而未决了。

    李虎亲自去拜会耶律马哥,希望新辽国可以在九月黑水河大漠诸蕃会盟之前完成,这有助于联盟的建立。

    “我的心情比你还急切。”耶律马哥苦笑道,“但现在没有皇帝,如何重建大辽?”

    “皇帝不是没有,而是你不愿意承认。”李虎笑道。

    耶律马哥脸‘色’微变,沉默了。

    大辽国祚倾覆的最后时刻,***了,一个是耶律延禧的代北宫帐,一个是耶律淳的燕京宫帐。耶律淳死后不久,大宋北伐失败,李虎乘机杀进了燕京,耶律淳的子孙后人随即被李虎掳掠到了大同。现在这些人有部分随李虎的夫人耶律明月去了长安,还有一部分则留在太原虎烈府。

    “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这些人中选择一个做皇帝。”李虎说道。

    李虎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但听在耶律马哥的耳中,却非常刺耳。李虎是耶律淳的‘女’婿,从耶律淳的子孙中挑选一个做皇帝,可以想象李虎对新辽国的影响力有多大。

    耶律马哥还有选择吗?没有,他必须接受。李虎已经努力了,但金国显然不会让契丹人复国,他们会想方设法予以阻止,事情闹到最后,耶律延禧的一帮子孙极有可能命丧黄泉,一个都活不了。最终还有由耶律淳的子孙来做这个皇帝。

    “你来做摄政王。”李虎提了一个建议,“这个皇帝的年纪不能太小,太小无法迅速建立自己的威信,但也不能太大,太大了容易争权夺利误了大事,所以我觉得先皇的三个孙子耶律隆庆较为合适。”

    耶律隆庆今年十七岁,长相英俊,‘性’情温和,谦恭而知礼,文武全才,去年从军,效力于耶律马哥帐下,追随耶律马哥参加了西征大战。耶律马哥非常喜欢他,而耶律隆庆也以老师之礼待之,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耶律马哥吃惊地望着李虎,他万万没想到李虎竟然把耶律隆庆推上了皇帝的宝座,这起码可以说明,李虎的确有诚意帮助契丹人复国,而不是纯粹的利用。

    “好,就这么定了。”耶律马哥担心李虎反悔,当即与李虎击掌盟誓。

    =

    耶律马哥马上召集契丹大王府的文武官员商议立国之事,在这次议事上,他宣布了新皇帝的人选。

    这个人选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响应。耶律淳在燕京建国事实上是篡僭,这没办法,谁也不能不承认,所以那些忠诚于耶律延禧的大辽官员都认为国祚倾覆的罪责应该由耶律淳来承担。在他们的眼里,耶律淳在最关键时刻的篡僭对大辽国祚的危害远远大于耶律余睹的背叛,因此当他们听说新皇帝的人选是耶律淳的后代,复国的热情当即减去了一半。这也算复国?这复的是耶律延禧的大辽还是耶律淳的大辽?

    萧得里底、萧和尚奴、萧特末等人都曾效力于耶律淳的燕京宫帐,他们倒是非常支持,而且认为理所当然,如果李虎非要把耶律习泥烈赎回来最皇帝,那才是一种不正常的行为。李虎和耶律习泥烈没有任何瓜葛,将来李虎看他不顺眼,随手就可以把他灭了,把大辽灭了。

    耶律隆庆是耶律淳的孙子,他和李虎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这有助于李虎控制大辽,但同样大辽也可以借助这层关系获得李虎的绝对支持,并且大辽国祚有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耶律隆庆做皇帝还有一个有利因素,那就是可以有效缓解耶律马哥和耶律大石之间的矛盾。耶律淳做皇帝,耶律大石不但支持,而且出了大力,所以耶律大石也算是大辽的叛逆,耶律马哥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假如耶律习泥烈做皇帝,耶律大石最终会不会回来都难说,毕竟国祚倾覆和耶律淳篡僭有一定关系,做为耶律淳的亲信部下,耶律大石为此要承担很大的罪责,将来耶律习泥烈还能容得下他?

    耶律隆庆做皇帝,耶律大石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相反,他还会主动向耶律马哥示好,以便齐心协力,共同辅佐新皇。

    这个皇帝的人选非常好,无论是对契丹人还是对李虎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八月十四日,耶律隆庆在金河山登基称帝,重建大辽。

    宗翰闻讯,大惊失‘色’,十万火急飞报黄龙府。

第八十八章 打劫扬州

    八月上,折可存的大军推进到汤泉镇。距离江宁只有六十里了。

    和州、真州和江宁的叛军迅速集结,于汤泉镇一线阻截。

    虎烈军南下半个多月,至此才遇到一次小有规模的战斗。

    折可致指挥虎烈十六军率先发动攻击,其后折可同的虎烈十七军也投入了战场。两个时辰后,海拉苏带着虎烈九军赶到战场,一万马军向叛军的侧翼发动了猛烈冲击。

    叛军在兵力上没有优势,将士们大都没有作战经验,虽然也有一些将领参加了当年攻打方腊的战斗,但那时候他们的对手是一群***的农民,其战斗力和身经百战的虎烈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当海拉苏的马军排山倒海一般杀进战场之后,惊恐万分的叛军迅速崩溃。

    汤泉镇的这场战斗仅仅打了两个多时辰,虎烈军以绝对优势击败叛军,斩首四千余级,俘虏近万,余众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海拉苏和一帮蕃将还是一次和南方军队‘交’手,在这之前,他们听到了无数的警告之声,比如南方水网密集不利于马军作战,比如南方军队的人数和实力提高很快。等等,为此他们很小心,谁知一次‘交’战,摧枯拉朽,对手根本不堪一击,这让他们愈发骄狂,信心更是剧烈膨胀。

    晚上在帅帐里,不但海拉苏趾高气扬,大有乘势渡江,直杀江宁的豪气,就连折可致、折可同兄弟都一改往日的谨慎,直接建议折可存渡江作战。

    “长江给江宁控制了,目前我们没有能力渡江作战。”折可存不得不给一帮手下泼冷水,“这两年江宁的水师发展很快。原来屯驻山东的澄海和平海水军南下进入长江,戍守长江防线。另外,大家都知道,南方江浙、福建和广南等地的造船水平非常高,据说这两年长江水师的大小战船数量达到了两千多艘。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凭我们这三万人马,短期内能搜集到多少船只?这些普通船只能抵挡得住战船的攻击吗?”

    这几句说到了要害,折氏兄弟和海拉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头脑发热了,虽然江宁近在咫尺,过几天就可以隔江相望,但想打过去却难如登天。

    “接下来怎么办?”折可致问道,“我们马上就可以饮马长江了,然后呢?难道就在这里等着叛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叛军的反击速度非常慢,这和我们先前的预料有很大出入。”

    折可存把地图摊开。海拉苏几个人围了上来。折可存继续说道:“目前,我们不知道江淮一带有多少叛军,但从应天府的叛军数量来推算,淮河以南除了寿州、泗州和淮‘阴’一线的守淮军队外,各州县的地方军数量应该非常有限。”

    折可存指向了地图上的应天府,就着在淮河上划了一条线,在长江上又划了一下,“叛军的主力分布在这三条防御线上,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江淮之间的州县应该没有禁军,最多只有一些厢军,否则叛军的反应不可能如此缓慢。”

    “现在,我们可以估猜到,江宁为了把我们阻挡在长江北岸,无非三个办法,一是从应天府调兵回援,一是命令水师扼守长江天险,同时从东南各路调兵戍守江宁,其三就是命令江淮一线的军队向我们展开攻击。”折可存看看众人,抚须笑道,“短期内。我们的对手就是江淮一线的军队,但要等到这些军队集结好,然后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恐怕还要一点时间,所以,近期内,我们要主动攻击,打‘乱’叛军的部署,进一步威胁江宁,迫使江宁即刻从应天府调兵回援。”

    “大哥,你有什么攻击之策?”折可同问道。

    折可存指向地图上的扬州,“扬州是江淮重镇,其富裕更是天下闻名,而且正好处在大运河的中枢要道上。”

    “打扬州?”折可同惊喜地问道。

    “对,打扬州,打下扬州就等于切断了南北两地的水路联系,应天府和淮河以北州县将失去东南的支援,叛军的前线主力必定回援,否则时日一长,粮草不济,他们就完了。”折可存冷笑道,“扬州相当于大运河的七寸,我们一刀‘插’进这个七寸,大运河的运输随即瘫痪,于是局势就在我们控制之中。”

    “扬州富甲天下,我们杀到扬州,正好大肆掳掠一番,补充军需。”海拉苏摩拳擦掌,兴高采烈地说道。

    折可存点点头。“如果攻克扬州,我们收获之大难以想象,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没有攻克扬州,只是扫‘荡’了它的外围,其收获也是惊人,足够大军未来几个月的需要。”

    “从这里到扬州三百里,我们日夜飞驰,一天半时间足矣,完全可以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折可致‘激’动不已,大声说道,“大哥,我们何时出发?”

    “扬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们打扬州的消息一旦传开,各地叛军必定会急速支援。”折可存没有直接答复,而是迟疑了片刻,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江淮各地的叛军蜂拥而至,我们随即可以更为主动地攻击敌军。这是一个重创敌军的好机会,我们务必不能错过。”

    折氏兄弟和海拉苏立即明白了折可存的意思。打扬州不仅仅可以切断大运河,补充军需,同时也能把江淮各地的叛军吸引而至。各地叛军陆续而来,彼此缺乏有效的配合和支援,那么虎烈军就能捕捉到战机。只要打一两个胜仗,此番南下作战的目标基本上就能实现。

    “命令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明日清晨,我们杀向扬州。”

    =

    虎烈***速杀到扬州,东南震惊。

    大运河被切断,扬州遭到洗劫,其影响太大了。

    江宁的宇文虚中、吴敏得到消息,急忙下令江淮各地的军队急忙向扬州集结,围杀虎烈军,但两人都明白,这个命令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汤泉镇大败事实上证明南方的军队战斗力极低。大部分中看不中用,拉到战场上根本不是虎烈军的对手。虎烈军是百战之师,将士们如狼似虎,南方军队如同孱弱的猎物,两军对垒,只有送死得份。

    吴敏恳请宇文虚中下令,从应天府调集主力回援。

    应天府戍军数量庞大,其中的老班底都是辛兴宗的西北军,其后招募的军队也参加了几场战斗,若想确保江淮的安全,只有调这支军队南下扬州作战。

    宇文虚中犹豫不决,根据他的判断,突然杀进江淮威胁江宁的这支虎烈军人数有限,其主要目的就是‘诱’使应天府方向的东南主力回援,继而给虎烈军攻打山东创造机会,所以宇文虚中给应天府的命令是马上攻打开封,拖住虎烈军主力。

    “张浚和辛兴宗是否发动了进攻?”宇文虚中问道。

    “张浚回书说,他打算在初四就发动攻击,但辛兴宗不同意。”吴敏说道,“辛兴宗认为,从目前战场态势来看,虎烈军以偏师渡淮作战,又以部分主力东进攻打山东,其攻击目标极有可能是淮河防线,而不是山东。”吴敏看了看脸‘色’冷峻的宇文虚中,继续说道,“辛兴宗显然不认同相公的判断,为此,他和张浚争执不下。张浚刚刚得到朝廷的重用,资历尚浅,在军中更没有威信,所以……”

    “所以至今还没有发动攻击,是吗?”宇文虚中冷哼了一声,“辛兴宗胆小怯战,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拙劣了。”

    吴敏苦笑。辛兴宗是童贯的亲信,他怎么可能会听从宇文虚中的命令?“辛兴宗的考虑也有道理。”吴明委婉地劝道,“应天府的军队在没有山东金军的配合下。独自北上攻击有一定的风险,一旦陷入虎烈军的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你认同辛兴宗对战局的判断?”宇文虚中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也认为虎烈军的目标是应天府,是淮河防线,所以你希望辛兴宗即刻率军南下支援,是吗?”

    吴明有些尴尬,“相公,汤泉镇大败,严重挫伤了军心和士气,再说,以淮河南部州县的那些地方军能够围杀虎烈军吗?从事实考虑,我们的确需要辛兴宗率军回援,以便尽快击败虎烈军,稳定江宁的形势。”

    “应天府还要不要?淮河防线还要不要?”宇文虚中大怒,指着吴敏的鼻子骂道,“江宁有长江天险,暂时还没有危险,但应天府和淮河防线一旦丢了,江宁就危在旦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我们只要攻击开封,只要坚守淮河防线,这支孤军深入的虎烈军就没有任何做为,最多不过在江淮烧杀掳掠一番,最终不得不撤回,所以,我坚持自己的命令,叫张浚和辛兴宗马上攻击开封。”

    吴敏望着固执己见的宇文虚中,一脸无奈。

    “如果你觉得我的命令有错误,那你急报杭州,叫官家和童贯给辛兴宗下令,让他急速回援。”宇文虚中怒声说道,“将来应天府丢了、淮河防线丢了,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吴敏没办法,只好急报杭州,但这样一来,时间严重耽搁。

第八十九章 胃口太大

    八月上,应天府的形势越来越紧张。

    江宁督促张浚和辛兴宗即刻攻打开封。山东的完颜挞懒也连续催请。河北金军有黄河为阻,即使陈兵于黄河北岸,威胁也有限,若想解山东之危,必须请应天府出兵,但应天府方向迟迟没有动静,完颜挞懒为此非常生气,他书告张浚和辛兴宗,如果再不出兵,他将撕毁盟约,与李虎议和,任由虎烈军南下攻击。

    完颜挞懒的威胁发生了作用。

    辛兴宗虽然坚持自己看法,认为虎烈军此次攻击,真正的目标是江淮,但一旦失去了‘女’真人的支援,即使江宁接受了辛兴宗的意见,命令应天府戍军主力南下驰援,辛兴宗也无力南下了。

    应天府的安全若想得到保障,必须依靠金军的支援,同样,山东的安全也需要东南宋军的策应。此刻虎烈军正在攻打山东。依照盟约,应天府方向的军队必须出击,北上攻打开封,以迫使虎烈军从山东撤离,然而,这次虎烈军派出偏师长途奔袭,深入到江淮腹地作战,让辛兴宗无法确定虎烈军的真正攻击目标,这导致他在攻打开封和南下驰援之间摇摆不定。

    这种情况下,宇文虚中愤怒了,完颜挞懒也是怒不可遏,辛兴宗无奈之下,不得不从大局出发,从维持金宋两国的盟约出发,下令攻打开封。

    就在他准备出发的时候,扬州传来消息,虎烈军攻打扬州治府江都城,虽然从消息发出之时止,虎烈军还没有攻克江都,但江都城的外围城镇大部失陷,大运河水道因此断绝,从水路运往前线的军需因此中断。

    辛兴宗紧急下令,停止攻击,并迅速集结了八万大军,准备南下支援。

    张浚极力阻止。张浚今年三十一岁,川蜀绵阳人,政和八年的进士。历任枢密院编修官、‘侍’御史,随同老皇帝南下后,在张邦昌、宇文虚中等人的举荐下,得到了老皇帝的赏识,出任京东、淮南诸路宣抚使,主掌中原军事。以他的年纪和资历来指挥辛兴宗、苗傅、吕颐、王德、郦琼这些老将,其结果可想而知。

    张浚还是从大局出发,试图说服辛兴宗。从大局来说,宋金盟约必须维持。金军是东南与李虎抗衡的重要助力,失去了金军的支援,东南军队很难抵御虎烈军。

    “我不是不知道维持宋金盟约的重要‘性’。”辛兴宗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张浚说道,“但事实是,自虎烈军击败党项人、灭亡西夏后,形势就变了,‘女’真人在北方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优势,金国正在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他们极有可能放弃山东,并与李虎结盟,任由李虎南下攻击……”

    “这怎么可能?”张浚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辛兴宗要撤回淮河以南的借口。“李虎刚刚击败党项人,西北局势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稳定下来,现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李虎都没有攻打我大宋或者金国的实力。”张浚因此认为,虎烈军此番攻击,其目标是想在中原方向牵制金军和宋军,主要目的还是牵制金军,继而给李虎稳定西北赢得充分的时间。

    辛兴宗不屑地瞪着张浚,懒得说话了。眼前这位学识不凡的年轻官员根本没在西北待过,对北疆的局势更是一无所知,对李虎和虎烈军的了解更是肤浅,他根本不知道党项人的败亡对北疆局势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而这种影响对‘女’真人来说非常不利。

    考虑良久,辛兴宗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番,毕竟张浚是前线统帅,最后的决策还是由他来定,如今江宁催着打开封,完颜挞懒也是一催再催,张浚背负着重压,日子难过,而自己至今没有接到童贯的命令,如果擅自率军后撤必定与张浚翻脸,这显然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辛兴宗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把自己对北疆局势的分析和判断讲清楚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李虎这番攻击的目的显然是破坏宋金联盟,而‘女’真人可能会迫于形势不得不妥协,当‘女’真人妥协之日也就是虎烈军南下攻击之时,为此,宋军要把主力集结于淮河一线。守江必须守淮。淮河防线若失,长江防线也就岌岌可危了。

    张浚沉思了很长时间。辛兴宗的确没有欺骗他的意思,如果辛兴宗的判断是对的,那么大军主力确实不能在此刻攻打开封,但问题是,他必须遵从江宁的命令,必须依照朝廷的旨意办事,否则他的前途就完了。

    “这仅仅是你对未来形势的预测。”张浚郑重说道,“我尊重你的意见,而且也接受你的看法,但我不能违抗朝廷的旨意,我必须命令大军攻打开封。”

    辛兴宗苦笑无语,“如果你坚持要打,那我也没办法。”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想好了脱身的办法。这种事对他来说驾轻就熟,张浚就是再打个几年的仗,也不是他的对手。

    =

    八月十五日,张浚下令,大军北上攻打开封,王德、郦琼为选锋,领三万大军率先出战。辛兴宗领中军五万人马随后跟进,他则统率五万大军殿后。

    在大军出发之前。张浚急书山东完颜挞懒,如果攻打山东的虎烈军开始后撤,那么请金军展开**,和宋军配合,两路夹击,互为支援。

    这时候,宇文虚中和吴敏已经是一天一份书信督促他们出战,口气越来越严厉;山东的完颜挞懒也是一天一份书信,完颜挞懒明确告诉张浚,如果虎烈军杀进了齐州,他将毁弃与宋人的盟约。从此以后绝不支援东南宋军。

    侥幸的是,扬州治府江都城没有失陷,虎烈军目前正在洗劫江都城的周边城镇。至于各地奉命救援的军队却推行缓慢,甚至可以用龟速来形容,这给了虎烈军大肆掳掠的时间。

    八月十六日,岳飞在开封接到了王渊的报讯,应天府的军队不但没有南下驰援,反而开始北上攻击了。王渊因此非常担心折可存和渡淮作战的三万将士,询问岳飞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在襄邑奋力阻击还是缓缓撤回开封城。

    岳飞马上急书林冲和韩世忠,命令他们择机后撤,设法把金军‘诱’进虎烈军的包围圈。

    当岳飞伏案疾书的时候,王贵、王玶、张宪等人围在地图前商讨战局。战局的发展和大家早先的预料不一样,应天府的东南叛军不但没有南下,反而北上攻打开封,这让人不得不担心折可存和三万渡淮作战的将士。

    “难道他们出事了?”牛皋的大嗓‘门’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王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折可存熟悉两淮,他曾在这一代打过宋江,即使攻击受阻,也不会太严重。”王玶摇摇头,目‘露’疑‘惑’之‘色’,“再说,假如折可存和三万将士真的出事了,东南叛军肯定要大肆宣扬,以打击我军士气,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就说明折可存和三万大军还在作战。”张俊非常肯定地说道,“十六军、十七军的老班底就是折家军,折家军打仗,向来勇猛顽强,再加上海拉苏的强悍马军,他们足以横扫江淮了。以我看,叛军很可能一分为二,一部分南下支援,一部分北上佯攻,以迫使我攻打山东的军队迅速回撤,继而把‘女’真人吸引到中原,利用‘女’真人来牵制我们。这样他们又能分出一部分军队南下作战。从整个战局来说,叛军最有可能做出这种部署,只有这种部署才能让叛军在支援金军的同时又能驰援淮河南部的战场。”

    “我同意张帅的分析。”王玶接着说道,“在山东金军没有进入中原之前,应天府的叛军不敢南下支援,以防中计丢了南京。南京一丢,淮河以北基本上无险可守,我大军可以直杀淮河,那时候东南局势就紧张了。”

    “不管折帅和三万将士的命运如何,中原战场还是按原定部署作战。”岳飞忽然出现在王贵身边,对众将说道,“不过,既然应天府的军队出来了,那我们的部署就要改一改。”

    “怎么改?”牛皋兴奋地问道,“先打叛军?”

    “对,先打叛军。”岳飞说道,“我们攻打山东已经有二十多天了,直到现在应天府的军队才开始出动攻打开封,这个速度显然太慢,‘女’真人想必非常生气,由此推想,‘女’真人**的速度也非常慢。”

    “按照常理来推断,当我大军从山东后撤之际,叛军也就可以后撤了,所以‘女’真人未必会一直杀到中原。”岳飞看看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若想把‘女’真人‘诱’进包围圈,我们必须包围叛军,以叛军为‘诱’饵,把山东金军‘诱’进中原战场。”

    众将互相看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个同样的念头,岳飞的心思太大了,竟然想一口气吃掉两股敌人,中原战场上的虎烈军有这样强悍的实力吗?

第九十章 要做诱饵

    “诸位请看……”岳飞手指地图上的济水河。“林冲、罗兰、韩世忠、吴玠四军正在攻打东阿、平‘阴’一线,距离齐州治府历城不足三百里。”

    “从我们发动攻击开始,金军就一直后撤,从广济军一直退到了齐州。完颜挞懒和刘豫陈重兵于齐、青一线,显然是想‘诱’敌深入,以等待东南叛军从应天府方向发动攻击,当我军后撤之时,金军便围追堵截。从齐州到开封,大约有一千余里,金军如果没有决心**,那么它的速度肯定有限,半个月之内到不了开封。”

    岳飞接着指向了地图上的应天府。

    “叛军已经开始攻击,此次攻击,叛军不仅要迫使我攻击山东军队回撤,还要迫使我渡淮军队回撤,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张浚、辛兴宗要攻克襄邑,‘逼’近开封城下,等到金军赶来会合后,战局就对我非常不利了。”

    “从应天府到开封。四百余里,叛军首先要攻克襄邑,然后北上打雍丘,打陈留。考虑到我中原虎烈军的兵力,叛军打到襄邑、雍丘一带后肯定要停下来,以便等待金军,避免孤军深入之险。”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未来半个月内于襄邑一带合围叛军,围杀叛军,这样才有机会给东南叛军以重创,同时把金军‘诱’到开封城下,围杀山东金军主力。”

    众将静静地听着。岳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充满了自信,只是,此刻这种自信给将帅们的感觉是骄横和强悍,岳飞似乎没有考虑到双方兵力的优劣,而是一味地追求胜利,妄图一战定胜负。

    “以目前中原战场上的兵力,可以同时在两线作战吗?”王玶不是瞧不起岳飞,而是觉得这个计策不切实际,想法是好的,体现了岳飞的军事天赋,但实际上它缺乏实施的条件,“目前开封一带有王帅、宋帅和我的三路大军六万人马,襄邑和雍丘一带有王留守的五万地方军,这五万地方军战斗力有限,不能将其做为主力来使用。这样一来,我们若想合围叛军,至少还需要四万到六万军队。”

    “但是我们要预留足够的兵力戍守开封,同时还要相机接应从山东撤回来的林、韩两路军队。另外……”王玶手指地图上的襄邑,“叛军以主力出击,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我们首先要分割叛军,继而以主力合围其前锋军,同时以一部兵力阻截叛军的后续大军,这样算起来,我们的军队数量就严重不足了。”

    岳飞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我们需要更多的军队。”张俊叹了口气,“如果西北、河东和长安的援军能够迅速赶到战场,这一仗就可以打。”

    “长安的虎卫军和殿前军已经到了洛阳,河东的渤海军、‘射’粮军与刘光世的军队会合后,已经南下抵达隆德府。”岳飞说道,“西北秦凤路的军队目前距离中原较远,估计还要二十多天才能赶到中原。”

    “这么说,目前能及时赶到战场的只有虎卫军和殿前军。”王玶眉头皱了起来,“这两支军队加在一起只有一万五千人,还是不够啊。如果渤海大王高宝龙和刘光世能带着军队及时赶到战场就好了。”

    这显然不可能。从隆德府到开封要翻越太行山,要过黄河,路途难行,等这支军队赶到战场再实施攻击,时机已经错过。

    岳飞淡然轻笑,问道:“如果我集结十万大军攻打叛军,叛军还会继续攻击吗?叛军急速撤走,那山东金军还会上当吗?”

    王玶、张俊互相看了看,眼里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惊‘色’,王贵、牛皋等人更是霍然心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岳飞的目标是山东金军,围杀叛军不过是个‘诱’饵,为了让这个‘诱’饵非常‘逼’真,岳飞不可能调用主力一口吃掉叛军,把虎烈军真正的实力一下子全部***,相反,他要用部分虎烈军与叛军惨烈厮杀,继而让金军毫无防备地掉进陷阱。

    “岳帅,这太危险了。”王玶不得不郑重警告岳飞。按此策实施,虎烈军等于同时在两个战场作战,兵力分散,极有可能在两个战场上都无法取得胜利,而自己则损失惨重。“这一仗必须有个先后,最佳办法莫过于先集中兵力围杀叛军,等到金军掉进了陷阱,再用优势兵力围杀‘女’真人。”

    “如果叛军主力放弃营救被围军队,逃回应天府怎么办?”岳飞问道,“如果金军非常小心,推进速度缓慢。迟迟没有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我们怎么办?当金军得知叛军逃跑了,他们还会继续攻击?金军调头后撤,我们这一仗还怎么打?”

    众将陷入沉默。

    岳飞的担心非常有道理,现在这一仗最难把握的地方就是如何做好这个‘诱’饵,而这个‘诱’饵能否做成的关键不是虎烈军能否顺利围杀叛军,而是如何把叛军主力牢牢拖在战场上。此刻折可存正在江淮攻击威胁江宁的安全,意图迫使应天府方向的叛军回援。折可存不知道中原战局发生了变化,他还在按着原定部署展开攻击,这使得应天府的叛军随时可能后撤,叛军一撤,整个战局逆转,中原大战也就毫无建树。

    “现在看来,江宁那边高明啦,没有征调应天府的主力南下支援,反而命令他们北上攻击,结果主动权被他们抢去了。”牛皋摇头苦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倒不是江宁那边高明,而是战局发展到这一步,迫使我们不得不两线作战。”岳飞摇摇手,笑着说道,“其实如果我们示敌以弱,在襄邑、雍丘一带阻截叛军也可以。但这样一来,未必就能把金军‘诱’进陷阱,所以现在我们必须以身做饵,佯装主力和叛军陷入死战,让金军看到攻打开封的机会,如此必能把金军‘诱’进陷阱。”

    王贵、王玶等人认同了岳飞对战局的分析,接受了岳飞的计策,众人随即开始商讨具体部署。

    =

    十六日夜,李虎书告王渊,把作战部署详细告之,请他在襄邑方向相机阻敌。设法把叛军‘诱’到雍丘一带,以便主力对其展开包围。

    岳飞下令,王贵率虎烈十军、十一军;王玶率虎烈十四军、十五军;宋江率虎烈十八军、十九军迅速向雍丘方向移动,准备攻击叛军。

    同日,岳飞书告洛阳的方进、王大忠,命令他们率***速赶赴开封。

    同日,岳飞急书赢秦,下令调遣阿巴顿的虎烈二军赶到开封作战。

    同日,岳飞十万火急书告河东高宝龙,请他统率渤海军、卢俊义的虎烈八军、刘光世的虎烈三十军和胡立涛的‘射’粮军马上南下,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中原作战。

    同日,岳飞命令虎烈八军王彦,与酸枣、白马一线的虎烈五军密切配合,确保黄河防线的安全。

    岳飞又给长安的汉王府、大帅府和枢密院详细写了一封奏章,请朝廷全力支持中原战场。

    最后,岳飞给李虎写了一封信,禀报中原战局的发展,并表示有信心完成预定作战目标。

    =

    十七日,汴河东岸,东南宋军赶到宁陵城下扎营。

    从应天府到宁陵,不足百里,但王德和郦琼带着三万选锋军竟然走了两天,其速度之慢,令张浚极度恼火,他派出亲信手下赶到选锋军警告王德和郦琼,十八日,选锋军必须赶到襄邑,否则军法从事。

    王德看完张浚的书信,随手丢到案几上,一脸不屑,“他懂什么?他打过仗吗?值此危难之际,朝廷竟然派一个狗屁不懂的文人到前线主持军事,简直是自取败亡。”

    郦琼拿起书信,仅仅扫了一眼,又放下了,低声叹道,“今日朝廷被一帮宵小‘奸’佞所把持。国祚岌岌可危啊。”

    王德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想死啊。”

    郦琼苦笑,问道:“明天到襄邑?”

    王德半天没说话。

    “辛帅距离我们六十里,还在应天府城下,根本就没有攻打开封的意思。”郦琼坐到王德身边,压低嗓‘门’说道,“以我估猜,辛帅在等待童贯的命令,随时可能南下去江宁。”

    王德‘摸’着胡须,想了片刻,问道:“虎烈军渡淮作战,其锋锐直指江宁,官家和文武百官都逃到了杭州,这时候我们不撤退,反而北上攻打开封,你说朝廷这是什么意思?打得什么主意?”

    “这太简单了。”郦琼说道,“留守江宁的宇文虚中和吴敏要死守江淮,而逃到杭州的官家和童贯只顾自己‘性’命,根本不管国祚存亡,于是就有了主战派和逃跑派。主战派命令我们打开封,说白了就是让我们去送死,但逃跑派一旦在杭州稳定下来,又要争权夺利了,这时候官家和童贯就会想到我们,然后会下旨叫我们撤退。辛帅拖延不战,正是把朝廷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想方设法要保存实力,以便到了东南之后好呼风唤雨啊。”

    王德恨恨地骂了两句,“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

第九十一章 距离陷阱很近了

    十八日,王德、郦琼带着军队向襄邑城进军。一路磨蹭,走了五十里扎营,然后派信使禀报张浚,遭遇虎烈军阻击,不得不停下,恳请张帅和辛帅速速率军来援。

    张浚信以为真,督促辛兴宗率军赶赴宁陵。

    十九日,王德、郦琼终于到了襄邑城下。虽然两人无心攻城,但两军阵前,刀箭无眼,该全力以赴的时候就得竭尽全力。当夜,王德下令,各军做好准备,明日攻城。

    城内的王渊看到叛军的行进速度,知道对方没有攻击的***,心里十分不安。他派人急告岳飞,必须在济州梁山泊一带和金军‘交’战,以做出虎烈军主力正在阻击‘女’真人的假象,从而‘诱’使叛军攻打襄邑,这样他才有机会弃守城池。

    当夜,岳飞接到书信。委决不下,于是和手下僚佐孙革、黄纵商议。

    “我正要把金军‘诱’到开封,此刻在济州梁山泊一带阻击金军,假如坏了大事怎么办?”

    “虎烈军如果在两个战场同时后退,必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孙革说道,“王留守的建议非常有道理,虎烈军只有在其中一个战场‘激’战,那么在另一个战场的撤退才显得顺理成章,这样王留守放弃襄邑也就不以为奇,而叛军也只要在有便宜可占的情况下才会继续攻击。”

    岳飞沉思不语。现在‘女’真人和东南叛军都在互相观望,战场可能陷入僵持,若要打破僵局,必须围住一部分叛军并与之展开厮杀,让‘女’真人觉得有机可乘,否则完颜挞懒未必有兴趣攻打开封。毕竟金国正在与李虎谈判,双方有议和结盟的可能,完颜挞懒或许会接到黄龙府命令他按兵不动的圣旨,在没有绝对胜算的情况下,完颜挞懒攻打开封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岳帅,攻击部署最好调整一下。”黄纵看到岳飞拿不定主意,于是劝道,“先和金军打一下,即使不打,也要调一些军队过去,以便让‘女’真人和叛军做出错误的判断,否则我们很难控制战局的进程。”

    岳飞考虑再三,接受了黄纵的建议。

    当夜。岳飞下令,叫已经赶到开封的阿巴顿带着虎烈二军急速赶赴济州接应林冲和韩世忠两路大军撤退。

    为了确保林冲、韩世忠能够理解自己的意图,能够忠实执行自己的命令,岳飞特意嘱咐阿巴顿,无论如何要示敌以弱,要把金军‘诱’到开封府一带,这是此仗的关键所在。

    “如果金军追击的速度非常快,我们怎么办?”阿巴顿问道,“是继续在济州阻击,还是乘势急速后退?”

    “后退,急速后退。”岳飞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金军不追,如果金军乘势追击,那是好事,你们不但要急速后撤,还要做出慌‘乱’之态,以‘诱’使金军上当。”

    =

    二十日,王德、郦琼攻打襄邑城。

    这天,辛兴宗到了宁陵,张浚也到了,两人再度发生了争执。

    辛兴宗一直在等待皇帝和童贯的命令。但奇怪的是,迟迟没有消息。渡淮作战的虎烈军已经把扬州洗劫了,虽然没有攻克城池,但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百姓十分恐慌,淮河南部州县开始出现逃难大‘潮’,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遏制,必将给东南造成可怕的冲击。皇帝和童贯到底在干什么?他们还想不想守住江淮防线?

    辛兴宗事实上不愿意攻打开封,所以他行军迟缓也在情理之中,但张浚不能任由辛兴宗为所‘欲’为,这不仅仅关系到淮河防线的安全,更关系到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做为大军统帅此刻万万不能三心二意,否则可能有灭顶之灾。

    张浚警告辛兴宗,如果继续消极怠战,他有权暂时解除辛兴宗的军职,剥夺辛兴宗的兵权。辛兴宗不想和张浚翻脸,他是一个武将,武将在朝廷里没有地位,两人如果真的翻脸了,中原战场如果因此出现意外,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所以辛兴宗主动道歉,随便找了几个理由解释自己行军缓慢的原因。

    张浚看到辛兴宗面带微笑,主动示好,心里阵阵发寒。他最怕的就是辛兴宗这种笑里藏刀的人,这种人看上去涵养很好,肚量很大,其实心狠手辣。杀人眼睛都不眨。

    “完颜挞懒已经来信了。”张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告诉我,虎烈军开始后撤,他将带着军队一直追到开封。为了配合我军攻打开封,他承诺一定遵守约定,率军步步推进。”

    辛兴宗微微皱眉,问道:“他知道有一支虎烈军渡淮南下,正在长江北岸大肆烧杀掳掠吗?”

    “不知道。”张浚说道,“我没有告诉他,他应该还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消息。”

    “如果完颜挞懒知道虎烈军渡淮南下,威胁江宁,他会怎么做?是加速向开封推进,还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张浚想了片刻,说道:“完颜挞懒一定会加速攻击。”

    “你确定?”辛兴宗追问道。

    “我确定。”张浚说道,“正如你所说,北方局势变了,‘女’真人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未来几个月河北、山东的金军主力可能北上作战,这样一来,他们更加迫切地需要我们的帮助,以便让我们在中原一带牵制虎烈军,确保他们在中土的利益不受损失。”

    辛兴宗苦笑。无话可说。他觉得张浚太幼稚了,书生意气,根本不知道国政的黑暗和丑陋,也不知道朝堂上那帮掌权者们的无耻和自‘私’。

    “那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打?”辛兴宗问道。

    “猛攻襄邑,吸引虎烈军主力,迫使攻打山东的虎烈军加速回撤,从而让完颜挞懒带着金军以最快的速度杀到开封城下。”

    =

    二十一日,辛兴宗在张浚的‘逼’迫下,率军急行数十里赶到襄邑城下与王德、郦琼会合。这一天,王德、郦琼只有数次攻城。纯粹敷衍了事。

    二十二日,张浚赶到前线,亲自督战。东南宋军集结了八万人马,向襄邑城发动了猛烈攻击。

    同日,在济州治府巨野城,林冲、韩世忠率军向追击而来的金军发动了**。

    完颜挞懒和刘豫带着十几万大军一路追来,速度非常快,根本不像岳飞所担心的那样迟延不前。完颜挞懒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打开封,和东南宋军两路夹击,以便给虎烈军沉重一击。

    这是黄龙府的命令,也是完颜杲的意思。宗翰主张以山东之地换取与李虎的结盟,而吴乞买和完颜杲有心议和,却不想放弃山东,为此,他们希望完颜挞懒能和东南宋军配合,狠狠地打一下开封,让李虎在谈判过程中不得不做出让步,尽快和金国议和,结束双方对立的局面,继而为金国赢得足够的时间处置北方疆域的安全问题。

    正当完颜挞懒苦思无策的时候,虎烈军主动攻击山东,这让完颜挞懒非常高兴。在他看来,虎烈军主动攻击山东也是为了在谈判中赢得优势,因此攻击的势头肯定非常猛烈,完颜挞懒因此决定暂避锋芒,先撤守齐州,同时‘逼’迫东南宋军与其联手作战。

    东南宋军百般推托,就是不愿出兵,这令完颜挞懒非常愤怒,好在最终东南宋人还是出兵了。东南宋军一动,战局当即大变,形势迅速扭转,原来势不可当的虎烈军马上后撤。完颜挞懒岂肯错过这样的机会,随即尽起山东大军,急速追杀。

    二十二日虎烈军的**正中完颜挞懒的下怀,这说明虎烈军在两路大军的夹击下已经承受不了了。打算孤注一掷,先行击败其中一路,而虎烈军选择的对象显然是东南宋军。完颜挞懒乐于帮一把,这对他攻打开封有好处。

    完颜挞懒再次避敌锋芒,率军后撤三十里,并急告东南张浚,我在济州遭遇虎烈军主力的阻击,此刻正是你部乘势北上,杀到开封城下的最好机会。

    =

    巨野和应天府的距离不过四百余里,快马加鞭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当完颜挞懒的书信送到张浚手上的时候,东南宋军已经攻克了襄邑城,各军将帅正在为是否继续北上一事争论不休。完颜挞懒的这份书信给了张浚以有力支持。

    很显然,虎烈军面对金军的追击,不得不投入重兵阻截,这成了东南宋军迅速攻占襄邑城的最好解释。本来辛兴宗、王德等人为了拖延不前,特意以虎烈军弃城而走一事大做文章,认为这是虎烈军的‘诱’敌之计,劝谏张浚不要冒险深入,谁知完颜挞懒这封信给了他们一个巴掌。

    “这封信里说得很清楚,岳飞亲自带着大军赶到了巨野,双方‘激’烈‘交’战,由此可以证明,中原虎烈军主力已经到了济州。”张浚断然决定,“明天,大军北上,继续攻击。”

    “你相信蕃虏?相信‘女’真人的话?”辛兴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阻止,但张浚根本不给他机会。

    张浚下令,辛兴宗为先锋,率军攻打雍丘。

第九十二章 夜袭

    八月二十六日,辛兴宗率军向雍丘推进。

    这个消息迅速送到了陈留。岳飞和都统司就在陈留,距离雍丘不过七十里左右。岳飞接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但很快,王渊送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叛军选锋军由辛兴宗统率,兵力大约在五万人左右。

    “襄邑和雍丘之间的距离大约百里,叛军沿着汴河西岸推进。”孙革一手拿着斥候送来的书信,一手拿着朱砂笔在地图上做出标记,“叛军前锋军的推进速度并不快,估计今晚他们在裴村一带扎营。紧随其后的是王德的军队,人数大约有四五万,距离其前锋军大约三十里,估计今晚在榆厢扎营。张浚已经到了襄邑,估计明天他要率后续大军向雍丘‘挺’进。”

    岳飞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眉头深皱。他没有想到叛军前军的人数竟然多达五万,这使得原定的合围之策难以完成,虎烈军的兵力明显不够。

    “裴村距离雍丘还有多少路?”岳飞忽然转身问道。

    黄纵低头看了一下,“二十七里。”

    “现在哪支军队在雍丘附近?”

    “牛皋的十一军。”黄纵接着说道,“牛帅就在五里河,距离裴村十五里。辛兴宗正是发现了牛帅的军队。所以才下令于裴村扎营。”

    “其它各军的位置呢?”岳飞继续问道。

    “按照都统司的要求,今日子夜之前,张宪的十军将抵达汴河西岸的吴岗,距离裴村大约二十多里。刘锡的十四军,张俊的十五军,关胜的十八军,‘花’荣的十九军将分别抵达段岗、邢口和西陵一带。距离裴村最近的是西陵,大约十里。”孙革说道,“按照预定部署,王帅将指挥十四、十五军攻打榆厢,切断辛兴宗和王德两军的联系,完成对叛军的分割。”

    孙革转头望着岳飞,正‘色’问道:“岳帅,是否给王帅下令,命令他于凌晨时分发动攻击?”

    岳飞慢慢走到地图边上,两眼盯着地图上的各种标记,沉默不语。六万大军一旦发动攻击,必须把辛兴宗围住,不能让他突围,这样一来,负责切断叛军的王玶两个军势必会遭到敌人的猛烈攻击,两万人马在敌人的前后夹击下,能守住多久?

    “宝帅到了什么位置?”岳飞问道。

    孙革和黄纵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一丝喜‘色’。战局的变化迫使岳飞不得不改变部署,要把河东虎烈军拉上战场了。

    “根据最新的消息,宝帅已经到了中牟附近。”黄纵手指地图上的中牟城,“叛军攻击缓慢。给河东军队南下中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到目前为之,宝帅的渤海军估计已经到了中牟,刘延庆、卢俊义估计到了郑州管城一带,胡立涛的‘射’粮军因为需要运送粮草辎重,速度较慢,估计还在河‘阴’方向横渡黄河。”

    中牟距离雍丘大约两百三四十里左右,渤海军日夜疾驰的话,一天半时间绝对可以赶到战场。

    “急告宝帅,叫他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二十八日赶到战场。”岳飞断然下令,“再告刘帅、卢帅和胡帅,大战已经开始,叫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开封。”

    孙革答应一声,即刻拟定命令。

    “告诉林帅、韩帅,叫他们率军继续后撤,但速度不要太快。”岳飞继续下令,“大军撤到济‘阴’、定陶一线后,据城坚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后撤。”

    停顿了片刻,岳飞犹豫再三。再次下令,“再告林帅、韩帅,考虑到雍丘战场的需要,我要把狼帅调回来,请他们在定陶、济‘阴’一线阻击金军的时候,尽量避免野外作战,而以守城为御敌之上策。”

    “传令狼帅,请他十万火急赶赴雍丘作战。”

    =

    孙革匆忙下去传令,黄纵则和岳飞商讨攻击的时间,这时候黄纵忽然提到了一件事。

    “叛军那边的辛兴宗、苗傅、王德、郦琼都是西北人,而我们这边的王玶、刘锡、张俊也是西北人,十四、十五军的老班底就是西北军。”黄纵担心地说道,“你让王玶指挥十四、十五军负责切断叛军前后两部,这等于让西北人打西北人,一旦出了什么事,那后果……”

    岳飞冷笑,“会出什么事?难道你担心王玶、刘锡、张俊这些西北人会临阵倒戈?”

    “临阵倒戈倒是不至于,但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消极怠战?”黄纵小声说道,“此仗的关键就是包围辛兴宗,而王玶的阻截至关重要,所以那里将有一场苦战,假如王玶和刘锡等西北将领看到西北人自相残杀,于心不忍,让叛军突围而去,那此仗可就算是功败垂成了。”

    岳飞认为不可能,但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黄纵说对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岳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排兵布阵上出现了疏忽。让王玶带着虎烈十四军和十五军负责如此重任,的确有欠妥之处。

    岳飞考虑良久,对黄纵说道:“本来我打算把虎卫军和殿前军做为预备军,但现在为了确保安全,我打算把殿前军‘交’给王玶指挥,给王玶更多的兵力,你看如何?”

    “有虎卫军做预备军足矣。”黄纵笑道,“你太奢侈了,竟然拿一万五千‘精’锐做预备,如果大帅知道了,肯定以为你‘胸’有成竹,早已胜券在握。”

    岳飞笑着摇摇头,心里愈发沉重,对未来的无从把握让他深深的恐惧,这在以前的战斗中也曾出现过,但这次恐惧感格外强烈,除了此仗关系重大外,更重要是他头一次指挥如此多的军队和敌人进行决战。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他输不起,李虎输不起,中土更输不起。

    “王留守的五万地方军何时投入战斗?”黄纵问道。

    “王帅的意思是,在大战开始之初,这支军队必须投进战场。以便在兵力上对敌人构成威胁,打击敌军的士气。”岳飞说道,“但我觉得过早投入地方军,势必‘逼’迫叛军狗急跳墙,拼命突围,这不但会给我军造成更多的伤亡,也增加了战场上的变数,所以我打算等宝帅的渤海军赶到之后,再把地方军投进战场。”

    黄纵抚须沉思,没有说话。

    岳飞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在金军没有掉进陷阱之前。必须把叛军拖在雍丘战场上,因此,岳飞并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但整个战局最危险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假如虎烈军未能在雍丘战场上完成预定攻击目标,而金军又提前杀到了开封城下,那虎烈军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吧。”岳飞说道,“告诉王帅,当大军抵达西陵后,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于凌晨时分发动攻击,速度要快,要迅速杀到榆厢,坚决果断地切断叛军。”

    “急告王帅、宋帅,还有汴河西岸的张帅,各军在预定时间内发动攻击,天亮之前,务必完成对叛军的包围。”

    =

    二十七日子时,王玶率军悄然抵达西陵。

    二十七日凌晨丑时初,王玶指挥刘锡的虎烈十四军、张俊的虎烈十五军,王大忠的殿前军,突然向榆厢发动攻击。

    叛军王德、郦琼部虽然小心谨慎,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但面对三万大军的夜袭,还是措手不及,仓惶迎战,结果被打得狼狈不堪。

    王德要撤退,但天太黑,‘激’战之中如果仓促撤退,极有可能造成全军崩溃。

    郦琼极力阻止,“虎烈军突然夜袭,目的无非是击溃我们,迫使我们全军后撤,但虎烈军主力、包括岳飞本人都在济州战场,可见这次发动突袭的军队十有八九都是王渊的地方军。“郦琼因此认为没有必要惊慌,更没有必要撤退。命令全军将士死守营盘,等到天亮了,战局必然发生变化。

    如果郦琼估猜正确,那么天亮后前军辛兴宗,后军张浚就会支援而来,虎烈军的偷袭必以失败而告终。

    王德无奈,只好下定决心坚守,即使要撤也要等到天亮。

    =

    与此同时,宋江指挥关胜的虎烈十八军、‘花’荣的虎烈十九军,王贵、牛皋指挥虎烈十一军从段岗、邢口方向猛攻裴村叛军。

    辛兴宗已经做好了应对敌军夜袭的准备,他的大营背靠汴河,南面三十里之外就是援军,敌人即使发动攻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激’战开始后,果然与辛兴宗所料,虎烈军的攻击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对叛军造成多大的威胁。

    张宪率军抵挡汴河西岸,命令将士们架桥渡河,准备于天亮时分赶到东岸,参加攻击。

    很快,天就亮了,辛兴宗登高远眺,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正在攻击的虎烈军兵力严重不足。一般来说,若想围攻,实施包围方的兵力至少要比被包围一方多处三倍以上的兵力,但辛兴宗看到的情况是,虎烈军的兵力比他的兵力少,夜间偷袭还可以,到了白天,两军正面对决,叛军就无所畏惧了。

    辛兴宗疑‘惑’不解,就在这时,斥候急报,无法和榆厢的王德、郦琼部取得联系,虎烈军将两者切断了。

第九十三章 意外

    辛兴宗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但他依旧很从容,他很清楚中原战场上虎烈军的兵力只有十几万,而这十几万人要同时应付来自河北、山东和江淮三地的攻击,也就是说,虎烈军在任何一个方向都没有兵力上的优势。

    苗傅这时匆匆赶来,询问下一步的对策,是撤回襄邑,还是坚守裴村,等待张浚和王德前来会合。

    “虎烈军这是什么意思?”辛兴宗考虑良久,忽然问道,“他们要戍守黄河防线,要在济州、兴仁府一线阻击山东金军,他们还有多少兵力可以用来打我们?”

    “以我看,这是虎烈军的敲山震虎之计,想把我们吓走。”苗傅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一仗我们本来就不想打,不如乘这个机会就此撤兵。”

    辛兴宗同意苗傅的建议,“现在没办法撤,虎烈军三面攻击,把我们拖住了,如果强行后撤。必定会遭到其马军的追杀,这将给我们造成重大伤亡。”

    “那你打算固守待援?”

    辛兴宗点点头,“暂时不要撤,看看虎烈军接下来怎么办。”

    “王德和郦琼兵力有限,不会赶来支援,相反,他们会乘机后撤。”苗傅看到辛兴宗打算固守待援,着急了,急忙劝道,“张浚不过是个文士,没有打过什么仗,更没有指挥这种大战的经验,根本指望不上他。辛帅,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撤吧。”

    辛兴宗没有同意。虎烈军的马军太厉害,他这五万军队里一大半都是招募的新兵,虽然这些人也在中原打了几仗,但实力有限,更没有对抗马军的经验。以他的估猜,只要一万虎烈马军铺天盖地的冲过来,这支大军十有八九会大败而逃,所以他坚决不冒这个险,他坚信虎烈军没有围杀他的实力,此举不过是恫吓而已,不足为虑。

    =

    天亮了,王玶接到宋江的书信,得知辛兴宗并没有突围。而是固守待援,于是下令停止攻击。

    岳飞的意图很清楚,他要把叛军拖在战场上,如果打得太狠,把叛军吓跑了,早早就撤了,那山东金军得到消息后,肯定也要撤,所以这一仗的攻击节奏要灵活把握,而原则就是示敌以弱,把叛军拖住,不要让他们撤退,那就达到攻击目的了。

    王玶停止了攻击,还把王大忠的殿前军藏了起来,摆出一副虽然打不动,但也不想就此放弃的样子,他甚至想‘射’书给王德和郦琼,找两位西北人谈一谈。

    王德大喜,当即下令,撤退。

    这次郦琼没有劝阻了,既然虎烈军有心赶自己走。那自己再不走就是白痴了。至于辛兴宗和那五万大军的命运,他并不担忧,反正虎烈军的目的就是要‘逼’走东南宋军,想来其本身也没有足够实力围杀辛兴宗,所以辛兴宗肯定能突破阻截,安全返回襄邑。

    =

    王德、郦琼带着大军匆忙后撤,让王玶、刘锡、张俊和王大忠喜出望外。

    战局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谁也没有想到,这支军队竟然不顾辛兴宗的安危,火速后撤了。他们撤走了,虎烈军就可以集中力量全心全意地围杀辛兴宗,那这一仗十有八九算是胜券在握了。

    岳飞得到这个消息后,急告前线各军主帅,保持警惕,防备叛军主力反扑,防止辛兴宗突然突围。

    这一天,林冲、韩世忠继续后撤,退到了广济军治府定陶城。

    完颜挞懒率军追击,他追击的速度非常快。对他来说,必须加快速度,迅速‘逼’近开封城,只要这样,他才能利用虎烈军两线作战兵力不足之际,迅速推进到开封城下。东南宋军的实力有限,而且也没有攻击的***,金军距离开封越远,这支军队中途撤回的可能越大,但当金军距离开封越来越近的时候,就能吸引更多的虎烈军。这有助于东南宋军持续北上攻击,从而有效帮助金军。

    林冲等人不了解完颜挞懒的想法,以为‘女’真人骄狂,看到‘女’真人追击的速度越来越快,非常高兴,急报岳飞。

    =

    这天晚些时候,张浚接到了王德的书信。此刻他已经率军出城了,得到战局的最新发展后,大吃一惊,严厉责斥王德和郦琼,勒令他们马上调头,向裴村展开攻击,不惜一切代价会合辛兴宗。

    张浚知道自己这道命令没有什么效果,但可以阻止王德、郦琼的撤退,所以他加快了行军速度。

    二十七日中午,张浚和王德、郦琼会合。张浚下令,即刻向裴村攻击。

    王德建议就地扎营,明天再打,让将士们休息一个晚上。张浚根本不睬他,命令他马上杀到榆厢,突破虎烈军的阻击。

    王德无奈,磨磨蹭蹭地推进到榆厢,敲锣打鼓又磨蹭了一番。好不容易捱到天黑,鸣金收军,扎营休息。

    张浚勃然大怒,要求王德、郦琼连夜攻击。

    “张宣抚,以我看,晚上就不要打了,让他们休息一下。”吕颐不得不出面劝阻,“王德昨夜打了几个时辰,下午又打了一个时辰,将士疲惫,如果连夜再战。恐怕会被虎烈军击败。”

    “辛兴宗被包围,危在旦夕,我怎能不救?”张浚很‘激’动,面红耳赤,差点要咆哮了。

    吕颐冷笑。在襄邑的时候,我们劝你不要攻击,你不听,非要做金人的狗,听金人的指挥,结果如何?但这种怨言不能说,只能耐着‘性’子给张浚分析战局,最后吕颐得出的结论是,虎烈军的兵力只有那么多,现在同时在两个战场作战,根本不可能包围辛兴宗,最多和辛兴宗形成对峙。

    张浚脑子反应极快,马上意识到上了王德和郦琼的当,这两个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掩盖临阵脱逃的罪责,故意夸大其辞,蓄意欺骗了自己。

    “我饶不了他们。”张浚气得咬牙切齿,“这一仗结束之后,我定要上奏朝廷,严惩不怠。”

    吕颐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张浚纠缠不清,他继续分析战局,“辛兴宗在裴村和虎烈军对峙,我们在这里不停的攻击以便尽快与其会合,这样一来,我们等于帮助金军拖住了很大一部分虎烈军。当务之急是催促金军加快攻击速度,只要完颜挞懒杀到开封城下,虎烈军自然就会后撤,我们的攻击目的基本上也就达到了。”

    张浚连连点头,马上写信给完颜挞懒,同时叫吕颐去榆厢督战,确保王德和郦琼明天全力作战。

    =

    当天深夜,吕颐到了前线,警告王德和郦琼。不要和张浚明争暗斗了,武将和文官斗,最后都是武将倒霉。如今就这世道,武将没有地位,仗打赢了功劳是文官统帅的,打输了文官统帅就把责任推给武将,总之武将就是这命,没办法,忍吧。

    吕颐下去休息了,王德和郦琼则无法入睡。完了,他两人的前途算完了,张浚肯定饶不了他们,这一仗不管如何卖命,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不是降职就是罢官,搞得不好连坐牢都有可能。

    “如果我们留在西北,现在至少也是个三品大员了。”郦琼仰天长叹,十分沮丧。

    “三品?何止三品?你看看王渊,现在都是东京留守了,韩世忠、吴玠、张俊那帮小子现在哪一个不是三品?他们都是三品大员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其他人,像杨可世、杨惟忠、姚平仲他们,灭亡西夏,这样的功劳将来何止三品?”王德一脸的羡慕之‘色’,“李虎迟早都要做皇帝,李虎做了皇帝,这些人就是开国元勋,子孙后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而我们……”他眼‘露’绝望之‘色’,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我们如果输了,李虎如果统一了天下,我们就是逆贼。”郦琼望着他,冷笑道,“你愿意做逆贼吗?”

    王德听出了郦琼的话外音,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老子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岂肯接受这样的结局?”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神渐渐坚定。

    “你决定了?”郦琼问道。

    王德点点头,“连夜派人去吗?”

    郦琼想了片刻,“非常时期,要当机立断,否则必受其害。”

    =

    深夜,王玶正在帅帐里思考攻防之策,突然脚步声响,张俊一头冲了进来,“王帅,对面来人了。”

    “真的?”王玶惊喜地问道,“我的那份书信起作用了?”

    “王帅曾和郦琼并肩杀敌,袍泽情深,那封信当然会有作用。”张俊笑道,“郦琼派人来了,就在帐外。”

    “快请。”王玶颇为‘激’动,他万万没想到郦琼这么快就做出了回应。

    来者是郦琼的心腹僚佐,和王玶很熟悉。双方见面之后,很快谈妥了所有条件。王德和郦琼的条件并不高,无非***厚禄而已,这对长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回去告诉王帅和郦帅,我连夜派人禀奏岳都统,明天上午就能得到确切答复。”王玶嘱咐那人道,“为了确保事情的顺利,明天的仗一定要打,我们双方默契一点就行了,此刻可千万不能让张浚起疑,以免坏了大事。”

    那人连声答应,双方相约明夜再谈。

第九十四章 大家都是兄弟

    二十八日凌晨寅时。岳飞在都统司接到王玶急报,王德、郦琼要率军投诚。这是一个好消息,非常好的消息,如果王德、郦琼顺利投诚,那么雍丘一战基本上胜券在握。

    孙革、黄纵更是兴奋不已,连日通宵,所有的担忧都在榆厢一线,大战胜负的关键也在这个小小的汴河西岸的小镇上,谁知喜从天降,叛军主力王德、郦琼竟然投诚,如此一来,战局顿时逆转。

    “可以确定这是真的?”孙革有些难以置信,“不会是叛军的‘奸’计吧?”

    “郦琼和王玶过去都是刘仲武的手下,王德是西北名将王厚的族侄,这些人过去都在西北打仗,彼此关系很不错。”黄纵笑道,“如果王玶主动写信给郦琼,劝他临阵倒戈,投奔长安,郦琼应该有所心动。毕竟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我们击败了党项人。灭亡了西夏,天下三足鼎立的格局已经动摇,郦琼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况且他的家眷在西北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的确有理由转投长安。”

    “我相信王德和郦琼的投诚出自真心。”岳飞说道,“长安改变了国策,提高了武将的地位,刘延庆、折可求更是成为中枢重臣,杨可世、杨惟忠、王渊等人也是身居高位,反观江宁的西北人,没有一个得到重用。值此危难之际,江宁依旧压制武人,以文制武,武将即使功勋再大也没有出头之日,这对武将的打击太大了。两相比较,像王德、郦琼这些人当然愿意投奔长安了,不但可以与家人团聚,还能升官加爵,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干?”

    孙革、黄纵连连点头。“这年头,利益代表一切。”孙革叹了口气,“河北的钱定功,山东的刘豫,还有一大帮文臣武将,甚至愿意投降‘女’真人,做蕃人的狗,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利。”

    岳飞摇摇手,示意不要说这些废话了。“王德、郦琼担心夜长梦多,希望尽快投奔,但考虑到金军还在定陶,距离开封还有四百余里,而刘延庆、卢俊义、胡立涛的军队还没有抵达开封,开封防守兵力不够,所以我打算推迟王德、郦琼投奔的时间。”

    孙革、黄纵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辛兴宗有五万人马,随时可能突围。”岳飞继续说道,“张浚手上也有五六万人马,随时会推进到榆厢一线。假如今日辛兴宗开始突围,我大军各部势必全力阻截,那就没有更多兵力阻击张浚了,因此,王德、郦琼继续坚持攻打榆厢,迟延张浚推进的速度,对我大军加固对辛兴宗的包围非常有利。”

    孙革望着地图,考虑良久,对岳飞说道,“都统,金军的攻击速度非常快。和我们先前的预料完全不一样。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完颜挞懒担心东南叛军失利,所以急速攻击,以此来表现他攻打开封的决心,继而坚定东南叛军的信心。假如金军放弃攻打定陶和济‘阴’,绕开城池,直杀开封城下,那四天足矣。从这个设想考虑,我们是不是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东南叛军?”

    “雍丘战场的形势出现了逆转,我们应该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果断出击,先把东南叛军解决了,接着调集大军直扑广济渠一线,围杀金军。”黄纵接着孙革的话说道,“四天之内,除了西北杨可世部外,其它各路大军都能抵达开封,我们已经具备了围杀金军的条件,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担心金军中途后撤,此刻应该让林帅和韩帅加快在广济渠一线的撤退速度,佯装主力已经被东南叛军所牵制,开封的防守力量已经严重不足,继而把金军迅速‘诱’骗到开封城下。”

    岳飞眉头深皱,凝神沉思。

    孙革、黄纵的意思是利用王德、郦琼投诚的机会,四天内解决东南叛军,这太冒险了,一旦失误,虎烈军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但是,如果拖下去,雍丘战场极有可能发生不利于己方的变故,虎烈军可能因此错失击败东南叛军的大好机会。

    岳飞权衡再三,还是不敢过于冒险,否决了孙革、黄纵的提议,选择了一个折衷办法,就是先把金军‘诱’进来。此仗的目标是山东,是全歼或者重创金军,而不是东南叛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岳飞宁愿让辛兴宗突围而去,也不愿意放过围杀金军的机会。

    岳飞急告林冲、韩世忠,雍丘战场发生了有利于己方的变化,短期内具备击败东南叛军的可能,为了把金军尽快‘诱’进陷阱,岳飞要求他们放弃定陶和济‘阴’一线,于宛亭设防阻击。宛亭位于开封和京东的‘交’界之处,岳飞希望韩世忠亲自带着选锋军坚守此处,一是给雍丘战场赢得更多的歼敌时间,二是欺骗一下金军,免得金军怀疑虎烈军的一泻千里有问题,导致他们不敢继续杀进了。

    岳飞请孙革带着命令赶赴雍丘。并代表自己与王德、郦琼谈判,确定投诚的时间和具体办法。

    =

    二十八日上午,榆厢战场。

    在吕颐的监督下,王德、郦琼指挥大军发动了攻击,王玶则指挥刘锡和张俊两军予以阻击。双方打得很‘激’烈,但颇有默契。东南军队步步推进,而虎烈军缓缓后撤,一天打下来,东南军队推进了五里,战绩骄人。

    吕颐发现了问题。如此‘激’烈的战斗,人员伤亡却微乎其微。这简直就是奇迹。战场上不可能有这种奇迹,唯一的解释就是双方有默契。

    吕熙是文官出身,在西北泾原、环庆两路做过兵马钤辖和经略副使,后来在童贯的帐下出任司录参军事,成为童贯的亲信,参加了征剿方腊,其后就被童贯留在了江南出任帅司长官。这次张浚到中原前线,他做为宣抚副使予以辅佐,其实就是代替童贯来监视和挚肘张浚,给前线的西北人撑腰。

    吕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想到了王德、郦琼可能要背叛江宁,但他没有证据,也不能捕风捉影凭空臆测。现在张浚对王德、郦琼有意见,打算此仗过后追究他们的罪责,虽然上面有童贯予以招抚,但肯定要降职,双方矛盾已经很深了。如果自己把今日‘交’战的疑点告诉张浚,后果可想而知。张浚为了确保安全,肯定要将两人调离前线,而两人绝对不会‘交’出军队,最后等于‘逼’着王德和郦琼***。

    黄昏时分,东南军队停止了攻击。

    吕颐本想警告王德、郦琼,但他害怕自己的怀疑是真的,假如是真的,王德和郦琼要背叛江宁了,那此刻自己的警告等于自寻死路,王德、郦琼绝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前线。

    “晚上我到宣抚司去,向张宣抚禀报今日战况。”吕颐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你们是否愿意随我同往?是王帅去还是郦帅去?”

    “我不去。”王德一口拒绝。

    “打了一天仗,太累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郦琼笑眯眯地说道,“此地距离宣抚司不过三十多里,急什么?”

    “既然两位都不想去,那我就先走了。”吕熙笑道,“明天我和张宣抚带着大军赶到前线,会同两位一起攻击。争取明天晚上和辛帅会合。”

    “先吃饭。”郦琼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吕颐的手臂,“晚上,我陪你去宣抚司。”

    吕颐婉言拒绝,郦琼就是不放手,正在拉扯间,吕颐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王德目‘露’凶光,右手已经握上了刀把。吕颐暗自惊骇,不敢坚持了,跟着郦琼走进了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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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深夜,郦琼和王玶于两军阵前相会,随同王玶前来的还有岳飞的行军司马孙革。

    岳飞答应了王德和郦琼提出的所有条件,升官加爵自不必说了,还承诺两人将继续统军,不过其手下军队必须整编为虎烈军,这是岳飞提出来的唯一条件。

    郦琼大喜,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但他担心夜长梦多,要求连夜投诚。

    “这么急?”王玶看到郦琼急不可耐的样子,有些吃惊,“张浚怀疑你们了?他今天在前线?”

    “张浚在宣抚司,前线由吕颐督战。”郦琼冷笑道,“吕颐这个人你也清楚,毕竟是统军打仗的人,我们今天打了一天默契战,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怀疑你们了?”

    “他急着要回宣抚司,显然对我们产生了怀疑。”郦琼说道,“为防万一,我们已经把他扣下了,但明天张浚要带着大军到前线,所以今夜我们必须过来。”

    王玶和孙革犹豫不决。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这是陷阱,王德和郦琼的三万人马足以给虎烈军沉重一击,所以虎烈军在两人投诚前必须做好预防准备,但现在虎烈军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王帅不相信我们?”郦琼有些不高兴了。

    “我们都是兄弟,实话实说。”王玶直言不讳,“你们过来我们当然高兴,但我们总要做些准备,这你应该理解。”

    “我理解,但我没有时间等了。”郦琼说道,“今天辛兴宗有没有攻击?假如他今天还没有攻击,那明天他肯定要突围,而张浚明天也要到榆厢,请问明天你们有时间做准备吗?”

    辛兴宗今天的确没有攻击,他在等待援军。两天过去了,援军还没有到,他就不会再等了,他总不至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张浚这样的人。

    王玶苦笑摇头,望向孙革,请孙革拿主意。

    孙革仅仅思索了片刻时间,便断然说道:“你们连夜撤出榆厢,赶到牛角岗待命。”

第九十五章 丢弃

    王玶和孙革急速返回雍丘。

    王渊、宋江、王贵都在等着他们的消息。听到郦琼今夜就要率军投诚,个个都感觉事情棘手。

    “不要想许多了,先让王德、郦琼带着军队到牛角岗待命。”孙革三两步走到地图前,急切说道,“牛角岗距离榆厢四十里,等到他们赶到牛角岗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们的军队也完成部署了,即使出现意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王渊和王玶、宋江等人商量了一下,随即下令,叫王大忠带着殿前军先行赶到牛角岗,监控投诚军队,如有异常,则即刻攻击。

    马上调用方进的五千虎卫军,命令他赶赴牛角岗,以防不测。

    命令张俊带着一将人马尾随王德、郦琼之后,密切监控投诚军队的动向。

    其余各军做好应急准备,尤其是王玶的十四军、十五军,连夜杀回榆厢,坚守战阵。以防辛兴宗突围。

    二十九日凌晨丑时正,王德、郦琼集结军队,连夜向牛角岗转移。

    临行前,两人找到了吕颐,询问他是否投奔李虎。吕颐拒绝了,他的家人都在江南,如果他背叛江宁,他的家人肯定会受到牵连。王德、郦琼也不强求,与吕颐拱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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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颐带着扈从飞马赶回宣抚司,向张浚禀报王德、郦琼连夜投敌一事。

    张浚几乎气疯了,毫无风度地破口大骂。吕颐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张浚骂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了,他才说了一句:“天要亮了,这一仗接下来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当然是继续攻击,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辛兴宗。”

    张浚突遭手下背叛,除了愤怒外就是沮丧,非常的沮丧,他可以断定,这一仗即使救出了辛兴宗,也是必输无疑。

    吕颐苦笑,他就知道张浚方寸大‘乱’之后,肯定要继续攻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击,这是最可怕也是最愚蠢的做法。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尽力劝阻。吕颐摊开案几上的地图,把它放到张浚眼前。平静地说道:“此刻,金军正在攻打定陶、济‘阴’一线,距离开封还有四五百里的路程;虎烈军的渡淮军队扫‘荡’了扬州外围后,突然北上攻打高邮,楚州、泰州和高邮的联军措手不及,大败而逃,高邮失陷,接着虎烈军调头南下二次攻打扬州,击溃了我救援军队,其前锋军直杀瓜洲渡,威胁江浙。”

    这个形势很清楚了,金军短期内无法杀到开封城下,而虎烈军的渡淮军队所向披靡,淮河以南州县遭到重创,江宁受到严重威胁,朝廷至今没有办法予以围杀,其结果必定是放弃应天府,调遣主力大军南下平淮,死守淮河防线。

    “你想撤军?”张浚怒目而视,厉声质问道,“你想让我丢下辛兴宗和五万将士。撤回应天府?”

    “形势变了,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已经指望不上金军的援助,在江淮战场上屡战屡败,在雍丘战场上更是进退失据,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军,先保存实力,先把应天府守住再说。”

    “胡说八道。”张浚怒声驳斥,“金军正在飞速前进,以他们的速度,再有个四五天就可以杀到开封城下。我们只要在雍丘坚持四五天,整个战局必然发生逆转。”

    吕颐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张浚,想了半天,他才找到一个理由,“辛兴宗靠得住吗?既然王德、郦琼背叛投敌,他当然也有可能背叛江宁。辛兴宗和刘延庆的关系想必你很清楚,假如辛兴宗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他会作何选择?是为国捐躯还是投敌***?”

    张浚顿时傻了。辛兴宗如果投降,那自己现在撤军还能保住应天府,反之,自己必定大败于雍丘,应天府势必丢失。

    吕颐看到张浚目瞪口呆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马上趁热打铁,“辛兴宗和五万人马的确很重要,但比起应天府,比起江淮,孰轻孰重?”

    张浚犹豫了,心思动了。比起自己的前途,辛兴宗和那五万将士算什么?

    既然打算撤,那就要想好退路。这次北上攻击,是朝廷的命令,但自己打败了,损失了八万大军,这个罪责太大了,必须想个脱罪的办法。一般来说,这种罪责的推托肯定要推给下属,要让辛兴宗和王德等人来承担,但现在的问题是,王德投敌了,辛兴宗也有可能投敌,可以代替自己承担罪责的下属都跑到敌人哪里去了,这事情就麻烦了。

    张浚脸上的怒‘色’很快消散,代之以深深的担忧。吕颐在军队里、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一眼就看出张浚担心什么。他鄙夷地撇撇嘴,十分不屑,但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时候不得不低声下气,凑到张浚耳边给他出主意。

    “我们先撤回襄邑,确保军队的安全,同时催促金军加快攻击速度。”吕颐低声说道。“虎烈军解决了辛兴宗,随即可以集结主力攻打金军。金军以为我们已经把虎烈军主力牵制住了,必定会措手不及,极有可能被虎烈军打得落‘花’流水。金军大败,或者撤走,我们失去支援,只有后退。如此一来,辛兴宗和王德承担了一部分战败的罪责,金军承担另外一部分战败罪责,我们还有多少责任?”

    张浚吃惊地看着吕颐,他没想到吕颐竟然要算计‘女’真人。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吕颐继续说道。“官家关心的是江宁的安危,是东南的安全,所以当他得知江淮军队未能击败虎烈军,必定要调遣我们南下支援,这事实上等于放弃应天府。我们只要保住军队,渡淮后击败虎烈军,那么戍卫京师的功劳完全可以抵消这场由朝廷主战派大臣发动的攻打开封的败仗,也就是说,这场败仗的责任不是由宣抚来承担,而是由宇文虚中和吴敏承担。”

    张浚霍然醒悟,对吕颐的计策佩服不已,但碍于面子,张浚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要再想想。

    上午辰时,张浚下令,全军后撤,撤回襄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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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辛兴宗不敢继续固守待援了,他的粮草有限,只有五天的存量,如果张浚和王德两支大军迟迟打不进来,那么再过两天,他的军队就要断粮了。

    然而,这天早上,等他登高远眺时,霍然发现了铺天盖地的马军,渤海军的战旗迎风狂舞,当即把他的自信打得粉碎。

    苗傅的脸‘色’同样难看,两眼恶狠狠地瞪着辛兴宗,恨不得把他吃了。叫你早早调头打回去你不干,非要在这里等张浚来会合,结果张浚没有等到,把虎烈军主力等来了。高宝龙的渤海军在河东,此刻突然出现在雍丘,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虎烈军早就集结了大军,准备一口吃掉他们。直杀江淮。

    “江宁那帮人都是白痴,这时候叫我们北上攻击,无异于自投罗网。”苗傅不好骂辛兴宗,只好破口大骂江宁。

    辛兴宗面无表情,心里却非常恐惧,他不但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次十有八九凶多吉少,现在只能指望张浚速速来援,否则即使逃出去了,这支军队也所剩无几。

    “命令各部,迅速展开攻击。”辛兴宗没有选择了,只能竭尽全力突围。

    “固守待援。”苗傅冲着辛兴宗大声叫道,“虎烈军的主力到了,这时候突围纯粹是找死。”

    辛兴宗张了张嘴,本想说,现在固守待援才是找死,但前天,正是自己要求固守待援的,结果导致形势越来越糟糕,现在这话他说不出口了。

    “虎烈军的兵力还不足以包围我们。”辛兴宗耐着‘性’子劝道,“此刻突围,绝对有十成把握。”

    “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而已。”苗傅现在根本不会相信辛兴宗了,他毫不客气地回道,“我们若想成功突围,必须得到张浚和王德的接应,但问题是,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是在榆厢,还是在襄邑?”

    “他们怎么可能会撤?”辛兴宗的语气有些冷肃了。

    “那渤海军怎么出现这里?”苗傅指着远处虎烈军的战阵,‘激’动地叫道,“你告诉我,渤海军怎么会出现?既然你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凭什么肯定张浚不会丢下我们?”

    辛兴宗愣了半天,越想越怕,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张浚后撤了,那就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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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浚后撤,丢下辛兴宗和五万人马逃回襄邑,这让王渊、王玶等人喜出望外。谁能想到,雍丘一战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渊断然决定,‘射’书辛兴宗,劝其投降,不要再打了,这种仗实在没有必要打,再说西北人互相残杀,将士们死在这样的战场上,太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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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信送到了辛兴宗和苗傅手上,两人看完之后,大眼瞪小眼,跟着不约而同地破口大骂。

    王渊是西北老将了,和辛兴宗、苗傅也算是老朋友,这种事实在没有欺骗的必要。现在王德和郦琼倒戈了,张浚逃跑了,就剩下辛兴宗和他的五万大军被虎烈军团团包围,而两天后,粮草断绝,五万大军走投无路了。

第九十六章 好消息

    “叫王德和郦琼过来。确定一下真假。”苗傅冲着辛兴宗大声咆哮着,“我们带着大军投奔李虎,这仗不打了,坚决不打。”

    辛兴宗剧烈喘息着,愤怒在身体里燃烧,热血一阵阵冲击着脑‘门’,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张浚太无耻了,竟然丢下他们独自逃了,而且在明知可以救出他们的情况下,掉头逃跑了,这明显就是陷害,为他在雍丘大战的失败寻找替死鬼。

    做人可以无耻,但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然而,大宋朝堂上,那些统兵打仗的文人却一个比一个无耻,肆意践踏流血流汗的武人。当年童贯如此,今天张浚也是一样。现在辛兴宗就算突围,带着军队逃回去了,也难逃惩罚。童贯虽然可以照抚他,却不会替他声张冤屈。因为童贯同样需要实施一些必要的手段以弹压和控制像辛兴宗这样的武将。

    辛兴宗咬牙切齿,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拿刀砍人,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冲动,必须冷静,更不能凭着王渊的这封信就投降。说实话,他也想投降,但这两年他坐镇应天府,三番两次带着军队攻打开封,和虎烈军仇怨甚深,即使投降过去,也未必有什么好结果,掉脑袋的可能‘性’都有。相比起来,苗傅、王德、郦琼这些人都是带兵的主帅,和朝廷离得远,没有牵涉到复杂的政治斗争,他们很容易赢得李虎的信任和重用。

    “这件事你去办。”辛兴宗冲着苗傅挥挥手,“告诉王渊,我们要马上见到王德和郦琼,午时之前一定要见到他们。”

    苗傅看到辛兴宗脸上的表情,估计他已经放弃了突围,心情顿时一松,飞身上马,直奔两军阵前。

    =

    二十九日下午,岳飞亲自赶到了雍丘前线。

    当他接到孙革的报讯,十分吃惊。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打‘乱’了他的部署,为此他非常担心仓促接纳王德和郦琼会引发意外。另外,就算招降成功了,王德和郦琼带着军队顺利进入了虎烈军的防地,但接下来,张浚为了援救辛兴宗,势必要发动猛烈的攻击,而辛兴宗也会拼命突围,虎烈军一方面要调用军队监护投诚军队,一方面又要阻击两路敌军的攻击,兵力使用上肯定捉襟见肘,形势很危急。

    岳飞无法安心待在陈留,干脆飞马赶赴前线。等他到了雍丘,却看到王渊、孙革喜笑颜开,那神情一看就知道前线平安无事,这让岳飞紧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都统,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孙革笑得嘴都不合拢。

    岳飞有些奇怪,就算王德、郦琼投诚的事很顺利,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难道张浚深受打击,忘记进攻了?或者辛兴宗依旧固守待援。坐以待毙?

    “张浚撤退了,正在撤往襄邑。”损革兴奋地说道,“辛兴宗被团团包围,‘插’翅难飞。我们‘射’书劝降,辛兴宗和苗傅马上作出了回应。现在王帅正带着王德、郦琼和辛兴宗在谈判,估计马上就有好消息传来。”

    岳飞愣了片刻,瞬间反应过来,一股狂喜从心底直冲而起,背负在身上的千斤重压突然间减去了大半,让他感觉格外的轻松。

    “还有这样的事?”岳飞难以置信,连连摇头,“张浚撤走了,突然就撤走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撤?他为什么要抛弃辛兴宗和五万将士?王德和郦琼的背叛虽然给了他沉重一击,但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到掉头撤退的地步。”他忽然想到了折可存和渡淮作战的三万大军,“是不是江淮战场出现了问题?叛军无力阻御,江宁岌岌可危,不得不命令张浚急速后撤,调军南下救助。”

    王渊和孙革互相看看,相视而笑。

    “我们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但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巧合。”王渊笑道,“折可存南下作战一个多月了,如果江宁要调张浚的军队南下支援,早该下令了,更不会让张浚北上打开封,所以我们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张浚身上。”

    “理由呢?”岳飞奇怪地问道。

    “文官出任军队统帅,亲临前线指挥,最容易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王渊解释了一番,举了几个当年的西北战例。总之一句话,文官到前线指挥作战,首先考虑的是本人‘私’利,本人的前途,其次考虑的是党派利益,最后再考虑国家利益。这和他们身居庙堂高处有直接关系,这些人本身就处在政治的漩涡里,所以他们到了战场上,理所当然要把战争和战斗做为崛取利益的工具,这和武将把胜利做为最终目标有本质区别。

    岳飞一听就懂了。几十年来,西北军的统帅都来自汴京,从范仲淹、韩琦到童贯,都是这样,像童贯这类人当然会把战争做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他们对战争的思考方式和统兵作战的武将们对战争的理解根本就是两回事。比如在武将看来每一仗都不能打输,但在文官们看来,有时候必须打败仗,目的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至于武将和将士们的‘性’命对于他们来说一钱不值,甚至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人就是他们用来‘操’控天下的工具。

    张浚为什么后撤不重要,只要迅速解决了辛兴宗,张浚即使有后招也使不出来了,但岳飞一‘门’心思盯着金军。张浚的突然后撤让他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张浚可能会向金军通报雍丘战况,一旦完颜挞懒得知张浚后撤,金军也就不可能再打开封了。

    “你们估计辛兴宗投降的可能‘性’有多大?”岳飞问道。

    “肯定会投降,他没有出路了。”王渊非常肯定地说道。

    “何时会投降?今天还是明天?”岳飞又问道。

    王渊和孙革马上明白了岳飞的意思。岳飞担心金军跑了,打算以最快速度解决辛兴宗,然后调遣大军直杀广济渠一线,包围金军。确实,这一仗的目标是山东,是金军,无论雍丘一战的战绩有多大。如果让金军跑了,这一仗的胜利还有多大意义?

    “都统此刻赶来,正好可以加快谈判进程。”孙革说道,“王德和郦琼已经没有必要担心了,现在关键就是说服辛兴宗,只要辛兴宗下定了决心,那么黄昏之前,我们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去裴村。”岳飞挥了挥马鞭,大声说道,“我亲自去见辛兴宗。”

    =

    辛兴宗焦虑不安,他同样需要加快谈判进程。他有五万人马,每天的粮草消耗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但他的粮草只剩下一天的存量,如果虎烈军有意拖延时间,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五万大军的崩溃。

    王德、郦琼现在就在他的大帐里,王玶就坐在他的对面,苗傅正拿眼睛瞪着他,催促他马上做出决策。投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若想保全自己的利益,甚至借助这五万大军获得更大更多的利益,那么投诚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辛兴宗想把简单的事复杂化,他要确保自己的生存,同时也想获得更多,但事实很残酷,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拖下去,他必须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内把所有的问题解决掉。

    “你需要什么,希望长安答应你什么条件,你现在就可以提。”王玶看穿了辛兴宗的心思,从容说道,“王留守就在雍丘,岳都统就在陈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早上我就可以答复你。”

    辛兴宗微微点头,问道:“岳都统可以代替长安答应我的所有条件?”

    “当然。”王玶笑道,“长安已经授权给岳都统,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像这种小事,岳都统根本无须奏报朝廷。”

    辛兴宗不相信。这怎么可能?长安虽然提高了武将的地位和权力,但也不至于放权放到这种地步吧?难道长安就不怕地方统帅拥兵自重?

    “你给我一句老实话,虎王是不是在开封?”

    “你相信我。”王玶捋须而笑,“虽然虎王不在开封,但岳都统的确拥有相当大的权力,长安肯定会兑现他对你的承诺。”

    辛兴宗苦笑,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把事先写好的书信递给了王玶,“明天,我等你的好消息。”

    =

    黄昏时分,王玶突然返回,再度拜会辛兴宗。

    辛兴宗和苗傅非常紧张,匆匆迎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事情有变化?”苗傅担心地问道。

    “岳都统来了。”王玶急切说道,“岳都统希望马上见到你们,连夜谈判。”

    辛兴宗和苗傅闻言大喜。岳飞来了,亲自谈判,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天黑之后,双方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军帐里相见。岳飞带着王渊、王玶、孙革三人和辛兴宗谈判。寒暄几句后,岳飞拿出了辛兴宗的书信,把它放到了案几上,“辛帅和苗帅所提的要求,我代表长安和汉王,全部答应。”

    辛兴宗没有说话,他等着岳飞提条件。

    “我唯一的条件是,希望你能参加宛亭大战,和我们一起围杀金军。”

    辛兴宗吃惊地望着岳飞,一时没有明白岳飞的意思。宛亭大战?岳飞要在宛亭与金军决战?

    “我们的目标是,诛杀金贼,夺回山东,夺回河北,夺回幽燕,直杀辽东。”岳飞望着辛兴宗,大声问道,“辛帅愿意与我们并肩杀敌吗?”

第九十七章 共同的敌人

    辛兴宗没有选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杀金贼,报仇雪恨,本来就是他最大的愿望,而眼前他手上的这五万大军是个非常大的变数,不管对他本人来说,还是对虎烈军来说,这五万人马的处置都是个头痛的问题。

    辛兴宗不是不想‘交’出这五万大军,而是在长安没有兑现承诺之前,他不能放弃对这五万大军的控制权;岳飞当然想把这五万大军收为己用,但辛兴宗和王德的军队加在一起多达八万,基本上是目前中原战场虎烈军兵力的一半多,短期内,即使整编,也难以迅速消化。另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长安是否愿意增加八万主力大军。八万军队的军需极其庞大,以长安目前的赋税收入,根本无力支撑。

    这时候,把这八万大军重新拉到战场,大家齐心协力打金军,却正好可以解决双方的难题。

    辛兴宗和王德可以继续统率自己的军队。有了军队在手上,生命安全有了保障,更不怕长安出尔反尔;同时,他们可以满足自己的心愿,攻杀金贼,收复山河;为长安朝廷打仗,可以建立功勋,这样他们就能以最快速度赢得长安的信任,保住自己的利益,甚至因此获得更大的利益;军队在战斗中必然有大量损耗,这对他们的实力虽然有很大影响,但他们既然投奔了长安,那就要遵从长安的规矩,本身实力的减弱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安全,而军队随即也可以迅速完成整编。

    虎烈军要马上转移战场,所有军队都要投到围杀金贼的战斗中,岳飞根本‘抽’不出兵力来监控这八万投诚大军,而长安事实上又很难答应增加八万大军的编制,所以,把八万大军投到宛亭战场,正好可以帮助岳飞解决这两个难题。另外,虎烈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又可以确保虎烈军取得对金作战的胜利,继而顺利完成攻击目标,收复山东。

    双方各取所需,谈判气氛非常融洽,很快,所有的细节都商量妥当了。

    深夜戌时。岳飞把王德、郦琼邀请到了军帐。先前他已经就同样的方案征询了两人的意见,两人和辛兴宗一样,都答应了,接下来的事不过是大家坦诚布公,坐在一起把话说清楚,把其中的利益得失讲清楚,消除误会和隔阂,进一步建立信任。

    子夜,高宝龙、宋江、王贵、牛皋、张宪等各军主帅纷纷赶到,岳飞亲自主持军议,部署围杀金军的计策。

    =

    孙革站在地图前,把今日斥候探查的战况,以及林冲、韩世忠从宛亭送来的急报归纳之后,做了一番详细解说。

    “张浚已经撤回襄邑。”孙革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他要把雍丘战况急告金军。到目前为止,张浚肯定不知道辛帅已经投诚,但他显然要做这种考虑。辛帅一旦兵败或者投诚,那么他会判断我虎烈军要急速南下杀奔应天府。我马军速度快,而襄邑距离应天府只有两百余里,张浚若想安全撤回应天府。必须想办法阻止我大军的追击,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东线的金军继续攻击,以拖住我主力大军,给他安全撤回应天府赢得时间。据此判断,张浚暂时不会告诉金军他打败了,目前正在后撤。不过,等他回到应天府,他就不会再继续隐瞒了。”

    “都统司据此判断,我们还有绝对的把握包围金军。”

    “从雍丘、陈留一线到宛亭只有两百多里。我们连夜调整部署,连夜调集军队杀奔宛亭,最多需要两天时间各军就能抵达攻击位置。”

    “都统司的部署是,林冲、罗兰、韩世忠、吴玠率四个军的兵力于宛亭正面阻截。”

    “宝帅、狼帅、王帅和方帅的虎卫军连夜渡过汴河,直杀兴仁府,于济‘阴’、定陶一线切断金军的退路。”

    “王留守、宋帅、王帅,还有你们两位……”孙革手指王德和郦琼说道,“请两位和宋帅、王帅为一路,直接北上,从东明城方向渡过广济渠,直杀宛亭北部的东兰,从侧翼包围金军。”

    “辛帅、苗帅和王帅为一路,北上直奔济‘阴’,从宛亭的南面包围金军。”

    “刘光世、卢俊义的军队今日已经抵达开封,他们将火速赶到宛亭会合。胡立涛的‘射’粮军随后跟进,估计三天后可以进入宛亭战场。”

    “这一仗,我们有十五万主力,五万开封地方军,三万‘射’粮军,八万投诚军队,总共有三十一万大军集中于宛亭一线。”孙革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很‘激’动,对即将开始的宛亭大战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据我们的探查,金军的兵力大约在十万左右,所以,我们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只要大家日夜兼程,火速赶到战场,包围金军,此仗必胜。”

    帐内的气氛非常热烈。雍丘一战的惊人战果极大的鼓励了士气,而宛亭一战虎烈军又具备如此明显的优势,可以想象此刻大家的心情,众人现在讨论的不是如何尽快赶到战场,而是如何痛宰金贼了。

    这时,岳飞站起来,给热火朝天的将帅们泼了一盆冷水。

    “为了确保我们能在中原击败金贼,收复山东,朝廷从河东‘抽’调了部分主力南下,导致河东和代北的军队只能防守,而不能展开攻击以策应我们。”岳飞走到地图前,大手虚按,“我们把金军包围于宛亭之后,河北金军必定要予以援救。”

    岳飞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黄河缓缓划动,“河北金军陈兵于黎阳、濮阳和大名府一线。距离宛亭不过两百余里,而我们用来戍守黄河防线的兵力只有两个军,一个是屯兵卫州的虎烈八军,一个是屯兵白马的虎烈五军。假如河北金军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这两个军肯定挡不住金军的攻击。”

    岳飞转身面对众将,郑重说道:“不要以为我们把金军包围在宛亭这一仗就稳‘操’胜券,相反,这一仗因为关系到山东的存亡,金军势必要拼死反扑,所以这一次我们还是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形式并没有想像的乐观。请大家必须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在兵力上并不具备绝对优势,尤其开封的地方军和‘射’粮军,战斗力有限,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投进去做无谓的牺牲,因此,我请大家要做好打硬战、打血战的准备。”

    =

    各军将帅领命离去,连夜展开行动。

    宋江最后离开,看到帐内只剩下岳飞和孙革,他这才说道:“都统相信那些投诚军队?昨天我们还是敌人,一天后不但变成兄弟,还并肩作战,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这的确非常危险。”岳飞无奈摇头,“所以我刚才说了,我们和金军作战,并没有兵力优势,相反,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既然如此……”宋江迟疑道,“都统还敢把他们带上战场?”

    “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岳飞说道,“除了把他们拉上战场,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宋江苦笑无语,他从岳飞的脸上看到了担忧,感受到了岳飞所承担的重压。宛亭之战迫在眉睫,再不打金军就要撤了,时间、兵力、目标任务等等矛盾纠缠在一起,即使是李虎坐在这里,恐怕也是一筹莫展。

    “假如……”宋江‘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敢想像假如战败的结果,由此也可以想到岳飞所冒的风险之大。

    “西北人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岳飞说到这里,想到了曾经发生在河北的一场场‘激’战,想到了成千上万战死在河北的西北将士,想到了姚古、种师道、种师中、王稟和那些战死沙场的西北悍将,心里的惶恐不安顿时减去了几分,“还记得河北大战吗?还记得那些战死的将士吗?还记得那些可怜无助的百姓吗?辛兴宗、苗傅、王德、郦琼都是从河北杀出来的西北人,他们的兄弟朋友甚至亲人很多死于‘女’真人的铁蹄之下,他们曾亲眼看到无数的无辜百姓惨死于金贼的刀下。这种仇恨难道他们会忘记?”

    岳飞冷笑,眼内‘露’出凛冽的杀气,“我想他们不会忘记,他们或许和我们打仗不行,但和‘女’真人打仗,那完全是两回事。这些西北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一定会在宛亭战场上证明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忠诚,他们绝不会背叛中土,绝不会背弃中土的百姓。”

    =

    三十日上午,林冲、韩世忠接到岳飞的命令,继续撤退,沿着广济渠向开封撤退,为了‘诱’敌,岳飞要求他们打一场败仗,并丢弃部分辎重,‘诱’使金人上钩。

    这天下午,完颜挞懒率军越过宛亭,进入开封地界,距离开封城还有两百余里。

    这天晚上,完颜挞懒接到了张浚的书信,东南大军正在攻打雍丘,距离开封不足两百里,虎烈军主力先后赶到,双方‘激’战,东南军损失较大,寸步难进,恳请完颜挞懒加快攻击速度。

第九十八章 包围了

    八月三十日,在中原广袤的平原上。一队队的虎烈将士踏着深秋的晨‘露’,沐浴着温暖的朝阳,以最快的速度向战场‘挺’进。

    战马飞腾,战旗飞舞,‘激’昂的吼声回‘荡’在薄薄的雾霭中。

    “北上……北上杀贼,夺回我们的家,夺回我们的土地……”

    “杀金狗,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吼声此起彼伏,阵阵撞击着将士们的心,那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仇恨爆发了,热血在身体里燃烧,杀气越来越浓烈,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

    东南军队举起了虎烈战旗,当将士们还处在震骇之中的时候,战鼓擂响了,在隆隆鼓声里,上官们的怒吼声在他们耳畔响起,“我们的敌人是金贼,是金贼占据了我们的家园,是金贼烧毁了我们的房屋。是金贼***我们的亲人,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杀金贼,我们要夺回自己的家园,我们要用手中的战刀保护自己的亲人……”

    这一声声怒吼抚平了东南将士们心里的恐惧,‘激’起了他们的冲天仇恨。两年前的那场滔天洪水冲毁了他们的家园,杀死了他们的家人,他们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金贼,如今突然有了这样的机会,谁肯错过?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报仇,报仇,杀金贼,诛金狗……”愤怒的吼声冲天而起,八万东南军队以奇迹般的速度迅速稳定下来,并即刻向广济渠一线开拔。

    =

    暮‘色’来临,虎烈将士没有停下来,没人愿意休息,他们点燃了火把,继续向目的地推进。早一刻到达战场,他们就能早一刻包围金贼,就能杀贼卫国,就能报仇雪恨。

    高宝龙带着四万马军‘精’锐日夜疾驰,将士们一人两骑,行进的速度一直保持在极限状态。

    九月一日凌晨,他们狂奔两百余里,抵达济‘阴’境内,距离定陶还有八十里。阿巴顿的前锋军遇到了活动在这一带的虎烈军斥候。因此得到了一个准确消息,金军已经突破了宛亭,正在沿着广济渠向开封推进。

    阿巴顿即刻回报。高宝龙大喜,命令各军咬牙坚持,务必于天亮之前抵达定陶城。

    初一日早晨卯时一刻,阿巴顿的前锋军突然杀到定陶城下。他无意攻城,只想确保浮桥的安全,保证主力大军顺利过河。只要四万人马过河了,抵达广济河北岸,就等于切断了金军的退路,完成了阻截任务。至于是否攻占城池,对这支马军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城内守军看到铺天盖地的虎烈军从广济河南面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吓得魂飞天外,当即弃城而逃。留下守城的金军有近千人,但其中‘女’真士卒不过二十人而已,根本无力阻止汉兵的逃亡。

    阿巴顿派出五百骑卒追杀了十里,斩首两百余级,轻松拿到了定陶城。

    卯时四刻,高宝龙渡河而来,急报岳飞,“我已攻克定陶城。切断了金军退路。初一日下午未时,我将率军沿着广济渠北岸向开封方向推进,以配合主力完成对金军的合围。”

    =

    初一日,完颜挞懒率军继续杀进。

    林冲、韩世忠退守东明城。此处距离开封只有一百五十多里了。上午,两军‘激’战。刘豫指挥汉军步卒攻城,而完颜挞懒则亲自带着主力向驻扎在城外的虎烈军展开猛烈攻击,试图突破阻击,急速杀到开封城下,与正在雍丘战场‘激’战的东南宋军遥相配合。

    中午,刘光世、卢俊义带着虎烈七军、三十军抵达东明前线。

    几位主帅见面之后略略寒暄了几句,刘光世随即向林冲请战。在广济渠一线,林冲是统帅,韩世忠为副,但两人的资历远远不及刘光世,不好向刘光世直接下令,此刻刘光世主动请战,算是给足了两人面子。

    刘光世现在有自知之明,尤其在西北大战结束后,他知道李虎的实力已经不可抗衡,中土这片天下早晚都是李虎的。刘家目前在长安朝廷的地位可以说是非常显赫了,不但可以与同为西北将‘门’的折家不相上下,甚至比那些追随李虎打天下的虎烈老将们的权势都要大。

    这不是一件好事。目前李虎需要西北将‘门’,需要拉拢西北人,以便慢慢吞并西北军,一旦西北军被整合到虎烈军里,西北将‘门’实力大减,无法对李虎形成威胁了,那么地位权势跟着就要下降。这是个不可避免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的时间正在缩短。在这个过程中,像刘家这种与李虎纯粹因为利益需要才携手合作的将‘门’世家,首先就会成为打击的对象。刘延庆非常清楚这一点,为此他在长安越来越低调,极力靠近汉王府,并设法把子‘女’调到京城,还三番两次告诫远在西北领兵的刘光世、刘光国兄弟,不要与虎烈人抢夺军功,能让就让,以此来赢得李虎的信任,确保家族在未来王国中的利益。

    刘光世心知肚明,做事风格很快就改了。过去他不知道形势发展如此之快,早知李虎的实力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当初他在河东战场的时候就应该绝对遵从罗思南的命令,不要为了保存实力而与汉王妃产生隔阂,如今想弥补这个隔阂,那就不容易了。

    “刘帅太客气。”林冲有些尴尬,他可不敢直接给刘光世下令,虽然目前两人品秩一样,他还是广济渠战场的大军统帅,但两人的资历差距太大,而且刘光世‘门’显赫,一向骄横傲慢。现在表现出来的谦逊谁知是真是假?“你和卢帅一路急行而来,将士疲惫,还是暂时休息一下为好。”

    “来了就是打仗。”刘光世看到林冲和韩世忠脸上尴尬不安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快感,说话也就愈发有诚意了,“我听你们的指挥,你们叫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林冲和韩世忠互相看看,眼里都‘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刘光世怎么会对他们说出这种话。

    林冲低声咳嗽了两下,以掩饰自己的不安。接着客气地说道:“我们的任务是示敌以弱,把金军拖在这里,给其他各部合围金军赢得时间,所以……”他看看刘光世,继续说道,“你们现在上去,金军发现正面阻击的军队越来越多,必然产生怀疑,这对合围很不利。”

    刘光世微微点头,担心地说道:“金军距离开封越来越近,而我们的主力又被拖在雍丘战场,假如我们不能在东明这里把金军挡住,让金军直接杀到开封城下,那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局的恶化。”

    “雍丘战事已经结束了。”韩世忠笑道,“二十九日凌晨,王德和郦琼率军投诚。二十九日上午,张浚急速撤离雍丘战场,置辛兴宗和五万大军于不顾,先行逃跑了。二十九日夜,辛兴宗和苗傅率军投诚。三十日凌晨,岳都统下令,雍丘战场上的所有军队全部北上,于宛亭一带合围金军。”

    刘光世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韩世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卢俊义也是一脸震惊。他们渡过黄河后,岳飞连续催促,大军急速行军,火速赶到广济渠一线支援林冲和韩世忠,所以并不知道雍丘大战已经结束了。

    “辛兴宗投降了?”刘光世难以置信,突然大声问道,神情非常‘激’动。刘光世和辛兴宗是亲戚,刘家和辛家更是世代至‘交’。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们追随童贯,成为西北将‘门’的新贵。随着童贯南逃,两家一分为二,自此也就成了敌人。如今刘家在长安一跃而起,权势显赫。每当想到辛兴宗,总是非常感慨。谁知转瞬之间,辛兴宗从东南回来了,这太让人惊喜万分了。

    “真的?这是真的?辛兴宗、苗傅、王德、郦琼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韩世忠理解刘光世此刻的心情,他何尝不是感慨万千?“王德和郦琼跟在王留守的后面,已经抵达广济渠,准备今夜渡河北上,从东明、宛亭一线的北面实施合围。辛兴宗、苗傅和王玶一路,正火速赶往宛亭、济‘阴’一线,准备从广济渠的南面合围金军。”

    “一夜之间,我们多了八万大军。”林冲笑道,“这一仗,我们有绝对的把握围杀金军,所以,当前我们必须示敌以弱,把金军牢牢拖在这里。到了明天,我们完成合围,金军就‘插’翅难飞了。”

    刘光世和卢俊义非常‘激’动,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雍丘大战竟然就这样结束了,想像中的西北人自相残杀打得血‘肉’横飞的局面并没有出现,相反,东南的西北人终于回来了,而且正在和虎烈军携手作战,一起攻打金贼。这真是一个理想的结局,天上的西北英灵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感动不已。

    “岳都统在哪?我要去见他。”刘光世难以压抑‘激’动的情绪,大声问道。

    “估计已经到了河对岸。”林冲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正和王留守、宋帅在一起。”

    “我叫人给你带路。”韩世忠笑道,“过了河,你不但可以见到岳都统,还能看到一帮老朋友。”

第九十九章 失算了

    初一日深夜,岳飞的帅帐里灯火通明。

    各军经过两天的急行军。全部到达预定位置,基本上完成了对金军的包围。

    孙革站在地图前,给岳飞解说当前部署。

    “东明城正面阻击战场,有林冲和韩世忠的四个军。明天,胡立涛将带着三万‘射’粮军赶到战场,正面阻击的兵力将达到七万。”

    “刘光世和卢俊义的虎烈七军、三十军正在向东明、宛亭一线的北部迂回。宋江、王贵的大军已经渡河北上,正尾随于刘光世、卢俊义之后急速前进。王渊、王德、郦琼的大军正在渡河,估计明天就能到达宛亭北部的预定位置。”

    “我们在宛亭战场的北部投入了虎烈八个军,五万开封地方军,三万投诚军队,总兵力达到了十六万。”

    “王玶、辛兴宗的大军已经抵达攻击位置,其中张俊将带着虎烈十五军,苗傅带着两万投诚军队,由济‘阴’方向渡河,会合高宝龙部,从东线向金军发动攻击。明天东线各军就可以会合,其总兵力达到了七万。”

    “宛亭南线,王玶、辛兴宗、刘锡将统率四万大军,据河道之险阻止金军突围。”

    岳飞微微点头,问道:“金军可有什么动静?”

    “金军今天猛攻东明城,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发现撤军迹象。”黄纵站在岳飞身边,低声说道,“不过,今天晚上……不,或许完颜挞懒现在已经接到了定陶、济‘阴’方向的急报,知道后路已被我们切断,估计自己掉进了我们的陷阱。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完颜挞懒肯定会做出反应,率军突围。”

    “不一定。”孙革反驳道,“雍丘战事结束太快,完颜挞懒做梦也不会想到,雍丘战事会迅速解决,从而让我们赢得了包围他的机会。假如完颜挞懒认为我们依旧在雍丘战场与东南叛军‘激’战,那么他势必认为我军偷袭定陶、济‘阴’,不过是为了阻止他攻打开封而已。”

    “完颜挞懒也是百战之将,不会如此疏忽,更不会抱着侥幸打仗。”岳飞摇摇头,对孙革说道,“从昨天开始,我们的各路大军就从雍丘扑向广济渠,虽然我们距离金军较远,‘女’真人未必会发现,但紧盯着我们的张浚肯定会发现,他有可能抢在我们前面向完颜挞懒报警。”

    “假如完颜挞懒接到了张浚的报警,那么……”黄纵望着地图,突然手指地图上的濮阳。“他必然要向濮阳、大名府方向突围。宛亭距离黄河防线只有两百多里,金军如果突破了我们的阻击,一天一夜就能逃到濮阳。”

    “他还能得到河北金军的接应和支援。”岳飞俯身望着地图,眼睛盯着黄河防线,皱眉说道,“我们在北面的兵力不足以抵挡金军的南北夹击。”

    孙革和黄纵互相看看,觉得岳飞太谨慎了。岳飞先前已经考虑到金军要向河北突围的问题,所以特意在宛亭北线部署重兵,其主力多达八万,王德、郦琼的三万军队实力也还可以,至于王渊的五万开封地方军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好歹也是经过实战的军队,不比东南的军队差。这样的实力还不够?

    “杨可世现在到了什么位置?”岳飞问道。

    “今天已经抵达洛阳。”孙革马上说道,“快马加鞭的话,五天内肯定可以赶到开封。”

    “不行,请他三天内必须赶到开封。”岳飞断然说道。

    “三天?”孙革略感吃惊,“从洛阳到开封将近五百里,用三天时间赶到开封是不是太紧了?”

    “不要小瞧西北人。”岳飞笑道,“他们能在西北那等艰苦的地方作战,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这里是大平原,相比西北的山川。这里的路太好走了,让他们三天内赶到开封肯定可以。”

    “急书王渊,请他务必于清晨时分赶到大屯,统一指挥北线作战。”

    “再告刘光世、卢俊义、王贵、宋江、王德、郦琼,请他们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天亮之前抵达预定战斗位置,并请他们务必遵从王渊的指挥,把金军给我牢牢围在宛亭一带。”

    “急告高宝龙,请他明天向金军发动攻击,确保我北线大军完成部署。”

    “告诉王玶、辛兴宗,请他们明天渡河作战,以牵制部分金军兵力。”

    停了一下,岳飞接着又说道:“急告王彦,请他率虎烈八军向黎阳方向推进,牵制河北金军。急告赢秦、请他务必扼守白马,坚决阻止金军从滑州方向渡河南下。”岳飞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怒声说道,“他们掘开了黄河大堤,导致黄河改道,此刻他们若想救援宛亭金军,只有两条路,一是从白马渡河,直接攻打开封;一是南下兴仁府,和我们在宛亭北线‘激’战。”

    孙革和黄纵盯着地图,预感到岳飞又要张开大嘴,在吃掉完颜挞懒的同时,再狠狠咬河北金军一口,如果岳飞试图达到这个目的。的确需要更多的兵力。

    =

    初一日深夜,金军大营。

    完颜挞懒感觉不对劲了。今天他没有接到张浚的书信。按照约定,双方应该每日通信,互通讯息,突然失去联络,足以说明雍丘战场出现了变化,不利于己方的变化。接着,斥候报讯,定陶、济‘阴’失陷,一支虎烈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方,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到了晚上,斥候纷纷回报,在战场的北线和广济渠的南面都发现了虎烈军。

    难道虎烈军在雍丘战场上击败了东南宋军,掉过头来要包围金军?完颜挞懒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是不可能的,从时间上来推算,来不及,除非虎烈军长翅膀飞,再说以中原战场上虎烈军的兵力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完颜挞懒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派人把霍石、杨询卿和刘豫请了过来。在山东,除了完颜挞懒的六部奚军外,还有霍石和杨询卿的两支军队。总兵力大约在五万人左右。这次刘豫随同出战,带了六万人马,加上十几万民伕,号称三十万,连营十里,看上去规模的确不小。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没有结果。不论怎么推测,虎烈军都没有包围他们的实力,这是事实啊,所以小心谨慎是必要的,假如东南宋军真的出事了。在雍丘打败了,那么他们就撤退。不管怎么说,这次进攻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打退了虎烈军对山东的攻击,并给了虎烈军沉重一击,也可以给黄龙府一个‘交’待了。

    “要不要连夜派一支军队杀回定陶?”杨询卿问道。

    “虎烈军兵力有限,又在雍丘和东南宋军‘激’战,根本没有实力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由此可以推测,他们攻打定陶不过是迫使我们后撤而已,不足为虑。”完颜挞懒的不安渐渐消散,他的信心又来了。

    “那我们明天是否继续攻击?”霍石问道。

    完颜挞懒有些犹豫,想了片刻,他对杨询卿说道:“今天宗弼来信,说宗辅担心我们在开封城下出现意外,命令他带着两万人马南下兴仁府,给我们做个策应,所以我打算明天停止攻击,等他一天。”

    “宗弼明天南下?”杨询卿问道。

    “对,他明天赶到兴仁府。”完颜挞懒说道,“昨天我们越过宛亭,进入了开封地界,等于打进了李虎的地盘。此刻宗辅派军予以配合,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杨询卿笑了起来,“宗弼南下,摆明了就是抢功劳,顺势捞一把,这你也能答应?”

    完颜挞懒笑而不语,心想我有必要得罪宗辅、宗弼兄弟吗?我在山东赚得太多,迟早都要被黄龙府叫回去,把他们兄弟俩哄好了,说不定我还你能在山东多待一阵子。

    =

    天亮之后,形势突转直变。

    斥候从四处飞奔而至,神‘色’惊惶。在东明、宛亭一线的北方,发现了大量的虎烈军;在宛亭的东面,一支庞大的足有三四万人的马军正在疾驰而来;在广济渠南岸。虎烈军也是蜂拥而至,并在数个位置架桥渡河,大战一触即发。

    完颜挞懒不相信。按照斥候的报讯,虎烈军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其兵力至少在二十万以上,中原战场上哪来的这么多虎烈军?

    杨询卿、霍石、刘豫等人匆忙赶到帅帐,众人一致认为,斥候的探查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在对敌人兵力的估计上大概有出入,就目前的形势来说,首要之务是撤军,急速撤到宛亭、济‘阴’、定陶一线,这样即使出现了意外,也可以迅速北上,与宗弼的河北金军会合。

    完颜挞懒不敢犹豫,即刻下令撤军。

    中午,金军前锋军在宛亭遭遇虎烈军。

    高宝龙指挥渤海军、虎烈二军、殿前军、虎卫军向金军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这四万马军是真正的虎烈‘精’锐,其战斗力之高,远非一般军队可以抵御。金军前锋军虽然准备充分,但面对排山倒海一般杀来的铁骑大军,根本没有抵挡之力,大败而逃。

    完颜挞懒闻讯,急忙调上六部奚军,和虎烈军正面对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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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末年,靖康之役,让原本孱弱的宋帝国雪上加霜,摇摇欲坠。李虎,一个穿越者的后代,横空出现在这个动荡不安充满变数的年代,试看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写这段宋帝国的耻辱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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